程惟德詩序
外觀
吾邑中,夫人而為詩也,猶粵之颻、燕之函、秦之廬、胡之弓車也。予是以不敢為異,而不能不為詩,非真能詩也。非真能詩而不能不為詩,則當其意滿才窮,嘗有時乎不為詩,雖邑中人或亦不罪予異。
程惟德之於詩,無時而不為者也。甲寅,惟德以予官於北,持其詩,陸行三千里而訪予,不知予先已奉使而南矣,若相避焉。今年辛酉,予官於南,惟德又持其詩,舟行二千里而南,予不能避也。然予以病後不敢為詩矣,又若相避焉。予雖不避惟德,而其跡疑於避詩。何者?以不能詩之人,特以不敢為異之故,起而為詩;則其於詩也,福德不厚,機緣不深,宜其時與地之相左也。
惟德之未至白門也,譚友夏為之致書於予曰:「惟德詩可愛,其人可敬,君又得一徐元歎矣。」徐元歎者,吳人徐波,予己未遊吳,所特許其詩,序之而使有詩名者也。惟德胸中挾一徐元歎以來,謂予之必序其詩,不知此二年前事也。士隔三日,時勢興願,為之一變,況二年乎!即友夏此語,似猶未知予之有時乎不為詩也。
且非獨予不為詩而已也。去年予弟恮死,其秋予病亦幾死,元歎遺予書,以生死事大,戒予為詩,而勉予學道,其言絕痛。元歎,忠恕人也,戒予為詩,必以身先之。元歎之不為詩也必矣,而予又安能序元歎詩乎?孟子曰:「彼一時,此一時。」予故於惟德一人之詩,自恨其福德機緣之巧於相左,而不能不愛其詩、敬其人,是以又為之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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