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俄相司徒連平辭職事

紀俄相司徒連平辭職事
作者：杜亞泉
宣統三年二月二十五日
1911年3月25日
公布於東方雜誌1911年8卷第3期

本作品收錄於《東方雜誌》

　　當本年三四月間。中俄交涉。正當危急之時。俄國內閣。大有動搖之勢。迄今雖依然未去其位。俄皇之信任甚堅。而四面楚歌。已有岌岌不可終日之勢。論者謂人心已去。現內閣之運命。決不能久延。大抵秋季必當更迭矣。夫俄國現內閣之政績。久爲世人所稱道。而一旦以非立憲之行動。對待議會。卽大遭掊擊。至有孤立無援之勢。則凡無俄相之政績。而思效俄相之行動者。亦可以鑒矣。茲彙紀其事於後。

　　一九○六年七月。俄國第一次議會。以農民土地問題。致被解散。高雷墨堪內閣。亦因此辭職。司徒連平M.Stolypin繼之。至於今已四年有餘矣。當戰後經營之大任。歲入不足者一萬五千萬盧布。不出三四年。而財政之整理。大有成效。至昨年之豫算。竟達歲入超過之好境。本年豫算亦然。此不可謂非現內閣之成績。俄國政黨之中。十月黨頗贊成司氏政策。惟保守黨則反對之。

　　去年俄政府提出之海軍人員議案。爲上院保守黨所反對而失敗。司氏頗怏怏於心。本年議會。復反對波蘭自治法案。此法案爲政府所提出。本俄皇所授意者。旣通過下議院。被上議院反對。司氏遂以內政困難。提出辭表於俄皇。且舉現任財政大臣柯柯祝甫M.Kokovtzoff以自代。柯氏素抱親德主義。在高雷墨堪內閣中。已任財政大臣之職。俄國之整理財政。柯氏之力爲多。亦俄國政界中重要之人物也。辭表提出以後。各處喧傳。謂柯氏將爲首相。兼任財政。其爲民政者。必不出施斗懋M.Stur-mer麥楷洛夫M.Makaroff寇洛夫GeneralKurloff三人矣。

　　西三月二十二號。司氏提出辭表後。下午卽由俄太后梅麗召見。諭以辭職之舉。須三思而行。次日俄帝召見。慰諭再三。撤回辭表。令首相留任。蓋此次爭論。實由於保守黨之反對。俄帝此舉。實以防遏守舊者之陰謀。而鞏固改革黨之勢力者也。

　　首相司氏旣決計連任。財政大臣柯氏由俄帝召見。退出後。司氏閣員。卽宣示連任之確信。且傳集閣員。商議此事之辦法。是則三月二十四號之事也。是日下午。上議院卽將波蘭自治案否決。

　　二十五號。俄帝發諭旨。令上下兩院停會四日。又命上院議員忒雷帕夫將軍GencralTrepoff及竇諾佛氏M.Durnovo停止到會。至下次一九一二年正月一號開院時。始得到院與議。是一人者。皆司氏有力之政敵也。

　　停會之諭旨旣下。俄國政界中。雖平日最爲崇拜司氏者。亦不以此舉爲然。兩院議員。有驚駭者。有憤怒者。下議院議員。羣集於下議院。其激昂憤發之神情。惟俄國第一次國會召集後奉解散之命時。曾一見之。衆中有情不自禁。高聲斥駡者。下議院前此對波蘭自治案。與司氏表同意而署名於案以表贊成者。凡二百人。至此且莫不悔恨失聲。謂司氏之報施。乃如此也。」俄國憲法第八十七條。於議會閉會期中。皇帝得發布命令以代法律。二十七號。兩院方在停會期內。司氏卽以上院所否決之波蘭地方議會案。以皇帝之大權發布之。於是非立憲之聲。喧布道路。司氏之同黨下議院議長哥高夫氏。M.Guchkoff不直司氏之所爲。辭議長之職。退爲十月黨之首領。十月黨者。議會中之政府黨。扶助政府。維持政府之議案者也。黨中之議員。決計全體辭職。阿克拖勃利斯黨Octobrists則決計提出非立憲之質問案。詰責司氏。議會動搖。將成內亂。而俄皇則以詔敕與司氏。許其隨意解散議會。司氏乃決意將已經裁可公布之波蘭地方議會案。再提出於兩院。如兩院終於反對。則卽乘機解散之。其手段之辣。意態之橫。亦當世之所罕見者矣。

　　二十八號。上議院議長阿基茅夫M.Akimoff入見俄帝。辭議長之職。俄皇溫諭再三。且囑其轉諭竇諾佛氏。謂諭旨雖令其停止到會。然眷注之意。實未稍減。翌日。俄帝卽令竇諾佛氏入見。蓋寓調停之意也。

　　是時。上議院不論何黨。皆不直司氏所爲。下議院本與上議院。以波蘭自治議案。互相爭執。至是亦悉化其相猜之意見。而致憾於司氏。且不特議員爲然。政府學界之聚談者。亦無不以司氏爲無理。而司徒連平之名。遂爲俄國公衆之所詛咒。二十九號。下議院中十月黨、進步黨、立憲民主黨、社會黨、聯合以非立憲之舉動責難政府。提出內閣不信任之動議。以一百七十四票對於八十八票之大多數可決之。

　　四月三號。上議院議員四十四名提出非立憲之質問書。以九十八票對於五十二票之大多數可決。此提出質問書一事。實俄國上議院厯史中所創見者也。

　　四月十號。俄首相司徒連平以上院反對之態度。益益強硬。再提出辭表。而俄皇仍慰留不許。四月十五號。上院仍以首相所說明對於質問之理由。不表同意。認爲非立憲之行動。爲上奏之動議。乃表決之結果。雖爲九十九票對於五十三票之大多數。而贊成者不滿三分之一。不能上奏。本問題遂取消矣。四月十八號。俄國樞密院議員。亦反對司氏政策。爲上奏案之決議。亦以贊成者不滿定額三分之一而中止。然自是以後。上院對於司氏之說明。屢屢攻擊。各政黨之機關新聞及社會黨攻擊尤烈。內閣之形勢甚危。然目下尙無甚變動者。則因十月黨本爲政府黨。其首領哥高夫與司氏親交。此次十月黨。以司氏於停會中發布波蘭議會法律案之手段爲不當。激烈反對。故內閣屢陷於危。司氏乃勸哥高夫漫遊極東。視察黑龍江鐵道。哥氏出遊期間。彼此維持現狀。哥氏允之。旣去俄都。十月黨遂舉其黨員羅西挨克爲下院議長。暫時平靖。大約秋季以後。司氏必當辭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