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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類編 (四庫全書本)/卷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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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三 經濟類編 卷二十四 卷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二十四
  明 馮琦馮瑗 撰
  臣類五
  仕進十一則 仕難四則併
  孔子弟子有孔蔑者與宓子賤皆仕孔子徃過孔蔑問之曰自子之仕者何得何亡孔蔑曰吾自仕者未有所得而有所亡者三曰王事若襲學焉得習以是學不得明也所亡者一也奉祿少鬻鬻不足及親戚親戚益疎矣所亡者二也公事多急不得弔死視病是以朋友益疎矣所亡者三也孔子不說而復徃見子賤曰自子之仕何得何亡子賤曰自吾之仕未有所亡而所得者三始誦之文今履而行之是學日益明也所得者一也奉祿雖少鬻鬻得及親戚是以親戚益親也所得者二也公事雖急夜勤弔死視病是以朋友益親也所得者三也孔子謂子賤曰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秦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時為郡小吏見吏舍厠中鼠食不潔近人犬數驚恐之斯入倉觀倉中鼠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於是李斯乃歎曰人之賢不肖譬如䑕矣在所自處耳乃從荀卿學帝王之術學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國皆弱無可為建功者欲西入秦辭於荀卿曰斯聞得時無怠今萬乘方爭時㳺者主事今秦王欲吞天下稱帝而治此布衣馳騖之時而㳺說者之秋也處卑賤之位而計不為者此禽鹿視肉人面而能彊行者耳故詬莫大於卑賤而悲莫甚於窮困乆處卑賤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惡利自託於無為此非士之情也故斯將西說秦王矣
  漢賈捐之與楊興善捐之數短石顯以故不得官希復進見興新以材能得幸捐之謂興曰京兆尹缺使我得見言君蘭京兆尹可立得興曰君房下筆言語妙天下使君房為尚書令勝五鹿充宗逺甚捐之復短石顯興曰顯方貴上信用之今欲進第從我計且與合意即得入矣捐之即與興共為薦顯奏稱譽其美以為宜賜爵關內侯又共為薦興奏以為可試守京兆尹石顯聞之白之元帝乃下興捐之獄令顯治之奏興捐之懐詐偽更相薦譽欲得大位罔上不道捐之竟坐棄市興髠鉗為城旦
  宋始興王濬為揚州刺史時濬尚㓜州事悉委後軍長史范𣋌𣋌尋遷左衛將軍沈演之為右衛將軍對掌禁旅俱參機宻𣋌有雋才而薄情淺行數犯名教為士流所鄙性躁競自謂才用不盡常怏怏不得志吏部尚書何尚之言於文帝曰范𣋌志趨異常請出為廣州刺史若在內釁成不得不加鈇鉞鈇鉞亟行非國家之美也文帝曰始誅劉湛復遷范𣋌人將謂卿等不能容才朕信受讒言但共知其如此無能為害也
  齊車騎將軍張敬兒好信夢初為南陽太守其妻尚氏夢一手熱如火及為雍州夢一胛熱為開府夢半身熱敬兒意欲無限嘗謂所親曰吾妻復夢舉體熱矣又自言夢舊村社樹高至天武帝聞而惡之㑹有人告敬兒遣人至蠻中貨易武帝疑其有異志㑹武帝於華林園設八關齋朝臣皆預於座收敬兒敬兒脫冠貂投地曰此物誤我遂殺敬兒並其四子
  中書郎王融自恃人地三十內望為公輔嘗夜直省中撫案歎曰為爾寂寂鄧禹笑人行逢朱雀桁開喧湫不得進搥車壁歎曰車前無八騶何得稱丈夫竟陵王子良愛其文學特親厚之鬱林王即位十餘日即收王融下廷尉使中丞孔稚珪奏融險躁輕狡招納不逞誹謗朝政融求援於竟陵王子良子良憂懼不敢救遂於獄賜死時年二十七
  袐書監祖珽與黃門侍郎劉逖友善珽欲求宰相乃疏趙彥深元文遙和士開罪狀令逖奏之逖不敢通彥深等聞之先詣上皇自陳上皇大怒執珽詰之珽因陳士開文遙彥深等朋黨㺯權賣官鬻獄事上皇曰爾乃誹謗我乃鞭二百配甲坊尋徙光州敕令牢掌別駕張奉福曰牢者地牢也乃置地牢中桎梏不離身夜以蕪菁子為燭眼為所熏由是失明已上仕進
  唐右庶子姜公輔乆不遷官詣陸贄求遷贄宻語之曰聞竇相屢奏擬朝廷不允有怒公之言公輔懼請為道士德宗問其故公輔不敢泄贄語以聞參言為對德宗怒參歸怨於君貶公輔為吉州別駕又遣中使責參判戶部駙馬都尉鄭顥營求作相甚切其父衹德聞之與書曰聞汝已判戶部是吾必死之年又聞欲求宰相是吾必死之日也顥懼累表辭劇務宣宗以顥為袐書監
  韋澳嘗奏事宣宗欲以澳判戶郎以心力衰耗難處繁劇為辭上不恱及歸其甥栁玭尤之澳曰主上不與宰輔僉議私慾用我人必謂我以他岐得之何以自明且爾知時事浸不佳乎由吾曹貪名位所致耳遂出鎮河陽
  宋王安石進說 古之時士之在下者無求於上上之人日汲汲惟恐一士之失也古者士之進有以德有以才有以言有以曲藝今徒不然自茂才等而下之至於明法其進退之皆有法度古之所謂德者才者無以為也古之所謂言者又未必應今之法度也誠有豪傑不出世之士不自進乎此上之人弗舉也誠進乎此而不應今之法度有司弗取也夫自進乎此皆所謂枉已者也孟子曰未有枉已能正人者也然而今之士不自進乎此者未見也豈皆不如古之士自重以有恥乎古者井天下之地而授之氓士之未命也則授一㕓而為氓其父母妻子裕如也自家逹國有塾有序有庠有學觀游止處師師友友絃歌堯舜之道自樂也磨礱鐫切沉浸灌養行完而才備則曰上之人其舍我哉上之人其亦莫之能舍也今也地不井國不學黨不庠遂不序家不塾士之未命也則或無以裕父母妻子無以處行完而才備上之人亦莫之舉也士安得而不自進嗚呼使今之士不若古非人則然勢也勢之異聖賢之所以不得同也孟子不見王公而孔子為季氏吏夫不以勢乎哉士之進退不惟其德與才而惟今之法度而有司之好惡未必今之法度也是士之進不惟今之法度而幾在有司之好惡耳今之有司非昔之有司也後之有司又非今日之有司也有司之好惡豈常哉是士之進退果卒無所必而已矣噫以言取人未之失也取焉而又不得其所謂言是失之失也況又重以有司好惡之不可常哉古之道其卒不可見乎士也有得已之勢其得不已乎得已而不已未見其為有道也楊叔明之兄弟以父任皆京官其勢非吾所謂無以處無以裕父母妻子而有不得己焉者也自枉而為進士而又枉於有司而又若不釋然二君固常自任以道而且朋友我矣懼其猶未寤也為進說與之已上仕難
  擇君二則附
  漢劉向雜言 賢人君子者通乎盛衰之時明乎成敗之端察乎治亂之紀審乎人情之所去就故雖窮不處亡國之勢雖貧不受汙君之祿是以太公年七十而不自逹孫叔敖三去相而不自悔何則不強合非其人也太公一合於周而侯七百嵗孫叔敖一合於楚而封十世大夫種存亡越而霸句踐賜死於前李斯積功於秦而卒被五刑盡忠憂君危身安國其功一也或以封侯而不絶或以賜死而被刑所慕所由異也故箕子棄國而佯狂范蠡去越而易名智過去君弟而更姓皆見逺識㣲而仁能去富勢以避萌生之禍者也夫暴亂之君孰能離縶以役其身而與於患乎哉故賢者非畏死避害而已也為殺身無益而明主之暴也比乾死紂而不能正其行子胥死呉而不能存其國二子者強諌而死適足明主之暴耳未始有益如秋毫之端也是以賢人閉其智塞其能待得其人然後合故言無不聴行無見疑君臣兩與終身無患今非得其時又無其人直私意不能已閔世之亂憂主之危以無貲之身涉蔽塞之路經乎讒人之前造無量之主犯不測之罪傷其天性豈不惑哉故文信侯李斯天下所謂賢也為國計揣㣲射隠所謂無過策也戰勝攻取所謂無強敵也積功甚大勢利甚高賢人不用讒人用事自知不用其仁不能去制敵積功不失秋毫避患去害不見丘山積其所欲以至其所惡豈不為勢利惑哉詩云人知其一莫知其佗此之謂也
  公孫述稱帝於蜀隗囂使馬援徃觀之援素與述同里閈相善以為既至當握手歡如平生而述盛陳陛衛以延援入交拜禮畢使出就舘更為援制都布單衣交讓冠㑹百官於宗廟中立舊交之位述鸞旗旄騎警蹕就車磬折而入禮饗官屬甚盛欲授援以封侯大將軍位賔客皆樂留援曉之曰天下雄雌未定公孫不吐哺走迎國士與圖成敗反脩飾邊幅如偶人形此子何足乆稽天下士乎因辭歸謂囂曰子陽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專意東方建武四年冬囂使援奉書洛陽援至引見於宣德殿世祖迎笑謂援曰卿遨遨二帝間今見卿使人大慙援頓首辭謝因曰當今之世非獨君擇臣也臣亦擇君矣臣與公孫述同縣少相善臣前至蜀述陛㦸而後進臣臣今逺來陛下何知非刺客奸人而簡易若是帝復笑曰卿非刺客顧說客耳援曰天下反覆盜名字者不可勝數今見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帝甚壯之援從南幸黎丘轉至東海及還以為待詔使太中大夫來歙持節送援西歸隴右隗囂與援共臥起問以東方流言及京師得失援說囂曰前到朝廷上引見數十每接讌語自夕至旦才明勇畧非人敵也且開心見誠無所隠伏濶逹多大節畧與高帝同經學博覧政事文辨前世無比囂曰卿謂何如高帝援曰不如也高帝無可無不可今上好吏事動如節度又不喜飲酒囂意不懌曰如卿言反復勝邪然雅信援故遂遣長子恂入質
  先容三則附
  蘇代為燕說齊未見齊王先說淳于髠曰人有賣駿馬者比三旦立市人莫之知徃見伯樂曰臣有駿馬欲賣之比三旦立於市人莫與言子還而視之去而顧之臣請獻一朝之費伯樂乃還而視之去而顧之一旦而焉價十倍今臣欲以駿馬見於王莫為臣先後者足下有意為臣伯樂乎臣請獻白璧一雙黃金千鎰以為馬食淳于髠曰謹聞命矣入言之王而見之齊王大說蘇子孟嘗君寄客於齊王三年而不見用故客反謂孟嘗君曰君之寄臣也三年而不見用不知臣之罪也君之過也孟嘗君曰寡人聞之縷因針而入不因針而急嫁女因媒而成不因媒而親夫子之材必薄矣尚何怨乎寡人哉客曰不然臣聞周氏之嚳韓氏之盧天下疾狗也見兔而指屬則無失兔矣望見而放狗也則累世不能得兔矣狗非不能屬之者罪也孟嘗君曰不然昔華周杞梁戰而死其妻悲之向城而哭隅為之崩城為之阤君子誠能刑於內則物應於外矣夫土壌且可為忠況有食榖之君乎客曰不然臣見鷦鷯巢於葦苕著之𩬊毛建之女工不能為也可謂完堅矣大風至則苕折卵破子死者何也其所託者使然也且夫狐者人之所攻也鼠者人之所燻也臣未嘗見稷狐見攻社鼠見燻也何則所託者然也於是孟嘗君復屬之齊齊王使為相齊處士東郭先生梁石君為田榮所劫強從之及榮敗二人醜之相與入深山隠居客謂蒯通曰先生之於曹相國拾遺舉過顯賢進能齊國莫若先生者先生知梁石君東郭先生世俗所不及何不進之曹相國乎通曰諾臣之里婦與里之諸母相善也里婦夜亡肉姑以為盜怒而逐之婦晨去過所善諸母語以事而謝之里母曰女安行我今令而家追女矣即束縕請火於亡肉家曰昨暮夜犬得肉爭鬭相殺請火治之亡肉家遽追呼其婦故里毋非談說之士也束縕乞火非還婦之道也然物有相感事有適可臣請乞火於曹相國乃見相國曰婦人有夫死三日而嫁者有幽居守寡不出門者足下即欲求婦何取曰取不嫁者通曰然則求臣亦猶是也彼東郭先生梁石君齊之俊士也隠居不嫁未嘗卑節下意以求仕也願足下使人禮之曹相國曰敬受命皆以為上賔
  自售八則附
  汗明見春申君候問三月而後得見談卒春申君大說之汗明欲復談春申君曰僕已知先生先生大息矣汗明蹙焉曰明願有問君而恐固不審君之聖孰與堯也春申君曰先生過矣臣何足以當堯汗明曰然則君料臣孰與舜春申君曰先生即舜也汗明曰不然臣請為君終言之君之賢實不如堯臣之能不及舜夫以賢舜事聖堯三年而後乃相知也今君一旦而知臣是君聖於堯而臣賢於舜也春申君曰善召門吏為汗先生著客籍五日一見汗明曰君亦聞驥乎夫驥之齒至矣服鹽車而上太行蹄申膝折尾湛胕潰漉汗灑地白汗交流外阪遷延負棘而不能上伯樂遭之下車攀而哭之解紵衣以幕之驥於是俛而噴仰而鳴聲達於天若出金石聲者何也彼見伯樂之知己也今僕之不肖阨於州部堀穴窮巷沉洿鄙俗之日乆矣君獨無意湔袚僕使得為君高鳴屈於梁乎
  為齊獻書趙王曰臣一見而能令王坐而天下致名實而臣竊恠王之不試見臣而窮臣也羣臣必多以臣為不能者故王重見臣也以臣為不能者非他欲用王之兵成其私者也則交有所偏者也非然則智不足者也非然則欲以天下之重恐王而取行於王者也臣以齊循事王王能亡燕能亡韓魏能攻秦能孤秦臣以齊致尊名於王天下孰敢不致尊名於王臣以齊致地於王天下孰敢不致地於王臣以齊為王求名於燕及韓魏孰敢辭之臣之能也其前可見矣齊先重王故天下盡重王王無齊天下必盡輕王也秦之強以無齊故重王燕韓魏自以無齊故重王今王無齊獨安能無重天下故勸王無齊者非智不足則不忠者也非然則欲用王之兵成其私者也非然則欲輕王以天下之重取行於王者也非然則位尊而能卑者也願王之熟慮無齊之利害也
  漢皇甫規上順帝封事 臣比年以來數陳便宜羗戎未動䇿其將反馬賢始出頗知必敗誤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每惟賢等擁衆四年未有成功懸師之費且百億計出於平人回入姦吏故江湖之人羣為盜賊青徐荒饑襁負流散夫羗戎潰叛不由承平皆因邊將失於綏御乘常守安則加侵暴茍競小利則致大害㣲勝則虛張首級軍敗則隠匿不言軍士勞怨困於猾吏進不得快戰以徼功退不得溫飽以全命餓死溝渠暴骨中原徒見王師之出不聞振旅之聲酋豪泣血驚懼生變是以安不能乆敗則經年臣所以摶手叩心而增歎者也願假臣兩營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與護羗校尉趙沖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曉習兵勢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煩方寸之印尺帛之賜高可以滌患下可以納降若謂臣年少官輕不足用者凡諸敗將非官爵之不高年齒之不邁臣不勝至誠沒死自陳帝不能用
  魏曹植求自試二表 五帝之世非皆智三季之末非皆愚用與不用知與不知也夫相者文德昭者也將者武功烈者也文德昭則可以匡國朝敘百揆稷契䕫龍是矣武功烈則可以征不庭廣邦境南仲方叔是也昔伊尹之為媵臣至賤也呂尚之處漁釣至陋也及其見舉湯文誠合志同豈復假近習之薦因左右之介哉發騏驥於呉越可謂困矣及其伯樂相之孫子遇之形體不勞而坐取千里伯樂善御馬明君善御臣誠任賢使能之明效也昔段干木修德於閭閻秦師為之輟攻而文侯以安穣苴授節於邦境燕晉為之退師而景公無患皆簡德尊賢之所致也願陛下垂高宗傅嵓之明以顯中興之功
  臣聞士之生世入則事父出則事君事父尚於榮親事君貴於興國故慈父不能愛無益之子仁君不能畜無用之臣夫論德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量能而受爵者畢命之臣也故君無虛授臣無虛受虛授謂之謬舉虛受謂之尸祿詩之素餐所由作也昔二虢不辭兩國之任其德厚也旦奭不譲燕魯之封其功大也今臣䝉國重恩三世於今矣正值陛下昇平之際沐浴聖澤潛潤德教可謂厚幸矣而位竊東藩爵在上列身被輕暖口厭百味目極華靡耳倦絲竹者爵重祿厚之所致也退念古之受爵祿者有異於此皆以功勤濟國輔主惠民今臣無德可述無功可紀若此終年無益國朝將掛風人彼已之譏是以上慙𤣥冕俯媿朱紱方今天下一統九州晏如顧西尚有違命之蜀東有不臣之呉使邊境未得稅甲謀士未得高枕者誠欲混同宇內以致太和也故啓滅有扈而夏功昭成克商奄而周德著今陛下以聖明統世將欲卒文武之功繼成康之隆簡良授能以方叔召虎之臣鎮衛四境為國爪牙者可謂當矣然而高鳥未掛於輕繳淵魚未懸於鉤餌者恐釣弋之術或有未盡也昔耿弇不俟光武亟撃張步言不以賊遺君父也故車右伏劒於鳴轂雍門刎首於齊境若此二子豈惡生而尚死哉誠忿其慢主而陵君也夫君之寵臣欲以除患興利臣之事君必殺身靜亂以功報主也昔賈誼弱冠求試屬國請係單于之頸而制其命終軍以妙年使越欲得長纓占其王羈致北闕此二臣豈好為夸主而燿世俗哉志或鬱結欲逞才力輸能於明君也昔漢武為霍去病治第辭曰匈奴未滅臣無以家為夫憂國忘家捐軀濟難忠臣之志也今臣居外非不厚也而寢不安席食不遑味者以二方未剋為念伏見先帝武臣宿兵年耆即世者有聞矣雖賢不乏世宿將舊卒由習戰也竊不自量志在效命庻立毛髮之功以報所受之恩若使陛下出不世之詔效臣錐刀之用使得西屬大將軍當一校之隊若東屬大司馬統偏師之任必乘危躡險騁舟𡚒驪突刃觸鋒為士卒先雖未能禽權馘亮庶將虜其雄率殱其醜類必效須臾之㨗以滅終身之愧使名掛史筆事列朝䇿雖身分蜀境首懸呉闕猶生之年也如㣲才不試沒世無聞徒榮其軀而豐其體生無益於事死無損於數虛荷上位而忝重祿禽息鳥視終於白首此徒圏牢之養物非臣之所志也流聞東軍失備師徒小衂輟食棄餐奮袂攘衽撫劒東顧而心已馳於呉㑹矣臣昔從先武皇帝南極赤岸東臨滄海西望玉門北出𤣥塞伏見所以行軍用兵之勢可謂神妙矣故兵者不可豫言臨難而制變者也志欲自效於明時立功於聖世每覽史籍觀古忠臣義士出一朝之命以殉國家之難身雖屠裂而功銘著於景鍾名稱垂於竹帛未嘗不拊心而歎息也臣聞明主使臣不廢有罪故奔北敗軍之將用秦魯以成其功絶纓盜馬之臣赦楚趙以濟其難臣竊感先帝早崩威王棄世臣獨何人以堪長乆常恐先朝露填溝壑墳土未乾而身名並滅臣聞騏驥長鳴伯樂昭其能盧狗悲號韓國知其才是以效之齊楚之路以逞千里之任試之狡兔之㨗以騐搏噬之用今臣志狗馬之㣲功竊自惟度終無伯樂韓國之舉是以於邑而竊自痛者也夫臨博而企竦聞樂而竊抃者或有賞音而識道也昔毛遂趙之陪𨽻猶假錐嚢之喻以寤主立功何況巍巍大魏多士之朝而無慷慨死難之臣乎夫自衒自媒者士女之醜行也干時求進者道家之明忌也而臣敢陳聞於陛下者誠與國分形同氣憂患共之者也冀以塵露之㣲補益山海螢燭末光增暉日月是以敢冐其醜而獻其忠知必為朝士所笑聖主不以人廢言伏惟陛下少垂神聴臣則幸矣
  齊王融求効啓 臣聞春鶊秋蟀集候相悲露木風螢臨年共恱夫惟動植且或有心況在生靈而能無感夫君道含𢎞臣術無隠翁歸乃居中自是充國曰莫若老臣竊慕前修故蹈輕節雖冐不媒之鄙式罄奉公之誠抑又唐堯在上不參二八管夷吾恥之臣亦恥之唐韓愈上張僕射書受牒之明日在使院中有小吏持院中故事節目十餘事來示愈其中不可者有自九月至明年二月之終皆晨入夜歸非有疾病事故輒不許出當時以初受命不敢言古人有言曰人各有能有不能若此者非愈之所能也抑而行之必發狂疾上無以承事於公忘其將所以報德者下無以自立喪失其所以為心夫如是則安得而不言凡執事之擇於愈者非謂其能晨入夜歸也必將有以取之苟有以取之雖不晨入而夜歸其所取者猶在也下之事上不一其事上之使下不一其事量力而任之度才而處之其所不能不彊使為是故為下者不獲罪於上為上者不得怨於下矣孟子有雲今之諸侯無大相過者以其皆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今之時與孟子之時又加逺矣皆好其聞命而奔走者不好其直已而行道者聞命而奔走者好利者也直已而行道者好義者也未有好利而愛其君者未有好義而忘其君者今之王公大人惟執事可以聞此言惟愈於執事也可以此言進愈䝉幸於執事其所從舊矣若寛假之使不失其性加待之使足以為名寅而入盡辰而退申而入終酉而退率以為常亦不廢事天下之人聞執事之於愈如是也必皆曰執事之好士也如此執事之待士以禮如此執事之使人不枉其道而能有容如此執事之欲成人之名如此執事之厚於故舊如此又將曰韓愈之識其所依歸也如此韓愈之不諂屈於富貴之人如此韓愈之賢能使其主待之以禮如此則死於執事之門無悔也若使隨行而入逐隊而趨言不敢盡其誠道有所屈於己天下之人聞執事之於愈如此皆曰執事之用韓愈哀其窮收之而已耳韓愈之事執事不以道利之而已耳茍如是雖日受千金之賜一嵗九遷其官感恩則有之矣將以稱於天下曰知己則未也伏惟哀其所不足矜其愚不録其罪察其辭而垂仁採納焉
  宋蘇洵上田樞宻書 天之所以與我者夫豈偶然哉堯不得以與丹朱舜不得以與商均而瞽瞍不得奪諸舜發於其心出於其言見於其事確乎其不可易也聖人不得以與人父不得以奪諸其子於此見天之所以與我者不偶然也夫其所以與我者必有以用我也我知之不得行之不以告人天固用之我實置之其名曰棄天自卑以求幸其言自小以求用其道天之所以與我者何如而我如此也其名曰䙝天棄天我之罪也䙝天亦我之罪也不棄不䙝而人不我用不我用者之罪也其名曰逆天然則棄天䙝天者其責在我逆天者其責在人在我者吾將盡吾力之所能為者以塞夫天之所以與我之意而求免乎天下後世之譏在人者吾何知焉吾求免夫一身之責之不暇而暇為人憂乎哉孔子孟軻之不遇老於道途而不倦不慍不怍不沮者夫固知夫責之所在也衛靈魯哀齊宣梁惠之徒不足相與以有為也我亦知之矣抑將盡吾心焉耳吾心之不盡吾恐天下後世無以責夫衛靈魯哀齊宣梁惠之徒而彼亦將有以辭其責也然則孔子孟軻之目將不瞑於地下矣夫聖人賢人之用心也固如此如此而生如此而死如此而貧賤如此而富貴升而為天沉而為淵流而為川止而為山彼不預吾事吾事畢矣竊恠夫後之賢者不能自處其身也饑寒窮困之不勝而號於人嗚呼使吾誠死於饑寒窮困耶則天下後世之責將必有在彼其身之責不自任以為憂而我取而加之吾身不已過乎今洵之不肖何敢以自列於聖賢然其心亦有所甚不自輕者何則天下之學者孰不欲一蹴而造聖人之域然及其不成也求一言之幾乎道而不可得也千金之子可以貧人可以富人非天之所與雖以貧人富人之權求一言之幾乎道不可得也天子之宰相可以生人可以殺人非天之所與雖以生人殺人之權求一言之幾乎道不可得也今洵用力於聖人賢人之術亦已乆矣其言語其文章雖不識其果可以有用於今而傅於後與否獨恠夫得之之不勞方其致思於心也若或起之得之心而書之紙也若或相之夫豈無一言之幾於道者乎千金之子天子之宰相求而不得者一旦在已故其心得以自負或者天其亦有以與我也曩者見執事於益州當時之文淺狹可笑饑寒窮困亂其心而聲律記問又從而破壊其體不足觀也已數年來退居山野自分永棄與世俗日疎濶得以大肆其力於文章詩人之優游騷人之清深孟韓之溫醇遷固之雄剛孫呉之簡切投之所向無不如意嘗試以為董生得聖人之經其失也流而為迂鼂錯得聖人之權其失也流而為詐有二子之才而不流者其惟賈生乎惜乎今之世愚未見其人也作䇿二道曰審勢審敵作書十篇曰權書洵有山田一頃非凶嵗可以無饑力耕而節用亦足以自老不肖之身不足惜而天之所與者不忍棄且不敢䙝也執事之名滿天下天下之士用與不用在執事故敢以所謂䇿二道權書十篇為獻平生之文逺不可多致有洪範論史論十篇近以獻內翰歐陽公度執事與之朝夕相從而議天下之事則斯文也其亦庶乎得陳於前矣若夫言之可用與其身之可貴與否者執事責也於洵何有哉
  初見九則附
  衛鞅聞秦孝公下令國中求賢者將修繆公之業東復侵地廼遂西入秦因孝公寵臣景監以求見孝公孝公既見衛鞅語事良乆孝公時時睡弗聴罷而孝公怒景監曰子之客妄人耳安足用邪景監以譲衛鞅衛鞅曰吾說公以帝道其志不開悟矣後五日復求見鞅鞅復見孝公益愈然而未中㫖罷而孝公復譲景監景監亦譲鞅鞅曰吾說公以王道而未入也請復見鞅鞅復見孝公孝公善之而未用也罷而去孝公謂景監曰汝客善可與語矣鞅曰吾說公以霸道其意欲用之矣誠復見我我知之矣衛鞅復見孝公公與語不自知膝之前於席也語數日不厭景監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驩甚也鞅曰吾說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乆逺吾不能待且賢君者各及其身顯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數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疆國之術說君君大說之耳然亦難以比德於殷周矣
  淳于髠齊人也博聞彊記學無所主其諫說慕晏嬰之為人也然而承意觀色為務客有見髠於梁惠王惠王屏左右獨坐而再見之終無言也惠王恠之以譲客曰子之稱淳于先生管晏不及及見寡人寡人未有得也豈寡人不足為言邪何故哉客以謂髠髠曰固也吾前見王王志在驅逐後復見王王志在音聲吾是以黙然客具以報王王大駭曰嗟乎淳于先生誠聖人也前淳于先生之來人有獻善馬者寡人未及視㑹先生至後先生之來人有獻善謳者未及試亦㑹先生來寡人雖屏人然私心在彼有之後淳于髠見一語連三日三夜無倦惠王欲以卿相位待之髠因謝去於是送以安車駕駟束帛加璧黃金百鎰終身不仕
  王稽與范雎入咸陽已報使因言曰魏有張祿先生天下辯士也曰秦王之國危如累卵得臣則安然不可以書傳也臣故載來秦王弗信使舍食草具待命嵗餘當是時昭王已立三十六年南㧞楚之鄢郢楚懐王幽死於秦秦東破齊湣王常稱帝後去之數困三晉厭天下辯士無所信穣侯華陽君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而涇陽君高陵君皆昭王同母弟也穣侯相三人者更將有封邑以太后故私家富重於王室及穣侯為秦將且欲越韓魏而伐齊綱壽欲以廣其陶封范睢乃上書曰臣聞明主立政有功者不得不賞有能者不得不官勞大者其祿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衆者其官大故無能者不敢當職焉有能者亦不得蔽隠使以臣之言為可願行而益利其道以臣之言為不可乆留臣無為也語曰庸主賞所愛而罰所惡明主則不然賞必加於有功而刑必斷於有罪今臣之胷不足以當椹質而要不足以待斧鉞豈敢以疑事嘗試於王哉雖以臣為賤人而輕辱獨不重任臣者之無反復於王耶且臣聞周有砥砨宋有結緑梁有縣藜楚有和朴此四寶者土之所生良工之所失也而為天下名器然則聖王之所棄者獨不足以厚國家乎臣聞善厚家者取之於國善厚國者取之於諸侯天下有明主則諸侯不得擅厚者何也為其割榮也良醫知病人之死生而聖主明於成敗之事利則行之害則舍之疑則少嘗之雖舜禹復生弗能改已語之至者臣不敢載之於書其淺者又不足聴也意者臣愚而不概於王心邪亡其言臣者賤而不可用乎自非然者臣願得少賜游觀之間望見顔色一語無効請伏斧質於是秦昭王大說乃謝王稽使以傳車召范睢於是范雎乃得見於離宮佯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來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范睢繆為曰秦安得王秦獨有太后穣侯耳欲以感怒昭王昭王至聞其與宦者爭言遂延迎謝曰寡人宜以身受命乆矣㑹義渠之事急寡人旦暮自請太后今義渠之事已寡人乃得受命竊閔然不敏敬執賓主之禮范睢辭譲是日觀范雎之見者群臣莫不洒然變色易容者秦王屏左右宮中虛無人秦王跪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雎曰唯唯有間秦王復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睢曰唯唯若是者三秦王跽曰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范雎曰非敢然也臣聞昔者呂尚之遇文王也身為漁父而釣於渭濱耳若是者交疎也已說而立為太師載與俱歸者其言深也故文王遂收功於呂尚而卒王天下鄉使文王疎呂尚而不與深言是周無天子之德而文武無與成其王業也今臣羇旅之臣也交疎於王而所願陳者皆匡君之事處人骨肉之間願効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問而不敢對者也臣非有畏而不敢言也臣知今日言之於前而明日伏誅於後然臣不敢避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為臣患亡不足以為臣憂漆身為厲被髪為狂不足以為臣恥且以五帝之聖焉而死三王之仁焉而死五伯之賢焉而死烏獲任鄙之力焉而死成荊孟賁王慶忌夏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處必然之勢可以少補於秦此臣之所大願也臣又何患哉伍子胥槖載而出昭關夜行晝伏至於陵水無以餬其口膝行蒲伏稽首肉袒鼓腹吹箎乞食於呉市卒興呉國闔閭為伯使臣得盡謀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終身不復見是臣之說行也臣又何憂箕子接輿漆身為厲被髮為狂無益於主假使臣得同行於箕子可以有補所賢之主是臣之大榮也臣有何恥臣之所恐者獨恐臣死之後天下見臣之盡忠而身死因以是杜口裹足莫肯鄉秦耳足下上畏太后之嚴下惑於姦臣之態居深宮之中不離阿保之手終身迷惑無與昭姦大者宗廟滅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窮辱之事死亡之患臣不敢畏也臣死而秦治是臣死賢於生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國辟逺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於此是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廟也寡人得受命於先生是天所以幸先王而不棄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是事無小大上及太后下至大臣願先生悉以教寡人無疑寡人也范睢拜秦王亦拜范睢曰大王之國四塞以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帶涇渭右隴蜀左關阪𡚒擊百萬戰車千乘利則出攻不利則入守此王者之地也民怯於私鬭而勇於公戰此王者之民也王並此二者而有之夫以秦卒之勇車騎之衆以治諸侯譬若馳韓盧而博蹇兔也霸王之業可致也而群臣莫當其位至今閉關十五年不敢窺兵於山東者是穣侯為秦謀不忠而大王之計有所失也秦王跽曰寡人願聞失計然左右多竊聴者范雎恐未敢言內先言外事以觀秦王之俯仰因進曰夫穣侯越韓魏而攻齊綱壽非計也少出師則不足以傷齊多出師則害於秦臣意王之計欲少出師而悉韓魏之兵也則不義也今見與國之不親也越人之國而攻可乎其於計疎矣且昔齊湣王南攻楚破軍殺將再闢地千里而齊尺寸之地無得焉者豈不欲得地哉形勢不能有也諸侯見齊之罷弊君臣之不和也興兵而伐齊大破之士辱兵頓皆咎其王曰誰為此計者乎王曰文子為之大臣作亂文子出走故齊所以大破者以其伐楚而肥韓魏也此所謂借賊兵齎盜糧者也王不如逺交而近攻得寸則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釋此而逺攻不亦繆乎且昔者中山之國地方五百里趙獨吞之功成名立而利附焉天下莫之能害也今夫韓魏中國之處而天下之樞也王其欲霸必親中國以為天下樞以威楚趙楚彊則附趙趙彊則附楚楚趙皆附齊必懼矣齊懼必卑辭重幣以事秦齊附而韓魏因可虜也昭王曰吾欲親魏乆矣而魏多變之國也寡人不能親請問親魏奈何對曰王卑詞重幣以事之不可則割地而賂之不可因舉兵而伐之王曰寡人敬聞命矣乃拜范睢為客卿謀兵事卒聴范睢謀使五大夫綰伐魏㧞懐後二嵗㧞邢丘客卿范睢復說昭王曰秦韓之地形相錯如繡秦之有韓也譬如木之有蠧也人之有心腹之病也天下無變則已天下有變其為秦患者孰大於韓乎王不如收韓昭王曰吾固欲收韓韓不聴為之奈何對曰韓安得不聴乎王下兵而攻滎陽則鞏成臯之道不通北斷太行之道則上黨之師不下王一興兵而攻滎陽則其國斷而為三夫韓見必亡安得不聴乎若韓聴而霸事因可慮矣王曰善且欲發使於韓范雎日益親復說用數年矣因請間說曰臣居山東時聞齊之有田文不聞其有王也聞秦之有太后穣侯華陽高陵涇陽不聞其有王也夫擅國之謂王能利害之謂王制殺生之威之謂王今太后擅行不顧穣侯出使不報華陽涇陽等擊斷無諱高陵進退不請四貴備而國不危者未之有也為此四貴者下乃所謂無王也然則權安得不傾令安得從王出乎臣聞善治國者乃內固其威而外重其權穣侯使者操王之重決制於諸侯剖符於天下政適伐國莫敢不聴戰勝攻取則利歸於陶國弊御於諸侯戰敗則結怨於百姓而禍歸於社稷詩曰木實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傷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國尊其臣者卑其主崔杼淖齒管齊射王股擢王筋縣之於廟梁宿昔而死李兊管趙囚主父於沙丘百日而饑死今臣聞秦太后穣侯用事高陵華陽涇陽佐之卒無秦王此亦淖齒李兊之類也且夫三代所以亡國者君專授政縱酒馳騁弋獵不聴政事其所授者妬賢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為主計而主不覺悟故失其國今自有秩以上至諸大吏下及王左右無非相國之人者見王獨立於朝臣竊為王恐萬世之後有秦國者非王子孫也昭王聞之大懼曰善於是廢太后逐穣侯高陵華陽涇陽君於關外秦王乃拜范睢為相收穣侯之印使歸陶因使縣官給車牛以徙千乘有餘到關關閲其寶器寶器珍恠多於王室秦封范睢以應號為應侯
  馮忌請見趙王行人見之馮忌接手俛首欲言而不敢王問其故對曰客有見人於服子者已而請其罪服子曰公之客獨有三罪望我而笑是狎也談語而不稱師是倍也交淺而言深是亂也客曰不然夫望人而笑是和也言而不稱師是庸說也交淺而言深是忠也昔者堯見舜於草茅之中席隴畝而廕庇桑隂移而受天下傳伊尹負鼎俎而干湯姓名未著而受三公使夫交淺者不可以深談則天下不傳而三公不得也今外臣交淺而欲深談可乎王曰請奉教於是馮忌乃談
  韓非說秦王曰臣聞之弗知而言為不智知而不言為不忠為人臣不忠當死言不審亦當死雖然臣願悉言所聞大王裁其罪臣聞天下隂燕陽魏連荊固齊收餘韓成從將西面以與秦為難臣竊笑之世有三亡而天下得之其此之謂乎臣聞之曰以亂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順者亡今天下之府庫不盈囷倉空虛悉其士民張軍數千百萬其頓首戴羽為將軍斷死於前不至千人皆以言死白刄在前斧質在後而皆怯而卻走不能死也非其百姓不能死也其上不殺也言賞則不與言罰則不行賞罰不行故民不死也今秦出號令而行賞罰不攻耳無相攻事也出其父母懐袵之中生未嘗見冦也聞戰頓足徒裼犯白刄蹈罏炭斷死於前者比比是也夫斷死與斷生也不同而民為之者是貴奮也一可以對十十可以對百百可以對千千可以對萬萬可以勝天下矣今秦地形斷長續短方數千里名師數百萬秦之號令賞罰地形利善天下莫如也以此與天下天下不足兼而有也是知秦戰未嘗不勝攻未嘗不取所當未嘗不破也開地數千里此甚大功也然而甲兵頓士民病蓄積索田疇荒囷倉虛四鄰諸侯不服霸王之名不成此無異故謀臣皆不盡其忠也臣敢言徃昔昔者齊南破荊東破宋西服秦北破燕中使韓魏之君地廣而兵強戰勝攻取詔令天下齊之清濟濁河足以為限長城鉅防足以為塞齊五戰之國也一戰不勝而無齊故由此觀之夫戰者萬乘之存亡也且臣聞之曰削株掘根無與禍鄰禍乃不存秦與荊人戰大破荊襲郢取洞庭五湖江南荊王亡走東伏於陳當是之時隨荊以兵則荊以舉舉荊則其民足貪也地足利也東以弱齊燕中陵三晉然則是一舉而霸王之名可成也四鄰諸侯可朝也而謀臣不為引軍而退與荊人和令荊人收亡國聚散民立社主置宗廟令帥天下西面以與秦為難此固已無霸王之道一矣天下有比志而軍華下大王以詐破之兵至梁都圍梁數旬則梁可㧞㧞梁則魏可舉舉魏則荊趙之志絶荊趙之志絶則趙危趙危而荊孤東以弱齊燕中陵三晉然則是一舉而霸王之名可成也四鄰諸侯可朝也而謀臣不為引軍而退與魏氏和令魏氏收亡國聚散民立社主置宗廟此固已無霸王之道二矣前者穣侯之治秦也用一國之兵而欲以成兩國之功是故兵終身暴露於外士民疲病於內霸王之名不成此固已無霸王之道三矣趙氏中央之國也雜民之所居也其民輕而難用也號令不治賞罰不信地形不便上非能盡其民力彼固亡國之形也而不憂民氓悉其士民軍於長平之下以爭韓之上黨大王以詐破之㧞武安當是時趙氏上下不相親也貴賤不相信也然則是邯鄲不守㧞邯鄲完河間引軍而去西攻修武踰羊腸降代上黨代三十六縣上黨十七縣不用一領甲不苦一民皆秦之有也代上黨不戰而已為秦矣東陽河外不戰而已反為齊矣中呼沱以北不戰而已為燕矣然則是舉趙則韓必亡韓亡則荊魏不能獨立則是一舉而壊韓蠧魏㧞荊以東弱齊燕決白馬之口以沃魏氏一舉而三晉亡從者敗大王拱手以須天下徧隨而伏霸王之名可成也而謀臣不為引軍而退與趙氏為和以大王之名秦兵之強霸王之業地曾不可得乃取欺於亡國是謀臣之拙也且夫趙當亡不亡秦當霸不霸天下固量秦之謀臣一矣乃復悉士卒以攻邯鄲不能㧞也棄甲兵怒戰慄而卻天下固量秦力二矣軍乃引退並於李下大王又並軍而致與戰非能厚勝之也又交罷卻天下固量秦力三矣內者量吾謀臣外者極吾兵力由是觀之臣以天下之從豈其難矣內者吾甲兵頓士民病蓄積索田疇荒囷倉虛外者天下比志甚固願大王有以慮之也且臣聞之戰戰慄慄日慎一日茍慎其道天下可有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紂為天子帥天下將百萬左飲於淇谷右飲於洹水淇水竭而洹水不流以與周武為難武王將素甲三千領戰一日破紂之國禽其身據其地而有其民天下莫不傷智伯帥三國之衆以攻趙㐮主於晉陽決水灌之三月城且㧞矣㐮主錯龜數䇿占兆以視利害何國可降而使張孟談於是潛行而出反智伯之約得兩國之衆以攻智伯之國禽其身以成㐮子之功今秦地斷長續短方數千里名師數百萬秦國號令賞罰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以此與天下天下可兼而有也臣昧死望見大王言所以破天下之從舉趙亡韓臣荊魏親齊燕以成霸王之名朝四鄰諸侯之道大王試聴其說一舉而天下之從不破趙不舉韓不亡荊魏不臣齊燕不親霸王之名不成四鄰諸侯不朝大王斬臣以徇於國以主不忠於國者
  衛人迎新婦婦上車問驂馬何馬也御曰借之新婦謂僕曰拊驂無笞服車至門扶教送母曰滅竈將失火入室見臼曰徙之牖下妨徃來者主人笑之此三言者皆至言也然而不免為笑者蚤晩之時失也
  漢酈生食其者陳留高陽人也好讀書家貧落魄無以為衣食業為里監門吏然縣中賢豪不敢役縣中皆謂之狂生及陳勝項梁等起諸將狥地過高陽者數十人酈生問其將皆握齱好苛禮自用不能聴大度之言酈生乃深自藏匿後聞沛公將兵畧地陳留郊沛公麾下騎士適酈生里中子也沛公時時問邑中賢士豪傑騎士歸酈生見謂之曰吾聞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畧此真吾所願從游莫為我先若見沛公謂曰臣里中有酈生年六十餘長八尺人皆謂之狂生生自謂我非狂生騎士曰沛公不好儒諸客冠儒冠來者沛公輒解其冠溲溺其中與人言常大罵未可以儒生說也酈生曰第言之騎士從容言如酈生所誡者沛公至高陽傳舍使人召酈生酈生至入謁沛公方倨牀使兩女子洗足而見酈生酈生入則長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諸侯乎且欲率諸侯破秦也沛公罵曰豎儒夫天下同苦秦乆矣故諸侯相率而攻秦何謂助秦攻諸侯乎酈生曰必聚徒合義兵誅無道秦不宜倨見長者於是沛公輟洗起攝衣延酈生上坐謝之
  鄧禹字仲華南陽新野人也年甫十三能誦詩受業長安時光武亦游學京師禹年雖㓜而見光武知非常人遂相親附數年歸家及漢兵起更始立豪傑多薦舉禹禹不肯從及聞光武安集河北即杖策北渡追及於鄴光武見之甚歡謂曰我得專封拜生逺來寧欲仕乎禹曰不願也光武曰即如是何欲為禹曰但願明公威德加於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光武笑曰留宿閒語禹進說曰更始雖都關西今山東未安赤眉青犢之屬動以萬數三輔假號徃徃羣聚更始既未有所挫而不自聴斷諸將皆庸人崛起志在財幣爭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逺圖欲尊主安民者也四方分崩離析形勢可見明公雖建藩輔之功猶恐無所成立於今之計莫如延攬英雄務恱民心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足定也光武大恱因令左右號禹曰鄧將軍常宿止於中與定計議宋蘇軾孔子從先進論 君子之欲有為於天下莫重乎其始進也始進以正猶且以不正繼之況以不正進者乎古之人有欲以其君王者也有欲以其君霸者也有欲彊其國者也是三者其志不同故其術有淺深而其成功有巨細雖其終身之所為不可逆知而其大節必見於其始進之日何者其中素定也未有進以彊國而能霸者也未有進以霸而能王者也伊尹之耕於有莘之野也其心固曰使吾君為堯舜之君而吾民為堯舜之民也以伊尹為以滋味說湯者此戰國之䇿士以已度伊尹也君子疾之管仲見桓公於纍囚之中其所言者固欲合諸侯攘戎狄也管仲度桓公足以霸度其身足以為霸者之佐是故上無侈說下無卑論古之人其自知明也如此商鞅之見孝公也三說而後合甚矣鞅之懐詐挾術以欺其君也彼豈不自知其不足以帝且王哉顧其刑名慘刻之學恐孝公之不能從是故設為高論以衒之君既不能是矣則舉其國惟吾之所欲為不然豈其負帝王之畧而每見輒變以狥人乎商鞅之不終於秦也是其進之不正也聖人則不然其志愈大故其道愈高其道愈高故其合愈難聖人視天下之不治如赤子之在水火也其欲得君以行道可謂急矣然未嘗以難合之故而少貶焉者知其始於少貶而其漸必至陵遲而大壊也故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孔子之世其諸侯卿大夫視先王之禮樂猶方圓冰炭之不相入也進而先之以禮樂其不合必矣是人也以道言之則聖人以世言之則野人也若夫君子之急於有功者則不然其未合也先之以世俗之所好而其既合也則繼以先王之禮樂其心則然然其進不正未有能繼以正者也故孔子不從而孟子亦曰枉尺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君子之得其君也既度其君又度其身君能之而我不能不敢進也我能之而君不能不可為也不敢進而進是易其君不可為而為是輕其身是二人者皆有罪焉故君子之始進也曰君苟用我矣我且為是君曰能之則安受而不辭君曰不能天下其獨無人乎至於人君亦然將用是人也則告之以己所欲為要其能否而責成焉其曰姑用之而試觀之者皆過也後之君子其進也無所不至惟恐其不合也曰我將權以濟道既而道卒不行焉則曰吾君不足以盡我也始不正其身終以謗其君是人也自以為君子而孟子之所謂賊其君者也
  陳情四則
  漢班超上和帝疏 臣聞太公封齊五世葬周狐死首丘代馬依風夫周齊同在中土千里之間況於逺處絶域小臣能無依風首丘之思哉蠻夷之俗畏壯侮老臣超犬馬齒殱常恐年衰奄忽僵仆孤魂棄捐昔蘇武留匈奴中尚十九年今臣幸得奉節帶金銀䕶西域如自以壽終屯部誠無所恨然或後世或名臣為沒西域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臣老病衰困冐死瞽言謹遣子勇隨獻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見中土超妹同郡曹壽妻昭上書請超 妾同産兄西域都䕶定逺侯超幸得以㣲功特䝉重賞爵列通侯位二千石天恩殊絶誠非小臣所當被𫎇超之始出志捐軀命冀立㣲功以自陳效㑹陳睦之變道路隔絶超以一身轉側絶域曉譬諸國因其兵衆每有攻戰輒為先登身被金夷不避死亡賴𫎇陛下神靈且得延命沙漠至今積三十年骨肉生離不復相識所與相隨時人士衆皆已物故超年最長今且七十衰老被病頭髮無黒兩手不仁耳目不聰明扶杖乃能行雖欲竭盡其力以報塞天恩迫於嵗暮犬馬齒索蠻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乆不見代恐開姦宄之源生逆亂之心而卿大夫咸懐一切莫肯逺慮如有卒暴超之氣力不能從心便為上損國家累世之功下棄忠臣竭力之用誠可痛也故超萬里歸誠自陳苦急延頸踰望三年於今未𫎇省録妾竊聞古者十五受兵六十還之亦有休息不任職也縁陛下以至孝理天下得萬國之懽心不遺小國之臣況超得備侯伯之位故敢觸死為超求哀匄超餘年一得生還復見闕庭使國永無勞逺之慮西域無倉卒之憂超得長𫎇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惠詩云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超有書與妾生訣恐不復相見妾誠傷超以壯年竭忠孝於沙漠疲老則便捐死於曠野誠可哀憐如不𫎇救䕶超後有一旦之變冀幸超家得𫎇趙母衛姬先請之貸妾愚戇不知大義觸犯忌諱書奏帝感其言乃徴超還
  魏李宻陳情表 臣以險釁夙遭愍凶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嵗舅奪母志祖母劉閔臣孤弱躬親撫養臣少多疾病九嵗不行零丁孤苦至於成立既無叔伯終鮮兄弟門衰祚薄晩有兒息外無朞功彊近之親內無應門五尺之童㷀㷀孑立形影相弔而劉夙嬰疾病常在牀蓐臣侍湯藥未嘗廢離逮奉聖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亷後刺史臣榮舉臣秀才臣以供養無主辭不赴㑹詔書特下拜臣郎中尋𫎇國恩除臣洗馬猥以㣲賤當侍東宮非臣隕首所能上報臣具以表聞辭不就職詔書切峻責臣逋慢郡縣逼迫催臣上道州司臨門急如星火臣欲奉詔奔馳則以劉病日篤欲茍順私情則吿訴不許臣之進退實為狼狽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𫎇矜育況臣孤苦特為尤甚且臣少事偽朝歴職郎署本圖宦逹不矜名節今臣亡國賤俘至㣲至陋過𫎇㧞擢豈敢盤桓有所希冀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是以區區不能廢逺臣宻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劉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劉之日短也烏鳥私情願乞終養臣之辛苦非獨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見明知皇天后土實所共鑒願陛下矜閔愚誠聴臣㣲志庶劉僥倖卒保餘年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晉陸機謝平原內史表 陪臣陸機言九月九日魏郡太守遣兼丞張含賫板詔書印綬假臣為平原內史拜授衹竦不知所裁臣本出自敵國世無先臣宣力之效才非丘園耿介之秀皇澤廣被惠濟無逺擢自群萃累𫎇榮進入朝九載歴官有六身登三閣宦成兩宮服冕乘軒仰齒貴游振景拔跡顧邈同列施重山嶽義足灰沒遭國顛沛無節可紀雖𫎇曠盪臣獨何顔俛首頓膝憂愧若厲而橫為故齊王冏所見枉陷誣臣與衆人共作禪文幽執囹圄當為誅始臣之㣲誠不負天地倉卒之際慮有逼迫乃與弟雲及散騎侍郎袁瑜中書侍郎馮熊尚書右丞崔基廷尉正顧榮汝隂太守曹武思所以獲免隂𫎇避廻崎嶇自列片言隻字不關其間事蹤筆跡皆可推校而一朝翻然更以為罪蕞爾之生尚不足𠫤區區本懐實有可悲畏逼天威即罪惟謹鉗口結舌不敢上訴所天莫大之釁日經聖聴肝血之誠終不一聞所以臨難慷慨而不能不恨恨者唯此而已重𫎇陛下愷悌之宥廻霜收電使不隕越復得扶老攜幼生出獄戶懐金拖紫退就散輩感恩惟咎五情震悼跼天蹐地若無所容不悟日月之明遂垂曲照雲雨之澤播及朽瘁忘臣弱才身無足采哀臣零落罪有可察茍削丹書得夷平民則塵洗天波謗絶衆口臣之始望尚未至是猥辱大命顯授虎符使春枯之條更與秋蘭垂芳陸沉之羽復與翔鴻撫翼雖安國免徒起紆青組張敞亡命坐致朱軒方臣所荷未足為泰豈臣𫎇垢含吝所宜忝竊非臣毀宗夷族所能上報喜懼參並悲慙哽結拘守常憲當便道之官不得束身奔走稽顙城闕瞻係天衢馳心輦轂臣不勝屏營延仰謹拜表以聞
  致仕十五則 世情一則併
  蔡澤見逐於趙而入韓魏遇奪釡鬲於塗聞應侯任鄭安平王稽皆負重罪應侯內慙乃西入秦將見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應侯曰燕客蔡澤天下駿雄𢎞辯之士也彼一見秦王秦王必相之而奪君位應侯聞之曰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說吾既知之衆口之辯吾皆推之是惡能困我而奪我位乎使人召蔡澤蔡澤入則揖應侯應侯固不快及見之又倨應侯因譲之曰子嘗宣言代我相秦豈有此乎對曰然應侯曰請問其說蔡澤曰吁君何見之晩也夫四時之序成功者去夫人生百體堅強手足便利耳目聰明而心聖智豈非士之所願與應侯曰然蔡澤曰質仁秉義行道施德得志於天下天下懐樂敬愛而尊慕之皆願以為君王豈非辯智之期與應侯曰然蔡澤復曰富貴顯榮成理萬物萬物各得其所生命壽長終其年而不夭傷天下繼其統守其業傳之無窮名實純粹澤流千里世世稱之而母絶豈非道德之符而聖人所謂吉祥善事與應侯曰然澤曰若秦之商君楚之呉起越之大夫種其卒亦可願與應侯知蔡澤之欲困已以說復謬曰何為不可夫公孫鞅事孝公極身毋二盡公不還私設刀鋸以禁姦邪信賞罰以致治竭智能示情素𫎇怨咎欺舊交虜魏公子卬安秦社稷利百姓卒為秦禽將破敵軍攘地千里呉起事悼王使私不害公讒不蔽忠言不取茍合行不取苟容行義不顧毀譽必欲霸主強國不辭禍凶大夫種事越王王離困辱悉忠而不解王雖亡絶盡能而不離多功而不矜富貴不驕怠若此三子者義之至忠之節也是故君子以義死難視死如歸生而辱不如死而榮士固有殺身以成名義之所在身雖死無憾悔何為而不可哉蔡澤曰主聖臣賢天下之福也君明臣忠國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婦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不能存殷子胥智不能存呉申生孝而晉惑亂是有忠臣孝子而國家滅亂何也無明君賢父以聴之故天下以其君父為戮辱憐其臣子夫待死而後可以立忠成名是㣲子不足仁孔子不足聖管仲不足大也夫人之立功豈不期於成全耶身與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名在僇辱而身全者下也於是應侯稱善蔡澤得少間因曰商君呉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致力則可願矣閎天事文王周公輔成王也豈不亦忠聖乎以君臣論之商君呉起大夫種其可願孰與閎夭周公哉應侯曰商君呉起大夫種不若也蔡澤曰然則君之主慈仁任忠惇厚舊故其賢智與有道之士為膠漆義不倍功臣孰與秦孝楚悼越王乎應侯曰未知何如也蔡澤曰今王親忠臣不過秦孝越王楚悼君之設智能為主安危修政治亂強兵批患折難廣地殖榖富國足家強主尊社稷顯宗廟天下莫敢欺犯其主主之威蓋張海內功彰萬里之外聲名光輝傳於千世君孰與商君呉起大夫種應侯曰不若蔡澤曰今王之親忠臣不忘故舊不若孝公悼王句踐而君之功績愛信親幸又不若商君呉起大夫種而君之祿位貴盛私家之富過於三子而身不退恐患之甚於三子竊為君危之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甚則衰天之常數也進退盈縮與時變化聖人之常道也故國有道則仕國無道則隠聖人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今君之怨已讐而德已報意欲至矣而無變計竊為君不取也且夫翠鵠犀象其處勢非不逺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餌也蘇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辟辱逺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貪利不止也是以聖人制禮節欲取於民有度使之以時用之有止故志不溢行不驕常與道俱而不失故天下承而不絶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至葵丘之㑹有驕矜之志畔者九國呉王夫差兵無敵於天下勇強以輕諸侯陵齊晉遂以殺身亡國夏育太史啟叱呼駭三軍而身死於庸夫此皆乘至盛而不返道理不居卑退處儉約之患也夫商君為孝公明法令禁奸本尊爵必賞有罪必罰平權衡正度量調輕重決裂阡陌以靜生民之業而一其俗勸民耕農利土一室無二事力田稸積習戰陳之事是以兵動而地廣兵休而國富故秦無敵於天下立威諸侯成秦國之業功已成矣遂以車裂楚地方數千里持㦸百萬白起率數萬之師以與楚戰一戰舉鄢郢以燒夷陵再戰南並蜀漢又越韓魏攻強趙北坑馬服誅屠四十餘萬之衆盡之於長平之下流血成川沸聲若雷遂入圍邯鄲使秦業帝楚趙天下之強國而秦之仇敵也自是之後趙楚懾服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勢也身所服者七十餘城功已成矣而遂賜劔死於杜郵呉起為楚悼王立法卑減大臣之威重罷無能廢無用損不急之官塞私門之請一楚國之俗禁遊客之民精耕戰之士南攻陽越北並陳蔡破橫散從使馳說之士無所開其口禁朋黨以厲百姓定楚國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諸侯功已成矣而卒支解大夫種為越王深謀逺計免㑹稽之危以亡為存因辱為榮墾草剏邑闢地植榖率四方之士專上下之力輔句踐之賢報夫差之讐卒禽勁呉令越成霸功已彰而信矣句踐終拮而殺之此四子者功成而不去禍至於此此所謂信而不能屈徃而不能反者也范蠡知之超然避世長為陶朱君獨不觀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計不下席謀不出廊廟坐制諸侯利施三川以實宜陽決羊腸之險塞太行之口又斬范中行之途六國不得合從棧道千里通於蜀漢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極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時也如是不退則商君白公呉起大夫種是也吾聞之鑒於水者見面之容鑒於人者知吉與凶書雲成功之下不可乆處君何不以此時歸相印譲賢者授之退而巖居川觀必有伯夷之亷長為應侯世世稱孤而有許由延陵季子之譲喬松之壽孰與以禍終哉此則君何居焉應侯曰善乃延入坐為上客後數日入朝言於秦昭王曰客新有從山東來者蔡澤其人辯士臣之見人甚衆莫有及者臣不如也秦昭王召見與語大說之拜為客卿應侯因謝病請歸相印昭王強起應侯遂稱篤因免相昭王新說蔡澤計畫遂拜為秦相東收周室蔡澤相秦王數月人或惡之懼誅乃謝病歸相印號為剛成君居秦十餘年事昭王孝文王莊㐮王卒事始皇帝為秦使於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質於秦
  漢貢禹上乞骸骨書 臣禹年老貧窮家貲不滿萬錢妻子穅豆不贍裋褐不完有田百三十畝陛下過意徴臣臣賣田百畝以供車馬至拜為諫大夫秩八百石奉錢月九千二百廩食太官又𫎇賞賜四時雜繒緜絮衣服酒肉諸果物德厚甚深疾病侍醫臨治賴陛下神靈不死而活又拜為光祿大夫秩二千石奉錢月萬二千祿賜愈多家日以益富身日以益尊誠非草茅愚臣所當𫎇也伏自念終亡以報厚德日夜慚愧而已臣禹犬馬之齒八十一血氣衰竭耳目不聰明非復能有補益所謂素餐尸祿洿朝之臣也自痛去家三千里凡有一子年十二非有在家為臣具棺槨者也誠恐一旦蹎仆氣竭不復自還洿席薦於宮室骸骨棄捐孤魂不歸不勝私願願乞骸骨及身生歸鄉里死亡所恨
  明帝時東平王蒼在朝數載多所隆益自以至親輔政聲望日重意不自安上疏歸職 臣蒼疲駑特為陛下慈恩覆䕶在家被教導之仁升朝𫎇爵命之首制書褒美頒之四海舉負薪之才升君子之器凡匹夫一介尚不忘簞食之惠況臣居宰相之位同氣之親哉宜當暴骸膏野為百僚先而愚頑之質加以固疾誠羞負乘辱汚輔將之位將被詩人三百赤芾之刺今方域晏然要荒無儆將遵上德無為之時也文官猶可拜省武職尤不宜建昔象封有鼻不任以政誠由愛深不忍揚其過惡前事之不忘來事之師也自漢興以來宗室子弟無得在公卿位者惟陛下審覽虞帝優養母弟遵承舊典終享厚恩乞上驃騎將軍印綬退受蕃國願䝉哀憐帝優詔不聴
  晉劉寔連年請老懐帝不許尚書左丞劉坦上言古之養老以不事為優不以吏之為重謂宜聴寔所守詔寔以侯就第
  宋尚書令何尚之以老請致仕退居方山議者咸謂尚之不能固志既而詔書敦諭數四尚之復棄視事御史中丞袁淑録自古隠士有跡無名者為真隠傳以嗤之南兗州刺史沈慶之請老以為開府儀同三司慶之固譲表疏數十上又面自陳乃至稽顙泣涕武帝不能奪聴以始興公就第厚加給奉頃之武帝復欲用慶之使何尚之徃起之尚之累陳上意慶之笑曰沈公不效何公徃而復返尚之慙而止
  唐李德裕退身論 老子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昔余嘗感焉自大夫種以至於前朝李右相元中書皆宴安厚味終嬰大戮所以文種有弓藏之恨李斯有稅駕之嘆張華願優游而不獲傅亮贊識㣲而不免此四子者皆神敏知機聰明志古圖國致霸動必成功自誤其身猶有此恨況常人哉其難於退身者以余忖度頗得古人㣲㫖天下善人少惡人多一旦去權禍機不測操政柄以禦怨誹者如荷㦸以當猛獸閉關以待暴客者若捨㦸開關則冦難立至遲遲不去者以延一日之命庶免終身之禍亦猶奔馬者不可以忘轡乘流者不可以去檝是以懼禍而不斷未必皆躭祿而患失矣何以知之餘前之在鼎司謝病辭免尋即逺就澤國自謂在外而安豈知天高不聞身逺受苦近者自三公鎮於舊楚懇辭將相歸守丘園而行險之人乘隟搆患竟以失巨浪而懸肆去灌木而嬰羅余豈不知身退罹殃蓋恥同種斯之不去也則知勇退者豈容易哉而陸士衡稱不知去勢以求安辭寵以招禍斯言過矣唯有遭逢善人則庶可無患故范雎得蔡澤退而不辱虞丘得孫叔去而不疑其次剛毅者有心者亦可矣子文舉子玉以靖國隨㑹避卻子以紓亂皆保其安矣若小人則禍必及之無所逃也終不及乘扁舟變姓名浩然五湖之外不在人間之世斯可以免矣馮琦曰古人謂凡貴當可使賤如卿不可復賤此論欲退身而不敢者士至不可退安所稅駕哉
  韓休數與蕭嵩爭論於𤣥宗前面折嵩短嵩因乞骸骨上曰朕未厭卿卿何為遽去對曰陛下未厭臣故臣得從容引去若已厭臣首領且不保安能自遂因泣下上亦為之動容乃皆以為丞相罷政事
  後唐荊南節度使高從誨性明逹親禮賢士委任梁震以兄事之震常謂從誨為郎君楚王希範好奢靡游談者共誇其盛從誨謂僚佐曰如馬王可謂大丈夫矣孫光憲對曰天子諸侯禮有等差彼乳臭子驕侈僣𢗗取快一時不為逺慮危亡無日又足慕乎從誨乆而悟曰公言是也它日謂梁震曰吾自念平生奉養固已過矣乃捐去玩好以經史自娯省刑薄賦境內以安梁震曰先王待我如布衣交以嗣王屬我今嗣王能自立不墜其業吾老矣不復事人矣遂固請退居從誨不能留乃為之築室於土洲震披鶴氅自稱荊臺隠士每詣府跨黃牛至㕔事從誨時過其家四時賜與甚厚自是悉以政事屬孫光憲 司馬光曰孫光憲見㣲而能諫高從誨聞善而能徙梁震成功而能退自古有國家者能如是夫何亡國敗家喪身之有
  宋太宗以劉昌言罷問左右曰昌言涕泣否及呂𫎇正罷又曰望復位目穿矣錢若水因歎曰上待輔臣如此蓋無秉節高邁全進退之道以感動之者耳即欲移疾㑹西邊用兵不敢言至是以母老請解樞務章再上乃罷為集賢院學士若水入謝便殿帝問近臣可大用者若水以中書舍人王旦對帝曰此固朕所屬也
  神宗時文彥博自河南入朝帝嘉其輔立英宗而不伐其功加兩鎮節度使將行賜宴瓊林苑兩遣中使遺詩祖道當世榮之至是請老以太師致仕彥博之在河南也與富弼等用白居易故事就弼第置酒相樂尚齒不尚官洛陽多名園古剎諸老鬚眉皓白衣冠甚偉都人常隨觀之已而圖形妙覺僧舍謂之洛陽耆英㑹司馬光年未六十以狄兼謩故事與焉
  神宗詔曰致仕官舊給半俸而仕嘗顯者或貧不能自給非所以遇髙年養亷恥也自今兩省大卿監正刺史閣門使以上致仕給俸如分司長吏嵗時以朕意勞賜之哲宗時文彥博復居政府無嵗不求去㑹殿中侍御史賈易言彥博至和建儲之議不可信太后命付史舘彥博益求罷乃以太師充䕶國軍山南西道節度等使致仕令有司備禮冊命宴餞於玉津園先是遼使耶律永昌來聘蘇軾舘之與永昌入覲見彥博於殿門外卻立改容曰此潞公也邪問其年曰何壯也軾曰使者見其容未聞其語其總理庶務雖精練少年有不如其貫穿古今雖專門名家有不逮永昌拱手曰天下異人也呂公著請令文武致仕官依外任官給俸錢 臣竊以古之仕者七十而致仕雖有不得謝者然年至而去實禮之常制蓋當其壯也既竭勤瘁以任其事故及其老也則使之優逸以終其身此君上之至恩而臣下之極榮也然自本朝以來凡致仕者雖例改官資或推恩子弟年及而願退者常少議者以疲癃老疾之人其精神筋力不足以任職則或至於蠧政而害民故著令應年及而不退者自知州以下皆降為監當然比年以來致仕者亦不加多矣昔為守倅而今釐務雖至愚之人豈不以為辱然所以被辱而不去者亦由朝廷立法有以致之何則古之為士者終身食其地今之致政者即日奪其廩古之仕者不出鄉里今則有奔走南北之勞古之仕者常處其職今則有罷官待次之費故自非貪吏及素有經産則其祿已常苦不足一日歸老則妻子不免於凍餒是以雖潔亷之士猶或隠忍而不能去議者不推其本則曰此皆無恥之人冝思所以重辱之此朝廷之恩所以愈薄而臣下之節所以益壊也臣愚欲乞應文武官致仕非因過犯及因體量者並依外任官例與給四分俸錢嵗時州郡量致酒粟之問如此則自非無恥之甚者莫不敢抱恩德爭自引去矣朝廷優之如此而猶不能去則雖重辱之亦不為甚過也或曰今國用方患不足則吏祿豈宜有增臣竊以為今日所設正為年及而不退者彼若年及而不退則其祿故未嘗絶如自此人多引去則今之去而受祿者乃向之不去而居官者也臣所論者其實國無所費而凡以全遇下之恩臣無重辱而足以去瘝官之𡚁伏惟陛下方以至仁厚德風化天下則於優養耆老固所先務㐲乞詳酌施行
  劉敞致仕議 致仕之義古者大夫七十而致仕君非使之也臣自行也臣雖行之君曰是猶足以佐國家社稷也留之不可失也於是乎有几杖之賜安車之錫所以致留之也君留之臣曰吾不可貪於人之榮不可溷於人之朝不可塞於人之路再拜稽首反其室君不彊焉義也毋奪其爵毋除其祿毋去其采邑終其身而已矣此古者致仕之義也此之謂上下有禮故古者大臣譲小臣亷庶人法百姓不競由此道也是以古之為臣者不四十不祿不五十不爵不七十不致仕四十而祿為不惑也五十而爵為知命也七十而致仕則以養衰老也不惑故可與謀大計矣知命故可以受大寵矣養衰老故可以全節儉教百姓矣故古之仕者為道也非為食也為君也非為己也為國也非為家也是以時進則進時止則止也是以進不貪其位止不慕其權也凡致仕之義君曰畜犬馬不可盡其力而況士大夫乎是雖誠賢也雖誠智也吾不可盡其力也此恩之至也臣曰為人臣者不顧力雖然吾力不足矣不可以當社稷之役而𫎇干戈之任矣不可以勞夙夜之慮而苟旦暮之利矣全而歸焉亦可已矣此義之至也故君以恩御臣臣以義事君貪以是息而譲以是作今之人則不然仕非為道也而為食也非為君也而為己也非為國也而為家也是以進不知止而困不知恥也是以當老者上雖屢督教之而猶莫從也有司雖痛詆發之猶莫顧也此無他亷譲之節不素厲而賞罰之政混也然則奈何曰必引籍校年而命之退則薄於恩而觳於義必毋引籍校年而待其退疾貪位而害民蠧國均之二者莫若察有功者而必賞之無問其齒焉察無功者而必廢之無問其齒焉彼知賞不出於有功廢不遺於無功也則震而自謀矣震而自謀則賢不肖去與就決矣如是亦焉用引籍校年而命之退以損吾義哉今夫無功與有功者皆雜然莫辨也彼所得偷容於其間也故夫偷容之人而欲其畏義由禮以自潔於繩墨之外是難能也聖王之治也非禮義所誘則敺之以法敺之以法亦不廢其禮義之指故此法之敺也嗚呼為致仕而卒以法敺之也不已薄乎其亦出於不得已為之者乎然則又何憚而不為哉
  孟嘗君逐於齊而復反譚拾子迎之於境謂孟嘗君曰君得無有所怨於齊士大夫孟嘗君曰有君滿意殺之乎孟嘗君曰然譚拾子曰事有必至理有固然君知之乎孟嘗君曰不知譚拾子曰事之必至者死也理之固然者富貴則就之貧賤則去之此事之必至理之固然者請以市諭市朝則滿夕則虛非朝愛市而夕憎之也求存故徃亡故去願君勿怨孟嘗君乃取所怨五百牒削去之不敢以為言已上一則世情併












  經濟類編卷二十四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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