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進東坡文集事略 (四部叢刊本)/卷第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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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十五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 卷第四十六
宋 蘇軾 撰 宋 郎曄 注 景烏程張氏南海潘氏合藏宋刊本
卷第四十七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四十六

   迪功郎新紹興府𡹴縣主簿臣郎 曄 上進

  書

    荅謝民師書   荅劉沔

    荅王庠書    又荅王庠書

    與朱鄂州書   荅李方叔書

   荅謝民師書名㪯廉新淦人與其父𢡟叔𡵨弟丗充元豐八年間登進士第時號

     四謝後爲廣東帳幹偶遇公還自海外以文相往來遂有此書蓋庚辰元符三年

     嘗作丗上無眞是詩公大加稱賞

近奉違亟辱問訊具審起居佳勝感慰深矣某受性剛

簡學迂材下坐廢累年不敢復齒縉紳自還海北惘然

如隔丗人況與左右無一日之雅而敢求交乎數賜見

臨傾蓋如故漢鄒陽書雲白頭故新傾蓋如故幸甚過望不可言也所

示書教及詩賦雜文觀之熟矣大略如行雲流水𥘉無

定質但常行於所當行常止於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

姿態橫生孔子曰言之不文行而不逺左傳襄公二十五年鄭子產獻

捷於晉晉人問陳之罪子産設辝以對之士莊伯不能詰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

言之無文行而不逺晉爲伯鄭入陳非文辝不爲功謹辝哉又曰辭逹而巳矣夫言

止於逹意即疑(⿱艹石)不文是大不然求物之妙如繫風捕

影能使是物瞭然於心者蓋千萬人而不一遇也而況

能使瞭然於口與手者乎是之謂辭逹辭至於能逹則

文不可勝用矣楊雄好爲艱深之辭以文淺易之說(⿱艹石)

正言之則人人知之矣此正所謂雕蟲篆刻者其太元

法言皆是𩔖也雄傳雲雄以爲經莫大於易故作太元傳莫太於論語故作法言而獨

悔於賦何哉揚子吾子萹或問吾子少而好賦曰然童子雕蟲篆刻俄而曰壯夫不爲也

身雕篆而獨變其音節便謂之經可乎屈原作離騷經

蓋風雅之再變者雖與日月爭光可也史記屈原傳雲囯風好色而不

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艹石)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可以其似賦而謂之雕蟲

乎使賈𧨏見孔子升堂有餘矣而乃以賦鄙之至與司

馬相如同科吾子萹又雲如孔氏之門用賦也則賈誼升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雄之

陋如此比者甚衆因論文偶及之耳歐陽文忠公言文

章如精金美玉市有定價非人所能以口舌定貴賤也

紛紛多言豈能有益於左右愧悚不巳所湏惠力法雨

堂兩字軾本不善作大字強作終不佳又舟中局迫難

冩未能如教然軾方過臨江當往遊焉或僧有所欲記

録當爲作數句留院中慰左右親念之意今日至峽山

寺少留即去愈逺惟萬萬以時自愛

   荅劉沔書沔字沔之

軾頓首都曹劉君足下蒙示書教及所編録拙詩文二

十卷軾平生以文字言語見知於世亦以取疾於人得

失相𥙷不如不作之安也以此常欲樊棄筆硯爲瘖黙

人然而習氣𪧐業未能盡去謂亦皆隨手雲散烏沒矣

不知足下黙隨其後掇拾編綴略無遺者覽之慙汗可

爲多言者之戒也然世之蓄軾詩文者多矣率真僞相

半又多爲俗子所改竄讀之使人不平然亦不足怪識

真者少蓋從古所病梁蕭統集文選統即昭明太子武帝之長子也

以爲工以軾觀之拙於文而陋於識莫統若也宋玉賦

髙唐神女其𥘉略陳所夢之因楚襄王與朱玉游於雲夢之浦使玉賊髙唐之

事其夜王寢夢與神女遇王異之明日以告玉復使玉賦之如子虛亡是公等皆賦

司馬相如子虛賦雲楚使子虛使於齊王悉發車𮪍出畋畋罷子虛過奼烏有先生亡是公存焉

統謂之敘此與兒童之見何異李陵蘇武贈別長安而

詩有江漢之語文選蘇武詩云俯觀江漢流仰視浮雲翔及陵與武書詞句

儇淺正齊梁小兒所擬作決非西漢文而統不悟劉子

元獨知之子元史通別傳九條雲李陵集有與蘇武書詞綵壯麗音句流靡𮗚其文體不𩔖西漢人

殆後來所爲假稱陵作也缺而不載良有以焉遷史編於李傳中斯爲繆矣范曄作蔡琰傳

載其二詩亦非是董卓巳死琰乃流落方卓之亂伯喈

尚無恙也而其詩乃雲以卓亂故流入於胡此豈眞琰

語哉後漢列女傳陳留董祀妻者同郡蔡邕之女也名琰字文姬興平中天下䘮亂文姬爲胡𮪍所𫉬沒

南匈奴左賢王曹操素與邕善乃遣使者以金壁贖之文姬感傷亂離追懹悲憤作詩二章其辭曰漢季失

權柄董卓亂天常又雲卓衆來東下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來兵皆胡𦍑又雲彼蒼者何辜乃遭此戹禍邊

荒與華異人俗少義理𮗚此則琰乃因卓亂而流入於胡也及以蔡邕傳攷之中平六年靈帝崩董卓爲司空

乃辟邕爲𥙊酒復爲侍中及卓𬒳誅邕聞之而歎司徒王允始収邕付廷尉治罪遂死獄中是卓之方亂邕尚

無恙也邕字伯喈其筆𫝑乃效建安七子者魏文帝典論曰今之文人魯囯孔融

廣陵陳琳山陽王粲北海徐幹陳留阮瑀汝南應㻛東平劉正斯七子者於學無所遺於辭無所假建安乃後

漢獻帝年號也非東漢詩李太白韓退之白樂天詩文皆爲庸

俗所亂可爲太息今足下所示二十卷無一篇僞者又

少謬誤及所示書詞清婉雅奧眞有作者風氣知足下

致力於斯文乆矣軾窮困本坐文字蓋願刳形去智而

不可得者然㓜子過文益竒公有三子長曰邁次曰迨㓜曰過過字叔黨公嘗目

之爲小坡有斜川集行於丗在海外孤寂無聊過時出一篇見娛則

爲數日喜寢食有味叔黨志隱賦敘雲昔余侍先君子儋耳嘗賦志隱一篇效昔人解嘲

賔戱之𩔖將以得䘮忘羇旅非特以自廣且以爲老人之娛先君子覽之欣然嘉焉則公所謂時出一篇爲

數日喜者此𩔖是也以此知文章如金玉珠貝未易鄙棄也見足

下詞學如此又喜吾同年兄龍圖有後也故勉作報書

怱怱不宣軾頓首

   荅王庠書庠乃子由婿公嘗與魯直書雲姪婿王郎名庠榮州人文行皆卓然筆力

     有餘岀語不凡可收爲吾黨也

逺𮐃差人致問安否輔以藥物眷意甚厚自二月十五

日至七月十三日凡百三十餘日乃至水陸蓋萬餘里

矣罪戾逺黜旣爲親友憂又使此兩人跋渉萬里比其

還家幾盡此嵗此君愛我之過而重其罪也但喜比來

侍奉多暇起居佳勝軾罪大責重居此固冝無足言者

瘴癘之邦僵仆者相屬於前然亦皆有以取之非寒煖

失冝則飢飽過度苟不犯此者亦未遽病也(⿱艹石)大期至

固不可逃又非南北之故矣以此居之甚泰然不煩深

念前後所示著述文字皆有古作者風力大略能道意

所欲言者孔子曰辭逹而巳矣辭至於逹足矣不可以

有加矣經說一篇誠然是言也西漢以來以文設科而

文始衰自賈𧨏司馬遷巳不逮先秦古書況其下者乎

文章猶爾況於道徳乎所論周勃則恐不然平勃未嘗

一日忘漢陸賈之爲謀至矣彼視祿産猶几上肉但將

相和調則大計自定陸賈傳雲諸呂擅權陳平患之賈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

將相和則士豫附士豫附天下雖有變則權不分權不分爲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結

平用其計呂氏謀益壊(⿱艹石)如君言先事經營則呂氏覺悟誅兩人

而漢亡矣軾少時好議論古人旣老渉世更變往往悔

其言之過故樂以此告君也儒者之病多空文而少實

用賈𧨏陸贄之學殆不𫝊於世老病且死獨欲以此教

子弟豈意親姻中乃有王郎乎晉王凝之妻謝氏字遊藴𥘉適凝之還甚不樂

叔父安曰王郎逸少子不惡汝何恨也荅曰一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復有封胡羯未不意天壤之

中乃有王公㳺戱翰墨故借用此語三復來貺喜抃不巳應舉者志於

得而巳今程試文字千人一律考官益厭之未必得也

如君自信不回必不爲時所棄又況得失有命決不可

移乎勉守所學以卒逺業相見無期萬萬自重而巳

   又荅王庠書

別紙累幅過當老病廢忘豈堪英俊如此責望邪少年

應科目時記録名數治革及題目等大略與近嵗應舉

者同爾亦有少節目文字才塵沗後便𬒳舉主取去今

皆無有然亦無用也實無捷徑必得之術但如君髙才

強力積學數年自有可得之道而其實皆命也但卑意

欲少年爲學者毎一書皆作數過盡之書冨如入海百

貨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収盡取但得其所欲求者爾

故願學者毎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興亡治亂聖

賢作用但作此意求之勿生餘念又別作一次求事跡

故實典章文物之𩔖亦如之他皆倣此此雖迂鈍而他

日學成八面受敵與渉獵者不可同日而語也甚非速

化之術可𥬇可𥬇

   與朱鄂州書鄂州名壽昌字康叔嘗爲郎曹少不知母所在棄官走天下求之五

     十年刺血書佛經志甚苦熈寧𥘉入蜀得之於同州迎以歸公甞賦詩以美其事

軾啓近遞中奉書必達比日春寒起居何似昨日武昌

𭔃居王殿直天麟見過偶說一事聞之酸辛爲食不下

念非吾康叔之賢莫足告語故專遣此人俗人區區了

眼前事救過不暇豈有餘力及此度外事乎天麟言鄂

渚間田野小人例只養二男一女過此輒殺之尤諱養

女以故民間少女多鰥夫初生輒以泠水浸殺其父母

亦不忍率常閉目背而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嚶良乆乃

死有神山郷百姓石揆者連殺兩子去嵗夏中其妻一

産四子楚毒不可堪忍母子皆死報應如此而愚人不

知創艾天麟毎聞其側近有此輒馳救之量與衣服飲

食全活者非一旣旬日有無子息人慾乞其子者輒京

不肯以此知其父子之愛天性故在特牽於習俗耳聞

鄂人有秦光亨者今巳及第爲安州司法方其在母也

其舅陳遵夢一小兒挽其衣(⿱艹石)有所訴比雨夕輒見之

其狀甚急遵獨念其姊有娠將産而意不樂多子豈其

應是乎馳往省之則兒巳在水盆中矣救之得免鄂人

戶知之準律故殺子孫徒二年此長吏所得按舉願公

明以告諸邑令佐使召諸保正告以法律喻以禍福約

以必行使歸轉以相語仍録條粉壁曉示且立賞召人

告官賞錢以犯人及鄰保家財充(⿱艹石)客戶則及其地主

婦人懷孕經涉𡻕月鄰保地主無不知者(⿱艹石)後殺之其

𫝑足相舉覺容而不告使出賞固冝(⿱艹石)依律行遣數人

此風便革公更使令佐各以至意誘諭地主豪戶(⿱艹石)

貧甚不能舉子者薄有以賙之人非木石亦必樂從但

得𥘉生數日不殺後雖勸之使殺亦不肯矣自今以往

縁公而得活者豈可勝計哉佛家言殺生之罪以殺胎

𡖉爲最重六畜猶爾而況於人俗謂小兒病爲無辜此

眞可謂無辜矣悼耄殺人猶不死況無罪而殺之乎公

能生之於萬死中其隂徳十倍於雪活壯夫也昔王濬

爲巴郡太守巴人生子皆不舉濬嚴其科條寛其徭役

所活數千人及後伐呉所活者皆堪爲兵其父母戒之

曰王府君生汝汝必死之晉王濬傳雲濬爲巴郡太守郡邊呉境兵士苦役生男多

不養濬乃嚴其科條免其徭課其産育者皆與収復所全活者數千人及濬統兵伐呉先在巴郡之所全育者

皆堪徭役SKchar軍其父母戒之曰王府君生爾爾必勉之無愛死也古之循吏如此𩔖者

非一居今之世而有古循吏之風者非公而誰此事特

未知耳軾向在密州遇饑年民多棄子因盤量勸誘米

得出剰數百石別儲之專以収養棄兒月給六斗比朞

年養者與兒皆有父母之愛遂不失所所活亦數千人

此等事在公如反手耳恃深契故不自外不罪不罪此

惟爲民自重不宣軾再拜志林雲近聞黃州小民貧者生子多不舉𥘉生便於水盆

中浸殺之江南尤甚聞之不忍㑹故人朱壽昌康叔守鄂州軾以書遺之乃立賞罰以變此風而黃之土古耕

道雖椎魯無他長然頗誠實喜爲善乃使率黃人之冨者嵗出十千如願過此者亦聽使耕道掌之多買米布

絹絮使安國寺僧継連書其出入訪閭里田野有貧甚不舉子者輒少遺之(⿱艹石)嵗活得百箇小兒亦閑居一樂

亊也吾雖貧亦當出十千

   荅李方叔書方叔名慶陽翟人王直方詩文發源雲李方叔爲坡公客坡公知貢

     舉而方叔下第故有詩云平時漫說古戰場過眼還迷日五色山谷和之雲今年持

     槖佐春官遂失此人難塞責蓋是時山谷亦在貢院也

軾頓首李君先輩足下別後逓中得二書皆未果荅專

人來又辱長牋且審孝履無恙感慰深矣惠示古賦近

詩詞氣卓越意𧼈不凡甚可喜也但微傷冗後當稍収

歛之今未可也足下之文正如川之方増極其所至霜

降水落自見涯涘然不可不知也録示孫之翰唐論

字之翰許州陽翟人性踈簡善持論所著唐史七十五卷詔藏祕閣僕不識之翰今見此

書凜然得其爲人至論禇遂良不譛劉洎之翰論曰劉洎之死據舊

史所書由禇遂良之譛也然伐遼之行太宗諭洎輔翼太子之意洎有誅人臣之對時巳責其踈徤太宗至自

遼京不豫洎謁見而深憂之或言誅大臣亊亦與前踈健之語何異儻爲遂良所奏太宗疊前怒殺之跡其事

狀近於是矣(⿱艹石)洎止憂聖躰絶無他語又引馬周自明周對與洎不異太宗何至偏信遂良遽誅大臣乎況洎

有罪而周𨼆之又安得止罪洎而不責周也蓋遂良後諌廢立皇后亊以忠直𬒳譴姦人從而㨈之惟恐其無

罪故劉洎之子訴𡨚李義府助之頼楽彥韋力辨其亊遂良譛洎之言當出於此安可信乎太子瑛

之廢縁張說之翰論日明皇立瑛爲太子二十餘年名分乆定雖不聞大善亦不聞有過又可容

易廢之乎不惟廢之復殺之矣此雖武妃妖惑林甫賊計所致跡其本末亦由張說之過也開元十七年忠王

領河北元帥與百官相見張說退而言曰嘗𮗚太宗冩真圖忠王竒表實𩔖聖祖社稷之福也太子在上而說

稱忠王竒表比之聖祖亊果便乎蓋昭成方娠説侍讀東宮知其異亊謂王當受天命故因事言之使衆知耳

亦或有結王之意也(⿱艹石)果以瑛之才不能任唐亊忠王賢足以代之何不定計退瑛於藩而立忠王使父子之

際無大過何得密稱忠王之善而無所定計計雖不定明皇意巳移矣天子於太子有移意則嬖寵姦賊之言

入之亦易以此論之豈非張說之過張廵之敗縁房琯之翰論曰宰相舉亊繫天下利害當

盡大公之心尚慮智謀不周或至敗亊況挾不平之意乎房琯之爲相也與賀蘭進明私怨進明帥河南旣兼

御史大夫是假風憲之威以重其任琯又用許叔冀爲都將亦兼大夫均其官使不爲下此宰相乗不平之氣

舉亊尓遂使睢陽危迫而進明不救忠賢數人爲賊所害軍民之衆罹其荼毒皆琯挾怨用人之過李光

弼不當圗史思明之翰論曰李光弼謀史思明亊何不度亊機不顧國躰之甚思明爲祿山

逆黨罪不容誅但能從耿仁智忠義之言以范陽一道帰於朝廷雖險詐之心未可全信以能斬安慶緒之黨

表帰順之節天子命之節帥封之王爵恩寵方厚未見復叛之跡何遽遣人圖之也況河北殘㓂尚未平定叛

逆之黨方觀國之恩信厚薄爲向背之計思明旣以歸順被寵隨而圖之使叛者決其計此又豈亊機哉使思

明復叛大亂兩河由茲失䇿矣宣宗有小善而無人君大略之翰論曰宣宗乆居

藩邸頗知時事故在位十三年尚儉徳以恤人𨼆謹法令以肅臣下恩厚宗室禮重宰相至於微行以察取士

得失焚香以讀大臣章䟽誠好德之君也然知人君之小節而不知其大體懿安太后嫡母也不能盡禮亊之

反致𭧂崩爲丗所駭李德𥙿有濟時才不能容而逐之至寵次子不定儲位裴休奏請乃曰若立太子便是閑

人此尤昧人君大體也卒致內臣爭立嗣君幾至於亂是宣宗區區爲善止於小節爾皆舊史所

不及議論英發暗與人意合者甚多又讀歐陽公誌文

歐陽文忠公爲之翰墓誌雲公傳學強記尤喜言唐亊能詳其君臣行亊本末以推見當時治亂毎爲人說

身履其間而聽者曉然如目見故斈者以謂終嵗讀史不如一日聞公論也司馬君實跋尾

溫公䟦尾大畧雲孫公著此書甚自重惜當別緘其藳於笱必盥手然後啓之謂家人曰萬一有水火兵刃之

患他財貨盡棄之此笥不可失也毎公私少間則增損改易未嘗去手益復慨然然足下

欲僕別書此文入石以爲之翰不朽之託何也之翰所

立於世者雖無歐陽公之文可也而況欲託字畫之工

以求信於後世不亦陋乎足下相待甚厚而見譽過當

非所以爲厚也近日士大夫皆有僣侈無涯之心動輒

欲人以周孔譽巳柳文復杜溫夫書雲書抵吾必周孔周孔安可當也求柳州見一刺史即

周孔之今而去我道連而謁於朝又得二周孔去之京師京師顯人以千數又冝得周孔千百公有近日士大

夫之說殆爲介甫發也自孟軻以下者皆憮然不滿也此風殆不

可長又僕細思所以得患禍者皆由名過其實造物者

所不能堪與無功而受千鍾者其罪均也深不願人造

作言語務相粉飾以益其疾足下所與游者元君讀其

詩知其爲超然竒逸人也縁足下以得形君爲賜大矣

唐論文字不少過煩諸君冩録又以見足下所與遊者

皆好學喜事甚善獨所謂未得名世之士爲誌文則未

葬者恐於禮未安司徒文子問於子思䘮服旣除然後

葬其服何服子思曰三年之䘮未葬服不變除何有焉

此事見孔叢子抗志篇昔溫嶠以未葬不得調晉溫嶠傳詔除散騎侍郎𥘉嶠欲將

劉琨之命於江南其母崔氏固止之嶠絶據而去其後母亡嶠阻亂不獲㱕葬由是固遜不拜固請北歸

之君子有故不得巳而未葬則服不變官不調今足下

未葬豈有不得巳之事乎他日有名世者旣葬而表其

墓何患焉辱見厚不敢不盡冬寒惟節哀自重東皐雜録雲李

方叔𥙊東坡文雲道大不容才髙見忌皇天后士明一生忠義之心名山大川還千古英靈之氣人多傳誦之




經進東坡文集事畧卷第四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