繹史 (四庫全書本)/卷120
繹史 卷一百二十 |
欽定四庫全書
繹史卷一百二十 靈壁縣知縣馬驌撰張儀相秦連衡〈公孫衍相魏 陳軫田需並附〉
史記秦恵文君五年隂晉人犀首為大良造 張儀者魏人也始嘗與蘇秦俱事鬼谷先生學術蘇秦自以不及張儀張儀已學而㳺説諸侯嘗從楚相飲已而楚相亡璧門下意張儀曰儀貧無行必此盜相君之璧共執張儀掠笞數百不服醳之其妻曰嘻子毋讀書㳺説安得此辱乎張儀謂其妻曰視吾舌尚在不其妻笑曰舌在也儀曰足矣蘇秦已説趙王而得相約從親然恐秦之攻諸侯敗約後負念莫可使用於秦者乃使人微感張儀曰子始與蘇秦善今秦已當路子何不往㳺以求通子之願張儀於是之趙上謁求見蘇秦蘇秦乃誡門下人不為通又使不得去者數日已而見之坐之堂下賜僕妾之食因而數讓之曰以子之材能乃自令困辱至此吾寧不能言而富貴子子不足收也謝去之張儀之來也自以為故人求益反見辱怒念諸侯莫可事獨秦能苦趙乃遂入秦蘇秦已而告其舎人曰張儀天下賢士吾殆弗如也今吾幸先用而能用秦柄者獨張儀可耳然貧無因以進吾恐其樂小利而不遂故召辱之以激其意子為我隂奉之乃言趙王發金幣車馬使人微隨張儀與同宿舎稍稍近就之奉以車馬金錢所欲用為取給而弗告張儀遂得以見秦恵王恵王以為客卿與謀伐諸侯蘇秦之舎人乃辭去張儀曰賴子得顯方且報徳何故去也舎人曰臣非知君知君乃蘇君蘇君憂秦伐趙敗從約以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感怒君使臣隂奉給君資盡蘇君之計謀今君已用請歸報張儀曰嗟乎此吾在術中而不悟吾不及蘇君明矣吾又新用安能謀趙乎為吾謝蘇君蘇君之時儀何敢言且蘇君在儀寧渠能乎〈呂氏春秋張儀魏氏餘子也將西㳺於秦過東周客有語之於昭文君者曰魏氏人張儀材士也將西㳺於秦願君之禮貌之也昭文君見而謂之曰聞客之秦寡人之國小不足以留客雖㳺然豈必遇哉客或不遇請為寡人而一歸也國雖小請與客共之張儀還走北面再拜張儀行昭文君送而資之至於秦留有間恵王説而相之張儀所徳於天下者無若昭文君周千乗也重過萬乗也令秦恵王師之逢澤之㑹魏王嘗為御韓王為右名號至今不忘此張儀之力也〉六年魏納隂晉隂晉更名寧秦 八年魏納河西地九年渡河取汾隂皮氏與魏王會應圍焦降之〈戰國策楚攻魏張儀謂秦王曰不如與魏以勁之魏戰勝復聽於秦必入西河之外不勝魏不能守王必之王用儀言皮氏卒萬人車百乗以與魏犀首戰勝威王魏兵罷敝恐畏秦果獻西河之外〉秦恵王十年使公子華與張儀圍蒲陽降之儀因言秦復與魏而使公子繇質於魏儀因説魏王曰秦王之遇魏甚厚魏不可無禮魏因入上郡少梁謝秦恵王恵王乃以張儀為相更名少梁曰夏陽張儀既相秦為文告楚相曰始吾從若飲我不盜
而璧若笞我若善守汝國我顧且盜而城
戰國策陳軫去楚之秦張儀謂秦王曰陳軫為王臣常以國情輸楚儀不能與從事願王逐之即復之楚願王殺之王曰軫安敢之楚也王召陳軫告之曰吾能聽子子欲何之請為子約車對曰臣願之楚王曰儀以子為之楚吾又自知子之楚子非楚宜安之也軫曰臣出必故之楚以順王與儀之策而明臣之楚與否也楚人有兩妻者人誂長者長者詈之誂其少者少者許之居無㡬何有兩妻者死客謂誂者曰汝取長者乎少者乎取長者客曰長者詈汝少者和汝汝何為取長者曰居彼人之所則欲其許我也今為我妻則欲其為詈人也今楚王明主也而昭陽賢相也軫為人臣而常以國情輸楚楚王必不留臣昭陽將不與臣從事矣以此明臣之楚與不軫出張儀入問王曰陳軫果安之王曰夫軫天下之辯士也熟視寡人曰軫必之楚寡人遂無奈何也寡人因問曰子必之楚也則儀之言果信也軫曰非獨儀之言行道之人皆知之昔者子胥忠其君天下皆欲以為臣孝已愛其親天下皆欲以為子故賣僕妾不出里巷而者良僕妾也出婦嫁於鄉里者善婦也臣不忠於王楚何以軫為忠忠且見棄軫不之楚而何之乎王以為然遂善待之 田華之為陳軫説秦恵王曰臣恐王之如郭君夫晉獻公欲伐郭而憚舟之僑存荀息曰周書有言美女破舌乃遺之女樂以亂其政舟之僑諫而不聽遂去因而伐郭遂破之又欲伐虞而憚宮之竒存荀息曰周書有言美男破老乃遺之美男教之惡宮之竒宮之竒以諫而不聽遂亡因而伐虞遂取之今秦自以為王能害王者之國者楚也楚知橫門君之善用兵與陳軫之智故驕張儀以五國來必惡是二人願王勿聽也張儀果來辭因言軫也王怒而不聽
史記陳軫者㳺説之士與張儀俱事秦恵王皆貴重爭寵張儀惡陳軫於秦王曰軫重幣輕使秦楚之間將為國交也今楚不加善於秦而善軫者軫自為厚而為王薄也且軫欲去秦而之楚王胡不聽乎王謂陳軫曰吾聞子欲去秦之楚有之乎軫曰然王曰儀之言果信矣軫曰非獨儀知之也行道之士盡知之矣昔子胥忠於其君而天下爭以為臣曾參孝於其親而天下願以為子故賣僕妾不出閭巷而售者良僕妾也出婦嫁於鄉曲者良婦也今軫不忠其君楚亦何以軫為忠乎忠且見棄軫不之楚何歸乎王以其言為然遂善待之居秦期年秦恵王終相張儀而陳軫奔楚楚未之重也而使陳軫使於秦過梁欲見犀首犀首謝弗見軫曰吾為秦來公不見軫軫將行不得待異日犀首見之陳軫曰公何好飲也犀首曰無事也曰吾請令公饜事可乎曰奈何曰田需約諸侯從親楚王疑之未信也公謂於王曰臣與燕趙之王有故數使人來曰無事何不相見願謁行於王王雖許公公請毋多車以車三十乗可陳之於庭明言之燕趙燕趙客聞之馳車告其王使人迎犀首楚王聞之大怒曰田需與寡人約而犀首之燕趙是欺我也怒而不聽其事齊聞犀首之北使人以事委焉犀首遂行三國相事皆斷於犀首〈戰國策陳軫為秦使於齊過魏求見犀首犀首謝陳軫陳軫曰軫之所以來者事也公不見軫軫且行不得待異日矣犀首乃見之陳軫曰公惡事乎何為飲食而無事犀首曰衍不肖不能得事焉何敢惡事陳軫曰請移天下之事於公犀首曰奈何陳軫曰魏王使李從以車百乗使於楚公可以居其中而疑之公謂魏王曰臣於燕趙故矣數令人召臣也曰無事必來今臣無事請謁而往無乆旬五之期王必無辭以止公公得行因自言於庭曰臣急使燕趙急約車為行具犀首曰諾謁魏王魏王許之即明言使燕趙諸侯客聞之皆使人告其王曰李從以車百乗使楚犀首以車三十乗使燕趙齊王聞之恐後天下得魏以事屬犀首犀首受齊事魏王止其使燕趙間之亦以事屬犀首楚王聞之曰李從約寡人今燕齊趙皆以事因犀首犀首必欲寡人寡人慾之乃倍李從而以事因犀首魏王曰所以不使犀首者以為不可今四國屬以事寡人亦以事因焉犀首遂主天下之事復相魏 齊王將見燕趙楚之相於衛約外魏魏王懼恐其謀伐魏也告公孫衍公孫衍曰王與臣百金臣請敗之王為約車載百金犀首期齊王至之日先以五十乗至衛閒齊行人以百金以請先見齊王乃得見因乆坐安從容談二國之相怨謂齊王曰王與三國約外魏魏使公孫衍來今乆與之談是王謀三國也齊王曰魏王閒寡人來使公孫子勞寡人寡人無與之語也三國之相不信齊王之遇遇事遂敗〉 十一年縣義渠歸魏焦曲沃義渠君為臣 十二年初臘〈○表雲㑹龍門〉 儀相秦四嵗立恵王為王居一嵗為秦將取陜築上郡塞 十三年四月戊午魏君為王韓亦為王使張儀伐取陜出其人與魏 十四年更為元年 楚懐王六年楚使柱國昭陽將兵而攻魏破之於襄陵得八邑〈○事當秦恵王後二年〉
戰國策昭陽為楚伐魏覆軍殺將得八城移兵而攻齊陳軫為齊王使見昭陽再拜賀戰勝起而問楚之法覆軍殺將其官爵何也昭陽曰官為上柱國爵為上執珪陳軫曰異貴於此者何也曰唯令尹耳陳軫曰令尹貴矣王非置兩令尹也臣竊為公譬可也楚有祠者賜其舎人巵酒舎人相謂曰數人飲之不足一人飲之有餘請畫地為蛇先成者飲酒一人蛇先成引酒且飲乃左手持巵右手畫蛇曰吾能為之足未成一人之蛇成奪其巵曰蛇固無足子安能為之足遂飲其酒為蛇足者終亡其酒今君相楚而攻魏破軍殺將得八城不弱兵欲攻齊齊畏公甚公以是為名亦足矣官之上非可重也戰無不勝而不知止者身且死爵且後歸猶為蛇足也昭陽以為然解軍而去
史記二年張儀與齊楚大臣會齧桑 三年韓魏太子來朝張儀相魏 使與齊楚之相會齧桑東還而免相相魏以為秦欲令魏先事秦而諸侯效之魏王不肯聽儀秦王怒伐取魏之曲沃平周復隂厚張儀益甚張儀慙無以歸報〈論衡張儀仳脇亦相秦魏〉
戰國策張儀欲以魏合於秦韓而攻齊楚恵施欲以魏合於齊楚以案兵人多為張子於王所魏恵子謂王曰小事也謂可者謂不可者正半況大事乎以魏合於秦韓而攻齊楚大事也而王之羣臣皆以為可不知是其可也如是其明邪亡羣臣之智術也如是其同邪是其可也未知是其明也而羣臣之智術也又非皆同也是其有半塞也所謂劫王者失其半者也
韓非子張儀欲以秦韓與魏之勢伐齊荊而恵施欲以齊荊偃兵二人爭之羣臣左右皆為張子言而以攻齊荊為利而莫為恵子言王果聽張子而以恵子言為不可攻齊荊事已定恵子入見王言曰先生毋言矣攻齊荊之事果利矣一國盡以為然恵子曰説不可不察也夫齊荊之事也誠利一國盡以為利是何智者之衆也攻齊荊之事誠不利一國盡以為利何愚者之衆也凡謀者疑也疑也者誠疑以為可者半以為不可者半今一國盡以為可是王亡半也劫主者固亡其半者也〈○文於策為暢〉
戰國策張儀欲窮陳軫令魏王召而相之來將倍之將行其子陳應止其公之行曰物之湛者不可不察也鄭彊出秦曰應為智夫魏欲絶楚齊必重迎公郢中不善公者欲公之去也必勸王多公之車公至宋道稱疾而毋行使人謂齊王曰魏之所以迎我者欲以絶齊楚也齊王曰子東無之魏而見寡人也請封子因以魯侯之車迎之 楚王逐張儀於魏陳軫曰王何逐張子曰為臣不忠不信曰不忠王無以為臣不信王勿與為約且魏臣不忠不信於王何傷忠且信於王何益逐而聽則可若不聽是王今困也且使萬乗之國免其相是城下之事也
史記留魏四嵗而魏襄王卒哀王立張儀復説哀王哀王不聽於是張儀隂令秦伐魏魏與秦戰敗〈○紀年魏恵王卒襄王立也無哀王之世〉 七年樂池相秦韓趙魏燕齊帥匈奴共攻秦蘇秦約從山東六國共攻秦楚懐王為從長至函谷闗秦出兵撃六國六國兵皆引而歸齊獨後〈○按是時蘇秦在齊〉
戰國策五國伐秦魏欲和使恵施之楚楚將入之秦而使行和杜赫謂昭陽曰凡為伐秦者楚也今施以魏來而公入之秦明楚之伐而信魏之和也公不如無聽恵施而隂使人以請聽秦昭子曰善因謂恵施曰凡為攻秦者魏也今子從楚為和楚得其利魏受其怨子歸我將使人因魏而和恵子反魏王不説杜赫謂昭陽曰魏為子先戰折兵之半謁病不聽請和不得魏折而入齊秦子何以救之東有越累北無晉而交未定於齊秦是楚孤也不如速和昭子曰善因令人謁和於魏 五國約以伐秦昭陽謂楚王曰五國已破秦必南圗楚王曰然則奈何對曰韓氏輔國也好利而惡難好利可營也惡難可懼也我厚賂之以利其心必營我悉兵以臨之其心必懼彼懼吾兵而營我利五國之事必可敗也約絶之後雖勿與地可楚王曰善乃命大公事之韓見公仲曰夫牛闌之事馬陵之難親主之所見也王茍無以五國用兵請効列城五請悉楚國之衆以圖於齊齊人反趙魏之後而楚果弗與地則五國之事困也 五國約而攻秦楚王為從長不能傷秦兵罷而留於成臯魏順謂沛邱君曰五國罷必攻沛邱以償兵費君資臣臣請為君止天下之攻沛邱君曰善因遣之魏順南見楚王曰王約五國而西伐秦不能傷秦天下且以是輕王而重秦故王何不卜交乎楚王曰奈何魏順曰天下罷必攻沛邱以償兵費王令之勿攻沛邱五國重王且聽王之言而不攻沛邱不重王且反王之言而攻沛邱然則王之言輕重必明矣故楚王卜交而沛邱存 義渠君之魏公孫衍謂義渠君曰道逺臣不得復過矣請謁事情義渠君曰願聞之對曰中國無事於秦則秦且燒焫獲君之國中國為有事於秦則秦且輕使重幣而事君之國也義渠君曰謹聞令居無㡬何五國伐秦陳軫謂秦王曰義渠君蠻夷之賢君王不如賂之以撫其心秦王曰善因以文繡千匹好女百人遺義渠君義渠君致羣臣而謀曰此乃公孫衍之所謂也因起兵襲秦大敗秦人於李帛之下
史記秦使庶長疾與戰修魚虜其將申差敗趙公子渴韓太子奐斬首八萬二千 齊湣王伐敗趙魏軍秦亦伐敗韓與齊爭長〈○事當秦恵王後八年〉 秦復欲攻魏先敗韓申差軍斬首八萬諸侯震恐而張儀復説魏王曰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諸侯四通輻湊無名山大川之限從鄭至梁二百餘里車馳人走不待力而至梁南與楚境西與韓境北與趙境東與齊境卒戍四方守亭鄣者不下十萬梁之地勢固戰塲也梁南與楚而不與齊則齊攻其東東與齊而不與趙則趙攻其北不合於韓則韓攻其西不親於楚則楚攻其南此所謂四分五裂之道也且夫諸侯之為從者將以安社稷尊主彊兵顯名也今從者一天下約為昆弟刑白馬以盟洹水之上以相堅也而親昆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而欲恃詐偽反覆蘇秦之餘謀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據卷衍酸棗劫衛取陽晉則趙不南趙不南而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絶從道絶則大王之國欲毋危不可得也秦折韓而攻梁韓怯於秦秦韓為一梁之亡可立而須也此臣之所為大王患也為大王計莫如事秦事秦則楚韓必不敢動無楚韓之患則大王髙枕而臥國必無憂矣且夫秦之所欲弱者莫如楚而能弱楚者莫如梁楚雖有富大之名而實空虛其卒雖多然而輕走易北不能堅戰悉梁之兵南面而伐楚勝之必矣割楚而益梁虧楚而適秦嫁禍安國此善事也大王不聽臣秦下甲士而東伐雖欲事秦不可得矣且夫從人多奮辭而少可信説一諸侯而成封侯是故天下之㳺談士莫不日夜搤腕瞋目切齒以言從之便以説人主人主賢其辯而牽其説豈得無哉臣聞之積羽沈舟羣輕折軸衆口鑠金積毀銷骨故願大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辟魏哀王於是乃倍從約而因儀請成於秦 犀首者魏之隂晉人也名衍姓公孫氏與張儀不善張儀為秦之魏魏王相張儀犀首弗利故令人謂韓公叔曰張儀已合秦魏矣其言曰魏攻南陽秦攻三川魏王所以貴張子者欲得韓地也且韓之南陽已舉矣子何不少委焉以為衍功則秦魏之交可錯矣然則魏必圗秦而棄儀收韓而相衍公叔以為便因委之犀首以為功果相魏張儀走 張儀歸復相秦三嵗而魏復背秦為從秦攻魏取曲沃 十一年㯉里疾攻魏焦降之敗韓岸門斬首萬其將犀首走 韓宣恵王十九年大破我岸門太子倉質於秦以和
戰國策秦韓戰於濁澤韓氏急公仲朋謂韓王曰與國不可恃今秦之心欲伐楚王不如因張儀為和於秦賂之以一名都與之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計也韓王曰善乃儆公仲之行將西講於秦楚王聞之大恐召陳軫而告之陳軫曰秦之欲伐我乆矣今又得韓之名都一而具甲秦韓並兵南鄉此秦所以廟祠而求也今已得之矣楚國必伐王聽臣為之儆四境之內選師言救韓令戰車滿道路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使信王之救已韓為不能聽我韓之徳王也必不為鴈行以來是秦韓不和兵雖至楚國不大病矣為能聽我絶和於秦秦必大怒以厚怨於韓韓得楚救必輕秦輕秦其應秦必不敬是我因秦韓之兵而免楚國之患也楚王大説乃儆四境之內選師言救韓發信臣多車幣謂韓王曰敝邑雖小已悉起之矣願大國遂肆意於秦敝邑將以楚殉韓韓王大説乃止公仲公仲曰不可夫以實告我者秦也以虛名救我者楚也恃楚之虛名輕絶強秦之敵必為天下笑矣且楚韓非兄弟之國也又非素約而謀伐秦矣秦欲伐楚楚以起師言救韓此必陳軫之謀也且王已使人報於秦矣今弗行是欺秦也夫輕強秦之禍而信楚之謀臣王必悔之矣韓王弗聽遂絶和於秦秦果大怒興師與韓氏戰於岸門楚救不至韓氏大敗韓氏之兵非削弱也民非愚蒙也兵為秦禽智為楚笑過聽於陳軫失計於韓朋也 秦攻陘韓使人馳南陽之地秦已馳又攻陘韓因割南陽之地秦受地又攻陘陳軫謂秦王曰國形不便故馳交不親故割今割矣而交不親馳矣而兵不止臣恐山東之無以馳割事王者矣且王求百金於三川而不可得求千金於韓一旦而具今王攻韓是絶上交而固私府也竊為王不取也
史記魏哀王六年秦求立公子政為太子與秦會臨晉〈列女傳秦立魏公子政為魏太子魏哀王使使者為太子納妃而美王將自納焉曲沃負謂其子如耳曰王亂於無別汝胡不匡之今魏不能強王又無義有禍必及吾家汝言以盡忠忠以除禍不可失也如耳未遇間會使於齊負因款王門而上書曰曲沃之老婦也心有所懐願以聞於王王召入負曰妾聞男女之別國之大節也今大王為太子求妃而自納之於後宮此毀貞女之行亂男子之別也自古聖王必正妃匹妃匹正則興不正則亂周之康王夫人晏出朝闗雎起興思得淑女以配君子夫雎鳩之鳥猶未嘗見乗居而匹䖏也今大王亂人道之始棄綱紀之大大國五六南有強楚西有橫秦而魏國居其間可謂僅存矣王不憂此從亂無別父子同女妾恐大王之國政危矣王曰然寡人不知也遂與太子妃而賞負三十鍾如耳還而爵之哀王勤行自修勞來國家而齊楚強秦不敢加兵焉○哀王之世未見強鄰之不敢加兵也〉明年魏復事秦秦欲伐齊齊楚從親於是張儀往相楚楚懐王聞張儀來虛上舎而自館之曰此辟陋之國子何以教之儀説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闗絶約於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婦嫁女長為兄弟之國此北弱齊而西益秦也計無便此者楚王大説而許之羣臣皆賀陳軫獨弔之楚王怒曰寡人不興師發兵得六百里地羣臣皆賀子獨弔何也陳軫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楚王曰有説乎陳軫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今閉闗絶約於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北絶齊交西生患於秦也而兩國之兵必俱至善為王計者不若隂合而陽絶於齊使人隨張儀茍與吾地絶齊未晚也不與吾地隂合謀計也楚王曰願陳子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張儀厚賂之於是遂閉闗絶約於齊使一將軍隨張儀張儀至秦佯失綏墮車不朝三月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絶齊未甚邪乃使勇士至宋借宋之符北罵齊王齊王大怒折節而下秦秦齊之交合張儀乃朝謂楚使者曰臣有奉邑六里願以獻大王左右楚使者曰臣受令於王以商於之地六百里不聞六里還報楚王楚王大怒發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割地反以賂秦與之並兵而攻齊是我出地於秦取償於齊也王國尚可存楚王不聴卒發兵而使將軍屈匄撃秦秦齊共攻楚斬首八萬殺屈匄遂取丹陽漢中之地楚又復益發兵而襲秦至藍田大戰楚大敗於是楚割兩城以與秦平戰國策齊助楚攻秦取曲沃其後秦欲伐齊齊楚之交善恵王患之謂張儀曰吾欲伐齊齊楚方懽子為寡人慮之奈何張儀曰王其為臣約車並幣臣請試之張儀南見楚王曰敝邑之王所説甚者無大大王唯儀之所甚願為臣者亦無大大王敝邑之王所甚憎者無大齊王唯儀之所甚憎者亦無大齊王今齊王之罪其於敝邑之王甚厚敝邑欲伐之而大國與之懽是以敝邑之王不得事令而儀不得為臣也大王茍能閉闗絶齊臣請使秦王獻商於之地方六百里若此齊必弱齊弱則必為王役矣則是北弱齊西徳於秦而私商於之地以為利也則此一計而三利俱至楚王大説宣言之於朝廷曰不榖得商於之地方六百里羣臣聞見者畢賀陳軫後見獨不賀楚王曰不榖不煩一兵不傷一人而得商於之地六百里寡人自以為智矣諸士大夫皆賀子獨不賀何也陳軫對曰臣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患必至也故不敢妄賀王曰何也對曰夫秦所以重王者以王有齊也今地未可得而齊先絶是楚孤也秦又何重孤國且先出地絶齊秦計必弗為也先絶齊後責地且必受欺於張儀受欺於張儀王必惋之是西生秦患北絶齊交則兩國兵必至矣楚王不聽曰吾事善矣子其弭口無言以待吾事楚王使人絶齊使者未來又重絶之張儀反秦使人使齊齊秦之交隂合楚因使一將軍受地於秦張儀至稱病不朝楚王曰張子以寡人不絶齊乎乃使勇士往罵齊王張儀知楚絶齊也乃出見使者曰從某至某廣從六里使者曰臣聞六百里不聞六里儀曰儀固以小人安得六百里使者反報楚王楚王大怒欲興師伐秦陳軫曰臣可以言乎王曰可矣軫曰伐秦非計也王不如賂之一名都與之伐齊是我亡於秦而取償於齊也楚國不尚全事王今已絶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齊秦之交也國必大傷楚王不聽遂舉兵伐秦秦與齊合韓氏從之楚兵大敗於杜陵故楚之土壤士民非削弱僅以救亡者計失於陳軫過聽於張儀詛楚文又秦嗣王□用吉玉⿱璧使其宗祝邵鼛布愍告於不顯大神巫咸㠯厎䠂王熊相之多辠㫺我先君□公及䠂成王是繆力同心兩邦若壹絆㠯⿰⿰袗㠯齊□曰枼萬子孫毋相為不利親即不顯大神巫咸而質焉今楚王熊相康回無⿺淫失甚亂⿱奓竸從變輸□刺內之𠟭虣虐不辜戮剔孕婦幽刺親⿰拘圉其叔父寘者冥室櫝棺之中外之𠟭冒改乆心不畏皇天上帝及不顯大神巫咸之光列威神而兼俖十八世之詛□率者侯之兵㠯臨加我欲剗伐我社稷伐烕我百姓求蔑灋皇天上帝及不顯大神巫咸之䘏㠯圭玉羲牲逑取𢓲邊城新𨜔及⿰長⿰𢓲不□曰可今又悉興其衆張矜億怒飾甲厎兵奮士盛師㠯偪我邊境將欲復其⿰跡惟是秦邦之羸衆敝賦䩹䩱棧輿禮使介老將之㠯自救也亦應受皇天上帝及不顯大神巫咸之㡬靈徳賜㠯制䠂師且復略我邊城□數䠂王熊相之俖□犯詛箸者石章㠯□大神之威神〈○集古錄王順伯雲秦詛楚文凡三曰久湫曰巫咸曰亞馳其詞則一惟告於神者隨號而異史記世家年表秦自穆公十八世恵文王與楚懐王同時爭霸此詛為懐王也懐王十一年六國共攻秦楚為從長今文曰熊相率諸侯之兵以臨加我是也後五年張儀以商於之地欺楚絶齊楚發兵攻文曰偪我邊境是也是嵗秦遣庶長章拒楚文又曰使介老將之以自救是也此文之作當在恵王後元十三年楚懐王名槐相字蓋槐字之訛如順伯所論〉
史記十三年庶長章撃楚於丹陽虜其將屈匄斬首八萬又攻楚漢中取地六百里置漢中郡楚圍雍氏〈○楚圍雍氏有三此前役也當周赧王三年説見後〉楚圍雍氏秦敗屈丏蘇代謂田軫曰臣願有謁於公其為事甚完使楚利公成為福不成亦為福今者臣立於門客有言曰魏王謂韓馮張儀曰煑棗將拔齊兵又進子來救寡人則可矣不救寡人寡人弗能拔此特轉辭也秦韓之兵毋東旬餘則魏氏轉韓從秦秦逐張儀交臂而事齊楚此公之事成也田軫曰奈何使無東對曰韓馮之救魏之辭必不謂韓王曰馮以為魏必曰馮將以秦韓之兵東卻齊宋馮因摶三國之兵乗屈丏之幣南割於楚故地必盡得之矣張儀救魏之辭必不謂秦王曰儀以為魏必曰儀且以秦韓之兵東距齊宋儀將摶三國之兵乗屈丏之弊南割於楚名存亡國實代三川而歸此王業也公令楚王與韓氏地使秦制和謂秦王曰請與韓地而王以施三川韓氏之兵不用而得地於楚韓馮之東兵之辭且謂秦何曰秦兵不用而得三川伐楚韓以窘魏魏氏不敢東是孤齊也張儀之東兵之辭且謂何曰秦韓欲地而兵有案聲威發於魏魏氏之欲不失齊楚者有資矣魏氏轉秦韓爭事齊楚楚王欲而無與地公令秦韓之兵不用而得地有一大徳也秦韓之王劫於韓馮張儀而東兵以徇服魏公常執左券以責於秦韓此其善於公而惡張子多資矣〈紀年魏襄王七年楚景翠圍雍氏韓宣王卒秦助韓共敗楚屈丏○史注引 戰國策楚絶齊齊舉兵伐楚陳軫謂楚王曰王不如以地東解於齊西講於秦王使陳軫之秦秦王謂軫曰子秦人也寡人與子故也寡人不佞不能親國事也故子棄寡人事楚王今齊楚相伐或謂救之便或謂救之不便子獨不可以忠為子主計以其餘為寡人乎陳軫曰王獨不聞吳人之逰楚者乎楚王甚愛之病故使人問之曰誠病乎意亦思乎左右曰臣又知其思與不思誠思則將吳吟今軫將為王吳吟王不聞夫管與之説乎有兩虎爭人而鬭管荘子將刺之管與止之曰虎者戾蟲人者甘餌今兩虎爭人而鬬小者必死大者必傷子待傷虎而刺之則是一舉而兼兩虎也無刺一虎之勞而有刺兩虎之名齊楚今戰戰必敗敗王起兵救之有救齊之利而無伐楚之害計聽知覆逆者唯王可也計者事之本也聽者存亡之機計失而聽過能有國者寡也故曰計有一二者難悖聽無失本末者難惑 史記韓魏相攻期年不解秦恵王欲救之問於左右左右或曰救之便或曰勿救便恵王未能為之決陳軫適至秦恵王曰子去寡人之楚亦思寡人不陳軫對曰王聞夫越人荘舄乎王曰不聞曰越人荘舄仕楚執珪有頃而病楚王曰舄故越之鄙細人也今仕楚執珪貴富矣亦思越不中謝對曰凡人之思故在其病也彼思越則越聲不思越則楚聲使人往聽之尚猶越聲也今臣雖棄逐之楚豈能無秦聲哉恵王曰善今韓魏相攻期年不解或謂寡人救之便或曰勿救便寡人不能決願子為子主計之餘為寡人計之陳軫對曰亦嘗有以夫卞荘子刺虎聞於王者乎荘子欲刺虎館豎子止之曰兩虎方且食牛食甘必爭爭則必鬭鬭則大者傷小者死從傷而刺之一舉必有雙虎之名卞荘子以為然立須之有頃兩虎果鬭大者傷小者死荘子從傷者而刺之一舉果有雙虎之功今韓魏相攻期年不解是必大國傷小國亡從傷而伐之一舉必有兩實此猶荘子刺虎之類也臣主與王何異也恵王曰善卒弗救大國果傷小國亡秦興兵而伐大尅之此陳軫之計也○策言齊楚相伐史言韓魏相攻軫説則同故兩存之以俟考〉 秦使庶長疾助韓而東攻齊到滿助魏攻燕 十四年伐楚取召陵 秦要楚欲得黔中地欲以武闗外易之楚王曰不願易也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秦王欲遣之口弗忍言張儀乃請行恵王曰彼楚王怒子之負以商於之地是且甘心於子張儀曰秦彊楚弱臣善靳尚尚得事楚夫人鄭袖袖所言皆從且臣奉王之節使楚楚何敢加誅假令誅臣而為秦得黔中之地臣之上願遂使楚楚懐王至則囚張儀將殺之靳尚謂鄭袖曰子亦知子之賤於王乎鄭袖曰何也靳尚曰秦王甚愛張儀而不欲出之今將以上庸之地六縣賂楚以美人聘楚以宮中善歌謳者為媵楚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不若為言而出之於是鄭袖日夜言懐王曰人臣各為其主用今地未入秦秦使張儀來至重王王未有禮而殺張儀秦必大怒攻楚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毋為秦所魚肉也懐王後悔赦張儀厚禮之如故
戰國策楚懐王拘張儀將欲殺之靳尚為儀謂楚王曰拘張儀秦王必怒天下見楚之無秦也楚必輕矣又謂王之幸夫人鄭袖曰子亦自知且賤於王乎鄭褏曰何也尚曰張儀者秦王之忠信有功臣也今楚拘之秦王欲出之秦王有愛女而美又簡擇宮中佳麗好翫習音者以懽從之資之金玉寳器奉以上庸六縣為湯沐邑欲因張儀內之楚王楚王必愛秦女資強秦以為重挾寳地以為資勢必為王妻以臨於楚王惑於虞樂必厚尊敬親愛之而忘子子益賤而日疏矣鄭褏曰願委之於公為之奈何曰子何不急言王出張子張子得出徳子無已時秦女必不來而秦必重子子內擅楚之貴外結秦之交畜張子以為用子之子孫必為楚太子矣此非布衣之利也鄭褏遽説楚王出張子 張儀之楚貧舎人怒而欲歸張儀曰子必以衣冠之敝故欲歸待我為子見楚王當是之時南後鄭褏貴於楚張子見楚王楚王不説張子曰王無所用臣臣請北見晉君楚王曰諾張子曰王無求於晉國乎王曰黃金珠璣犀象出於楚寡人無求於晉國張子曰王徒不好色耳王曰何也張子曰使鄭周之女粉白墨黑立於衢閭非知而見之者以為神楚王曰楚僻陋之國也未嘗見中國之女如此其美也寡人見之獨何為不好色也乃資之以珠玉南後鄭褏聞之大恐令人謂張子曰妾聞將軍之晉國偶有金千斤進之左右以供芻秣鄭褏亦以金五百斤張子辭楚王曰天下閉闗不通未知見日也願王賜之觴王曰諾乃觴之中飲再拜而請曰非有他人於此也願王召所便習而觴之王曰諾乃召南後鄭褏而觴之張子再拜而請曰儀有死罪於大王王曰何也曰儀行天下徧矣未嘗見人如此其美而儀言得美人是欺王也王曰子釋之吾固以為天下莫若是兩人也〈韓非子荊王所愛妾有鄭袖者荊王新得美女鄭袖因教之曰王甚喜人之掩口也為近王必掩口美女入見近王因掩口王問其故鄭袖曰此固言惡王之臭及王與鄭袖美女三人坐袖因先誡御者曰王適有言必亟聽從王言美女前近王甚數掩口王勃然怒曰劓之御因揄刀而劓美人 戰國策魏王遺楚王美人楚王説之夫人鄭褏知王之説新人也甚愛新人衣服玩好擇其所喜而為之宮室臥具擇其所善而為之愛之甚於王王曰婦人所以事夫者色也而妬者其情也今鄭褏知寡人之説新人也其愛之甚於寡人此孝子之所以事親忠臣之所以事君也鄭褏知王以已為不妒也因謂新人曰王愛子美矣雖然惡子之鼻子為見王則必揜子鼻新人見王因揜其鼻王謂鄭褏曰夫新人見寡人則揜其鼻何也鄭褏曰妾知也王曰雖惡必言之鄭袖曰其似惡聞王之臭也王曰悍哉令劓之無使逆命〉 楚王將出張子恐其敗已也靳尚謂楚王曰臣請隨之儀事王不善臣請殺之楚小臣靳尚之仇也謂張旄曰以張儀之智而有秦楚之用君必窮矣君不如微要靳尚而殺之楚王必大怒儀也彼儀窮則子重矣楚秦相難則魏無患矣張旄果令人要靳尚刺之楚王大怒秦楚構兵而戰秦楚爭事魏張旄果大重
史記張儀既出未去聞蘇秦死乃説楚王曰秦地半天下兵敵四國被險帶河四塞以為固虎賁之士百餘萬車千乗騎萬匹積粟如邱山法令既眀士卒安難樂死主明以嚴將智以武雖無出甲席捲常山之險必折天下之脊天下有後服者先亡且夫為從者無以異於驅羣羊而攻猛虎虎之與羊不格明矣今王不與猛虎而與羣羊臣竊以為大王之計過也凡天下彊國非秦而楚非楚而秦兩國交爭其勢不兩立大王不與秦秦下甲據宜陽韓之上地不通下河東取成臯韓必入臣梁則從風而動秦攻楚之西韓梁攻其北社稷安得毋危且夫從者聚羣弱而攻至彊不料敵而輕戰國貧而數舉兵危亡之術也臣聞之兵不如者勿與挑戰粟不如者勿與持乆夫從人飾辯虛辭髙主之節言其利不言其害卒有秦禍無及為已是故願大王之孰計之秦西有巴蜀大船積粟起於汶山浮江以下至楚三千餘里舫船載卒一舫載五十人與三月之食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餘里里數雖多然而不費牛馬之力不至十日而距扞闗扞闗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舉甲出武闗南面而伐則北地絶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內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嵗之外此其勢不相及也夫待弱國之救忘彊秦之禍此臣所以為大王患也大王嘗與吳人戰五戰而三勝陳卒盡矣偏守新城存民苦矣臣聞功大者易危而民敝者怨上夫守易危之功而逆彊秦之心臣竊為大王危之且夫秦之所以不出兵函谷十五年以攻齊趙者隂謀有合天下之心楚嘗與秦構難戰於漢中楚王不勝列侯執珪死者七十餘人遂亡漢中楚王大怒興兵襲秦戰於藍田此所謂兩虎相摶者也夫秦楚相敝而韓魏以全制其後計無危於此者矣願大王孰計之秦下甲攻衛陽晉必大闗天下之匈大王悉起兵以攻宋不至數月而宋可舉舉宋而東指則泗上十二諸侯盡王之有也凡天下而以信約從親相堅者蘇秦封武安君相燕即隂與燕王謀伐破齊而分其地乃詳有罪出走入齊齊王因受而相之居二年而覺齊王大怒車裂蘇秦於市夫以一詐偽之蘇秦而欲經營天下混一諸侯其不可成亦明矣今秦與楚接境壤界固形親之國也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使秦太子入質於楚楚太子入質於秦請以秦女為大王箕帚之妾効萬室之都以為湯沐之邑長為昆弟之國終身無相攻伐臣以為計無便於此者於是楚王已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與秦欲許之屈原曰前大王見欺於張儀張儀至臣以為大王烹之今縦弗忍殺之又聽其邪説不可懐王曰許儀而得黔中美利也後而倍之不可故卒許張儀與秦親張儀去楚因遂之韓説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榖所生非菽而麥民之食大抵飯菽藿羮一嵗不收民不饜糟糠地不過九百里無二嵗之食料大王之卒悉之不過三十萬而廝徒負養在其中矣除守徼亭鄣塞見卒不過二十萬而已矣秦帶甲百餘萬車千乗騎萬匹虎賁之士跿跔科頭貫頤奮㦸者至不可勝計秦馬之良戎兵之衆探前趹後蹄閒三㝷騰者不可勝數山東之士被甲蒙胄以會戰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秦卒與山東之卒猶孟賁之與怯夫以重力相壓猶烏獲之與嬰兒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異垂千鈞之重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夫羣臣諸侯不料地之寡而聽從人之甘言好辭比周以相飾也皆奮曰聽吾計可以彊霸天下夫不顧社稷之長利而聽湏臾之説詿誤人主無過此者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宜陽斷韓之上地東取成臯滎陽則鴻臺之宮桑林之苑非王之有也夫塞成臯絶上地則王之國分矣先事秦則安不事秦則危夫造禍而求其福報計淺而怨深逆秦而順楚雖欲毋亡不可得也故為大王計莫如為秦秦之所欲莫如弱楚而能弱楚者莫如韓非以韓能彊於楚也其地勢然也今王西面而事秦以攻楚秦王必喜夫攻楚以利其地轉禍而説秦計無便於此者韓王聽儀計張儀歸報秦恵王封儀五邑號曰武信君使張儀東説齊湣王曰天下彊國無過齊者大臣父兄殷衆富樂然而為大王計者皆為一時之説不顧百世之利從人説大王者必曰齊西有彊趙南有韓與梁齊負海之國也地廣民衆兵彊士勇雖有百秦將無奈齊何大王賢其説而不計其實夫從人朋黨比周莫不以從為可臣聞之齊與魯三戰而魯三勝國以危亡隨其後雖有戰勝之名而有亡國之實是何也齊大而魯小也今秦之與齊也猶齊之與魯也秦趙戰於河漳之上再戰而趙再勝秦戰於番吾之下再戰又勝秦四戰之後趙之亡卒數十萬邯鄲僅存雖有戰勝之名而國已破矣是何也秦彊而趙弱今秦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効河外趙入朝澠池割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悉趙兵渡清河指博闗臨菑即墨非王之有也國一日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是故願大王孰計之也齊王曰齊僻陋隱居東海之上未嘗聞社稷之長利也乃許張儀張儀去西説趙王曰敝邑秦王使使臣効愚計於大王大王收率天下以賔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闗十五年大王之威行於山東敝邑恐懼懾伏繕甲厲兵飾車騎習馳射力田積粟守四封之內愁居懾處不敢動揺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並漢中包兩周遷九鼎守白馬之津秦雖僻逺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乆矣今秦有敝甲凋兵軍於澠池願渡河踰漳據番吾會邯鄲之下願以甲子合戰以正殷紂之事敬使使臣先聞左右凡大王之所信為從者恃蘇秦蘇秦熒惑諸侯以是為非以非為是欲反齊國而自令車裂於市夫天下之不可一亦明矣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為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此斷趙之右臂也夫斷右臂而與人鬭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毋危豈可得乎今秦發三將軍其一軍塞午道告齊使興師渡清河軍於邯鄲之東一軍軍成臯驅韓梁軍於河外一軍軍於澠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是故不敢匿意隱情先以聞於左右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遇於澠池面相見而口相結請案兵無攻願大王之定計趙王曰先王之時奉陽君專權擅勢蔽欺先王獨擅綰事寡人居屬師傅不與國謀計先王棄羣臣寡人年幼奉祀之日新心固竊疑焉以為一從不事秦非國之長利也乃且願變心易慮割地謝前過以事秦方將約車趨行適聞使者之明詔趙王許張儀張儀乃去北之燕説燕昭王曰大王之所親莫如趙昔趙襄子嘗以其姊為代王妻欲並代約與代王遇於句注之塞乃令工人作為金斗長其尾令可以撃人與代王飲隂告廚人曰即酒酣樂進熱啜反斗以撃之於是酒酣樂進熱啜廚人進斟因反斗以撃代王殺之王腦塗地其姊聞之因摩筓以自刺故至今有摩筓之山代王之亡天下莫不聞夫趙王之狼戾無親大王之所明見且以趙王為可親乎趙興兵攻燕再圍燕都而劫大王大王割十城以謝今趙王已入朝澠池効河間以事秦今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時趙之於秦猶郡縣也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事秦秦王必喜趙不敢妄動是西有彊秦之援而南無齊趙之患是故願大王孰計之燕王曰寡人蠻夷僻處雖大男子裁如嬰兒言不足以采正計今上客幸教之請西面而事秦獻恆山之尾五城燕王聽儀儀歸報未至咸陽而秦恵王卒武王立
戰國策張儀相秦謂昭雎曰楚無鄢郢漢中有所更得乎曰無有曰無昭過陳軫有所更得乎曰無所更得張儀曰為儀謂楚王逐昭過陳軫請復鄢郢漢中昭雎歸報楚王楚王説之有人謂昭過曰甚矣楚王不察於名者也韓求相工陳籍而周不聽魏求相綦毋恢而周不聽何以也周曰是列縣畜我也今楚萬乗之強國也大王天下之賢王也今儀曰逐君與陳軫而王聽之是楚自待不如周而儀重於韓魏之王也且儀之所行有功名者秦也所欲貴富者魏也欲為攻於魏必南伐楚故攻有道外絶其交內逐其謀臣陳軫夏人也習於三晉之事故逐之則楚無謀臣矣今君能用楚之衆故亦逐之則楚衆不用矣此所謂內攻之者也而王不知察今君何不見臣於王請為王使齊交不絶儀聞之其効鄢郢漢中必緩矣是昭雎之言不信也王必薄之 張儀欲以漢中與楚請秦王曰有漢中蠧種樹不處者人必害之家有不宜之財則傷今漢中南邉為楚利此國累也甘茂謂王曰地大者固當憂乎天下有變王割漢中以楚和楚必畔天下而與王王今以漢中與楚即天下有變王何以市楚也
史記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説張儀及即位羣臣多讒張儀曰無信左右賣國以取容秦必復用之恐為天下笑諸侯聞張儀有郤武王皆畔衡復合從〈戰國策鄭彊之走張儀於秦曰儀之使者必之楚矣故謂太宰曰公留儀之使者彊請西圖儀於秦故因西請秦王曰張儀使人致上庸之地故使使臣再拜謁秦王秦王怒張儀走 張儀走之魏魏將迎之張丑諫於王欲勿納不得於王張丑退復諫於王曰王亦聞老妾事其主婦者乎子長色衰重嫁而已今臣之事王若老妾之事其主婦者魏王因不納張儀○此雲不納儀恐非此時事〉 秦武王元年群臣日夜惡張儀未已而齊讓又至張儀懼誅乃因謂秦武王曰儀有愚計願効之王曰奈何對曰為秦社稷計者東方有大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也今聞齊王甚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故儀願乞其不肖之身之梁齊必興師而伐梁梁齊之兵連於城下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閒伐韓入三川出兵函谷而毋伐以臨周祭器必出挾天子按圖籍此王業也秦王以為然乃具革車三十乗入儀之梁齊果興師伐之梁哀王恐張儀曰王勿患也請令罷齊兵乃使其舎人馮喜之楚借使之齊謂齊王曰王甚憎張儀雖然亦厚矣王之託儀於秦也齊王曰寡人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何以託儀對曰是乃王之託儀也夫儀之出也固與秦王約曰為王計者東方有大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今齊王甚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故儀願乞其不肖之身之梁齊必興師伐之齊梁之兵連於城下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閒伐韓入三川出兵函谷而無伐以臨周祭器必出挾天子案圖籍此王業也秦王以為然故具革車三十乗而入之梁也今儀入梁王果伐之是王內罷國而外伐與國廣鄰敵以內自臨而信儀於秦王也此臣之所謂託儀也齊王曰善乃使解兵
戰國策犀首以梁與齊戰於承匡而不勝張儀謂梁王不用臣言以危國王因相儀儀以秦梁之齊合橫親犀首欲敗謂衛君曰衍非有怨於儀值所以為國者不同耳君必解衍衛君為告儀儀許諾因與之參坐於衛君之前犀首跪行為儀千秋之祝明日張子行犀首送之至於齊疆齊王聞之怒於儀曰衍也吾讎而儀與之俱是必與儀鬻吾國矣遂不聽 田需貴於魏王恵子曰子必善左右今夫楊橫樹之則生倒樹之則生折而樹之又生然使十人樹楊一人拔之則無生楊矣故以十人之衆樹易生之物然而不勝一人者何也樹之難而去之易也今子雖自樹於王而欲去子者衆則子必危矣 公孫衍為魏將與其相田需不善季子為衍謂梁王曰獨不見夫服牛驂驥乎不可以行百歩今王以衍為可使將故用之也而聽相之計是服牛驂驥也牛馬俱死而不能成其功王之國必傷矣願王察之 犀首見梁君曰臣盡力竭智欲以為王廣土取尊名田需從中敗君王又聽之是臣終無成功也需亡臣將侍需侍臣請亡王曰需寡人之股掌之臣也為子之不便也殺之亡之毋謂天下何內之無若羣臣何也今吾為子外之令毋敢入子之事入子之事者吾為子殺之亡之胡如犀首許諾於是東見田嬰與之約結召文子而相之魏身相於韓 蘇代為田需説魏王曰臣請問文之為魏孰與其為齊也王曰不如其為齊也衍之為魏孰與其為韓也王曰不如其為韓也而蘇代曰衍將右韓而左魏文將右齊而左魏二人者將用王之國舉事於世中道而不可且王無所聞之矣王之國雖滲樂而從之可也王不如舎需於側以稽二人者之所為二人者曰需非吾人也吾舉事而不利於魏需必挫我於王二人者必不敢有外心矣二人者之所為之利於魏與不利於魏王厝需於側以稽之臣以為身利而國便於事王曰善果厝需於側〈韓非子陳需魏王之臣也善於荊王而令荊攻魏荊攻魏陳需因請為魏王行觧之因以荊勢相魏〉
史記張儀魏章皆歸於魏魏相田需死楚害張儀犀首薛公楚相昭魚謂蘇代曰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然相者欲誰而君便之昭魚曰吾欲太子之自相也代曰請為君北必相之昭魚曰奈何對曰君其為梁王代請説君昭魚曰奈何對曰代也從楚來昭魚甚憂曰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梁王長主也必不相張儀張儀相必右秦而左魏犀首相必右韓而左魏薛公相必右齊而左魏梁王長主也必不便也王曰然則寡人孰相代曰莫若太子之自相太子之自相是三人者皆以太子為非常相也皆將務以其國事魏欲得丞相壐也以魏之彊而三萬乗之國輔之魏必安矣故曰莫若太子之自相也遂北見梁王以此告之太子果自相
戰國策為魏謂魏冉曰公聞東方之語乎曰弗聞也曰辛張陽母澤説魏王薛公公叔也曰臣戰載主契國以與王約必無患矣若有敗之者臣請挈領然而臣有患也夫楚王之以其國依冉也而事臣之主此臣之所甚患也今公東而因言於楚是令張儀之言為禹而務敗公之事也公不如反公國徳楚而觀薛公之為公也觀三國之所求於秦而不能得者請以號三國以自信也觀張儀與澤之所不能得於薛公者而公請之以自重也史記張儀相魏一嵗卒於魏也 張儀已卒之後犀首入相秦嘗佩五國之相印為約長太史公曰三晉多權變之士夫言縱橫彊秦者大抵皆三晉之人也夫張儀之行事甚於蘇秦然世惡蘇秦者以其先死而儀振暴其短以扶其説成其衡道要之此兩人真傾危之士哉
繹史卷一百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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