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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西遊記/第059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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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回
道姑指路說古怪
師徒設計變尼僧
續西遊記
第059回
行者智過百子河  水賊代送西來路
第060回
山賊回心消孽障
比丘動念失菩提


  不貪淫慾戀塵華,淨此身心是出家。

  莫道嬰兒婚奼女,丹家道合莫疑差。

  話說比丘僧見孫行者來救了他出帳,他忙將數珠一粒解下來,變了個蒼蠅飛入帳內,向靈虛子耳內道:「唐僧師徒已臨百子河,將渡,料這女婦不能追趕。」報了這信,靈虛乃向眾女婦道:「方才女僧是我妹子,眾魔君既放了他去,伏望一視同仁,也放了我去。」只見為首的女古怪道:「如今只這一個小漢子,須是我要他成婚。」眾婦女道:「千載奇逢,難叫你獨占,不如大家割他一塊肉,做個香囊佩帶。」便執刀在手,亂要動手。靈虛子已知唐僧去遠,把瞼一抹,將身一抖,變了一個八十老尼,衣帶上解下木魚兒,敲着笑道:「列位魔君,真是千載奇逢,化你蓋造一座庵堂,與我母女修行。」眾女掃見了驚怕起來,道:「分明僧人漢子,怎都變成尼姑?這必是菩薩化現,我們在此山林嘯聚傷害人多。」乃俱依着說:「我們情願捐金,與老尼蓋造庵堂。」靈虛子道:「蓋庵堂是一宗末事,還要你等解散了,各歸國內,莫要聚此行惡。」眾女古怪依從,只向老尼在何處起蓋庵堂,老尼便指出西關外破廟便是。這婦女們也有知道的,說是了是了。老尼說罷,大踏步出林。眾婦女那裡敢留他,真是成了一笑。後來眾女古怪把西關破廟復新,那女道姑先不知這善緣從何自來,後知是西還取經僧人神通變化,過這女主國顯的手段。這正是:

  莫疑變化為虛幻,總是心猿萬種機。

  卻說孫行者騰那救出比丘僧來,一個筋鬥打到三藏面前,日尚未挪寸影。三藏見了道:「悟空,你救了那僧人漢子麼?傷者道:「師父,那僧人漢子也不消我救,總來也是會使機變心的。」三藏道:「徒弟,他們如何也使這不正心腸?」行者道:「師父,機變若邪,便是不正;若是不邪,便是至正。如今百子河在前,那婆子去傳與村里,恐又惹出事來,早過去罷。」師徒到河邊,只見那河:

  闊岸平分,長流直達,深淺不知。但見風生波滾,源頭何自?只看水勢東奔,彎彎曲曲快魚游,涌涌洶洶潮汐發。四顧不見漁舟,只有那鷺鷗浪里翩翻;一望何處渡頭,盡都是水泥崖前繞雜。這正是:流澌阻隔人何渡,地限東西客怎行。

  三藏見了河水流澌,道:「徒弟,那裡尋只渡船渡過去?」行者道:「四顧東西兩岸,不見一隻渡來,少不得在此岸邊等候,看有甚麼漁舟釣艇,來往客舟,借他渡過去。」八戒道:「當年來時,老老實實朝謁女主,倒換關文,他便有官員驛遞相接,雖說是婦女差役,卻也成了個體面過河;如今前怕狼,後怕虎,躲躲拽拽前來,倒像個私渡關律的了。」行者道:「呆子,你那裡知道,當年來時,女主要招贅師父,費了多少精神力氣,保得師父前去。那時師父還是個空身,如今有這許多經文,萬一他留下一宗,怎麼了當?故此寧可暗渡陳倉,不可街亭直走。」八戒笑道:「猴精,只說不惹是非便罷,說甚陳倉街亭?我老豬學問淺,那裡知道。」行者道:「這正是漢武侯機變心腸。」三藏道:「徒弟,閒話休題,快尋只船兒過河,莫要惹那婆子傳了村里眾婦女來,又要費力。」

  師徒正說,只見遠遠那河流上頭,一隻客舟撐來。沙僧先看見道:「師父,那裡是只客舟來了。」這隻客舟乃是比丘僧與靈虛於前來,見唐僧阻着河流,遠尋了一隻虛舟撐駕而來。他兩個變做舟人,把舟直撐到岸口道:「師父們是何處去的?」三藏道:「從西來,往東去的。」舟人道:「師父們好大膽,甚造化,過了這個沒男子漢的境界。快快上船!你看那後邊幾個婆子領着無數婦又來也。」三藏回頭,果見後面許多婦女趕將來,忙忙上了客舟,行者趕上馬到艙里,齊挑經擔上船。那船如順風直刮前行,婆子領着眾婦喊叫:「河中的魔王,今有我們拿到的私渡官津販貨物的和尚,他逃走到此過河,動勞你替我拿住他;好歹分一兩個與我們。」

  卻說這百子河中,那裡有甚妖魔,乃是近河村鄉有一孫老員外,這員外生有兒子,俱不務本等,做山賊的,為水賊的,截徑剪路的。且說這為水賊的,那裡是鬼怪妖魔,他卻是會泅水,在水裡鑿人舟,翻沉客船,行劫往來之人。女婦過河被他劫掠多少,說河有妖魔,不許婦女過東;男子過河,被他劫掠,便說是魔王不許男子過西。幾個水賊正看見遠遠兩個舟子,駕着一隻客船,上載着櫃擔馬垛與僧人,忙鑽入水底,等候鑿舟沉水,他因而搶貨劫財。又聽得許多婦女趕叫,個個以為販貨物的客僧。待三藏們船到中流,他把船底輕鑿抽掉一板,那水直滾漏入船內。行者乃向舟人說:「不好,不好,你這舟子如何以破船載我們。」

  八戒道;「想必是妖魔假裝客載。」舟子道:「師父們,不勞疑我,且傍了河岸,把經擔保全.」舟子急撐舟傍岸,那水賊把船撐翻。這賊只當平常僧人販貨的和尚,那識的積年弄神通的猴王?他使出神力,連舟共載,都送到東岸幫淺.這水賊跳上岸來,手執着板斧道:「艙中和尚也是你造化,船破未沉,幫着淺岸。快把擔櫃的貨物,囊中的金寶獻上來,饒你性命!」行者笑道:「你這幾個毛賊,若是當年來的,金箍棒現成,都叫你爛醬,只是如今師父不肯,我等回心。與你金寶又無,不與你貨物,你又不得遂意,只是現在的櫃擔,你們若挑的動,讓你挑了去罷。但我僧人遠來,肚中飢餓,若是你家順路,化我一齋,貨物既送了你,我出家人不打誑語,挑去挑去,省得失水落在河中。」這幾個賊信真,齊齊來挑經擔,倒也挑得起。行者道:「且往,有齋飯化了我們吃,方才送你櫃擔。」眾賊說:「你這呆和尚,饒了你殘生,免污了我板斧就夠了,還想要吃齋?」行者道:「齋是你不肯,只為難為這兩個舟子,遠送到此,你有餘錢,與他幾貫罷。」水賊道:「饒了他性命,還了他船回去也夠了,還想要錢?」大喝舟子:「快走!快走!」舟子看着三藏道:「師父,好生前行,我二人駕破舟去也。」三藏兩眼只看着行者、八戒道:「徒弟,千山萬水取來經文,如何送與水賊?」沙僧悄悄向三藏說:「師父,孫師兄自有本事,你且看他笑欣欣慨然把擔子送賊挑去。」

  卻說眾賊挑擔的挑擔,趕馬的趕馬,他道:「好了,你這幾個和尚去了罷,如不快去,板斧不饒!」行者道:「一言既出,說送,難道又跟着?小和尚往前去了。」這賊眾喜喜歡歡挑着擔子卻往南走,行者向南吹了一口氣,頃刻白茫茫水阻在南,賊眾只得向東路走,又轉過北來;行者又吹氣去,只見高山蒼蒼在北。那裡有個通道?只得從東大路前行;欲要歇肩,行者拔下無數毫毛,變了許多樵夫獵戶在後,那賊恐生事端,只得奮力挑擔前走。

  約走了五十餘里,只見一個老者,布袍竹杖,從一所莊門出來,見了這幾個賊,罵道;「本分事兒不做,又傷理胡為!且問你,挑來這櫃擔是何物?」眾賊說;「老員外,你管我,我弟兄做慣了這宗買賣,實不瞞你,是幾個長老販來的貨物,過百子河被我們劫來。」老員外笑道:「和尚家那裡販甚貨物,方才有一個僧人、一個道者在此化緣,我留他吃一便齋。講起我幾個兒子,我說起你們,他道,你們做了一向水賊,墮了無邊罪孽,今日有緣,遇着西還取經聖僧,與他出一臂之力,送了五十餘里程途。這櫃擔內都是真經,料你們誤當貨物。」眾賊聽了方才掀起擔包,看那封皮,知是經文,大笑起來。一個水賊乃動無明,執起板斧,便要劈櫃,忽然行者當前一口氣吹去,那賊兩手舉斧,如石柱一般。只見柜子金光現出,那馬化了玉龍,抵住他斧。眾賊見了。

  三藏們走到面前,老員外見了便請入中堂,叫家童僕把經擔抬入,焚香禮拜。向三藏問其來歷,三藏道:「貧增們師徒四人,奉大唐君王旨意,上靈山求取經文,回還路過寶方。」乃把一路這些辛苦說與孫員外,員外欠身施禮道:「原來是中國聖僧老爺,老拙姓孫,名行德,年近八十。生有九子。叫他務本生理,他卻不聽,乃做此違法事情,冒犯聖僧,罪過罪過!」行者聽了,笑道:「老員外,你姓名與我一家,小和尚叫做孫行者,想是排行弟兄。」員外笑道:「小師父,你今年面貌看來不過三十來歲,怎說排行弟兄?若是一家,只恐老拙還古長一倍。」行者笑道:「老員外,若看像貌,我小和尚連三十也未滿;若說生來年紀,在花果山、水簾洞已慶過五百餘歲了。」孫員外聽了合拳道:「爺爺呀,出家人莫要打誑語,我老拙也不知道甚麼花果山、水簾洞,你既慶過五百歲,到如今又不知多少歲了。」行者道:「小和尚出娘胎胞也不打誑語,我且說你聽:

  東勝神洲海外國,花果一山通祖脈。

  中有一石育神胎,日精月華成感格。

  因風化出我當身,五官六腑皆全得。

  目運金光射鬥牛,驚動天曹說我賊。

  老君爐火煉成形,歷盡春鞦韆萬百。

  只因要入牟尼門,萬劫不壞真金色。

  菩薩度我拜真師,隨取真經建功德。

  說起傳流混道孫,行者名兒師起得。

  若還問我幾多年,那記經熬日與月。

  幾見兒童作老翁,幾見滄海成田陌。」

  孫員外聽了兩眼只看着三藏,三藏道:「老員外,我徒弟說得有幾分不差。」員外只得準備齋飯待三藏。按下不提。

  且說比丘僧與靈虛子,變了丹人渡過唐僧師徒,見孫行者設出機變,把經擔倒使眾水賊挑送一程,他兩個知路必經孫員外家門來,一面夸行者機變之妙,一面又嗟嘆機變失了真誠,背了經義,卻也說不得,步步保護要緊。他兩個先到員外家化齋,說過百子河有西還取經僧眾,挑有經擔,被你眾子奪來,他道是貨物,要行劫掠,殊不知作了罪孽,卻又成了功德。兩個一面說知員外,一面吃了員外些素齋前行。

  行到一處地方,只見山高嶺峻行人少,樹密林深虎豹多。比丘僧席地而坐,向靈虎子道:「師兄,這等一處險隘地方,空身行人尚難,唐僧師徒經擔如何得過?但不知遠近何如?我們與他探個路徑,若是走不得,看那裡有轉彎去得,便是遠幾十里,也只得轉去。」靈虛子道:「師兄,你坐地,待我去探來。」他把身一縱,起在半空,看那山,高低凸凹猶還可,只是密青藤蘿礙路程;再把眼四下里一望,三面山阻,只有一面無崖無際的大河。靈虛子看了下地,說與比丘僧:「唐僧師徒來此,除非又要轉那大河,料這河不比百子河,隔界分男女,沒有客舟往來此河。我與師兄先到河口尋下舟船,以待唐僧到來。」

  比丘僧依言,他兩個直走到河口,只見那河水茫茫,無風也有千層浪,那裡有隻船兒。兩個守了半晌,無船,只得沿着河岸去尋,恰好走到一處港中,見四五個木筏,在那裡擺列着三牲燒紙。見了兩個僧道前來,便跳上三五個漢子來,把比丘、靈虛拿上木筏,也不分說,就將繩索捆起來要投下水。比丘僧與靈虛子聊施小法,那繩索根根兩段,換了又斷,眾漢方才道:「古怪,古怪!且問你這僧道,獨自兩人,身無行李,到此大河,要往何處去?」比丘僧答道:「出家人那裡有個一定方向,隨所行住,今自西來,遇見此河,料是有舟濟渡,列位具此木筏,必然東西往來,但不知見了我二人,不問個來歷,便拿上筏來,繩纏索捆,有何

  話說?」一個為首的漢子道:「你這和尚,尚兀自不知,我弟兄數人是河上豪傑,專一劫掠往來客商,方在此祭掃燒紙,討個利市采頭,卻撞着你這和尚與道人,身無片囊,又是個空門,怎不拿你做個五牲祭掃?只說你兩個有甚神通,把我繩索根根斷了?」比丘僧答道:「列位原來是河上豪傑,擺列三牲在此祀,討個采頭,真箇是遇着利市。你說我僧家乃空門,倒不是空門,乃是送財寶的和尚。」漢子道:「財寶在那裡?」比丘僧說:「我自西來,過百子河,前路見一起販寶貨客僧,櫃擔甚多,料他高山峻岭,必然難過,定是來渡此河。豪傑若是放了我,留我做個引頭,那客僧見我在你筏子上,定然來渡,你那時就中取事。可是我們兩個來送采頭的?」漢子們聽信,乃放了二人,只等販定貨客僧到來。

  卻說唐僧師徒在孫員外家吃了齋,打點前行,那員外一手扯着行者道:「師父,你既稱是我家兄,生逢異地,我年已老,不知你教誨甚事,只說你這幾個侄兒,朝出暮歸,不做些本分,今日替你師徒挑了五十餘里路程,你可有感化他回心向善的功果?若是勸化的他們做本分生理,也是師父們功德。」八戒笑道:「員外,此事何難?只恨我師兄師弟繳了一件寶貝兒在靈山庫藏,若是在手邊,都替你一頓結果了,包管你個個本分生理。」行者道:「呆子莫亂說。員外,果是要你兒子學好安分守己,可煩我三藏師父,他最能感化人回心向善。」孫員外聽了,隨向三藏禮拜請求。三藏道:「員外,你可叫出你令郎來,待小僧勸化他一番。」

  卻是何等勸化,且聽下回分解。

  總批:

  孫員外既認行者做一家,其子皆一群猢猻矣,安得能不亂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