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西遊記/第095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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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回
顯法力八戒降假妖
變尼僧悟空明正道
續西遊記
第095回
拜禮真經驅病患  積成陽氣散陰邪
第096回
動喜心妄入歡境
貪錢鈔暗惹邪謀


  詩曰:

  群機玄妙不尋常,入聖超凡義內藏。

  更有一宗靈感處,消災釋罪保平康。

  話表三藏師徒離了尼庵前行,果然道路平坦,三里一村,十里一店,只是十有九家閉戶關門。三藏見了道:「徒弟們,你看荒村曠野,蕭條寂寞,人家冷冷清清,都把屋門掩閉。」行者道:「師父,你忘了庵尼說的,多管是人戶不寧。我們不知,徑過去吧;既已知道,出家人慈悲為本,方便為門,必須尋個寺觀住下,待徒弟拉個醫方,行些法術,治療好了,也不枉經此地方一遍。」三藏道:「徒弟說的有理,可牽住馬,歇下擔子,尋那裡有住處方才做得。」行者乃歇下擔子,四面觀望。

  卻說比丘僧同靈虛子兩個,摘樹葉變兔子,救了行者獵人之驚,他前前後後,只隨着唐僧與經文到處,卻走到這條路上,見村戶人家多生災疾,也動了方便慈心。比丘僧乃向靈虛子說:「師兄,你我保護經文到東土,無非也是普濟眾生,今路到此村人家,多生災疾,料唐僧決然慈憫,那孫行者定要逞能醫治;我與師兄須在此地助他些功德,也是普濟一般。」靈虛子道:「師兄,這地方沒個人家供奉的經文,須是得個寺觀,方才留得唐僧住下。」遠遠只見幾株密樹,遮着兩間空屋,左右並沒個鄰家,靈虛子乃同比丘近前,使出道法,變成一座小廟兒。一時地方也有來見了的,只當是兩個僧道修蓋的。

  卻好行者望見說道:「師父,那密樹林間是座廟堂。」一齊走到前來。比丘兩個怕行者認得,忙變個老憎出來,迎着唐僧,故意問道:「列位師父打從何來?」三藏道:「我乃東土取經和尚,自靈山西還,路過到此,暫借上院安住一宵。」比丘故意道:「我小廟早已有個遊方道者住在此,施藥治這村坊方災病,未曾見效,列位若住在此,恐彼此不便。」行者道:「他既不能醫病用藥,如今當讓我們居祝」比丘笑道:「除非列位能醫。」行者道:「實不敢欺,我小和尚手段高哩。」比丘僧道;「師兄,你也把高處說一說我聽。」行者乃說道:

  「當年也曾嘗百草,識得誰涼誰溫好。

  寒熱須教對症醫,補瀉必從虛實考。

  望聞問切有仙傳,風寒暑溫知分曉。

  果然神聖大方家,不是凡庸沒工巧。

  大病兩服保生丸,輕邪一劑麻黃表。

  還有延齡固本膏,無病服來永不老。」

  比丘僧聽了道:「口說無憑,也罷,既是出家同道,且請進廟來,先把經文上面好生供奉,只是我廟中沒有香焚。」三藏道:「我們帶得有。」乃焚起清香,禮拜真經。

  八戒道:「師父,你方才聽了大師兄講了這些醫藥,此處不知通着甚麼地界?那裡去買藥?万一有病的來醫,將何調治?」三藏道:「我正慮此,只是我的藥餌與悟空不同。」行者說:「師父方才說不同,卻是甚麼不同?」三藏道:「我這不同講說不的,不似你那風寒暑濕、望聞問切,從口裡談來,且待你醫好疾病再說。若是醫好疾病便罷,若是醫不好,再用我方。」行者笑道:「師父,若是這等說,你那方兒用不着了,我徒弟等那病人來,小病用藥,大病用工,自然全愈。」三藏道:「只願你得成就功德。」

  果然,地方病人知道廟內有僧人醫病,那比丘僧與靈虛遠去傳說,一時扶病來醫的。行者那裡有一味藥餌,卻把泥土和成丸子哄人,三藏道;「徒弟,泥丸如何治病?分明要吃了傷人。」八戒笑道;「猴精,沒的拆拽,師父。你說有方與他不同,倒不如依你方術治吧。」行者道:「瘟呆,且待老孫醫治,如不效,再請師父去醫。」八戒道:「好猴精,不曾治人的病,先咒老豬瘟。」行者笑道:「我的主意乃是先叫你試這泥兒子。」行者說罷,只見廟外濟濟人來。說:「老小病在家中,不能行走,求長老的丸散去服,有好的,有不效的,還求長老斟酌。」行者聽得此說,乃道:「眾人且回,待明日遠去,取一樣引子來,包你全好。」眾人聽信退去。

  行者那裡取甚藥引,万左一筋斗,右一筋斗,把這村里患病人家俱游遍,查他大男小女,是何災疾。原來家家都有病因,或是不忠不孝,或是好盜邪淫,或是大秤小斗,或是怨天恨地,造出種種惡因,以致疾病災害。行者查了這些惡因,想道:「原來都是這種情由,莫說我泥丸子不效,便是盧醫扁鵲的仙丹也不靈。老孫這個醫人做不成,還去與師父醫治。」乃回到廟中。

  三藏見了道:「悟空,你那裡尋藥引子?人來要藥的久等。」行者道:「醫不成,醫不成。徒弟去查看人家病由,都是自作孽惹出來的惡因緣,若叫我老孫去醫,定要醫的:

  東家哭皇夭,西家挖地土。

  南鄰叫哀哉,北鄰嗟苦楚。」

  八戒聽了道;「猴精,原來說真方賣假藥,倒不如師父醫吧。」三藏說:「悟空,據你查看病因,既是村家人自作孽,我願在這廟中拜禮真經三日,勸眾個個回心向善,把病根消除,自然安愈。」行者道:「想必師父的法術不同,就是此等也罷。師父行師父的法術,老孫用老孫的丸散,相兼醫治。」三藏乃向老僧廟堂焚起清香,朝夕禮拜了三日,那老僧也陪伴功課。

  卻說香煙縹緲,飛散各家,無遠無近,處處都聞香氣,病者個個安康,那香氣不到之處,真是泥丸子見效。一時把人家災病消除,村家子弟無一個不到廟中來謝,也有備辦齋供的,也有奉送錢鈔的,婦女為公姑來謝,也有敬獻布帛的。三藏但受他齋供,行者道:「老孫搓泥丸子,也費了心,虎皮裙日久破損,錢鈔雖不可受,這布帛受他兩匹無害。且換換身上破襖,也好回東土。」八戒見行者受了布帛,他道:「布帛太厚,我老豬正沒一文錢鈔使使,只當齋討,受他幾文吧。」沙僧見了道:「大哥二哥,師父只受齋供,我看他心似不安,你兩個受他錢帛,只怕師父不肯。」行者道;「吃他齋飯充飢,受他布帛遮寒,總是成就善男信女功德。只是出家人錢鈔不當受。」八戒道:「偏你受的,我就受不的?」把錢望盤內沒好沒氣的一丟。那裡知這貪嗔一起,妖孽旋生。這村家多病,只因作惡,招惹了邪魔,遇着聖僧禳解真經靈感,這鄧魔正才逃散。只見一個病魔聽了八戒這種邪心,就要到廟來冤纏八戒,只因真經在廟,比丘靈虛三藏這一派正氣居中,那裡敢近?卻飛空往前,尋個頭項兒算計八戒。

  恰來到一處地方,遇着兩個鼯鼠成精,在那村鎮更樓等候過往行客要迷。病魔見了,知是鼯精,乃變了個客人,走到更樓之下,故意坐在地檻,仰頭望那更樓。這鼯精見了隨變個更夫,走下樓來,看着病魔道;「客官遠方來,想不知此樓上窗開四面,可遠望村鎮人家園囿景致。」病魔道:「正是我遠來,不曾見此樓上景致。」鼯精道;「客官要登樓,我去取梯你上。」一時取了張木梯,病魔故意上得樓來,那鼯精一口咬住病魔便吸他精髓,那裡知病魔的手段,先投入鼯精腹腸,左撐右打,把一個鼯精拿倒。那一個鼯精慌忙問道:「客官,你是何處來?把我更夫害倒,地方定來與你撥嘴。你無故上我這官樓,傷害公投,怎肯輕放你去?」病魔笑道:「你好個更夫!怎不使出你五技,卻被我一計拿倒?」鼯精聽得「五技」二字,知客官識破了他,乃現了真形道:「我兩個也只因要迷弄行客,便把我靈性自晦,原來客官也是一個邪魔,因何到此?望你且寬恕了我這五技的肛腸。」病魔一笑,頓時三個在樓上,彼此說出來歷。

  病魔道:「如今有西遊取經唐僧,取了真經回還,把我們一起病魔驅逐四散,意欲前來尋個頭向,把這和尚們迷倒,不匡此樓遇你兩個,必有神通妙算。」鼯精問道;「既是那取經僧有本事驅逐你,因何又要迷他?」病魔道:「始初他仗一派道心,把我們邪魔遠逼,不敢犯正。誰叫他把經咒換人錢帛,動了貪嗔,與邪惡人一類。」鼯鼠又問:「怎樣惡人,你們加病害與他?僧人如何驅逐?」病魔道:「我們那裡能加害惡人,只因他自作惡孽,積陰成癘,各相染惹,這僧人仰仗真經,發出正氣,積陽散陰,自然我等病魔容留不祝他今動了貪嗔,故此我得以前來。見景生情,務要把和尚迷倒。但這和尚中有好的不動貪嗔,有兩個動貧嗔的,請教你兩位如何計較他?」鼯精聽了笑道:「原來有此情由,這何難計較?今樓前瓜園結瓜正熱,你我隨變熟瓜,那和尚們挑擔到此,定是歇力,見園中瓜熟,必然來摘。待他吃下肚腸,我們任情加害。」病魔笑道:「好計,好計。」

  且說三藏禮拜真經三日,把地方災病消除,師徒辭了廟僧,往前行路,正值炎天時候,不覺的走到更樓之處。三藏道:「徒弟們,路行到此,想是鎮市,你看好座更樓高闊,下邊風涼,可暫歇一歇力。」行者道:「看那裡有池塘溪水?我也去吃些來。」大家都歇下擔子去尋水吃,

  卻說八戒走到樓前,只見一處空闊大園,那裡有池塘?走了許多遠處,只看見一地熟瓜,結得無數,八戒笑道;「造化,造化,沒有水吃,這瓜極好解渴。」回頭四望,不見園主人來,乃撿那熟大的摘了一個,剖開,三嚼兩咽,連皮一頓吃個乾淨。思量又要去摘,不匡吃的是病魔所變,那妖魔入了八戒之腹,他就橫撐豎撞,把個八戒翻腸杵肚,半步也難走,倒臥在園地。兩個鼯精忙變了一個漢子,一個婦人,各執着棍棒上前道:「好和尚,走入我園偷吃西瓜,滿地尚有瓜子,且打他一頓,再扯他去見官長。」八戒雖被病魔作耗在腹,他卻還有法力,使出個鋼鐵不壞身軀,任他兩妖棒打,只叫打的松決。兩個鼯精越着力毒打,八戒只叫打狼些,嚇的妖精住了手道:「和尚,你是那裡來的?有甚神通本事?怎麼把我們的棍棒都打爛了?」八戒道:「你便打爛了,我尚不松顙,只是實實的吃了你一個西瓜,不知怎麼肚內疼痛難當,行走不得,待我那師兄來賠你吧。」鼯精道:「你師兄是誰?」八戒道:「有名的唐僧大徒弟孫行者。」鼯精聽了道;「妙哉,妙哉,我聞孫行者原有神通本事,近來取得真經,使出一種機心,真是千變万化。我們雖有五技,怎能勝得智多識廣之人,如今得他來時,假以賠瓜,掯落他兩卷經文。廣開我們的技能。」按下不提。

  且說行者與沙僧尋了些山澗涼水,吃得滿腹,把缽盂取了些帶與三藏吃了。久等八戒不來,三藏道:「悟空,八戒吃水去,不見回來,何故?」行者道:「呆子必是在那裡風涼之處吃了水睡覺,待我找尋他去。」乃把眼四望,只見遠遠的瓜園內,八戒倒臥在地。行者忙走到面前,見兩個男婦手執著半節爛棍,口裡亂罵「偷瓜的賊禿」,那八戒愁眉皺瞼,倒在地下,哼哼唧唧。

  行者上前叫聲;「那男女們,莫要打罵,一兩個西瓜,也是小事,便是和尚吃了你的,只當齋僧結緣。」妖精道:「若只齋僧,我們辛苦一場,只好都結了緣吧。你可是他一起的?」行者道:「就是我師弟。」妖精道:「方才正講等你來賠償瓜價,你可是孫行者麼?」行者笑道;「老孫名兒,你一個看守瓜園的如何知我?」妖精說:「你這偷瓜和尚供招出來的。」行者聽了乃向八戒說:「呆子,你何故不明明化他布施,卻暗地竊取?天網恢恢,病倒在地。」乃向鼯精道:「園主,你莫怪,去取匹布來陪你吧。」鼯精道:「一個瓜我怎麼要你匹布?聞道你們取有經文,可將三五卷陪我作瓜價,我便饒他。」行者道:「便是十匹布也捨得,若要真經,便是一個字也難與你。」行者說罷,乃扶起八戒來走,八戒被那病魔舞弄,越加疼痛苦楚,半步也難行。行者只得肩負前走,這兩妖扯着那裡肯放,只叫:「快取兩卷經文來,方放你。」兩下里扯扯拽拽,正在沒奈何處。

  卻說比丘、靈虛兩個,見唐僧辭了廟門前去,他依舊還他兩間空屋,前來保護經文。未到這瓜園處,遠遠見是行者與八戒在那裡與男女爭扯,乃搖身一變,變了一個士人,靈虛變個後生,張着一把遮日傘蓋,走近前來道:「你這男女,扯這僧家何故?」鼯精便把偷瓜要經卷賠償

  話說出,行者卻把八戒吃瓜染病的話也說出,比丘僧聽了,把慧眼一看道:「原來都是妖魔捉弄八戒與行者。」悄向靈虛子說:「這種根由,分明是行者、八戒得人錢帛,貪嗔所染,他兩個俱有神通法力,這會一身不淨,便惹妖孽,無端我只得指明了他,與他自行消滅這種怪孽。乃向那男女說:「這長老吃了你一瓜,賠你匹布,已過償了,你如何問他要經看?你兩個種瓜小人,不喜布,而要經,豈是賢德?必是妖魔!你這兩個和尚不明瓜田納履之嫌,昧了李下整冠之義,便是有些道行法力也都迷了。」八戒道:「先生你說的一團道理,只是吃了他瓜腹中疼甚,已沒奈何,他還要扯着不放。」士人道:「你走熱了的心腸,被這冷瓜所逼,我有一丸解藥在此,可喜遇巧。」比丘乃把菩提子解下一粒遞與八戒道:「此藥不須吃下,只一聞他香味,千病干愈。」八戒接了在手,忙上鼻一嗅,那靈氣直入腹腸,病魔登時逼出。八戒即爬起來道:「先生虧你靈丹,我安然無玻」便與行者要走。那鼯精正要來扯,被八戒揮起拳頭就打。鼯精兩個道:「好和尚,吃了人園中辛苦種來的瓜,還要打人,只叫你到處把來做偷兒,送到官司懲治你。」畢竟怎生滅此鼯精與病魔,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