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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學庵筆記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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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學庵筆記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老學庵筆記      雜家類三雜説之屬提要
  等謹案老學庵筆記十卷續筆記二卷宋陸㳺撰案宋史藝文志雜史類中載陸㳺老學庵筆記一卷陳振孫書録解題作十卷與此本合宋史蓋傳刻之誤續筆記二卷陳氏不著於録疑當時偶未見也振孫稱其生識前軰年及耄期所記見聞殊有可觀文獻通考列之小說家中今檢所記如楊戩為蝦蟆精錢遜叔落水神救之類近怪者僅一兩條鮮于廣題逸居集曾純甫對蕭鷓巴之類雜諧戱者亦不過七八事其餘則軼聞舊典徃徃足備考證如謂遼避天祚嫌名追改重熙為重和遼史不載其事今以興中故城所存天慶二年釋慧材撰舍利塔記舊碑證之乃實有其事則知其記載不誣有禆史傳多矣惟以其祖陸佃為王安石客所作埤雅多引字說故於字說無貶詞於安石亦無譏語而安石龍晴一事併述埤雅之謬談不免曲筆杜甫詩有蔚藍天字本言天色故韓駒承用其語有水色天光共蔚藍句游乃稱蔚藍為隱語天名今考蔚藍天名別無所出惟杜田註謂見度人經然度人經所載三十二天有東方太黃皇曾天其帝曰鬱繿玉明則是帝名鬱繿非天名蔚藍游說反悞又稱宋初人尚文選草必稱王孫梅必稱驛使月必稱望舒山水必稱清暉今考驛使寄梅出陸凱詩昭明所錄實無此作亦記憶偶疏然大致可據者多不以微眚而掩宋史藝文志又載游山隂詩話一卷今其書不傳此編論詩諸條頗足見游之宗㫖亦可以補詩話之缺也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老學庵筆記卷一
  宋 陸游 撰
  徽宗南幸至潤郡官迎駕於西津及御舟抵㟁上御棕頂轎子一宦者立轎旁呼曰道君傳語衆官不須逺來衛士臚傳以告遂退
  徽宗南幸還京服栗玉竝桃冠白玉簪赭紅羽衣椉七寳輦蓋呉敏定儀注云
  髙宗在徽宗服中用白木御椅子錢大主入覲見之曰此檀香椅子耶張媫妤掩口笑曰禁中用胭脂皂莢多相公已有語更敢用檀香作椅子耶時趙鼎張浚作相也
  建炎苗劉之變內侍遇害至多有秦同老者自揚州被命至荊楚前一日還行在尚未得對亦死焉又有蕭中道者日侍左右忽得罪絀爲外郡監當前一日出城遂免
  臨安父老言苗劉戕王淵在朝天門外今都進養院前然日厯及諸公記錄皆不書但云死於路衢而已邵彪所錄謂死於第尤非也
  鼎澧羣盜如鍾相楊麼鄉語謂幻爲麼戰舡有車船有槳船有海鰍頭軍器有拏子其語謂拏爲鐃有魚義有木老鴉拏子魚義以竹竿爲柄長二三丈短兵所不能敵程昌萬部曲雖蔡州人亦習用拏子等遂屢㨗木老鴉一名不藉木取堅重木爲之長纔三尺許鋭其兩端戰船用之尤爲便㨗官軍乃更作灰礟用極脆薄瓦罐置毒藥石灰鐵蒺藜於其中臨陣以擊賊船灰飛如煙霧賊兵不能開目欲効官軍爲之則賊地無窯戶不能造也遂大敗官軍戰船亦倣賊車船而增大有長三十六丈廣四丈一尺髙七丈二尺五寸未及用而岳飛以步兵平賊至完顔亮南下車船猶在頗有功雲初張公之行趙元鎭丞相以詩送之雲速宜淨埽妖氛了來看錢塘八月潮
  鼎澧羣盜惟夏誠劉衡二砦據險不可破二人每自咤曰除是飛過洞庭湖其後卒爲岳飛所破蓋語讖雲
  趙元鎭丞相謫朱崖病亟自書銘旌雲身騎箕尾歸天上氣作山河壯本朝
  靖康二年浙西路勤王兵杭州二千人湖州九百一十五人秀州七百一十六人平江府一千七百三十八人常州七百八十五人鎭江府六百人一路共六千七百五十四人以二月七日起發東都之陷已累月矣
  集英殿宴金國人使九盞第一肉鹹豉第二爆肉雙下角子第三蓮花肉油餅骨頭第四白肉胡餅第五羣𠎣□太平畢羅第六假圓魚第七柰花索粉第八假沙魚第九水飰鹹䜴旋鮓瓜薑看食棗錮子膸餅白胡餅𩟁餅淳熙
  紹興辛酉與金交兵金遯議者謂當取壽潁宿三州屯重兵然後淮可保淮可保然後江可固惜其不果用也
  建康城李景所作其髙三丈因江山爲險固其受敵惟東北兩面而壕壍重複皆可堅守至紹興間已二百餘年所損不及十之一
  漢人入仕有以貲爲郎者司馬相如張釋之是也有入錢入榖賞以官者卜式黃霸是也入錢穀則今買官之類以貲則非也
  秦㑹之在山東欲逃歸舟楫已具獨懼敵有告者未敢決適遇有相識稍厚者以情告之謂曰何不告監軍㑹之對以不敢答曰不然吾國人若一諾公則身任其責雖死不憾若逃而獲雖欲貸不敢矣遂用其言告監軍監軍曰中丞果欲歸耶吾契丹亦有逃歸者多則被疑安知公歸而南人以爲忠也公若果去固不必顧我㑹之謝曰公若見諾亦不必問某歸後禍福也監軍遂許之
  黃元暉爲左司諫論事忤蔡氏謫昭潭後復管勾江州太平觀謝表曰言之未盡悔也奚追
  張芸叟作漁父詩曰家住未江邊門前碧水連小舟勝養馬大罟當耕田保甲元無籍青苗不著錢桃源在何處此地有神仙葢元豐中謫官湖湘時所作東坡取其意爲魚蠻子云
  張徳遠誅范瓊於建康獄中都人皆鼓舞秦㑹之殺岳飛於臨安獄中都人皆涕泣是非之公如此
  政和中大儺下桂府進面具比進到稱一副初訝其少乃是以八百枚爲一副老少妍陋無一相似者乃大驚至今桂府作此者皆致富天下及外夷皆不能及
  京師承平時宗室戚里歲時入禁中媍女上犢車皆用二小鬟持香毬在旁而袖中又自持兩小香毬車馳過香煙如雲數里不絶塵土皆香
  明州江瑤柱有二種大者江瑤小者沙瑤然沙瑤可種逾年則成江瑤矣海檜亦有二種海檜夭矯堅痩皆天成又有刻削蟠屈而成者名土音杜檜海檜絶難致凢人家所有大抵土檜也
  晁以道爲明州船場日日平旦具衣冠焚香占一卦一日有士人訪之坐間小雨以道語之曰某今日占卦有折足之象然非某也客至當之必騐無疑君宜戒之士人辭去至港口踐滑而仆脛幾折療治累月乃愈
  國初士大夫戲作語雲眼前何日赤腰下幾時黃謂朱衣吏及金帶也宣和間親王公主及他近屬戚里入宮輒得金帶關子得者旋塡姓名賣之價五百千雖卒伍屠酤自一命以上皆可得方臘破錢唐時朔日太守客次有服金帶者數十人皆朱勔家奴也時諺曰金腰帶銀腰帶趙家世界朱家壞
  仁宗賜宗室名太祖下曰世太宗下曰仲秦王下曰叔皆兄弟行世即長也其後世字之曾孫又曰伯則失之
  淳熙己酉十月二十八日車駕幸𠉀潮門外大挍場大閲是日上早膳畢出郊從駕臣僚及應奉官竝戎服擫帶子著靴大閱畢丞相親王以下賜茶是日駕出麗正門入和寧門沿路官司免起居
  建炎中平江造戰船畧計其費四百料八艣戰船長八丈爲錢一千一百五十九貫四艣海鶻船長四丈五尺爲錢三百二十九貫
  荊公素輕沈文通以爲寡學故贈之詩曰翛然一榻枕書臥直到日斜騎馬歸及作文通墓誌遂雲公雖不常讀書或規之曰渠乃狀元此語得無過乎乃改讀書作視書又嘗見鄭毅夫夢仙詩曰授我碧簡書奇篆蟠丹砂讀之不可識翻身凌紫霞大笑曰此人不識字不勘自承毅夫曰不然吾乃用太白詩語也公又笑曰自首減等
  祕閣有端硯上有紹興御書一頑字唐有凖勅惡詩今又有凖勅頑硯耶
  潘子賤題蔡奴傳神雲嘉祐中風塵中人亦如此嗚呼盛哉然蔡實元豐間人也仇氏初在民間生子爲浮屠曰了元所謂佛印禪師也已而爲廣陵人國子博士李問妾生定出嫁郜氏生蔡奴故京師人謂蔡奴爲郜六
  紹聖元符間汪內相彥章有聲太學學中爲之語曰江左二寳胡伸汪藻伸字彥時亦新安人終符寳郎
  曾文清夙興誦論語一篇終身未嘗廢
  先左丞言荊公有詩正義一部朝夕不離手字大半不可辨世謂荊公忽先儒之說葢不然也
  靖康國破二帝播遷有小崔才人與廣平郡王道君幼子名捷俱匿民間已近五十日金亦不問有從官餽以食遂爲人所發亦不免不十日北去矣城中士大夫何罪至此
  金人刧遷宗室我之有司不遺餘力然比其去義士匿之獲免者猶七百人人心可知
  國初韻畧載進士所習有何論一首施肩吾及第勅亦列其所習何論一首何論葢如三傑佐漢孰優四科取士何先之類
  嘉興人聞人茂徳名滋老儒也喜留客食然不過蔬豆而已郡人求館客者多就謀之又多蓄書喜借人自言作門客牙充書籍行開豆腐羮店予少時與之同在勅局爲刪定官談經義滾滾不倦發明極多尤邃於小學雲
  張芸叟過魏文貞公舊莊居者猶魏氏也爲賦詩云破屋居人少柴門春草長兒童不識字耕稼鄭公莊此猶未失爲農神宗夜讀宋璟傳賢其人詔訪其後得於河朔有裔孫曰宋立遺像譜牒告身皆在然宋立者已投軍矣欲與一武官而其人不願乃賜田十頃免徭役雜賦雲其微又過於魏氏言之可爲流涕
  政和末議改元王黼擬用重和既下詔矣范致虛間白上曰此契丹號也故未幾復改宣和然宣和乃契丹宮門名猶我之宣徳門也年名則實曰重熙逮建中靖國後遼避天祚嫌名追謂重熙曰重和耳不必避可也
  建炎維揚南渡時雖甚倉猝二府猶張蓋搭狨坐而出軍民有懷甎徂擊黃相者既至臨安二府因言方艱危時臣等當一切貶損今張葢搭坐尚用承平故事欲乞竝權省去𠉀事平日依舊詔從之實懲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事也
  林自爲太學博士上章相子厚啓雲伏惟門下相公有猷有爲無相無作子厚在漏舍因與執政語及大罵雲這漢敢亂道如此蔡元度曰無相無作雖出佛書然荊公字説嘗引之恐亦可用子厚復大罵曰荊公亦不曾奉勅許亂道況林自乎坐皆黙然
  靖康末括金賂敵詔羣臣服金帶者權以通犀帶易之獨存金魚又執政則正透從官則倒透至建炎中興朝廷草創猶用此制呂好問爲右丞特賜金𢃄髙宗面諭曰此𢃄朕自視上方工爲之葢特恩也紹興三年兵革初定始詔依故事服金帶
  建炎初按景德幸澶州故事置御營使以丞相領之執政則爲副使上御朝御營使副先上奏本司事然後三省密院相繼奏事其重如此
  張晉彥才氣過人然急於進取子孝祥在西掖時晉彥未老每見湯岐公自薦岐公戲之曰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是公合作底官職餘何足道所稱之官葢輔臣贈父官也意謂安國且大用耳晉彥終身以爲憾
  紹興末巨公丁丑生者數人或戲以衰健放榜陳福公作魁凌尚書景夏末名張魏公黜落
  紹興末朝士多饒州人時人語曰諸公皆不是癡漢又有監察發薦京官狀以關節欲與饒州人或規其當先孤寒監司者憤然曰得饒人處且饒人時傳以爲笑
  王嘉叟自洪倅召爲光祿丞李德逺亦召爲太常丞一日相遇於景靈幕次李謂王曰見公告詞雲其鐫月廩仍褫身章謂通判借牙緋入朝則服緑又俸薄也王答之曰亦見君告詞矣李曰云何曰具官李浩但知健羨不揆孤寒既名右相之名又字元樞之字葢謂史丞相張魏公也滿座皆笑
  予去國二十七年復來自周丞相子充一人外皆無復舊人雖吏胥亦無矣惟賣卜洞微山人亡恙亦不甚老話舊愴然西湖小昭慶僧了文相別時未三十意其尚存因被命與奉常諸公同檢視郊廟壇壝過而訪之亦已下世弟子出遺像乃一老僧使今見其人亦不復省識矣可以一歎
  晏尚書景初作一士大夫墓誌以示朱希眞希眞曰甚妙但似欠四字耳然不敢以告景初苦問之希眞指有文集十卷字下曰此處欠又問欠何字曰當增不行於世四字景初遂增藏於家三字實用希真意也
  秦㑹之丞相卒魏道弼作叅政委任頗專且大拜矣翰苑欲先作白麻又不能辦假手於士人陳豐豐以其姓魏遂以晉絳和戎對鄭公論諫久之道弼出典藩而沈守約万俟元忠竝拜左右揆翰苑者倉猝取豐所作制以與沈公而忘易晉絳鄭公之語實録例載拜相麻予在史院欲刪此一聨㑹去國不果
  陳福公長卿重厚粹美有天人之相然議者疑其少英偉之氣予爲編修官時一日與沈持要尹少稷見公於都堂閣公忽盛怒曰張德逺以元樞輒受三省樞密院訴牒雖是勲徳重亦豈當如此方言此時精神赫然目光射人退以告朝士皆云平生未嘗見此公怒也古人有貴在於怒者此豈是耶
  李莊簡公泰發奉祠還里居於新河先君築小亭曰千巖亭盡見南山公來必終日嘗賦詩曰家山好處尋難遍日日當門只臥龍欲盡南山巖壑勝須來亭上少從容每言及時事往往憤切興歎謂秦相曰咸陽一日來坐亭上舉酒屬先君曰某行且逺謫矣咸陽尤忌者某與趙元鎭耳趙既過嶠某何可免然聞趙之聞命也涕泣別子弟某則不然青鞵布襪即日行矣後十餘日果有藤州之命先君送至諸暨歸而言曰泰發談笑慷慨一如平日問其得罪之由曰不足問但咸陽終誤國家耳咸陽指檜
  張樞密子功紹興末還朝已近八十其辭免及謝表皆以屬予有一表用飛龍在天對老驥伏𭬒公皇恐語周子充左史託言於予易此二句周叩其故則曰某方丐去恐人以爲志在千里也周笑解之曰所謂志千里者正以老驥已不能行故徒有千里之志耳公雖筋力衰豈無報國之志耶子功亦笑而止蓋其謹如此又嘗謂予曰先人有遺稿滿篋皆諸經訓解字畫極難辨惟某一人識之若死遂皆不傳豈容不亟歸耶
  汪廷俊從梁才甫辟爲大名機幕專委以修北京宮闕凡五年乃成歳一再奏功輒躐遷數官五年間自宣教郎轉至中奉大夫其濫賞如此
  予在南鄭見西陲俚俗謂父曰老子雖年十七八有子亦稱老子乃悟西人所謂大范老子小范老子葢尊之以爲父也建炎初宗汝霖留守東京羣盜降附者百餘萬皆謂汝霖曰宗爺爺蓋此比也
  陳瑩中遷謫後爲人作石刻自稱除名勒停送廉州編管陳某撰劉季高得罪秦氏坐贓廢後雖復官去其左字季髙緘題及作文皆去左字不以爲愧也孫仲益亦坐以贓罪去左字則但自稱晉陵孫某而已至紹興末復左朝奉郎乃署銜
  予嘗與查元章讀太宗實録有侯莫陳利用者予問有對否元章曰昨北使有烏庫哩思謀可對也予曰北人姓名五字者固多矣元章曰不然侯莫陳可析爲三姓烏庫哩亦然故爲工也
  毛德昭名文江山人苦學至忘寢食經史多成誦喜大罵極談紹興初招徠直諫無所忌諱德昭對客議時事率不遜語人莫敢與酧對而德昭愈自若晚來臨安赴省試時秦㑹之當國數以言罪人勢焰可畏有唐錫永夫者遇德昭於朝天門茶肆中素惡其狂乃與坐附耳語曰君素號敢言不知秦太師如何德昭大駭亟起掩耳曰放氣放氣遂疾走而去追之不及
  北方多石炭南方多木炭而蜀又有竹炭燒巨竹爲之易然無煙耐久亦奇物邛州出鐵烹鍊利於竹炭皆用牛車載以入城予親見之
  杜少陵在成都有兩草堂一在萬里橋之西一在浣花皆見於詩中萬里橋故居遂湮沒不可見或雲房季可園是也
  蜀人爨薪皆短而麄束縛齊密狀如大餅餤不可遽燒必以斧破之至有以斧柴爲業者孟蜀時周世宗志欲取蜀蜀卒涅面爲斧形號破柴都
  謝景魚名倫滌硯法用蜀中貢魚紙先去墨徐以絲瓜磨洗餘漬皆盡而不損硯
  青城山上官道人北人也巢居食松麨年九十矣人有謁之者但粲然一笑耳有所請問則託言病喑一語不肯答予嘗見之於丈人觀道院忽自語養生曰爲國家致太平與長生不死皆非常人所能然且當守國使不亂以待奇才之出衛生使不夭以須異人之至不亂不夭皆不待異術惟勤而已予大喜從而叩之則已復言喑矣
  呂周輔言東坡先生與黃門公南遷相遇於梧藤間道旁有鬻湯餅者共買食之觕惡不可食黃門置箸而歎東坡已盡之矣徐謂黃門曰九三郎爾尚欲咀嚼耶大笑而起秦少游聞之曰此先生飲酒但飲濕而已
  魏道弼參政使金人軍中抗辭不撓金人大怒欲於馬前斬之揮劔垂及頸而止故道弼頭微偏
  使金舊惟使副得椉車三節人皆騎馬馬惡則蹄齧不可羈鈍則不能行良以爲苦淳熙己酉完顔璟嗣位後始命三節人皆給車供張飲食亦比舊加厚
  淳熙己酉金國賀登寶位使自雲烏實之孫喜讀書著作郎權兵部郎官鄧千里館之因道西湖至林和靖祠堂忽問曰林公嘗守臨安耶千里笑而已
  謝子肅使金囘雲北廷羣臣自圖克坦相以下大扺皆白首老人圖克坦年過九十矣又雲北姓多三兩字又極怪至五字有姓薩茂者己酉春敵移文境上曰皇帝生日本是七月今爲南朝使人冒暑不便已權改作九月一日其內鄉之意亦可嘉也
  楊廷秀在髙安有小詩云近紅莫看失燕支逺白宵明雪色奇花不見桃惟見李一生不曉退之詩予語之曰此意古人已道但不如公之詳耳廷秀愕然問古人誰曾道予曰荊公所謂積李兮縞夜崇桃兮炫晝是也廷秀大喜曰便當增入小序中


  老學庵筆記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老學庵筆記卷二
  宋 陸游 撰
  張廷老名珙唐安江原人年七十餘步趨拜起健甚自言夙興必拜數十老人血氣多滯拜則支體屈伸氣血流暢可終身無手足之疾
  魯直在戎州作樂府曰老子平生江南江北愛聽臨風笛孫郎微笑坐來聲噴霜竹予在蜀見其稿今俗本改笛爲曲以協韻非也然亦疑笛字太不入韻及居蜀久習其語音乃知瀘戎間謂笛爲曲故魯直得借用亦因以戲之耳
  秦㑹之初得疾遣前宣州通判李季設醮於天台桐柏觀季以善奏章自名行至天姥嶺下憩小店中邂逅一士人頗有俊氣問季曰公爲太師奏章乎曰然士人揺首曰徒勞耳數年間張德逺當自樞府再相劉信叔當總大兵捍邊若太師不死安有是事耶季不復敢與語即上車去醮之明日而聞秦公卒
  英州石山自城中入鍾山渉錦溪至靈泉乃出石處有數家專以取石爲生其佳者質溫潤蒼翠叩之聲如金玉然匠者頗閟之常時官司所得色枯槁聲如擊朽木皆下材也
  葉相夢錫常守常州民有比屋居者忽作高屋屋山覆蓋鄰家鄰家訟之謂他日且占地葉判曰東家屋被西家蓋仔細思量無利害他時拆屋別陳詞如今且以壁為界
  蜀人任子淵好謔鄭宣撫剛中自蜀召歸其實秦㑹之欲害之鄭公治蜀有惠政人猶覬其復來數日乃聞秦氏之指人人太息衆中或曰鄭不來矣子淵對曰秦少恩哉人稱其敢言
  秦㑹之以孫女嫁郭知運自答聘書曰某人東第華宗南宮妙選乃肯不卑於作贅何辭可拒於盟言其夫人慾去作贅字曰太惡模樣秦公曰必如此乃束縛得定聞者笑之
  張子韶對策有桂子飄香之語趙明誠妻李氏嘲之曰露花倒影栁三變桂子飄香張九成
  王荊公作相裁損宗室恩數於是宗子相率馬首陳狀訴雲均是宗廟子孫且告相公看祖宗面荊公厲聲曰祖宗親盡亦須祧遷何況賢輩於是皆散去
  呂正獻平章軍國時門下客因語次或曰嘉問敗壞家法可惜公不答客愧而退一客少留曰司空尚能容呂惠卿何況族黨此人妄意迎合可惡也公又不答既歸弟子請問二客之言如何公亦不答
  西山十二真君各有詩多訓誡語後人取為籖以占吉凶極驗射洪陸使君廟以杜子美詩為籤亦驗予在蜀以淳熙戊戌春被召臨行遣僧則華往求籤得遣興詩曰昔者龎德公未曾入州府襄陽耆舊間處士節獨苦豈無濟時策終竟畏網罟林茂鳥有歸水深魚知聚舉家隱鹿門劉表焉得取予讀之惕然顧迫貧從仕又十有二年負神之教多矣
  李知幾少時祈夢於梓潼神是夕夢至成都天寧觀有道士指織女支機石曰以是為名字則及第矣李遂改名石字知幾是舉過省
  伯父通直公字元長病右臂以左手握筆而字法勁健過人宗室不微亦然然猶是自幼習之梁子輔年且五十中風右臂不舉乃習用左手逾年作字勝於用右手時遂復起作郡
  趙廣合肥人本李伯時家小史伯時作畫每使侍左右久之遂善畫尤工作馬幾能亂真建炎中陷賊賊聞其善畫使圖所擄婦人廣毅然辭以實不能畫脅以白刃不從遂斷右手拇指遣去而廣平生實用左手亂定惟畫觀音大士而已又數年乃死今士大夫所藏伯時觀音多廣筆也
  禁中舊有絲鞋局專挑供御絲鞋不知其數嘗見蜀將呉珙被賜數百緉皆經奉御者壽皇即位惟臨朝服絲鞋退即以羅鞋易之遂廢此局
  今上初即位詔每月三日七日十七日二十七日皆進素膳
  舊制皇帝曰御膳中宮曰內膳自壽成皇后初立懇辭內膳詔權罷今中宮因之
  駕頭舊以一老宦者抱繡裹兀子於馬上髙廟時猶然今乃代以閤門官不知自何年始也
  王聖美子韶元祐末以大蓬送北客至瀛賜宴罷有振武都頭卒不堪一行人須索忽操白刃入斫聖美其子冒死直前䕶救中三刀左臂幾斷虞候卒繼至傷者六人死者一人聖美腦及耳皆傷甚明日不能與北使相見告以冒風得疾北使戲之曰曾服花蘂石散否
  前輩傳書多用鄂州蒲圻縣紙雲厚薄𦂳慢皆得中又性與麪黏相宜能久不脫
  劉韶美在都下累年不以家行得俸專以傳書書必三本雖數百卷為一部者亦然出局則杜門挍讎不與客接既歸蜀亦分作三船以備失壞已而行至秭歸新灘一舟為灘石所敗餘二舟無他遂以歸普慈築閣貯之
  隆興中議者多謂文武一等而輒為分別力欲平之有劉御帶者輒建言謂門狀牓子初無定製且僧道職醫皆用門狀而武臣非橫行乃用牓子幾與胥史卒伍輩同雖不施行然嘵嘵久之乃已
  饒德操詩為近時僧中之冠早有大志既不遇縱酒自晦或數日不醒醉時往往登屋危坐浩歌慟哭達旦乃下又嘗醉赴汴水適遇客舟救之獲免
  徐師川長子璧字待價豪邁能文辭嘗作書萬言欲投匭極言時政無所諱避師川偶見之大驚奪而焚之早死
  王性之讀書真能五行俱下往往他人纔三四行性之則已盡一紙後生有投䞇者且觀且捲俄頃即置之以此人疑其輕薄遂多謗毀其實工拙皆能記也既卒秦熺方恃其父氣燄𡼡灼手書移郡將欲取其所藏書且許以官其子長子仲信名廉清苦學有守號泣拒之曰願守此書以死不願官也郡將以旤福誘脅之皆不聽熺亦不能奪而止
  先君言舊制朝參拜舞而已政和以後增以喏然紹興中予造朝已不復喏矣淳熙末還朝則迎駕起居閤門亦喝唱喏然未嘗出聲也又紹興中朝參止磬折遂拜今閤門習儀先以笏叩額拜拜皆然謂之瞻笏亦不知起於何年也
  德壽宮德壽殿二額皆壽皇御書旁署臣某恭書四字今重華宮重華殿二額亦用此故事今上御書
  予初見梁歐陽頠傳稱頠在嶺南多致銅鼓獻奉珍異又雲銅鼔累代所無及予在宣撫司見西南夷所謂銅鼓者皆精銅極薄而堅文鏤亦頗精叩之鼕鼕如鼔不作銅聲秘閣下古器庫亦有二枚此鼓南蠻至今用之於戰陣祭享初非古物實不足辱秘府之藏然自梁時已珍貴之如此不知何理也
  杜牧之作范陽盧秀才墓誌曰生年二十未知古有人曰周公孔夫子者葢謂世雖農夫卒伍下至臧獲皆能言孔夫子而盧生猶不知所以甚言其不學也若曰周公孔子則失其指矣
  酉陽雜俎雲茄子一名落蘇今吳人正謂之落蘇或雲錢王有子跛足以聲相近故惡人言茄子亦未必然
  錢王名其居曰握髮殿吳音握惡相亂錢塘人遂謂其處曰此錢大王惡發殿也
  乾道末䕫路有部使者作中興頌刻之瞿唐峽峭壁上明年峽漲有龍起硤中適碎石壁亦可異也方刻石時有䕫州司理㕘軍以恩牓入官權教授出賦題曰歌頌大業刻金石或惡其佞謂之曰韻腳當雲老於文學乃克為之聞者為快
  秦㑹之當國有殿前司軍人施全者伺其入朝持斬馬刀邀於望僊橋下斫之斷轎子一柱而不能傷誅死其後秦每出輒以親兵五十人持挺衛之初斬全於市觀者甚衆中有一人朗言曰此不了事漢不斬何為聞者皆笑
  呂元直作相治堂吏絶嚴一日有忤意者遂批其頰吏官品巳髙慚於同列乃叩頭曰故事官吏有罪當送大理寺準法行遣今乃如蒼頭受辱某不足言望相公存朝廷事體呂大怒曰今天子巡幸海道大臣皆著草屨行泥濘中此何等時汝乃要存事體待朝廷歸東京了還汝事體未遲衆吏相顧稱善而退
  秦㑹之問宋朴參政曰某可比古何人朴遽對曰太師過郭子儀不及張子房秦頗駭曰何故對曰郭子儀為宦者發其先墓無如之何今太師能使此輩屏息畏憚過之逺矣然終不及子房者子房是去得底勲業太師是去不得底勲業秦拊髀太息曰好遂驟薦用至執政秦之叵測如此
  洪駒父竄南島有詩云關山不隔還鄉夢風月猶隨過海身
  北戶錄雲嶺南俗家富者婦産三日或匝月洗兒作團油飯以煎魚鰕雞鵞豬羊灌腸蕉子薑桂鹽豉為之據此即東坡先生所記盤遊飯也二字語相近必傳者之誤
  䕶聖楊老説被當令正方則或坐或睡更不須覔被頭此言大是又雲平旦粥後就枕則粥在腹中煖而宜睡天下第一樂也予雖未之試然覺其言之有味後讀李端叔詩云粥後復就枕夢中還在家則固有知之者矣
  陂澤惟近時最多廢吾鄉鏡湖三百里為人侵耕幾盡閬州南池亦數百里今為平陸只墳墓自以千計雖欲疏濬復其故亦不可得又非鏡湖之比成都摩訶池嘉州石堂谿之類葢不足道長安民契券至有雲某處至花蕚樓某處至含元殿者葢盡為禾黍矣而興慶池偶存十三至今為弔古之地
  故都時定器不入禁中惟用汝器以定器有芒也遂寧出羅謂之越羅亦似㑹稽尼羅而過之耀州出青瓷器謂之越器似以其類餘姚縣秘色也然極麄樸不佳惟食肆以其耐久多用之
  故都李和煼栗名聞四方他人百計效之終不可及紹興中陳福公及錢上閤出使北庭至燕山忽有兩人持煼栗各十裹來獻三節人亦人得一裹自贊曰李和兒也揮涕而去
  往時執政簽書文字卒著帽衣盤領紫背子至宣和猶不變也
  予童子時見前輩猶繫頭巾帶於前作胡桃結背子背及腋下皆垂帶長老言背子率以紫勒帛繫之散腰則謂之不敬至蔡太師為相始去勒帛及祖妣楚國鄭夫人有先左丞遺服一篋袴有繡者白地白繡鵞黃地鵞黃繡裹肚則紫地皂繡祖妣雲當時士大夫皆然也
  先左丞平居朝章之外惟服衫帽歸鄉後客來亦必著帽與坐延以酒食伯祖中大夫公每赴官或從其子出仕必著帽遍別鄰曲民家或留以酒亦為盡歡未嘗遺一家也其歸亦然
  成都諸名族婦女出入皆乗犢車惟城北郭氏車最鮮華為一城之冠謂之郭家車子江瀆廟西廂有壁畫犢車廟祝指以示予曰此郭家車子也
  呉幾先嘗言㕘寥詩云五月臨平山下路藕花無數滿汀洲五月非荷花盛時不當雲無數滿汀洲廉宣仲雲此但取句美若雲六月臨平山下路則不佳矣幾先雲只是君記得熟故以五月為勝不然止雲六月亦豈不佳哉
  仲翼有書名而前輩多以為俗然亦以配周越予嘗見其飛白大字數幅亦甚工但誠不免俗耳
  慈聖曹太后工飛白蓋習觀昭陵落筆也先人舊藏一美字徑二尺許筆勢飛動用慈壽宮寳今不知何在矣
  賈表之名公望文元公之孫也資稟甚豪嘗謂仕宦當作御史排擊姦邪否則為將帥攻討羌戎餘不足為也故平居惟好獵常自飼犬有妾焦氏者為之飼鷹鷂寢食之外但治獵事曰此所以寓吾意也晚守泗州翁彥國勤王不進久留泗上表之面叱責之且約不復餉其軍彥國媿而去及張邦昌偽赦至率郡官哭於天慶觀聖祖殿而焚其赦書偽命卒不能越泗而南所試纔一郡而所立如此許潁之間獵徒謂之賈大夫雲
  淮南諺曰雞寒上樹鴨寒下水騐之皆不然有一媼曰雞寒上距鴨寒下嘴耳上距謂縮一足下嘴謂藏其咮於翼間
  陳亞詩云陳亞今年新及第滿城人賀李衙推李乃亞之舅為醫者也今北人謂卜相之士為巡官巡官唐五代郡僚之名或謂以其巡遊賣術故有此稱然北方人市醫皆稱衙推又不知何謂
  字説盛行時有唐博士耜韓博士兼皆作字説解數十卷太學諸生作字説音訓十卷又有劉全美者作字説偏旁音釋一卷字説備撿一卷又以類相從為字㑹二十卷故相吳元中試辟雍程文盡用字説特免省門下侍郎薛肇明作詩奏御亦用字説中語予少時見族伯父彥逺和霄字韻詩云雖貧未肯氣如霄人莫能曉或叩之答曰此出字説霄字雲凡氣升此而消焉其奧如此鄉中前輩胡浚明尤酷好字説嘗因浴出大喜曰吾適在浴室中有所悟字説直字雲在隱可使十目視者直吾力學三十年今乃能造此地近時此學既廢予平生惟見王瞻叔參政篤好不衰每相見必談字説至莫不雜他語雖病亦擁被指畫誦説不少輟其次鼂子止侍郎亦好之
  先伯祖中大夫平生好墨成癖如李廷珪張遇以下皆有之李黃門邦直在真定嘗寄先左丞以陳贍墨四十笏盡以為伯祖壽晚年擇取尤精者作兩小篋常置臥榻愛䕶甚至及下世右司伯父舉篋以付通判叔父曰先人所寶汝宜謹藏之不取一笏也
  承平時滑州氷堂酒為天下第一方務德家有其法亳州太清宮檜至多檜花開時蜜蜂飛集其間不可勝數作蜜極香而味帶微苦謂之檜花蜜真奇物也歐陽公守亳時有詩曰蜂採檜花村落香則亦不獨太清而已
  柳子厚詩云海上尖山似劔鋩秋來處處割愁腸東坡用之雲割愁還有劔鋩山或謂可言割愁腸不可但言割愁亡兄仲髙雲晉張望詩曰愁來不可割此割愁二字出處也
  字所以表其人之德故儒者謂夫子曰仲尼非嫚也先左丞每言及荊公只曰介甫蘇季明書張橫渠事亦只曰子厚
  唐道士侯道華喜讀書每語人曰天上無凡俗仙人此妙語也仙傳載有遇神仙得仙樂一部使獻諸朝曰以此為大唐正始之音又有僧契虛過異境有人謂之曰此稚川仙宮也正始乃年號稚川是人字而其言乃如此豈道華所謂凡俗仙人耶
  崇寧間初興學挍州郡建學聚學糧日不暇給士人入辟雍皆給券一日不可緩緩則謂之害學政議罰不少貸已而置居養院安濟坊漏澤園所費尤大朝廷課以為殿最往往竭州郡之力僅能枝梧諺曰不養健兒卻養乞兒不管活人只管死屍蓋軍糧乏民力窮皆不問若安濟等有不及則被罪也其後少緩而神霄宮事起土木之工尤盛羣道士無賴官吏無敢少忤其意月給幣帛硃砂紙筆沈香乳香之類不可數計隨欲隨給又久之而北取燕薊調發非常動以軍期為言盜賊大起馴至喪亂而天下州郡又皆添差歸明官一州至百餘員通判鈐轄多者至十餘員雲
  本朝廢后入道謂之教主郭后曰金庭教主孟後曰華陽教主其實乃一師號耳政和後羣黃冠乃敢上道君尊號曰教主不祥甚矣孟後在瑤華宮遂去教主之稱以避尊號吁可怪也
  靖康初京師織帛及婦人首飾衣服皆備四時如節物則春旛燈毬競渡艾虎雲月之類花則桃杏荷花菊花梅花皆併為一景謂之一年景而靖康紀元果止一年葢服妖也







  老學庵筆記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老學庵筆記卷三
  宋 陸游 撰
  任元受字盡言事母盡孝母老多疾病未嘗離左右元受自言老母有疾其得疾之由或以飲食或以燥濕或以語話稍多或以憂喜稍過盡言皆朝莫候之無毫髮不盡五臟六腑中事皆洞見曲折不待切脈而後知故用藥必效雖名醫不迨也張魏公作都督欲辟之入幕元受力辭曰盡言方養親使得一神丹可以長年必持以遺老母不以獻公也況能捨母而與公軍事耶魏公太息而許之
  僧法一宗杲自東都避亂渡江各攜一笠杲笠中有黃金釵每自撿視一伺知之杲起奏厠一亟探釵擲江中杲還亡釵不敢言而色變一叱之曰與汝共學了生死大事乃眷眷此物耶我適已為汝投之江流矣杲展坐具作禮而行
  今人謂賤丈夫曰漢子葢始於晉室南渡時北齊魏愷自散騎常侍遷青州長史固辭之宣帝大怒曰何物漢子與官不就此其證也承平日有宗室名宗漢者自惡人犯其名謂漢子曰兵士舉宮皆然其妻供羅漢其子授漢書宮中人曰今日夫人召僧供十八大阿羅兵士太保請官教㸃兵士書都下鬨然傳以為笑
  㑹稽天寧觀老何道士喜栽花釀酒以延客居於觀之東廊一日有道人狀貌甚偉款門求見善談論喜作大字何欣然接之留數日乃去未幾有妖人張懷素號落托者謀亂乃前日道人也何亦坐繫獄以不知謀得釋自是畏客如虎杜門絶往還忽有一道人亦美風表多技術觀之西廊道士曰張若水介之來謁何大怒曰我坐接無賴道人幾死於囹圄豈敢復見汝耶因大罵闔扉拒之而此道人葢永嘉人林靈噩也旋得幸貴震一時賜名靈素平日一飯之恩必厚報之若水椉驛赴闕命以道官至蕊珠殿挍籍視殿修撰父贈朝奉大夫母封宜人而老何以嘗罵之朝夕憂懼若水為揮解且以書慰解之始少安觀中人至今傳笑
  老葉道人龍舒人不食五味年八十八平生未嘗有疾居會稽舜山天將寒必增屋瓦補牆壁使極完固下帷設簾多儲薪炭杜門終日及春乃出對客莊敬不肯多語弟子曰小道人極願慤嘗歸淮南省親至七月望日鄰有住菴僧召老葉飯飯已亟辭歸問其故則曰小道人約今日歸矣僧笑曰相去二三千里豈能必如約哉葉曰不然此子平日未嘗妄也僧乃送之歸及門小道人者已弛擔矣予識之已久每訪之殊無他語一日黙作意欲叩其所得纔入門即引入臥內燒香具道其遇師本末若先知者亦異矣夫
  韓退之詩云夕貶潮陽路八千歐公雲夷陵此去更三千謂八千里三千里也或以為歇後非也書弼成五服至於五千注云五千里論語冉有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注亦云六七十里五六十里也
  秦會之有十客曹冠以教其孫為門客王㑹以婦弟為親客郭知運以離婚為逐客吳益以愛壻為嬌客施全以剚刃為刺客李季以設醮奏章為羽客某人以治産為莊客丁禩以出入其家為狎客曹詠以獻計取林一飛還作子為説客初止有此九客耳秦既死葬於建康有蜀人史叔夜者懐雞絮號慟墓前其家大喜因厚遺之遂為弔客足十客之數
  鄉里前輩虞少崔言得之傅文子駿雲洪範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㑹其有極歸其有極八句葢古帝王相傳以為大訓非箕子語也至曰皇極之敷言以曰發之則箕子語傅文博極羣書少崔嚴重不妄恨予方童子不能詳叩爾
  辛參政企李守福州有主管應天啟運宮內臣武師説平日郡中待之與監司等企李初視事謁入謂客將曰此特監當耳待以通判已是過禮乃令與通判同見明日郡官朝拜神御企李病足必扶掖乃能拜既入至庭下師説忽叱候卒退曰此神御殿也企李不為動顧卒曰但扶自當具奏雍容終禮既退遂奏待罪朝廷為降師説為泉州兵官雲
  秦㑹之初賜居第時兩浙轉運司置一局曰箔場官吏甚衆專應付賜第事自是訖其死十九年不罷所費不可勝計其孫女封崇國夫人者謂之童夫人葢小名也愛一獅貓忽亡之立限令臨安府訪求及期貓不獲府為捕繫鄰居民家且欲劾兵官兵官惶恐步行求貓凡獅貓悉捕致而皆非也乃賂入宅老卒詢其狀圖百本於茶肆張之府尹因嬖人祈懇乃已其子熺十九年間無一日不鍛酒器無一日不背書畫碑刻之類
  張文潛言王中父詩喜用助語自成一體予按韓少師持國亦喜用之如酒成豈見甘而壊花在須知色即空居仁由義吾之素處順安時理則然不盡良哉用空令識者傷用舎時焉耳窮通命也歟
  岑參在西安幕府詩云那知故園月也到鐵關西韋應物作郡時亦有詩云寧知故園月今夕在西樓語意悉同而豪邁閒澹之趣居然自異
  童貫既有詔誅之命御史張達明持詔行將至南雄州貫在焉達明恐其聞而引決則不及正典刑乃先遣親事官一人馳往見貫至則通謁拜賀於庭貫問故曰有詔遣中使賜茶藥宣詔大王赴闕且聞已有河北宣撫之命貫問果否對曰今將帥皆晚進不可委寄故主上與大臣熟議以有威望習邊事無如大王者故有此命貫乃大喜顧左右曰又卻是少我不得明日達明乃至誅之貫既伏誅其死所忽有物在地如水銀鏡徑三四尺俄而斂縮不見達明復命函貫首自隨以生油水銀浸之而以生牛皮固函行一二日或言勝㨗兵有死士欲奪貫首達明恐亡之乃置首函於竹轎中坐其上然所傳葢妄也
  張達明雖早歴清顯致位綱轄然未嘗更外任奉祠居臨川郡守月旦謁之達明見其騶導歎曰人生當為五馬貴
  阮裕雲非但能言人不可得正索解言人亦不可得呂居仁用此意作詩云好詩正似佳風月解賞能知己不凡
  湯岐公自行宮留守出為㑹稽朝士以詩送行甚衆周子充在館中亦有詩而亡之岐公以書再求曰頃𫎇贈言乃為或者藏去子充極愛其遣辭之婉
  黃魯直有日記謂之家椉至宜州猶不輟書其間數言信中者葢范寥也高宗得此書真本大愛之日置御案徐師川以魯直甥召用至翰林學士上從容問信中謂誰師川對曰嶺外荒陋無士人不知何人或恐是僧耳寥時為福建兵鈐終不能自達而死
  范寥言魯直至宜州州無亭驛又無民居可僦止一僧舍可寓而適為崇寧萬壽寺法所不許乃居一城樓上亦極湫隘秋暑方熾幾不可過一日忽小雨魯直飲薄醉坐胡牀自欄楯間伸足出外以受雨顧謂寥曰信中吾平生無此快也未幾而卒
  華州以華山得名城中乃不見華山而同州見之故華人每曰世間多少不平事卻被同州看華山張芸叟守同嘗用此語作絶句後二句雲我到左馮今一月何曾得見好孱顔葢同州亦登高乃見之爾
  淳化中命李至張洎張佖宋白修太祖國史久之僅進帝紀一卷而止咸平中又命宋白宋湜舒雅吳淑修太祖國史亦終不成元豐中命曾鞏獨修五朝國史責任甚重然亦僅進太祖紀敘論一篇紀亦未及進而鞏以憂去史局遂廢
  僧行持明州人有高行而喜滑稽嘗在餘姚法性貧甚有頌曰大樹大皮裹小樹小皮纏庭前紫荊樹無皮也過年後住雪竇雪竇在四明與天童育王俱號名剎一日同見新守守問天童覺老山中幾僧對曰千五百又以問育王諶老對曰千僧末以問持持拱手曰百二十守曰三剎名相亞僧乃如此不同耶持復拱手曰敝院是實數守為撫掌
  處士李璞居壽春山一日登樓見淮灘雷雨中一龍騰拏而上雨霽行灘上得一蚌頗大偶拾視之其中有龍蟠之跡宛然鱗鬛爪角悉具先君嘗親見之
  晏安恭為越州教授張子韶為僉判晏美髯人目之為晏鬍一日同赴郡集晏最末至張戲之曰來何晏乎滿座皆笑
  晏景初尚書請僧住院僧辭以窮陋不可為景初曰髙才固易耳僧曰巧婦安能作無麪湯餅乎景初曰有麪則拙婦亦辦矣僧慙而退
  蜀俗厚何耕類省試卷中有雲是何道也夫道夫耕字也初未必有心耕有時名㑹有司亦自奇其文遂以冠蜀士士亦皆以得人相賀而不議其偶近暗號也師渾甫本名某字渾甫既拔解志髙退不赴省試其弟乃冒其名以行不以告渾甫也俄遂登第渾甫因以字為名而字伯渾人人盡知之弟仕亦至郡倅無一人議之者此事若在閩浙訟訴紛然矣
  杜起莘自蜀入朝不以家行高廟聞其清修獨處甚愛之一日因得對褒諭曰聞卿出局即蒲團紙帳如一行腳僧真難及也起莘頓首謝未幾遂擢為諫官張真父戲之曰吾蜀人如劉韶美馮圜仲及僕葢皆無妻妾塊然獨處與君等耳君乃獨以此見知得拔擢何也當撾登聞鼓訴之因相與大笑而罷起莘方為言事官而真父戲之如此雖真父豪氣蓋一時亦可見向來風俗之厚
  吳人謂杜宇為謝豹杜宇初啼時漁人得蝦曰謝豹蝦市中賣筍曰謝豹筍唐顧況送張衛尉詩曰綠樹村中謝豹啼若非吳人殆不知謝豹為何物也
  徽宗南幸還至泗州僧伽墖下問主僧曰僧伽傍白衣持錫杖者何人對曰是名木義蓋僧伽行者上曰可賜度牒與披剃
  宣和中保和殿下種茘枝成實徽廟手摘以賜燕帥王安中且賜以詩曰保和殿下茘枝丹文武衣冠被百蠻思與廷臣同此味紅塵飛鞚過燕山
  瀘州自州治東出芙蕖橋至大樓曰南定氣象軒豁樓之右繚子城數十步有亭蓋梁子輔作守時所創也正面南下臨大江名曰來風亭亭成子輔日枕簟其上得末疾歸雙流蜀人謂亭名有徵雲
  筇竹杖蜀中無之乃出徼外蠻峝蠻人持至瀘敘間賣之一枝纔四五錢以堅潤細瘦九節而直者為上品蠻人言語不通郡中有蠻判官者為之貿易蠻判官蓋郡吏然蠻人懾服惟其言是聽太不直則亦能羣訟於郡庭而易之予過敘訪山谷故跡於無等寺佛殿西廡有一堂羣蠻聚博其上骰子亦以骨為之長寸餘而匾狀若牌子折竹為籌以記勝負劇呼大笑聲如野獸宛轉氊上其意甚樂椎髻獠面幾不類人見人亦不顧省時方五月中皆被氊毳臭不可邇
  孔安國尚書序言為𨽻古定更以竹簡寫之𨽻為𨽻書古為科斗葢前一簡作科斗後一簡作𨽻書釋之以便讀誦近有善𨽻者輒自謂所書為𨽻古可笑也
  宣和間雖風俗已尚諂諛然猶趣簡便久之乃有以駢儷牋啟與手書俱行者主於牋啓故謂手書為小簡然猶各為一緘已而或厄於書吏不能俱達於是駢緘之謂之雙書紹興初趙相元鎮貴重時方多故人恐其不暇盡觀雙書乃以爵里或更作一單紙直敘所請而併上之謂之品字封後復止用雙書而小簡多其幅至十幅秦太師當國有諂者嘗執政矣出為建康留守每發一書則書百幅擇十之一用之於是不勝其煩人情厭患忽變而為劄子衆稍便之俄而劄子自二幅增至十幅每幅皆具銜其煩彌甚而謝賀之類為雙書自若紹興末史魏公為參政始命書吏鏤版從邸吏告報不受雙書後來者皆循為例政府雙書遂絶然牋啓不廢但用一二矮紙密行細書與劄子同博封之至今猶然然外郡則猶用雙書也
  元豐中王荊公居半山好觀佛書每以故金漆版書藏經名遣人就蔣山寺取之人士因有用金漆版代書帖與朋儕往來者已而苦其露泄遂有作兩版相合以片紙封其際者久之其製漸精或又以縑囊盛而封之南人謂之簡版北人謂之牌子後又通謂之簡版或簡牌予淳熙末還朝則朝士乃以小紙髙四五寸濶尺餘相往來謂之手簡簡版幾廢市中遂無賣者而紙肆作手簡賣之甚售
  士大夫交謁祖宗時用門狀後結牒右件如前謹牒若今公文後以為煩而去之元豐後又盛行手刺前不具銜上雲某謹上謁某官某月日結銜姓名刺或雲狀亦或不結銜止書郡名然皆手書蘇黃鼂張諸公皆然今猶有藏之者後又止行門狀或不能一一作門狀則但留語閽人云某官來見而苦於閽人匿而不告紹興初乃用牓子直書銜及姓名至今不廢
  石藏用名用之髙醫也嘗言今人稟賦怯薄故按古方用藥多不能愈病非獨人也金石草木之藥亦皆比古力弱非倍用之不能取效故藏用以喜用熱藥得謗羣醫至為謡言曰藏用檐頭三斗火人或畏之惟鼂以道大喜其説每見親友蓄丹無多寡盡取食之或不待告主人主人驚駭急告以不宜多服以道大笑不顧然亦不為害此蓋稟賦之偏他人不可效也晚乃以盛冬伏石上書丹為石冷所逼得隂毒傷寒而死
  予族子相少服兔絲子凡數年所服至多飲食倍常氣血充盛忽因浴去背垢背覺腫急視之隨視隨長赤焮異常葢大疽也適四五月間金銀藤開花時乃大取依良方所載法飲至兩日至數斤背腫消盡以此知非獨金石不可妄服兔絲過餌亦能作疽如此不可不戒
  初虞世字和甫以醫名天下元符中皇子鄧王生月餘得癎疾危甚羣醫束手虞世獨以為必無可慮不三日王薨信乎醫之難也
  佛經戒比丘非時食蓋其法過午則不食也而蜀僧招客莫食謂之非時董仲舒三年不窺園謂勤苦不遊嬉也館中著庭有園每㑹飯罷輒相語曰今日窺園乎此二事甚相類
  范丞相覺民拜參知政事時厯任未嘗滿一考
  宣和中百司庻府悉有內侍官為承受實專其事長貳皆取決焉梁師成為祕書省承受坐於長貳之上所不置承受者三省密院學士院而已
  趙髙為中丞相龔澄樞為內太師猶稍與外庭異童貫真為太師領樞密院振古所無
  吳玠守蜀如和尚原破敵平仙人原潭毒關之類皆創為控扼之地古人所未嘗知可謂名將矣
  蜀孟氏時苑中忽生百合花一本數百房皆竝蔕圖其狀於聖壽寺門樓之東頰壁間謂之瑞花圖至今尚存乃知草木之妖無世無之
  曹孝忠者以醫得幸政和宣和間其子以翰林醫官換武官俄又換文遂除館職初蜀人謂病風者為雲畫家所謂趙雲子是矣至是京師市人亦有此語館中㑹語及宸翰或謂曹氏子曰計公家富有雲漢之章也曹忽大怒曰爾便雲漢坐皆惘然而曹肆罵不已事聞復還右選除閤門官
  宣和末婦人鞵底尖以二色合成名錯到底竹骨扇以木為柄舊矣忽變為短柄止挿至扇半名不徹頭皆服妖也
  種彝叔靖康初以保靜節鉞致仕居長安村墅一夕旌節有聲甚異旦而中使至遂起五代時安重誨王峻皆嘗有此異見周太祖實録二人者皆得禍彝叔雖自是登樞府然功名不成亦非吉兆也
  崇寧中長星出推步躔度長七十二萬里













  老學庵筆記卷三
<子部,雜家類,雜說之屬,老學庵筆記>



  欽定四庫全書
  老學庵筆記卷四
  宋 陸游 撰
  謁丞相雖三公亦入客次故相入朝以經筵或內祠奉朝請班退亦與從官同捲班而出三公無班若不秉政惟立使相班與貴戚諸人雜立
  故相前執政入朝當張葢㬰魏公始撤去見任執政為宣撫使舊用劄子關三省樞密院押字而已王公明參政始改用申狀
  百官入殿門閤門輒促之曰那行那音糯予去國二十七年復還朝儀寖有不同唯此聲尚存
  四川宣撫使置司利州或興元府以見任執政為之而成都自置四川制置使制置使移文宣撫司當用申狀而倔強不伏又以見任執政無用牒之理於是但用申宣撫某官不肯申宣撫司此當拒而不受或聞之朝廷而宣撫使依違不能問也
  李公擇孫莘老平時至相親厚皆終於御史中丞元祐五年二月二日公擇卒三日莘老卒先後纔一日
  曾子宣以大觀元年八月二日卒其弟子開以三日卒先後纔一日
  蔡京祖某父準及京皆以七月二十一日卒三世同忌日
  張文潛三子秬秸和皆中進士第秬秸在陳死於兵和為陜府教官歸葬二兄復遇盜見殺文潛遂亡後可哀也
  予年十餘歲時見郊野間鬼火至多麥苗稻穗之杪往往出火色正青俄復不見葢是時去兵亂未久所謂人血為燐者信不妄也今則絶不復見見者輒以為怪矣
  太母祖母也猶謂祖為大父熙寧元豐間稱曹太皇為太母元祐中稱高太皇為太母皆謂帝之祖母爾元符中謂向太后為太母紹興中謂韋太后為太母則非矣
  宣和末鄭伸自撿挍太師忽落撿挍為真太師國初以來所無有也
  曹佾以太皇太后之弟且英宗受天下於仁祖故神廟所以養慈聖光獻者備極隆厚佾官至中書令㑹慈聖上僊佾解官行服服闋當還故官而官制行使相不帶三省長官例換開府儀同三司於是特封佾濟陽郡王及薨追封泝王外戚封王自佾始然佾之例後豈可用哉
  建炎大駕南渡後每邊事危急則住常程謂專治軍旅其他皆權止施行又急則放百司謂官吏權聽自便幸明州時呂相欲並從官聽自便高宗不可乃止
  建炎初大駕駐蹕南京揚州而東京置留守司則百司庶府為二其一曰在京某司其一曰行在某司其後大駕幸建康㑹稽而六宮往江西則亦分為二曰行在某司行宮某司已而大駕幸建康六宮留臨安則建康為行在臨安為行宮今東京阻隔而臨安官司猶曰行在某司示不忘恢復也
  郭子儀三十年無緦麻服人或疑其不然安厚卿樞宻逾二紀無功緦之戚乃近歲事也
  故都紫宸殿有二金狻猊葢香獸也故晏公冬宴詩云狻猊對立香煙度鸑鷟交飛組繡明靖康後入於金奉使者嘗見之
  南齊胡諧之譖梁州刺史范柏年於武帝曰欲擅一州柏年已受代帝欲不問諧之曰見虎格得而放上山於是賜死紹聖中謫元祐大臣過嶺呂吉甫聞之嘻笑曰捕得黃巢笞而遣之
  顔夷仲為少蓬尚無出身久之乃賜第除西掖
  予在嚴州時得陸海軍節度使印藏軍資庫葢節度使鄭翼之所賜印也翼之南渡後死
  辰沅靖州蠻有犵狑有犵獠有犵𤣟有犵㺏有山猺俗亦土著外愚內黠皆焚山而耕所種粟豆而已食不足則獵野獸至燒龜蛇啖之其負物則少者輕老者重率皆束於背婦人負者尤多男未娶者以金雞羽挿髻女未嫁者以海螺為數珠掛頸上嫁娶先密約乃伺女於路刧縛以歸亦忿爭叫號求救其實皆偽也生子乃持牛酒拜女父母初亦佯怒卻之鄰里共勸乃受飲酒以鼻一飲至數升名鈎藤酒不知何物醉則男女聚而踏歌農隙時至一二百人為曹手相握而歌數人吹笙在前導之貯缸酒於樹隂饑不復食惟就缸取酒恣飲已而復歌夜疲則野宿至三日未厭則五日或七日方散歸上元則入城市觀燈呼郡縣官曰大官欲人謂己為足下否則怒其歌有曰小娘子葉底花無事出來吃琖茶葢竹枝之類也諸蠻惟犵狑頗強習戰鬭他時或能為邊患
  童貫平方宼時受富民獻遺文臣曰上書可采武臣曰軍前有勞竝補官仍許磨勘封贈為官戶比事平有司計之凡四千七百人有奇
  呉元中丞相在辟雍試經義五篇盡用字説援據精博蔡京為進呈特免省赴廷試以為學字説之勸及作相上章乞復春秋科反攻王氏徐擇之時為左相語人曰吳相此舉雖湯武不能過客不解擇之曰逆取而順守元中甚不能平
  姚平仲謀劫敵寨欽廟以詢種彝叔彝叔持不可甚堅及平仲敗彝叔乃請速再擊之曰今必勝矣或問平仲之舉為敵所笑奈何再擊彝叔曰此所以必勝也然朝廷方上下震慄無能用者彝叔可謂知兵矣
  綦翰林叔厚謝宮祠表雲雜宮錦於漁簔敢忘君賜話玉堂於茆舍更覺身榮時歎其工又有一表雲欲掛衣冠尚低囘於末路未先犬馬儻邂逅於初心尤佳
  祕書新省成徽廟臨幸孫叔詣參政作賀表雲蓬萊道山一新羣玉之搆勾陳羽衛共仰六飛之臨同時無能及者
  錢遜叔侍郎少時泝汴舟敗溺水流二十里遇救得不死旬日猶苦腰痛不悟其故視之有手跡大如扇色正青五指及掌宛然可識若擎其腰間者此其所以不死也耶
  遼相李儼作黃菊賦獻其主耶律𢎞基𢎞基作詩題其後以賜之雲昨日得卿黃菊賦碎剪金英塡作句袖中猶覺有餘香冷落西風吹不去
  㑹稽法雲長老重喜為童子時初不識字因埽寺廊忽若有省遂能詩其警句雲地爐無火客囊空雪似楊花落歳窮拾得斷麻縫壞衲不知身在寂寥中程公闢修撰守會稽聞喜名一日召之與游蕺山上方院索詩喜即吟雲行到寺中寺坐觀山外山葢戲用公闢體也
  呂吉甫在北都甚愛鼂以道以道方以元符上書謫官吉甫不敢薦謂曰君才如此乃自蹈罪籍可惜也以道對曰詠之無他但沒著文章處耳其恃氣不撓如此
  鼂以道與其弟季比同應舉以道獨拔解時考試官葛某眇一目以道戲作詩云沒興主司逢葛八賢弟被黜兄薦發細思堪惜又堪嫌一壁有眼半壁瞎
  張文潛生而有文在其手曰耒故以為名而字文潛張文潛虎圖詩云煩君衛吾寢起此蓬蓽陋坐令盜肉䑕不敢窺白晝譏其似貓也
  白樂天有忠州木蓮詩予遊臨邛白鶴山寺佛殿前有兩株其高數丈葉堅厚如桂以仲夏發花狀如芙蕖香亦酷似寺僧雲花拆時有聲如破竹然一郡止此二株不知何自至也成都多奇花亦未嘗見
  舊制兩省中書在門下之上元豐易之
  舊制丞相署敕皆著姓官至僕射則去姓元豐新制以僕射為相故皆不著姓
  徐敦立言往時士大夫家婦女坐椅子兀子則人皆譏笑其無法度梳洗床火爐床家家有之今猶有高鏡臺葢施床則與人面適平也或雲禁中尚用之特外間不復用耳
  頃歳駮放秦塤等科名方集議時中司誤以駮為剝衆雖知其非畏中司者䕶前遂皆書曰剝可以一笑
  余深罷相居福州第中有茘枝初實絶大而美名曰亮功紅亮功者深家御書閣名也靖康中深謫建昌軍既行茘枝不復實明年深歸茘枝復如故乃知世間富貴人皆有隂相之者
  紹興中蔡京館遼使李儼蓋泛使者留館頗久一日儼方飲忽持盤中杏曰來未花開如今多幸京即舉梨謂之曰去雖葉落未可輕離
  宣和末黃安時曰亂作不過一二年矣天使蔡京八十不死病亟復蘇是將使之身受禍也天下其能久無事乎
  唐拾遺耿湋下邽喜叔孫主簿鄭少府見過詩云不是仇梅至何人問百憂蘇子由作績溪令時有贈同官詩云歸報仇梅省文字麥苗含穟欲蠶眠蓋用湋語也近歲均州刻本輒改為仇香
  僧宗昂住㑹稽能仁寺有故相寓寺中已而復相宗昂被敕住持郎官馬子約題詩法堂壁間曰十年衰病臥林泉鵷鷺羣飛競刺天黃紙除書猶到汝固知清世不遺賢
  慎東美字伯筠秋夜待潮於錢塘江沙上露坐設大酒樽及一杯對月獨飲意象傲逸吟嘯自若顧子敦適遇之亦懷一杯就其樽對酌伯筠不問子敦亦不與之語酒盡各散去伯筠工書王逢原贈之詩極稱其筆法有曰鐵索急纏蛟龍僵蓋言其老勁也東坡見其題壁亦曰此有何好但似篾束枯骨耳伯筠聞之笑曰此意逢原已道了今惟丹陽有戴叔倫碑是其遺跡
  予為福州德寧縣主簿入郡過羅源縣走馬嶺見荊棘中有崖石刻樹石二大字竒古可愛即令從者薙除觀之乃才翁所賞樹石大字蓋蘇舜元書也因以告縣令項膺服善作欄楯䕶之雲
  銅色本黃古鐘鼎彝器大抵皆黃銅耳今人得之地中者歳久色變理自應耳今郊廟所製乃以藥薰染令蒼黑此何理也
  曾子開封曲阜縣子謝任伯封陽夏縣伯曲阜今仙源縣陽夏今城父縣方疏封時已無二縣矣司封殆失職也
  蔡京為太師賜印文曰公相之印因自稱公相童貫亦官至太師都下人謂之媼相
  館職常苦俸薄而吏人食錢甚厚周子充作正字時嘗戲曰豈所謂省官不如省吏耶都下舊謂館職為省官故云
  趙相初除都督中外軍事孫叔詣參政時為學士當制請曰是雖王導故事然若兼中外則雖陛下禁衛三衙皆統之恐權太重非防微杜漸之意乃改為都督諸路軍馬制出趙乃知之頗不樂
  呂居仁詩云蠟燼堆盤酒過花世以為新司馬溫公有五字雲煙曲香尋篆杯深酒過花居仁葢取之也
  茶山先生雲徐師川擬荊公細數落花因坐久緩尋芳草得歸遲雲細落李花𨚗可數偶行芳草歩因遲初不解其意久乃得之蓋師川專師陶淵明者也淵明之詩皆適然寓意而不留於物如悠然見南山東坡所以知其決非望南山也今雲細數落花緩尋芳草留意甚矣故易之又雲荊公多用淵明語而意異如柴門雖設要常關雲向無心能出岫要字能字皆非淵明本意也
  傅丈子駿奏事誤稱名退而移文閤門請彈奏閤門以殿上語非有司所得聞不受子駿乃自劾詔放罪
  從舅唐仲俊年八十五六極康寧自言少時因讀千字文有所悟謂心動神疲四字也平生遇事未嘗動心故老而不衰
  永清軍者貝州也王則據州叛既平改州曰恩州而削其節鎮及宣和中復幽州乃建為永清軍節度以命郭藥師藥師果亦叛蓋不祥也
  紹聖中貶元祐人蘇子瞻儋州子由雷州劉莘老新州皆戲取其字之偏旁也時相之忍忮如此
  魯直詩有題扇草色青青栁色黃一首唐人賈至趙嘏詩中皆有之山谷蓋偶書扇上耳至詩中作吹愁去嘏詩中作吹愁卻卻字為是蓋唐人語猶雲吹卻愁也
  周子充言退之黃陵廟碑辨陟方事非也古蓋謂適逺為陟書曰若陟遐必自邇猶今人言上路也豈得雲南方地勢下耶
  常瓌字子然河朔人本農家一村數十百家皆常氏多不通譜子然既為御史一村之人名皆從玉雖走史下令皆然無如之何子然乃名子曰任佚美向謂周任史佚子美叔向也意使人不可效耳
  湯丞相封慶國公命下湯公謂此仁宗賜履之國自天聖以來無封者欲請避之或曰何執中嘗封慶國公矣湯公曰執中不知引避此何足為法哉卒辭之改封岐
  古所謂長夜之飲或以為達旦非也薛許昌宮詞雲畫燭燒闌煖復迷殿帷深宻下銀泥開門欲作侵晨散已是明朝日向西此所謂長夜之飲也
  王逸少筆經曰有人以綠沈漆竹管及鏤管見遺老杜所謂苔臥綠沈槍蓋謂是也
  歐陽公梅宛陵王文恭集皆有小桃詩歐詩云雪裏花開人未知摘來相顧共驚疑便須索酒花前醉初見今年第一枝初但謂桃花有一種早開者耳及遊成都始識所謂小桃者上元前後即著花狀如垂絲海棠曾子固雜識雲正月二十開天章閣賞小桃正謂此也
  王定國素為馮當世所知而荊公絶不樂之一日當世力薦於神祖荊公即曰此孺子耳當世忿曰王鞏戊子生安得謂之孺子蓋鞏之生與同天節同日也荊公愕然不覺退立
  汪彥章草赦書敘軍興征斂其詞雲八世祖宗之澤豈汝能忘一時社稷之憂非予獲已最為精當人以比陸宣公興元赦書然議者謂自太祖至哲宗方七世若並道君數之又不應曰祖宗彥章亦悔之信乎文之難也
  童汪錡能執干戈以衛社稷本謂幼而能赴國難耳非姓童也翟公巽作童貫告詞雲爾祖汪錡誤也或雲故以戲之
  劉長卿詩曰千峰共夕陽佳句也近時僧癩可用之雲亂山爭落日雖工而窘不迨本句
  李後主落花詩云鶯狂應有限蝶舞已無多未幾亡國宋子京亦有落花詩云香隨蜂蜜盡紅入燕泥乾亦不久下世詩讖蓋有之矣
  隋唐嘉話雲崔日知恨不居八座及為太常卿於㕔事後起一樓正與尚書省相望時號崔公望省樓又小説載御史久次不得為郎者道過南宮輒囘首望之俗號拗項橋如此之類猶是謗語予讀鄭畋作學士時金鸞坡上南望詩云玉晨鐘韻上空虛畫㦸祥煙擁帝居極目向南無限地綠煙深處認中書則其意著矣乃知朝士妄想自古已然可付一笑
  今世所道俗語多唐以來人詩何人更向死前休韓退之詩也林下何曾見一人靈澈詩也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羅隱詩也世亂奴欺主年衰鬼弄人海枯終見底人死不知心杜荀鶴詩也事向無心得章碣詩也但有路可上更髙人也行龔霖詩也忍事敵災星司空圖詩也一朝權入手看取令行時朱灣詩也自己情雖切他人未肯忙裴説詩也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馮道詩也在家貧亦好戎昱詩也
  漢𨽻歳久風雨剝蝕故其字無復鋒鋩近者杜仲微乃故用禿筆作𨽻自謂得漢刻遺法豈其然乎
  曾子宣丞相嘗排蔡京於欽聖太后簾前太后不以為然曾公論不已太后曰且耐辛苦蓋禁中語欲遣之使退則曰耐辛苦也京已出太原復留
  趙正夫丞相薨車駕臨幸夫人郭氏哭拜請恩澤者三事其一乃乞於諡中帶一正字餘二事皆即許可惟賜諡事獨曰待理㑹平時徽廟凡言待理㑹者皆不許之詞也正夫遂諡清憲
  富鄭公初請功德院得勅額曰奉親已而乃作兩院共用一名謂之南奉親院北奉親院
  陳魯公薨以其遭際龍飛又薨於位與王岐公同於是詔用岐公元豐末贈典超贈太師其他恩數皆視岐公猶可也及其家請諡遂特賜諡曰文恭蓋亦用岐公諡用他人之諡以為恩數自古烏有此事哉
  諺有曰濮州鐘世不知為何等語嘗有人死見隂官濮州人也問以此亦不能對予案此事見周世宗實錄顯德六年二月丁丑幸太清觀先是乾明門外修太清觀成上聞濮州有大鐘聲聞十里乃命徙之以賜是觀至是往觀焉
  予參成都議幙攝事漢嘉一見茘子熟時淩雲山安樂園皆盛處糾曹何預元立法曹蔡迨肩吾皆佳士相與同樂薛許昌亦嘗以成都幙府來攝郡未久罷去故其茘枝詩曰歲杪監州曾見樹時新入座但聞名蓋恨不及時也每與二君誦之
  東坡守杭法外刺配顔巽父子御史論為不法累章不已蘇公雖放罪而顔巽者竟以朝旨放自便自是豪猾益甚以藥塗鹽鈔而用既毀抹賂主者浸洗之藥盡而鈔不傷雖老於其事者不能辨他不法尤衆有司稍按治輒劫持之曰某官乃元祐姧黨某親舊故觀望害我公形狀牒時治黨籍方苛峻雖監司郡守得其牒輒畏縮解縱乃已大觀中胡奕修為提舉鹽事㑹計已毀抹鹽鈔得其姧奏之黥竄化州籍沒貲産一方稱快
  天下名山惟華山茅山青城山無僧寺青城十里外有一寺曰布金洪水壞之今復葺於旁里許
  僧可遵者詩本凡惡偶以直待衆生總無垢之句為東坡所賞書一絶於壁間繼之山中道俗隨東坡者甚衆即日傳至圜通遵適在焉大自矜詡追東坡至前塗而塗中又傳東坡三峽橋詩遵即對東坡自言有一絶卻欲題三峽之後旅次不及書遂朗吟曰君能識我湯泉句我卻愛君三峽詩道得可嚥不可漱幾多詩將豎降旗東坡既悔賞拔之誤且惡其無禮因促駕去觀者稱快遵方大言曰子瞻護短見我詩好甚故妬而去徑至棲賢欲題所舉絶句寺僧方礱石刻東坡詩大詬而逐之山中傳以為笑





  老學庵筆記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老學庵筆記卷五
  宋 陸游 撰
  種徵君明逸既隱操不終雖驟登侍從眷禮優渥然常懼讒嫉其寄懷詩曰予生背時性孤僻自信巳道輕浮名中途失計被簪紱目覩寵辱心潛驚雖從鵷鸞共班序常恐青蠅微有聲清風滿壑石田在終謝吾君甘退耕其憂畏如此又有寄二華隱者詩曰我本厭虛名致身天子庭不終高尚事有媿少微星北闕空追悔西山羨獨醒秋風舊期約何日去㝠㝠然其後卒遭王嗣宗之辱可以為輕出者之戒世傳常夷甫晚年悔仕亦不足多怪也
  宋太素尚書中酒詩云中酒事俱妨偷眠就黑房靜嫌鸚鵡鬧渇憶茘枝香病與慵相續心和夢尚狂從今改題品不號醉為鄉非眞中酒者不能知此味也
  紹興中有貴人好為俳諧體詩及箋啓詩云綠樹帶雲山罨畫斜陽入竹地銷金上汪內相啓雲長楸脫卻青羅帔綠葢千層俊鷹解下綠絲縧青雲萬里後生遂有以為工者賴是時前輩猶在雅正未衰不然與五代之體何異此事繫時治忽非細事也
  承平時鄜州田氏作泥孩兒名天下態度無窮雖京師工效之莫能及一對至直十縑一床至直十千一床者或五或七也小者二三寸大者尺餘無絶大者予家藏一臥者有小字雲鄜畤田玘製紹興初避地東陽山中歸則亡之矣
  隆興間有揚州帥貴戚也宴席間語客曰諺謂三世仕宦方解著衣喫飯僕欲作一書言衣帽酒殽之制未得書名通判鮮于廣蜀人即對曰公方立勲業今必無暇及此他時功成名遂均逸林下乃可成書耳請先立名曰逸居集帥不之悟有牛簽判者京東歸正官也輒操齊音曰安撫莫信此是通判罵安撫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是甚言語帥為發怒赬面而簽判欣然有得色
  鼂子止雲曾見東坡手書四州環一島詩其間茫茫太倉中一句乃區區魏中梁不知果否蘇季真雲寄張文潛桄榔杖詩初本雲酒半消其下雲江邊獨曳桄榔杖林下閒尋蓽撥苗盛孝章又誤為孝標已而悟故盡易之雖其家所傳然去今所行亡字韻殊逺恐傳者之誤也
  范至能在成都嘗求亭名於予予曰思鱸至能大以為佳時方作墨即以銘墨背然不果築亭也
  臨邛夾門鎮山險處得瓦棺長七尺厚幾二寸與今木棺略同但葢底相反骨猶不壊棺外列置瓦器皆極淳古時靖康丙午歲也李知幾及見之
  市人有以博戲取人財者每博必大勝號松子量不知何物語也亦不知其字云何李端叔為人作墓誌亦用此三字端叔前輩也必有所據
  今官制光祿大夫轉銀青銀青轉金紫金紫轉特進五代以前乃自銀青轉金紫金紫轉光祿光祿轉特進據馮道長樂老序所載甚詳
  莊文太子初封鄧王予為陳魯公史魏公言鄧王乃錢俶歸朝後所封又哲宗之子早薨亦封鄧王當避此不祥之名二公曰已降詔俟郊禮改封可也莊文竟早世
  東坡贈趙德麟秋陽賦雲生於不土之里而詠無言之詩葢寓畤字也
  尹少稷強記日能誦麻沙版本書厚一寸嘗於呂居仁舍人坐上記厯日酒一行記兩月不差一字
  肅王與沈元用同使金館於燕山愍忠寺暇日無聊同行寺中偶有唐人碑詞皆偶儷凡二千餘言元用素強記即朗誦一再肅王不視且聽且行若不經意元用歸欲矜其敏取紙追書之不能記者闕之凡闕十四字書畢肅王視之即舉筆盡補其所缺無遺者又改元用謬誤四五處置筆他語略無矜色元用駭服
  靖康兵亂宣和舊臣悉已逺竄黃安時居壽春歎曰造禍者全家盡去嶺外避地卻令我輩橫屍路隅耶安時卒死於兵可哀也
  高宗除䘮予以禮部郎入讀祝至几筵殿葢帝平日所御處也殿三楹殊非高大陳列幾席椸枷之類亦與常人家不甚相逺猶想見髙廟之儉德也
  夜涼疑有雨院靜似無僧此潘逍遙詩也
  田登作郡自諱其名觸者必怒吏卒多被榜笞於是舉州皆謂燈為火上元放燈許人入州治遊觀吏人遂書榜掲於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
  劉隨州詩海內猶多事天涯見近臣言天下方亂思見天子而不可得得天子近臣亦足自慰矣見天子近臣已足自慰況又見之於天涯乎其愛君憂國之意鬱然見於言外
  紹興間復古殿供御墨葢新安墨工戴彥衡所造自禁中降出雙角龍文或雲米友仁侍郎所畫也中官欲於苑中作墨竈取西湖九里松作煤彥衡力持不可曰松當用黃山所産此平地松豈可用人重其有守
  祖母楚國夫人大觀庚寅在京師病累月醫藥莫效雖名醫如石藏用輩皆謂難治一日有老道人狀貌甚古銅冠緋氅一丫髻童子操長柄白紙扇從後過門自言疾無輕重一灸立愈先君延入問其術道人探囊出少艾取一甎灸之祖母方臥忽覺腹間痛甚如火灼道人自言九十歳遂徑去追之疾馳不可及祖母是時未六十復二十餘年年八十三乃終祖母沒後又二十年從兄子楫監三江鹽場偶飲於士人毛氏忽見道人衣冠及童子悉如祖母平日所言方愕然道人忽自言京師灸甎事言訖遽遯去遍尋不可得毛君雲其妻病道人為灸屋柱十餘壯病脫然愈方欲謝之不意其去也世或疑神仙以為𣺌茫豈不謬哉
  齊民要術有鹹杬子法用杬木皮漬鴨卵今呉人用虎杖根漬之亦古遺法
  曹詠為浙漕一日坐客言徽州汪王靈異者詠問汪王若為對有唐永夫者在坐遽曰可對曹漕詠以為工遂愛之曾覿字純甫偶歸正官蕭鷓巴來謁既退復一客至其所狎也因問曰蕭鷓巴可對何人客曰正可對曾鶉脯覿以為嫚已大怒與之絶然鷓巴北人實謂之扎巴
  童貫為太師用廣南龔澄樞故事林靈素為金門羽客用閩王時譚紫霄故事嗚呼異哉
  元豐間建尚書省於皇城之西鑄三省印米芾謂印文背戾不利輔臣故自用印以來凡為相者悉投竄善終者亦追加貶削其免者蘇丞相頌一人而已蔡京再領省事遂別鑄公相之印其後家安國乂謂省居白虎位故不利京又因建明堂遷尚書省於外以避之然京亦竄死二子坐誅其家至今廢不知為善而遷省易印以避禍亦愚矣哉
  王黼作相請朝假歸咸平焚黃畫舫數十沿路作樂固已駭物論紹興中秦熺亦歸金陵焚黃臨安及轉運司舟舫盡選以行不足擇取於浙西一路凡數百艘皆窮極丹雘之飾郡縣監司迎餞數百里不絶平江當運河結綵樓數丈大合樂官妓舞於其上縹緲若在雲間熺處之自若
  秦太師娶王禹玉孫女故諸王皆用事有王子溶者為浙東倉司官屬郡宴必與提舉者同席陵忽玩戲無所不至提舉者事之反若官屬已而又知吳縣尤放肆郡守宴客初就蓆子溶遣縣吏呼伎樂伶人即皆馳往無敢留者上元吳縣放燈召太守為客郡治乃寂無一人又嘗夜半遣㕔吏叩府門言知縣傳語必請面見守狼狽攬衣秉燭出問之乃曰知縣酒渇聞有鹹虀欲覓一甌其陵侮如此守亟取遺之不敢較也
  司馬安四至九卿當時以為善宦以今觀之則謂之拙宦可也彼汨䘮廉恥廣為道徑者不數年至公相矣安用四至九卿哉
  蔡京賜第有六鶴堂髙四丈九尺人行其下望之如蟻故都里巷間人言利之小者曰八文十二謂十為諶葢語急故以平聲呼之白傅詩曰綠浪東西南北路紅欄三百九十橋宋文安公宮詞曰三十六所春宮館一一香風送管絃鼂以道詩亦云煩君一日殷勤意示我十年感遇詩則詩家亦以十為諶矣
  周宇文䕶與母閻書曰受形稟氣皆知母子誰知薩保如此不孝此乃對母自稱小名南齊武帝崩鬰林王即位明帝謀廢立右僕射王晏盡力助之從弟思逺謂晏曰兄荷武帝厚恩一旦贊人如此事何以自立因勸之引決及晏拜驃騎謂思逺兄思徵曰隆昌之末阿戎勸吾自裁若用其語豈有今日思遠曰如阿戎所見猶未晚也此乃對兄自稱小名畢景儒幕府燕閒錄載蘇易簡初及第時與母書自稱岷岷亦小名也從伯父右司小名馬哥在京師省祖母楚國夫人出上馬矣楚國偶有所問自出屏後呼馬哥親事官聞之白伯父曰夫人請吏部葢此輩亦習聞之也今吳人子弟稍長便不欲人呼其小名雖尊者亦以行第呼之矣風俗日薄如此奈何
  宋白石燭詩云但喜明如蠟何嫌色似黳燭出延安予在南鄭數見之其堅如石照席極明亦有淚如蠟而煙濃能熏汙帷幕衣服故西人亦不貴之
  胡基仲嘗言韓退之石鼓歌雲羲之俗書趁姿媚狂肆甚矣予對曰此詩至雲陋儒編詩不收入二雅褊迫無委蛇其言羲之俗書未為可駭也基仲為之絶倒
  王廣津宮詞雲新睡起來思舊夢見人忘卻道勝常勝常猶今婦人言萬福也前輩尺牘有雲尊候勝常者勝字當讀平聲
  拄杖斑竹為上竹欲老瘦而堅勁斑欲微赤而㸃疎賈長江詩云揀得林中最細枝結根石上長身遲莫嫌滴瀝紅斑少恰是湘妃淚盡時善言拄杖者也然非予有此癖亦未易賞音
  唐韓翃詩云門外碧潭春洗馬樓前紅燭夜迎人近世晏叔原樂府詞雲門外綠楊春繫馬床前紅燭夜呼盧氣格乃過本句不謂之剽可也
  張文昌成都曲雲錦江近西煙水綠新雨山頭茘枝熟萬里橋邊多酒家遊人愛向誰家宿此未嘗至成都者也成都無山亦無茘枝蘇黃門詩云蜀中茘枝出嘉州其餘及眉半有不葢眉之彭山縣已無茘枝矣況成都乎
  先太傅自蜀歸道中遇異人自稱方五見太傅曰先生乃西山施先生肩吾也遂授道葢施公睦州桐廬人太傅晚乃自睦守掛冠葢有緣契矣
  張文昌紗帽詩云惟恐被人偷剪樣不曾閒戴出書堂皮襲美亦云借樣裁巾怕索將王荊公於富貴聲色略不動心得耿天隲竹根冠愛詠不已予雅有道冠拄杖二癖每自笑歎然亦賴古多此賢也
  故都時御爐炭率斵作琴樣胡桃紋鵓鴿青髙宗紹興初巡幸臨安詔嚴州進炭止令用土産勿拘舊制
  東坡自儋耳歸至廣州舟敗亡墨四篋平生所寳皆盡僅於諸子處得李墨一丸潘谷墨兩丸自是至毘陵捐館舍所用皆此三墨也此聞之蘇季真雲
  世言東坡不能歌故所作樂府詞多不協鼂以道雲紹聖初與東坡別於汴上東坡酒酣自歌古陽關則公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裁剪以就聲律耳
  山谷水仙花二絶淡埽蛾眉篸一枝及只比江梅無好枝者見於李端叔集中恐非端叔所及也賀方囘作王子開挽詞和璧終歸趙干將不𦵏吳者見於秦少游集中子開大觀己丑卒於江隂而返葬臨城故方囘此句為工時少游已沒十年矣水仙花則不可考然氣格似山谷晚作不類端叔也
  吳武安玠葬德順軍隴干縣今雖隔在敵境松楸甚盛歳時祀享不輟敵不敢問也玠諡武安而梁益間有廟賜額曰忠烈故西人至今但謂之吳忠烈雲
  姚福進者兕麟之祖也德順軍人以挽強名於秦隴間至今西人謂其族為姚硬弓家
  曲端吳玠建炎間有重名於陜西西人為之語曰有文有武是曲大有謀有勇是吳大玠能書今閬中錦屏山壁間有其書奇偉可愛
  成都江瀆廟北壁外畫美髯一丈夫據銀胡床坐從者甚衆邦人云蜀賊李順也
  邛州僧寺中版壁有趙諗題字字既凡惡語亦淺拙不知當時何以中第如此之高葢希時事力詆元祐故有司不復計其文之工拙也
  永康軍導江縣迎祥寺有唐女真吳彩鸞書佛本行經六十卷予嘗取觀之字亦不甚工然多闕唐諱或謂真本為好事者易去此特唐經生書耳
  利州武后畫像其長七尺成都有孟蜀時后妃祠堂亦極脩偉絶與今人不類福州大支提山有吳越王紫袍寺僧升椅子舉其領猶拂地兩肩有汗跡
  老杜海椶詩在左緜所賦今已不存成都有一株在文眀㕔東廊前正與制置司簽㕔門相直簽㕔乃故錦官閤聞潼川尤多予未見也
  成都石筍其狀與筍不類乃累疊數石成之所謂海眼亦非妄瑟瑟至今有得之者蜀食井鹽如仙井大寧猶是大穴若榮州則井絶小僅容一竹筒真海眼也石犀在廟之東階下亦粗似一犀正如陜之鐵牛但望之大槩似牛耳石犀一足不備以他石續之氣象甚古
  承平日甚重宮觀宣和中鼂以道知成州有請吏部報雲照㑹本官歷任己曾住宮觀不合再有陳乞遂致仕而歸
  唐䕫州在白帝城地勢險固本朝太平興國中丁晉公為轉運使始遷於瀼西瀼西地平不可守又置瞿唐關使於白帝屯兵下臨瀼西使有事宜多置兵則䕫帥不能親將指臂倒置若少置兵則關先不守䕫州必隨以破可謂失策大抵當時蜀已平乃移䕫州晉已平乃移太原皆不可曉若使晉蜀復為豪傑所得彼能據一國獨不能復徙一城以就形勝耶若雖有外宼而其地尚為我有乃捨險就易此何理也
  忠州在陜路與萬州最號窮陋豈復有為郡之樂白樂天詩乃雲唯有緑樽紅燭下暫時不似在忠州又雲今夜酒醺羅綺煗被君融盡玉壺氷以今觀之忠州那得此光景耶當是不堪司馬閒冷驟易刺史故亦見其樂爾可憐哉
  曾子宣林子中在密院為哲廟言章子厚以隱士帽紫直裰繫縧見從官從官皆朝服其強肆如此上曰彼見蔡京亦敢爾乎京時為翰林學士不知何以得人主待之如此真姧人之雄也
  祖宗故事命官鏁㕔舉進士者先所屬選官考試所業通者方聽取解至省試程文紕繆者勒停不合格者亦贖銅放永不得應舉天聖間方除前制然未久又詔文臣許鏁㕔兩次武臣止許一次其嚴如此近歳泛許人應博學宏辭遂有妄以此自稱或假手作所業獻禮部亦許試而程文繆不可讀亦無以懲之殆非也
  秦所作鄭白二渠在今京兆府之涇陽皆以涇水為源白渠灌涇陽高陵櫟陽及耀州雲陽三原富平凡六縣斗門百七十餘所今尚存然多廢不治鄭渠所灌尤廣袤數倍於白渠涇水乃絶深不能復入渠口渠㟁又多摧玘塡淤比之白渠尤不可措手矣
  唐人喜赤酒甜酒灰酒皆不可解李長吉雲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白樂天雲茘枝新熟雞冠色燒酒初開琥珀香杜子美雲不放香醪如蜜甜陸魯望雲酒滴灰香似去年
  李虗已侍郎字公受少從江南先達學作詩後與曾致堯倡酬曾每曰公受之詩雖工恨啞耳虛己初未悟久乃造入以其法授晏元獻元獻以授二宋自是遂不傳然江西諸人每謂五言第三字七言第五字要響亦此意也
  沈義倫諡恭惠其家訴於朝欲𢃄一文字議者執不可而止張知白諡文節御史王嘉言請改諡文正王孝先為相亦不肯改歐陽文忠公初但諡文葢以配韓文公常夷甫方兼太常晚與文忠相失乃獨謂公有定策功當加忠字實抑之也李邦直作議不能固執公論非之當時士大夫相謂曰永叔不得諡文公此諡必留與介甫耳其後信然
  本朝進士初亦如唐制兼採時望真廟時周安惠公起始建糊名法一切以程文為去留
  李允則真廟時知滄州敵圍城城中無礟石乃鑿氷為礟敵解去近時陳規守安州以泥為礟城亦終不可下
  信州龍虎山漢天師張道陵後世襲虛靜先生號蠲賦役自二十五世孫乾曜始時天聖八年也今黃冠輩謂始於三十二代非也又獨謂三十二代為張虗靜亦非也











  老學庵筆記卷五
<子部,雜家類,雜說之屬,老學庵筆記>



  欽定四庫全書
  老學庵筆記卷六
  宋 陸游 撰
  太宗朝胡祕監周甫貶坊州團練副使擅離徙所至鄜州謁宋太素尚書被劾特置不問元祐中陳正字無已為徐州教官亦擅離任至南京別東坡先生諫官彈之亦不加罪祖宗優待文士如此
  今上初登極周丞相草儀注稱新皇帝葢創為文也歐陽公記開寳錢文曰宋通予按周顯徳錢文曰周通故國初因之亦曰宋通建隆乾徳中皆然不獨開寳也至太平興國以後乃以年號為錢文至今皆然歐公又謂寳元錢文曰皇宋按實録所載亦同然今錢中又有雲聖宋者大小錢皆有之大錢折二始於熙寧則此名乃或出於熙寧以後矣
  周世宗時李景奉正朔上表自稱唐國主而周稱之曰江南國主國書之制曰皇帝致書恭問江南國主又以君字易卿字至藝祖於李煜則遂賜詔如藩方矣仁宗時冊命趙元昊為夏國主蓋用江南故事然亦賜詔凡言及卿字處即闕之亦或以國主代卿字當時必有定製然不盡見於國史也
  歐陽文忠公立論易繫辭當為大傳蓋古人已有此名不始於公也有黠僧遂投其好偽作韓退之與僧大顛書引繫辭謂之易大傳以示文忠公公以合其論遂為之䟦曰此宜為退之之言予嘗得此書石刻語甚鄙不足信也
  今僧寺輒作庫質錢取利謂之長生庫至為鄙惡予按梁甄彬嘗以束薴就長沙寺庫質錢後贖薴還於薴束中得金五兩送還之則此事亦已久矣庸僧所為古今一揆可設法嚴絶之也
  先君入蜀時至華之鄭縣過西溪唐昭宗避兵嘗幸之其地在官道旁七八十步澄深可愛亭曰西溪蓋杜工部詩所謂鄭縣亭子澗之濱者亭旁古松間支徑入小寺外弗見也有柟木版揭梁間甚大書杜詩筆亦雄勁體雜顔柳不知何人書墨挺然出版上甚異或雲墨著柟木皆如此
  宗正卿少卿祖宗因唐故事必以國姓為之然不必宗室也元豐中始兼用庶姓而知大宗正事設官乃於濮安懿王始權任甚重頗鐫損雲
  京師溝渠極深廣亡命多匿其中自名為無憂洞甚者盜匿婦人又謂之鬼樊樓國初至兵興常有之雖才尹不能絶也
  祥符東封命王欽若趙安仁並判兗州二公皆見任執政也慶厯初西鄙未定命夏竦判永興陳執中范雍知永興一州二守一府三守不知當時如何分職事既非長貳文移書判之類必有程式官屬胥吏何所稟承國史皆不載莫可考也然當時諫官御史不以為非諸公受之亦不力辭豈在其時亦為便於事耶宣和中復幽州以為燕山府蔡靖知府郭藥師同知既增同字則為長貳與慶厯之制不同
  鼂以道讀魏書以為魏收獨無𠛬禍既以壽終又贈司空尚書左僕射諡文貞以此攻韓退之避修史之説然收死後竟以史筆多憾於人齊亡之歳冢被發棄骨於外得禍亦不輕矣
  王荊公父名益故其所著字説無益字蘇東坡祖名序故為人作序皆用敘字又以為未安遂改作引而謂字序曰字説張芸叟父名蓋故表中雲此乃伏遇皇帝陛下今人或效之非也
  古謂帶一為一腰猶今謂衣為一領周武帝賜李賢御所服十三環金帶一腰是也近世乃謂帶為一條語頗鄙不若從古為一腰也
  黃巢之入長安僖宗出幸豆盧琢崔沆劉鄴於琮裴諗趙濛李溥李湯皆守節至死不變鄭綨鄭係義不臣賊舉家自縊而死以靖康京師之變言之唐猶為有人也
  晉語兒人二字通用世説載桓溫行經王大將軍墓望之曰可兒可兒蓋謂可人為可兒也故晉書及孫綽與庾亮牋皆以為可人又陶淵明不欲束帶見鄉里小兒亦是以小人為小兒耳故宋書雲鄉里小人也
  晉人所謂不意永嘉之末復聞正始之音永嘉正始乃魏晉年名胡武平上呂丞相啓雲手提天鐸鏘正始之遺音夢授神椽擯奪朱之亂色蓋不悟正始為年名也
  俗説唐五代間事毎及功臣多雲賜無畏其言甚鄙淺予兒時聞之每以為笑及觀韓偓金鑾密記雲面處分自此賜無畏兼賜金三十兩又雲已曾賜無畏卿宜凡事皆盡言直是鄙俚之言亦無畏以此觀之無畏者許之無所畏憚也然君臣之間乃許之無所畏憚是何義理必起於唐末耳
  國初舉人對策皆先寫策題然策題不過一二十句其後策題寖多而寫題如初舉人甚以為苦慶厯初賈文元公為中丞始奏罷之
  故事臺官無侍經筵者賈文元公為中丞仁祖以其精於經術特召侍講邇英自此遂為故事秦㑹之當國時諫官御史必兼經筵而其子熺亦在焉意欲搏擊者輒令熺於經筵侍對時諭之經筵退彈文即上
  予與尹少稷同作密院編修官時陳魯公史魏公為左右相一日過堂見魯公語少款少稷忽曰穡便難活相公面上人又雲穡是右相薦右相面上人又雲穡是相公鄉人處處為人關防魯公笑答雲康伯往年使北有李愈少卿者來迓客自言漢兒也雲女真契丹奚皆同朝只漢兒不好北人指曰漢兒南人卻指作番人愈之言無乃與君類耶一座皆笑
  吳處厚字伯固既上書告蔡新州詩事自謂且顯擢時已為漢陽守比秩滿僅移衛州予少時嘗見其謝表曰今李常已移成都則餘人次第復用臣有兩子一壻俱是選人到處撞見寃讐何人更肯提挈處厚本能文而表辭鄙淺如此者意謂太母見之易曉耳
  王黼在翰苑嘗病疫危甚國醫皆束手二妾曰豔娥素娥侍疾坐於足素娥泣曰若內翰不諱我軰豈忍獨生惟當俱死耳豔娥亦泣徐曰人生死有命固無可奈何姊宜自寛黼雖昏臥實具聞之既愈素娥專房燕封至淑人豔娥遂辭去及黼誅素娥者驚悸不三日亦死曩日俱死之言遂驗
  蜀老言紹興初漕粟嘉陵以餉邊每一斛至軍中計其費為七十五斛席大光胡承公為帥始議轉船摺運於是費十減六七向非二公蜀已大困矣故至今蜀人謂承公為湖州鏡
  王性之記問該洽尤長於國朝故事莫不能記對客指畫誦說動數百千言退而質之無一語繆子自少至老惟見一人方大駕南渡典章一切掃蕩無遺甚至祖宗諡號亦皆㤀失祠祭但稱廟號而已又因討論御名禮部申省言未尋得廣韻方是時性之近在二百里內非獨博記可詢其藏書數百篋無所不備盡䕶致剡山當路藐然不問也
  王伯照長於禮樂歴代及國朝議禮之書悉能成誦亦可謂一時之傑紹興末為太常少卿遷禮部侍郎猶兼少卿事可謂得人俄坐臺評去近時不惜人才至此
  都下買婢謂未嘗入人家者為一生人喜其多淳謹也予在蜀中與何搢之同閲報狀見新進驟用者搢之曰渠是一生人宜其速進予怪而詰之搢之曰曾為朝士者既為人所忌嫉又多謗故惟新進者常無患蓋有激也
  杜詩夜闌更秉燭意謂夜已深矣宜睡而復秉燭以見久客喜歸之意僧德洪妄雲更當平聲讀烏有是哉
  謝景魚家有陳無已手簡一編有十餘帖皆與酒務官託買浮炭其貧可知浮炭者謂投之水中而浮今人謂之桴炭恐亦以投之水中則浮故也白樂天詩云日暮半爐桴炭火則其語亦已久矣
  四方之音有訛者則一韻盡訛如閩人訛高字則謂高為歌謂勞為羅秦人訛青字則謂青為萋謂經為稽蜀人訛登字則一韻皆合口吳人訛魚字則一韻皆𨳩口他倣此中原惟洛陽得天地之中語音最正然謂絃為𤣥謂𤣥為絃謂犬為遣謂遣為犬之類亦自不少
  予遊邛州天慶觀有希夷詩石刻雲因攀奉縣尹尚書水南小酌回捨轡特叩松扃謁高公茶話移時偶書二十八字道門弟子圖南上其詩云我謂浮榮眞是幻醉來捨轡謁高公因聆𤣥論冥冥理轉覺塵寰一夢中末書太歳丁酉蓋蜀孟昶時當石晉天福中也天慶本唐天師觀詩後有文與可䟦大畧雲高公者此觀都威儀何昌一也希夷從之學鎖鼻術予是日迫赴太守宇文袞臣約飯不能盡記後卒不暇再到至今以為恨
  予遊大邑鶴鳴觀所謂張天師鵠鳴化也其東北絶頂又有上清宮壁間有文與可題一絶曰天氣隂隂別作寒夕陽林下動歸鞍忽聞人報後山雪更上上清宮上看
  京口子城西南月觀在城上或雲即萬歲樓京口人以為南唐時節度使每登此樓西望金陵嵩呼遙拜其實非也京口記雲晉王恭所作唐孟浩然有萬歲樓詩見集中
  水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王維詩也權德輿晚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江詩云遠岫有無中片帆煙水上已是用維語歐陽公長短句雲平山闌檻倚晴空山色有無中詩人至是蓋三用矣然公但以此句施於平山堂為宜初不自謂工也東坡先生乃雲記取醉翁語山色有無中則似謂歐陽公創為此句何哉
  世言荊公四家詩後李白以其十首九首説酒及婦人恐非荊公之言白詩樂府外及婦人者實少言酒固多比之陶淵明輩亦未為過此乃讀白詩不熟者妄立此論耳四家詩未必有次序使誠不喜白當自有故蓋白識度甚淺觀其詩中如中宵出飲三百杯明朝歸揖二千石揄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九重萬乗主謔浪赤墀金鎖賢王公大人借顔色金章紫綬來相趨一別蹉跎朝市間青雲之交不可攀歸來入咸陽談笑皆王公高冠佩雄劍長揖韓荊州之類淺陋有索客之風集中此等語至多世但以其詞豪俊動人故不深考耳又如以布衣得一翰林供奉此何足道遂雲當時笑我微賤者卻來請謁為交歡宜其終身坎壈也
  杜牧之作還俗僧詩云雲髮不長寸秋寒力更微獨尋一徑葉猶挈衲殘衣日暮千峰裏不知何處歸此詩蓋㑹昌寺廢佛時所作也又有斫竹詩亦同時作雲寺廢竹色死官家寧爾留霜根漸隨斧風玉尚敲秋江南苦吟客何處寄悠悠詞意悽愴蓋憐之也至李端叔還俗道士詩云聞道華陽客儒衣謁紫微舊山連藥賣孤鶴帶雲歸柳市名猶在桃源夢已稀還家見鷗鳥應愧背船飛在道士還俗非不得已者故直譏之耳
  聞人茂德言沙餹中國本無之唐太宗時外國貢至問其使人此何物雲以甘蔗汁煎用其法煎成與外國者等自此中國方有沙餹唐以前書傳凡言及餹者皆糟耳如餹蟹餹薑皆是
  漢嘉城西北山麓有一石洞泉出其間時聞洞中泉滴聲良久一滴清如金石黃魯直題詩云古人題作東丁水自古東丁直到今我為改名方響洞要知山水有清音
  成都藥市以玉局化為最盛用九月九日楊文公談苑雲七月七日誤也
  馬鞭擊貓筇竹杖擊狗皆節節斷折物理之不可推者也
  亳州出輕紗舉之若無裁以為衣眞若煙霧一州惟兩家能織相與世世為婚姻懼他人家得其法也雲自唐以來名家今三百餘年矣
  禁中有哲宗皇帝宸翰四大字曰罰弗及嗣更無他語此必紹聖元符間有欲害元祐黨人子孫者故帝書此言祖宗盛德如此故老言大臣嘗從容請幸金明池哲廟曰祖宗幸西池必宴射朕不能射不敢出又木工楊琪作龍舟極奇麗或請一登之哲廟又曰祖宗未嘗登龍舟但臨水殿畧觀足矣後勉一幸金明所謂龍舟非獨不登亦終不觀也
  唐人本謂御史在長安者為西臺言其雄劇以別分司東都事見劇談録本朝都汴謂洛陽為西京亦置御史臺至為散地以其在西京亦號西臺名同而實異也
  唐人本以尚書省在大明宮之南故謂之南省自建炎軍興蜀士以險遠許就制置司類試與省試同間有願赴行在省試者亦聽之蜀士因謂之赴南省以大駕在東南也尤非是
  北戶録雲廣人於山間掘取大蟻卵為醬名蟻子醬按此即禮所謂蚳醢也三代以前固以為食矣然則漢人以鼃祭宗廟何足怪哉
  祖宗以來至靖康間文武臣僚罷官或服闋或被罪敘復到闕皆有期限如有故須自陳給假至建炎初以軍興道梗始有三年之限後有特許從便赴闕猶降㫖雲候邊事寧息日依舊然遂不復舉行矣
  今人書某為厶皆以為俗從簡便其實古某字也穀梁桓二年蔡侯鄭伯㑹於鄧范甯注曰鄧厶地陸德明釋文曰不知其國故云厶地本又作某
  江鄰幾嘉祐雜志言唐告身初用紙肅宗朝有用絹者貞元後始用綾予在成都見周世宗除劉仁贍侍中告乃用紙在金彥亨尚書之子處
  嘉祐雜志雲峩眉雪蛆治內熱予至蜀乃知此物實出茂州雪山雪山四時常有積雪彌遍嶺谷蛆生其中取雪時幷蛆取之能蠕動久之雪消蛆亦消盡
  㑹稽鏡湖之東地名東關有天花寺呂文靖嘗題詩云賀家湖上天花寺一一軒牕向水開不用閉門防俗客愛閒能有幾人來今寺乃在草市通衢中三面皆民間廬舍前臨一支港與詩殊不合豈陵谷之變遽已如此乎或謂寺本在湖中後徙於此
  蘇叔黨政和中至東都見妓稱録事太息語廉宣仲曰今世一切變古唐以來舊語盡廢此猶存唐舊為可喜前輩謂妓曰酒糾蓋謂録事也相藍之東有録事巷傳以為朱梁時名妓崔小紅所居
  張真甫舍人廣漢人為成都帥蓋本朝得蜀以來所未有也未至前旬日大風雷龍起劍南西川門揭牌擲數十步外壞南字爪跡宛然人皆異之眞甫名震或為之説曰元豐末貢院火而焦蹈為首魁當時語曰火焚貢院狀元焦無能對者今當以雷起譙門知府震為對然歲餘眞甫以疾不起方未病時府治堂柱生白芝三謟者謂之玉芝予按酉陽雜俎芝白為䘮眞甫當之
  自元豐官制尚書省復二十四曹繁簡絶異在京師時有語曰吏勲封考筆頭不倒戶度金倉日夜窮忙禮祠主膳不識判硯兵職駕庫典了襏袴刑都比門總是寃魂工屯虞水白日見鬼及大駕幸臨安䘮亂之後士大夫亡失告身批書者多又軍賞百倍平時賂賄公行冒濫相乘饟軍日滋賦歛愈繁而刑獄亦衆故吏戶刑三曹吏胥人人富饒他曹寂寞彌甚吏輩又為之語曰吏勲封考三婆兩㛐戶度金倉細酒肥羊禮祠主膳淡喫虀麫兵職駕庫齩薑呷醋刑都比門人肉餛飩工屯虞水身生餓鬼
  高宗行幸揚州郡人李易為狀元次舉駐蹕臨安而狀元張九成亦貫臨安時以為王氣所在方李易唱第時上顧問此人合衆論否時相對曰易乃揚州州學學正必合衆論人笑其敷奏之陋
  唐以來皇子不兼師傅官以子不可為父師也其後失於撿㸃乃有兼者治平中賈黯草東陽郡王顥撿挍太傅制建明其失自後皇子及宗室卑行合兼三師者悉改為三公政和中省太尉司徒司空之官而置少師少傅少保皇子乃復兼師傅自嘉王楷始
  今參知政事恩數比門下中書侍郎在尚書左右丞之上其議出於李漢老漢老時為右丞蓋暗省轉㕔可徑登揆路也呂丞相元直覺此意排去之然自此遂為定製
  蔚藍乃隱語天名非可以義理解也杜子美梓州金華山詩云上有蔚藍天垂光抱瓊臺猶未有害韓子蒼乃雲水色天光共蔚藍乃直謂天與水之色俱如藍耳恐又因杜詩而失之
  鬍子遠之父唐安人家饒財常委僕權錢得錢引五千緡皆偽也家人慾訟之胡曰幹僕已死豈忍使其孤對獄耶或謂減其半價予人尚可得二千餘緡胡不可曰終當誤人乃取而火之泰然不少動心其家暴貴宜哉
  杜子美梅雨詩云南京犀浦道四月熟黃梅湛湛長江去㝠㝠細雨來茅茨疎易濕雲霧密難開竟日蛟龍喜盤渦與岸回蓋成都所賦也今成都乃未嘗有梅雨惟秋半積隂氣令蒸溽與吳中梅雨時相類耳豈古今地氣有不同耶









  老學庵筆記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老學庵筆記卷七
  宋 陸游 撰
  熙寧癸丑華山阜頭峯崩峯下一嶺一谷居民甚衆皆晏然不聞乃越四十里外平川土石雜下如簸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七社民家壓死者㡬萬人壊田七八千頃固可異矣紹興間嚴州大水壽昌縣有一小山髙八九丈隨水漂至五里外而兩傍草木廬舍比水退皆不壊則此山殆空行而過也
  韓魏公家不食蔬以脯醢當蔬盤度亦始於近時耳曾子宣丞相家男女手指皆少指端一節外甥亦然或雲襄陽魏道輔家世指少一節道輔之姊嫁子宣故子孫肖其外氏
  故都殘暑不過七月中旬俗以望日具素饌享先織竹作盆盎狀貯紙錢承以一竹焚之視盆倒所向以占氣𠉀謂向北則冬寒向南則冬溫向東西則寒溫得中謂之盂蘭盆蓋俚俗老媼輩之言也又每雲盂蘭盆倒則寒來矣晏元獻詩云紅白薇英落朱黃槿豔殘家人愁溽暑計日望盂蘭蓋亦戲述俗語耳
  歐陽公謫夷陵時詩云江上孤峯蔽緑蘿縣樓終日對嵯峨蓋夷陵縣治下臨峽江名緑蘿溪自此上泝即上牢下牢關皆山水清絶處孤峯者即甘泉寺山有孝女泉及祠在萬竹間亦幽䆳可喜峽人歲時遊觀頗盛予入蜀往來皆過之韓子蒼舍人泰興縣道中詩云縣郭連青竹人家蔽緑蘿似因歐公之句而失之此詩蓋子蒼少作故不審雲
  秦㑹之䟦後山集謂曾南豐修英宗實録辟陳無己為屬孫仲益書數百字詆之以為無此事南豐雖嘗預修英宗實録未久即去且南豐自為吏屬烏有辟官之理又無己元祐中方自布衣命官故仲益之辯人多是之然以予考其實則二公俱失也南豐元豐中還朝被命獨修五朝史實許辟其屬遂請秀州崇德縣令邢恕為之用選人已非故事特從其請而南豐又援經義局辟布衣徐禧例乞無己撿討廟堂尤難之㑹南豐上太祖紀敘論不合上意修五朝史之意寖緩未幾南豐以憂去遂已㑹之但誤以五朝史為英宗實録耳至其言辟無己事則實有之不可謂無也
  前代夜五更至黎明而終本朝外廷及外郡悉用此制惟禁中未明前十刻更終謂之待旦蓋更終則上御盥櫛以俟明出御朝也祖宗勤於政事如此
  予兒時見宋修撰煇為先君言某艱難中以轉餉至行在時方避敵海道上大喜令除待制呂相元直雅不相樂乃曰宋煇係直龍圖閣便除待制太超躐欲且與修撰修撰與待制亦只爭一等候更有勞除待制不晚遂除祕撰宋公言之太息曰此某命也頃予被命修高宗聖政及實録見日厯所載實有此事自昔大臣以私意害人此其小小者耳
  高廟駐蹕臨安艱難中每出猶鋪沙籍路謂之黃道以三衙兵為之紹興末內禪駕過新宮猶設黃道如平時明日壽皇出即撤去遂不復用
  族伯父彥遠言少時識仲殊長老東坡為作安州老人食蜜歌者一日與數客過之所食皆蜜也豆腐麫觔牛乳之類皆漬蜜食之客多不能下箸惟東坡性亦酷嗜蜜能與之共飽崇寧中忽上堂辭衆是夕閉方丈門自縊死及火化舎利五色不可勝計鄒忠公為作詩云逆行天莫測雉作瀆中經漚滅風前質蓮開火後形鉢盂殘蜜白爐篆冷煙青空有誰家曲人間得細聽彥遠又雲殊少為士人遊蕩不羇為妻投毒羮胾中幾死啖蜜而解醫言復食肉則毒發不可復療遂棄家為浮屠鄒公所謂誰家曲者謂其雅工於樂府詞猶有不羇餘習也
  晏元獻為藩郡率十許日乃一出㕔僚吏旅揖而已有欲論事率因親挍轉白挍復傳可否以出遂退呂正獻作相及平章軍國事時於便坐接客初惟一揖即端坐自若雖從官亦以次起白及退復起一揖未嘗離席蓋祖宗時輔相之尊嚴如此時亦不以為非也
  東坡詩云大弨一弛何縁彀已覺翻翻不受檠考工記弓人寒奠體注曰奠讀為定至冬膠堅內之檠中定往來體釋文檠音景前漢蘇武傳武能綱紡繳檠弓弩顔師古曰檠謂輔正弓弩音警又巨京反東坡作平聲葉蓋用漢書注也
  豐相之於舒信道鄒志完於呂望之其為人似不類然相與皆厚甚不以鄉里及同僚故也相之為中司時猶力薦信道志完元符中進用則實由望之薦也及以直諫遠竄望之坐薦非其人褫官謝表雲臣之與浩實匪素交以其嘗備學校之選於先朝能陳詩賦之非於元祐比縁薦士遂取充員豈期螻蟻之微自速雷霆之譴其敘陳終不以志完為非亦不易矣
  宋白集有賜諸道節度觀察防團刺史知州以下賀登極進奉詔書雲朕仰承先訓纘嗣丕基眷命厯之有歸想寰區之同慶卿輟由俸祿恭備貢輸遙陳稱賀之誠知乃盡忠之節省覽嘉歎再三在懷實眞廟登極時詔書也乃知是時貢物皆守臣以俸祿自備今既以庫金為貢而推恩則如故可謂厚恩矣
  前輩遇通家子弟初見請納拜者既受之則設席望其家遙拜其父祖乃就坐先君尚行之
  前輩置酒飲客終席不褫帶毛達可守京口時尚如此後稍廢然猶以冠帶勸酬後又不講紹興末胡邦衡還朝每與客飲至勸酒必冠帶再拜朝士皆笑其異衆然邦衡名重行之自若
  元豐七年秋宴神廟舉御觴示丞相王岐公以下忽暴得風疾手弱觴側餘酒霑汙御袍是時京師方盛歌側金盞皇城司中官以為不祥有歌者輒收繫之由是遂絶先楚公進裕陵挽詞有雲輅從元朔朝時破花是高秋宴後萎二句皆當時實事也
  天聖明道間京師盛歌一曲曰曹門高未幾慈聖太后受冊中宮人以為驗矣其後宣仁與慈聖皆垂箔攝政而宣仁實慈聖之甥以故選配英廟則徵兆之意若曰曹門之高當相繼而起也何其神哉
  趙相挺之使北方盛寒在殿上北主忽顧挺之耳愕然急呼侍者指示之蓋閹也俄持一小玉合子至合中有藥色正黃塗挺之兩耳周匝而去其熱如火既出殿門主客者揖賀曰大使耳若用藥遲且拆裂缺落甚則全耳皆墮而無血扣其玉合中藥為何物乃不肯言但云此藥市中亦有之價甚貴方𠤎直錢數千某輩早朝遇極寒即塗少許吏卒輩則別有藥以狐溺調塗之亦效
  遼人劉六符所謂劉燕公者建議於其國謂燕薊雲朔本皆中國地不樂屬我非有以大收其心必不能久遼主宗眞問曰如何可收其心曰歛於民者十減其四五則民惟恐不為北朝人矣遼主曰如國用何曰臣願使南朝求割關南地而增戍閲兵以脅之南朝重於割地必求增歲幣我託不得已受之俟得幣則以其數對減民賦可也宗眞大以為然卒用其策得增幣而他大臣背約纔以幣之十二減賦民固已喜及洪基嗣立六符為相復請用元議洪基亦仁厚遂盡用銀絹二十萬之數減燕雲租賦故其後遼政雖亂而人心不離豈可謂遼無人哉
  仁宗皇帝慶厯中嘗賜遼使劉六符飛白書八字曰南北兩朝永通和好㑹六符知貢舉乃以兩朝永通和好為賦題而以南北兩朝永通和好為韻雲出南朝皇帝御飛白書六符蓋為遼畫策增歲賂者然其尊戴中國尚如此則盟好中絶誠可惜也
  王荊公素不樂滕元發鄭毅夫目為滕屠鄭酤然二公素豪邁殊不病其言毅夫為內相一日送客出郊過朱亥冢俗謂之屠兒原者作詩云高論唐虞儒者事賣交負國豈勝言憑君莫笑金槌陋卻是屠酤解報恩
  予幼時侍先君避亂東陽山中有北僧年五十餘戇朴無能自言沈相義倫裔孫攜遺像及告身詔勅甚備且雲義倫之後惟已獨存欲訴於朝求一官還俗不知竟何往也
  詩正義曰絡緯鳴嬾婦驚宋子京秋夜詩云西風已飄上林葉北斗直掛建章城人間底事最堪恨絡緯啼時無婦驚其妙於用事如此
  孫少述一字正之與王荊公交最厚故荊公別少述詩云應須一曲千囘首西去論心有幾人又雲子今此去來何時後有不可誰予規其相與如此及荊公當國數年不復相聞人謂二公之交遂暌故東坡詩云蔣濟謂能來阮籍薛宣眞欲吏朱雲劉舍人貢父詩云不負興公遂初賦更傳中散絶交書然少述初不以為意也及荊公再罷相歸過高沙少述適在焉亟往造之少述出見惟相勞苦及弔元澤之䘮兩公皆自忘其窮達遂留荊公置酒共飯劇談經學抵暮乃散荊公曰退即解舟無由再見少述曰如此更不去奉謝矣然惘惘各有惜別之色人然後知兩公之未易測也
  杭僧思聰東坡為作字説者大觀政和間挾琴遊梁日登中貴人之門久之遂還俗為御前使臣方其將冠巾也蘇叔黨因浙僧入都送之詩曰試誦北山移為我招琴聰詩至已無及矣參寥政和中老矣亦還俗而死然不知其故
  陶淵明遊斜川詩自敘辛丑歲年五十蘇叔黨宣和辛丑亦年五十蓋與淵明同甲子也是歲得園於許昌西湖上故名之曰小斜川雲
  夏文莊初諡文正劉原父持以為不可至曰天下謂竦邪而陛下諡之正遂改今諡宋子京作祭文乃曰惟公溫厚粹深天與其正蓋謂夏公之正天與之而人不與當時自有此一種議論故張文定甚惡石徂徠詆之甚力目為狂生東坡議學校貢舉狀雲使孫復石介尚在則迂闊矯誕之士也可施之於政事之間乎其言亦有自來歐公作王洙源叔參政墓誌曰夏竦卒天子以東宮恩賜諡文獻洙為知制誥封還曰此僖祖諡也於是太常更諡文莊與他書異
  壹貳叄肆伍陸㭍捌玖拾字書皆有之參正是三字或讀作七南反耳㭍字晉唐人書或作漆亦取其同音也
  三舎法行時有教官出易義題雲乾為金坤又為金何也諸生乃懷監本易至簾前請雲題有疑請問教官作色曰經義豈當上請諸生曰若公試固不敢今乃私試恐無害教官乃為講解大槩諸生徐出監本復請曰先生恐是看了麻沙本若監本則坤為釡也教授皇恐乃謝曰某當罰即輸罰改題而止然其後亦至通顯
  老杜哀江頭雲黃昏胡騎塵滿城欲往城南忘城北言方皇惑避死之際欲往城南乃不能記孰為南北也然荊公集句兩篇皆作欲往城南望城北或以為舛誤或以為改定皆非也蓋所傳本偶不同而意則一也北人謂向曰望謂欲往城南乃向城北亦皇惑避死不能記南北之意
  先夫人幼多在外家晁氏言諸晁讀杜詩稺子也能賖晚來幽獨恐傷神也字恐字皆作去聲讀
  蜀人石耆公言蘇黃門嘗語其姪孫在庭少卿曰哀江頭即長恨歌也長恨冗而凡哀江頭簡而高在庭曰常武與桓二詩皆言用兵而繁簡不同蓋此意乎黃門揺手曰不然
  姓但者音若檀近歲有嶺南監司曰但中庸是也一日朝士同觀報狀見嶺南郡守以不法被劾朝㫖令但中庸根勘有一人輒歎曰此郡守必是權貴所主問何以知之曰若是孤寒必須痛治此乃令但中庸根勘即是有力可知同坐者無不掩口其人悻然作色曰拙直宜為諸公所笑竟不悟而去
  今人解杜詩但尋出處不知少陵之意初不如是且如岳陽樓詩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此豈可以出處求哉縱使字字尋得出處去少陵之意益遠矣蓋後人元不知杜詩所以妙絶古今者在何處但以一字亦有出處為工如西崑酬倡集中詩何曾有一字無出處者便以為追配少陵可乎且今人作詩亦未嘗無出處渠自不知若為之箋注亦字字有出處但不妨其為惡詩耳
  壽皇時禁中供御酒名薔薇露賜大臣酒謂之流香酒分數旋取㫖蓋酒戶大小已盡察矣
  韓魏公聲雌文潞公步碎相者以為二公若無此二事皆非大臣之相
  慶厯中河北道士賈衆妙善相以為曾魯公脊骨如龍王荊公目睛如龍蓋人能得龍之一體者皆貴窮人爵見豫章黃庠手曰左手得龍爪雖當魁天下而不仕若右手得之則貴矣庠果為南省第一不及廷對而死
  俞秀老紫芝物外高人喜歌謳醉則浩歌不止故荊公贈之詩曰魯山眉宇人不見只有歌辭來向東借問樓前蹋於蒍何如雲臥唱松風又雲暮年要與君攜手處處相煩作好歌不知者以為賦詩也紫芝之弟清老欲為僧荊公名之曰紫琳因手簡目之為琳公然清老卒未嘗祝髮也
  臨江蕭氏之祖五代時仕於湖南為將校坐事當斬與其妻亡命焉王捕之甚急將出境㑹夜阻水不能去匿於人家霤槽中湘湖間謂霤為筧天將旦有扣筧語之曰君夫婦速去捕者且至矣因亟去遂得脫卒不知告者何人以為神物乃世世奉祀謂之筧頭神今參政照鄰乃其後也
  晁以道明皇打毬圖詩宮殿千門白晝開三郎沈醉打毬囘九齡已老韓休死明日應無諫疏來又張果洞詩云怪底君王慙漢武不誅方士守輪臺皆偉論也
  歐陽公早朝詩云玉勒爭門隨仗入牙牌當殿報班齊李德芻言自昔朝儀未嘗有牙牌報班齊之事予考之實如德芻之説問熟於朝儀者亦惘然以為無有然歐陽公必不誤當更博考舊制也
  王荊公所賜玉帶闊十四掐號玉抱肚眞廟朝趙德明所貢至紹興中王氏猶藏之曾孫奉議郎璹始復進入禁中
  舅氏唐居正意文學氣節為一時師表建炎初避兵武當山中病歿遺文散落無復存者獨滁州漢高帝廟碑隂尚存今録於此滁之西曰豐山有漢高帝廟或雲漢諸將追項羽道經此山至今土俗以五月十七日為高帝生日遠近畢集薦殽觴焉某嘗從太守侍郎曾禱雨於廟因讀庭中刻石始知昔人相傳蓋以五月十七為高帝忌日按漢書高帝十三年四月甲辰崩於長樂宮五月丙寅葬長陵注自崩至葬凡二十三日疑五月十七日必其葬日又非忌日也以厯推之自上元甲子之歲至高帝十二年四月晦日是年歲在丙午凡積一百九十三萬六千三百六十三年二千三百九十四萬九千五百九十一月七億七百二十四萬六千八百十五日以法除之算外得五月朔己酉十七日乙丑則丙寅葬日乃十八日也班固記漢初北平侯張蒼所有顓帝厯晦朔月見弦望滿虧多非是故先帝九年六月乙未晦日食夫日食必於朔而此食於晦則先一日矣豈非丙寅乃當時十七日乎不然歲月久傳者失之也遂以告公命書其碑隂紹聖二年五月旦記
  劍門關皆石無寸土潼關皆土無拳石雖皆號天下險固要之潼關不若劍門然自秦以來劍門亦屢破矣險之不可恃如此
  曾子宣丞相元豐間帥慶州未至召還至陜府復還慶州往來潼關夫人魏氏作詩戲丞相曰使君自為君恩厚不是區區愛華山
  南豐曾氏享先用節羮馣鵝刡粥建安陳氏享先用肝串子豬白割血羮肉汁皆世世守之富貴不加貧賤不廢也
  蘇子由晚歲遊許昌賈文元公園作詩云前朝輔相終難得父老咨嗟今亦無蓋謂方仁祖時士大夫多議文元然自今觀之豈易得㢤其感慨如此








  老學庵筆記卷七
<子部,雜家類,雜說之屬,老學庵筆記>



  欽定四庫全書
  老學庵筆記卷八
  宋 陸游 撰
  國初尚文選當時文人專意此書故草必稱王孫梅必稱驛使月必稱望舒山水必稱清暉至慶厯後惡其陳腐諸作者始一洗之方其盛時士子至為之語曰文選爛秀才半建炎以來尚蘇氏文章學者翕然從之而蜀士尤盛亦有語曰蘇文熟喫羊肉蘇文生喫菜羮
  學士院移文三省名咨報都司移文六曹名刺
  蜀人見人物之可誇者則曰嗚呼可鄙者則曰噫嘻張邦昌既死有㫖月賜其家錢十萬於所在州勘支曾文清為廣東漕取其券繳奏曰邦昌在古法當族誅今貸與之生足矣乃加橫恩如此不知朝廷何以待伏節死事之家詔自今勿與予銘文清墓載此事甚詳及刻石其家乃削去至今以為恨
  興元城固縣産礜石不可勝計與凡土石無異雖數十百擔亦可立取然其性酷烈有大毒非置瓦窯中煅三過不可用然猶動能害人尤非他金石之比千金有一方用礜石輔以乾薑烏頭之類名匈奴露宿丹其酷烈可想見也
  隂平在今文州有橋曰隂平橋淳熙初為郡守者大書立石於橋下曰鄧艾取蜀路過者笑之
  建炎三年春車駕倉卒南渡駐蹕於杭有侍臣召對者既對所陳劄子首曰恭惟陛下歲二月東巡狩至於錢塘呂相頤浩見之笑曰秀才家識甚好惡
  淳熙中黃河決入汴梁宋間讙言謂之天水來天水國姓也遺民以為國家恢復之兆
  史魏公自少保六轉而至太師中間近三十年福壽康寧本朝一人而已文潞公自司空四轉蔡太師自司空三轉秦太師自少保兩轉而已
  鄭康成自為書戒子益恩其末曰若忽忘不識亦已焉哉此正孟子所謂父子之間不責善也蓋不責善非不示以善也不責其必從耳陶淵明命子詩曰夙興夜寐願爾斯才爾之不才亦已焉哉用康成語也
  自唐至本朝中書門下出勅其勅字皆平正渾厚元豐後勅出尚書省亦然崇寧間蔡京臨平寺額作險勁體來長而力短省吏始效之相誇尚謂之司空勅亦曰蔡家勅蓋妖言也京敗言者數其朝京退送及公主改帝姬之類偶不及蔡家勅故至今勅字蔡體尚在
  東坡海外詩云夢中時見作詩孫初不解在蜀見蘇山藏公墨跡疉韻竹詩後題雲寄作詩孫符乃知此句為仲虎發也
  紹興末謝景思守括蒼司馬季思佐之皆名伋劉季高以書與景思曰公作守司馬九作倅想郡事皆如律令也聞者絶倒
  東坡牡丹詩云一朶妖紅翠欲流初不曉翠欲流為何語及遊成都過木行街有大署市肆曰郭家鮮翠紅紫舗問土人乃知蜀語鮮翠猶言鮮明也東坡蓋用鄉語雲蜀人又謂糊牕曰泥牕花蘂夫人宮詞雲紅錦泥牕遶四廊非曾遊蜀亦所不解
  東坡先生省試刑賞忠厚之至論有雲臯陶為士將殺人臯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梅聖俞為小試官得之以示歐陽公公曰此出何書聖俞曰何須出處公以為皆偶忘之然亦大稱歎初欲以為魁終以此不果及揭牓見東坡姓名始謂聖俞曰此郎必有所據更恨吾輩不能記耳及謁謝首問之東坡亦對曰何須出處乃與聖俞語合公賞其豪邁太息不已
  宋白尚書詩云風騷墜地欲成塵春鎖南宮入試頻三百俊才衣似雪可憐無箇解詩人又雲對花莫道渾無過曾與常人舉好詩大抵宋詩雖多疵纇而語意絶有警㧞者故其自負如此
  白樂天詩云四十著緋軍司馬男兒官職未蹉跎一為州司馬三見歲重陽本朝太宗時宋太素尚書自翰苑謫鄜州行軍司馬詩云鄜州軍司馬也好畫為屏又雲官為軍司馬身是謫仙人蓋此音司字作入聲讀
  故事謫散官雖別駕司馬皆封賜如故故宋尚書在鄜畤詩云經時不巾櫛慵更佩金魚東坡先生在儋耳亦云鶴髮驚全白犀圍尚半紅是也至司戶參軍則奪封賜故世傳冦萊公謫雷州借録事參軍緑袍拜命袍短纔至膝又予少時見王性之曾夫人言曾丞相謫廉州司戶亦借其姪緑袍拜命雲
  紹興十六七年李莊簡公在藤州以書寄先君有曰某人汲汲求少艾求而得之自謂得計今成一聚枯骨世尊出來也救他不得一聚枯骨出神仙傳老子篇某人者前執政留守金陵暴得疾卒故云
  秦丞相晚歲權尤重常有數卒皂衣持挺立府門外行路過者稍顧視謦欬皆呵止之嘗病告一二日執政獨對既不敢他語惟盛推秦公勲業而已明日入堂忽問曰聞昨日奏事甚久執政惶恐曰某惟誦太師先生勲德曠世所無語終即退實無他言秦公嘻笑曰甚荷蓋已嗾言事官上章執政甫歸閤子彈章副本已至矣其忮刻如此
  韓魏公罷政以守司徒兼侍中鎮安武勝軍節度使公累章牢辭至以為恐開大臣希望僣忒之階遂改淮南節度使元豐間文潞公亦加兩鎭引魏公事辭卒亦不拜紹興中張俊韓世忠乃以捍敵有功拜兩鎮俄又加三鎭二人皆武人不知辭當時士大夫為之語曰若加一鎭即為四鎭如朱全忠矣奈何
  大駕初駐蹕臨安故都及四方士民商賈輻輳又創立官府扁牓一新好事者取以為對曰鈐轄諸道進奏院詳定一司勅令所王防禦契聖眼科陸官人遇仙風藥乾濕腳氣四斤丸偏正頭風一字散三朝御裹陳忠翊四世儒醫陸太丞東京石朝議女壻樂駐泊藥舖西蜀費先生外甥冦保義卦肆如此凡數十聨不能盡記
  高廟謂端硯如一段紫玉瑩潤無瑕乃佳何必以眼為貴耶晁以道藏硯必取玉斗様喜其受墨瀋多也每曰硯若無池受墨則墨亦不必磨筆亦不須㸃惟可作枕耳
  呂吉甫問客蘇子瞻文辭似何人客揣摩其意答之曰似蘇秦張儀呂笑曰秦之文高矣儀固不能望子瞻亦不能也徐自誦其表語雲面折馬光於講筵廷辯韓琦之奏疏甚有自得之色客不敢問而退
  陳師錫家享儀謂冬至前一日為冬住與歳除夜為對蓋閩音也予讀太平廣記三百四十卷有盧頊傳雲是夕冬至除夜乃知唐人冬至前一日亦謂之除夜詩唐風日月其除除音直慮反則所謂冬住者冬除也蓋傳其語而失其字耳
  老杜寄薛三郎中詩云上馬不用扶每扶必怒瞋東坡送喬仝詩云上山如飛瞋人扶皆言老人也蓋老人諱老故爾若少壯者扶與不扶皆可何瞋之有
  宣和末有巨商捨三萬緡裝飾泗州普照塔煥然一新建炎中商歸湖南至池州江中一日晨興忽見一塔十三級浮水上南來金碧照耀而隨波傾颭若欲倒者商舉家及舟師人人見之皆驚怖誦佛既漸近有僧出塔下舉手揖曰元是裝塔施主船淮上方火災大師將塔往海東行化去語未竟忽大風作塔去如飛遂不見未幾乃聞塔廢於火舒州僧廣勤與商船同行親見之
  段成式酉陽雜爼言揚州東市塔影忽倒老人言海影翻則如此沈存中以為大抵塔有影必倒予在福州見萬壽塔成都見正法塔蜀州見天目塔皆有影亦皆倒也然塔之髙如是而影止三二尺纖悉皆具或自天窓中下或在廊廡間亦未易以理推也
  唐彥猷硯録言青州紅絲石硯覆之以匣數日墨色不乾經夜即其氣上下蒸濡著於匣中有如雨露又雲紅絲硯必用銀作匣凡石硯若置銀匣中即未乾之墨氣蒸上騰其墨乃著蓋上久之蓋上之墨復滴硯中亦不必經夜也銅錫皆然而銀尤甚雖漆匣亦時有之但少耳彥猷貴重紅絲硯以銀為匣見其蒸潤而未嘗試他硯也
  賀方囘狀貎奇醜色青黑而有英氣俗謂之賀鬼頭喜挍書朱黃未嘗去手詩文皆高不獨工長短句也潘邠老贈方囘詩云詩束牛腰藏舊稾書訛馬尾辨新讐有二子曰房曰廩於文房從方廩從囘蓋寓父字於二子名也
  翟耆年字伯壽父公巽參政之子也能清言工篆及八分巾服一如唐人自名唐裝一日往見許顗彥周彥周髽髻著犢鼻褌躡高屐出迎伯壽愕然彥周徐曰吾晉裝也公何怪
  元祐七年哲廟納後用五月十六日法駕出宣德門行親迎之禮初道家以五月十六日為天地合日夫婦當異寢違犯者必夭死故世以為忌當時太史選定乃謂人主與後猶天地也故特用此日將降詔矣皇太妃持以為不可上亦疑之宣仁獨以為此語俗忌耳非典禮所載遂用之其後詔獄既興宦者復謂若廢后可弭此禍上意益不可囘矣
  政和以後斜封墨勅盛行乃有以寺監長官視待制者大抵皆以非道得之晁叔用以謂視待制可對如夫人蓋為清議貶黜如此又往往以特恩賜金帶朝路混淆然猶以舊制不敢坐狨故當時謂橫金無狨韀與閤門舍人等耳
  聶山胡直孺同為都司一日過堂從容為蔡京言道流之橫京慨然曰君等不知耳淫侈之風日熾姑以齋醮少間之不暇計此曹也京之善文過如此
  蔡京賜第宏敞過甚老疾畏寒幕帟不能禦遂至無設牀處惟撲水少低間架亦狹乃即撲水下作臥室
  秦熺作狀元時蔡京親吏高棟猶在謂人曰看他秦太師吾主人乃天下至繆漢也棟當蔡氏盛時官至拱衛大夫領青州觀察使靖康臺評所謂廝養官為橫行是也有王俞者與之同列官亦相等靖康間俞停廢棟猶以武功大夫為浙東副總管遂終其身不復褫削議者亦置之或自有由也
  沈存中辯雞舌香為丁香亹亹數百言竟是以意度之惟元魏賈思勰作齊民要術第五卷有合香澤法用雞舌香此最的確可引之證而存中反不及之以此知博洽之難也
  顔延年作靖節徵士誄雲徽音逺矣誰箴予闕王荊公用此意作別孫少述詩子今去此來何時後有不可誰予規青出於藍者也
  先君讀山谷乞貓詩歎其妙晁以道侍讀在坐指聞道貓奴將數子一句問曰此句何謂也先君曰老杜雲暫止啼烏將數子恐是其類以道笑曰君果誤矣乞貓詩數字當音色主反數子謂貓狗之屬多非一子故人家生畜必數之曰生幾子將數子猶言將生子也與杜詩語同而意異以道必有所據先君言當時偶不之叩以為恨
  翟公巽參政靖康初召為翰林學士過泗州謁僧伽像見鬚忽湧出長寸許問他人皆不見怪之一僧在旁曰公雖召還恐不久復出公扣之曰鬚出者須出也果驗
  唐人詩中有曰無題者率杯酒狎邪之語以其不可指言故謂之無題非真無題也近歳呂居仁陳去非亦有曰無題者乃與唐人不類或眞無其題或有所避其實失於不深考耳
  翟公巽參政守㑹稽日命工塑眞武像既成熟視曰不似不似即日毀之別塑今告成觀西廡小殿立像是也道士賀仲清在旁親見之而不敢問
  古所謂揖但舉手而已今所謂喏乃始於江左諸王方其時惟王氏子弟為之故支道林入東見王子猷兄弟還人問諸王何如答曰見一羣白項烏但聞啞啞聲即今喏也
  荊公詩云閉戶欲推愁愁終不肯去劉賓客詩云與老無期約到來如等閒舍人子蒼取作一聨雲推愁不去還相覓與老無期稍見侵比古句蓋益工矣
  四月十九日成都謂之浣花遨頭宴於杜子美草堂滄浪亭傾城皆出錦繡夾道自開歳宴遊至是而止故最盛於他時予客蜀數年屢赴此席未嘗不晴蜀人云雖戴白之老未嘗見浣花日雨也
  明州䕶聖長老法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藏其祖鄭舍人向所得仁廟東宮日囘賀歳旦書稱皇太子某狀用太子左春坊之印舍人是時猶為館職也
  湯岐公初秉政偶刑寺奏牘有雲生人婦者高廟問此有法否秦益公雲法中有夫婦人與無夫者不同上素喜岐公顧問曰古亦有之否岐公曰古法有無臣所不能記然生人婦之語蓋出三國志杜畿傳上大驚乃笑曰卿可謂博記矣益公隂忌獨謂岐公純篤不忌也
  北方民家吉凶輒有相禮者謂之白席多鄙俚可笑韓魏公自樞密歸鄴赴一姻家禮席偶取盤中一荔枝欲啗之白席者遽唱言曰資政喫荔枝請衆客同喫荔枝魏公憎其喋喋因置不復取白席者又曰資政惡發也請衆客放下荔枝魏公為一笑惡發猶雲怒也
  唐自相輔以下皆謂之京官言官於京師也其常參者曰常參官未常參者曰未常參官國初以常參官預朝謁故謂之升朝官而未預者曰京官元豐官制行以通直郎以上朝預宴坐仍謂之升朝官而按唐制去京官之名凡條制及吏牘止謂之承務郎以上然俗猶謂之京官
  唐所謂丞郎謂左右丞六曹侍郎也尚書雖序左右丞上然亦通謂之丞郎猶今言侍從官也俗又謂之兩制指內制而言然非翰苑西掖亦曰兩制正如丞郎之稱契丹僭號有高坐官亦侍從之比坐字本犯御嫌名或謂丞郎為左右丞中書門下侍郎亦非也
  唐高祖實録武德二年正月甲子下詔曰釋典微妙淨業始於慈悲道教沖虛至德去其殘暴況乎四時之禁毋伐麛卵三驅之禮不取順從蓋欲敦崇仁惠蕃衍庶物立政經邦咸率斯道朕祗膺靈命撫遂羣生言念亭育無忘鑒昧殷帝去網庶踵前修齊王捨牛實符本志自今每年正月五月九月十直日並不得行刑所在公私宜斷屠殺此三長月斷屠殺之始也唐士大夫如白居易輩蓋有遇此三齋月杜門謝客專延緇流作佛事者今法至此月亦減去食羊錢蓋其遺制


  老學庵筆記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老學庵筆記卷九
  宋 陸游 撰
  蜀父老言王小皤之亂自言我土鍋村民也豈能霸一方有李順者孟大王之遺孤初蜀亡有晨興過摩訶池上者見錦箱錦衾覆一襁褓嬰兒有片紙在其中書曰國中義士為我養之人知其出於宮中因收養焉順是也故蜀人惑而從之未幾小皤戰死衆推順為主下令復姓孟及王師薄城城且破矣順忽飯城中僧數千人以祈福又度其童子亦數千人皆就府治削髪衣僧衣晡後分東西兩門出出盡順亦不知所在蓋自髠而遯矣明日王師入城捕得一髯士狀頗類順遂誅之而實非也有帶御器械張舜卿者因奏事密言臣聞順已逃去所獻首蓋非也太宗以為害諸將之功叱出將斬之已而貸之亦坐免官及真廟天禧初順竟獲於嶺南初欲誅之於市且令百官賀呂文靖為知雜御史以為不可但即獄中殺之人始知舜卿所奏非妄也蜀人又謂順逃至荊渚入一僧寺有僧熟視曰汝有異相當為百日偏霸之王何自在此汝宜急去今年不死尚有數十年壽亦可怪也又雲方順之作有術士拆順名曰是一百八日有西川耳安能乆也如期而敗
  太宗太平興國四年平太原降為并州廢舊城徙州於榆次今太原則又非榆次乃三交域也城在舊城西北三百里亦形勝之地本名故軍又嘗為唐明鎮有晉文公廟甚盛平太原後三年帥潘美奏乞以為并州從之於是徙晉文公廟以廟之故址為州治又徙陽曲縣於三交而榆次復為縣國史所載頗畧方承平時太原為大鎮其興廢人人能知之故史亦不備書今陷沒幾七十年遂有不可詳者矣
  唐小説載有人路逄奔馬入都者問何急如此其人答曰應不求聞逹科本朝天聖中初置賢良方正等六科許少卿監以上奏舉自應者亦聴俄又置髙蹈丘園科亦許自於所在投狀求試時以為笑予少時為福州寧德縣主簿提刑樊茂實以職狀舉予曰有聲於時不求聞達後數月再見之忽問曰何不來取奏狀予笑答之曰恐不稱舉詞故不敢茂實亦笑顧書吏促發奏然予竟不投也
  成都士大夫家法嚴席帽行范氏自先世貧而未仕則賣白龍丸一日得官止不復賣城北郭氏賣豉亦然皆不肯為市井商賈或舉貨營利之事又士人家子弟無貧富皆著蘆心布衣紅勒帛狹如一指大稍異此則共嘲笑以為非士流也
  周禮蟈氏注云蟈今御所食鼃也漢書霍光傳亦有丞相擅減宗廟羔菟鼃此何等物而漢人以供玉食及宗廟之薦耶古今事不同如此
  眞宗御集有苑中賞花詩十首內一首龍柏花李文饒平泉山居草木記有藍田之龍柏宋子京又有眞珠龍柏詩劉子儀晁以道朱希眞亦皆有此作予長於江南未嘗見也或雲本出鄜坊間
  舒煥堯文東坡公客建炎中猶在有子為湖南一縣尉遇盜燒死堯文年九十矣憂悸得病而卒
  陳無己子豐詩亦可喜晁以道集中有謝陳十二郎詩卷是也建炎中以無己故特命官李鄴守㑹稽來從鄴作攝局鄴降金豐亦被繫纍而去無己之後遂無在江左者豐亦不知存亡可哀也
  劉道原壯輿載世藏書甚富壯輿死無後書録於南康軍官庫後數年胡少汲過南康訪之已散落無餘矣
  行在百官以祠事致齋於僧寺多相與徧遊寺中因遊傍近園館或齋於道宮亦然按張文昌僧寺宿齋詩云晚到金光門外寺寺中新竹隔簾多齋官禁與僧相見院院開門不得過乃知唐齋禁之嚴如此今律所云作祀事悉禁是也
  韓子蒼詩喜用擁字如車騎擁西疇船擁清溪尚一樽之類出於唐詩人錢起城隅擁歸騎也
  政和神霄玉清萬壽宮初止改天寧萬壽觀為之後別改宮觀一所不用天寧若州城無宮觀即改僧寺俄又不用宮觀止改僧寺初通撥賜産千畝已而豪奪無涯西京以崇德院為宮據其産二萬一千畝賃舍錢園利錢又在其外三泉縣以不𨽻州特置已而凡縣皆改一僧寺為神霄下院駸駸日張至宣和末方已
  天下神霄皆賜威儀設於殿帳座外面南東壁從東第一架六物曰錦繖曰絳節曰寳蓋曰珠幢曰五明扇曰旌從東第二架六物曰絲拂曰旛曰鶴扇二曰金鉞曰如意西壁從東第一架六物曰如意曰玉斧曰鶴扇二曰旛曰絲拂西壁從東第二架曰旌曰五明扇曰珠幢曰寳蓋曰絳節曰錦繖東南經兵火往往不復在蜀中多徙於天慶觀聖祖殿今猶有存者
  神霄以長生大帝君青華帝君為主其次曰蓬萊靈海帝君西元大帝君東井大帝君西華大帝君清都大帝君中黃大帝君又有左右仙伯東西臺吏二十有二人繪於壁又有韓君丈人祀於側殿曰此神霄帝君之尚賓也其説皆出於林靈素張虛白劉煉
  天禧中以王㨗所作金寳牌賜天下至宣和末又以方士劉知常所鍊金輪頒之天下神霄宮名曰神霄寳輪知常言其法以汞鍊之成金可鎮分野兵饑之災時宣和七年秋也遣使押賜天下太常方下奉安寳輪儀制而敵騎已渡河矣
  本朝康保裔眞廟時為高陽關都部署契丹之來戰死祖志忠後唐明宗時討王都戰死父再遇太祖時為將討李筠戰死三世皆死國事
  天聖初宋元憲公在場屋日夢魁天下故事四方舉人集京師當入見而宋公姓名偶為衆人之首禮部奏舉人宋郊等公大惡之以為夢徵止此矣然其後卒為大魁紹興初張子韶亦夢魁天下比省試類榜坐位圖出其第一人則張九成也公殊怏怏及廷試唱名亦冠多士與元憲事正同
  王冀公自金陵召還不降詔止於茶藥合中賜御飛白王欽若三字而中使口傳密㫖冀公即上道至國門輔臣以下皆未知政和中蔡太師在錢塘一日中使賜茶藥亦於合中得大玉環徑七寸色如截肪京拜賜即治行後二日詔至即日起發二事畧相似然非二人者必無此事也
  孫策傳張津常著絳帕頭帕頭者巾幘之類猶今言幞頭也韓文公雲以紅帕首已為失之東坡雲絳帕𫎇頭讀道書增一𫎇字其誤尤甚
  貴臣有疾宣醫及物故勅葬本以為恩然中使挾御醫至凡藥必服其家不敢問蓋有為醫所誤者勅葬則䘮家所費至傾竭貲貨其地又未必善也故都下諺曰宣醫納命勅葬破家慶厯中始有詔已降指揮勅葬而其家不願者聽之西人云姚麟勅葬乃絶地故其家遂衰
  范文正公喜彈琴然平日止彈履霜一操時人謂之范履霜
  韓子蒼和錢遜叔詩云叩門忽送銅山句知是賦詩人姓錢蓋唐詩人錢起賦詩以姓為韻有銅山許鑄錢之句
  撫州紫府觀眞武殿像設有六丁六甲神而六丁皆為女子像黃次山書殿牓曰感通之殿感通乃醴泉觀舊名至和二年十二月賜名而像設亦醴泉舊制也
  東坡先生在中山作戚氏樂府詞最得意幕客李端叔䟦三百四十餘字敘述甚備欲刻石傳後為定武盛事㑹謫去不果今乃不載集中至有立論排詆以為非公作者識眞之難如此哉
  予在成都偶以事至犀浦過松林甚茂問馭卒此何處答曰師塔也蓋謂僧所葬之塔於是乃悟杜詩黃師塔前江水東之句
  南朝詞人謂文為筆故沈約傳雲謝𤣥暉善為詩任彥昇工於筆約兼而有之又庾肩吾傳梁簡文與湘東王書論文章之弊曰詩既若此筆又如之又曰謝朓沈約之詩任昉陸倕之筆任昉傳又有沈詩任筆之語老杜寄賈至嚴武詩云賈筆論孤憤嚴詩賦幾篇杜牧之亦云杜詩韓筆愁來讀似倩麻姑癢處抓亦襲南朝語爾往時諸晁謂詩為詩筆亦非也
  東𫎇蓋終南山峯名杜詩云故人昔隱東𫎇峯已佩含景蒼精龍故人今居子午谷獨在隂崖結茅屋皆長安也種明逸東𫎇新居詩亦云登遍終南峯東𫎇最孤秀南士不知故註杜詩者妄引顓臾為東𫎇主以為魯地
  紹興初程氏之學始盛言者排之至譏其幅巾大袖胡康侯力辨其不然曰伊川衣冠未嘗與人異也然張文潛元祐初贈趙景平主簿詩曰明道新墳草已春遺風猶得見門人定知魯國衣冠異盡戴林宗折角巾則是自元祐初為程學者幅巾已與人異矣衣冠近古正儒者事譏者固非辨者亦未然也
  晁氏世居都下昭德坊其家以元祐黨人及元符上書籍記不許入國門者數人以道其一也嘗於鄭洛道中遇降羌作詩云沙場尺箠致羌渾玉陛俱承雨露恩自笑百年家鳯闕一生腸斷國西門方是時士大夫失職如此安得不兆亂乎
  鄭介夫喜作詩多至數千篇謫英州遇赦得歸有句雲未言路上舟車費尚欠城中酒藥錢絶似王元之也
  元祐初蘇子由為戶部侍郎建言都水監本三司之河渠案將作監本三司之修造案軍器監本三司之甲冑案三司今戶部也而三監乃屬工部請三監皆兼𨽻戶部凡有所為戶部定其事之可否裁其費之多寡而工部任其工之良楛程其作之遲速朝廷從其言為立法及紹聖中以為害元豐官制罷之建中靖國中或欲復從元祐已施行矣時豐相之為工部尚書獨持不可曰設如都水監塞河軍器監造軍器而戶部以為不可則已矣若以為可則併任其事可也今戶部吝其費裁損之乃令工部任河之決塞器之利鈍為工部者不亦難乎議遂寢相之本主元祐政事者然其言公正不阿如此可謂賢矣
  徽宗嘗乗輕舟泛曲江有宮嬪持寳扇乞書者上攬筆亟作草書一聨雲渚蓮參法駕沙鳥犯鈎陳俄復取筆塗去犯鈎陳三字曰此非佳語此聨實李商隱東宮詩亦不祥也李耕道雲
  東坡在黃州時作西㨗詩曰漢家將軍一丈佛詔賜天閑八尺龍露布朝馳玉關塞㨗烽夜到甘泉宮似聞指麾築上郡已覺談笑無西戎放臣不見天顔喜但覺草木皆春容一丈佛者王中正也以此詩為非東坡作耶氣格如此孰能辦之以為果東坡作耶此老豈譽王中正者蓋刺之也以三百篇言之君子偕老是矣
  紹興末予見陳魯公留飯未食而楊郡王存中來白事魯公留予便坐而見之存中方不為朝論所與予年少意亦輕之趨幕後聽其言㑹魯公與之言及邊事存中曰士大夫多謂當列兵淮北為守淮計即可守因圖進取中原萬一不能支即守大江未晚此説非也士惟氣全乃能堅守若俟其敗北則士氣已䘮非特不可守淮亦不能守江矣今據大江之險以老彼師則有可勝之理若我師克捷士氣已倍彼奔潰不暇然後徐進而北則中原有可取之理然曲折尚多兵豈易言哉予不覺太息曰老將要有所長然退以語朝士多不解也
  東坡在嶺海間最喜讀陶淵明栁子厚二集謂之南遷二友予讀宋白尚書玉津雜詩有云坐臥將何物陶詩與栁文則前人蓋有與公暗合者矣
  凌霄花未有不依木而能生者惟西京富鄭公園中一株挺然獨立髙四丈圍三尺餘花大如杯旁無所附宣和初景華苑成移植於芳林殿前畫圖進御
  政和宣和間妖言至多織文及纈帛有遍地桃冠有並桃香有佩香曲有賽兒而道流為公卿受籙議者謂桃者逃也佩香者背鄉也賽者塞也籙者戮也蔡京書神霄玉清萬壽宮及玉皇殿之類玉字旁一㸃筆勢險急有道士觀之曰此㸃乃金筆而鋒鋩侵王豈吾教之福哉侍晨李徳柔勝之親聞其言嘗以語先君雲
  近世士大夫多不練故事或為之語曰上若問學挍法制當對曰有劉士祥在問典禮因革當對曰有齊聞韶在士祥聞韶蓋國子監太常寺老吏也史院吏有竊議史官者曰史官筆削有定本箇箇一様或問何也曰將吏人編出日厯中臣僚上言字塗去上字其後奉聖㫖依字亦塗去而從旁註從之二字即一日筆削了矣
  政和後道士有賜玉方符者其次則金方符長七寸闊四寸面為符背鑄御書曰賜某人奉以行教有違天律罪不汝貸結於當心每齋醮則服之㑹稽天寧萬壽觀有老道士盧浩真者嘗被金符之賜予少時親見之
  世傳唐呂府君勅葬碑呂名惠恭僧大濟之父大濟代宗時內道場僧也官至殿中監故惠恭贈官為兗州刺史而官為營葬宣和中㑹稽天寜觀道士張若水官為蘂珠殿校籍贈其父為朝奉大夫母封宜人嘗見其母賜誥雲嘉其教子之勤寵以宜家之號詩人林子來亦有贈道官萬大夫焚黃詩然二人者品秩猶未髙若林靈素以侍晨恩數視執政則贈官必及三代矣大抵當時道流濫恩不可勝載中更䘮亂史皆不得書此偶因事見之耳
  北都有魏博節度使田緒遺愛碑張𢎞靖書何進滔徳政碑栁公權書皆石刻之傑也政和中梁左丞子美為尹皆毀之以其石刻新頒五禮新儀
  近世名士李泰發一字泰定晁以道説之一字伯以潘義榮良貴一字子賤張全真一字子固周子充必大一字洪道芮國器一字仲𫎇林黃中一字寛夫朱元晦一字仲晦人稱之多以舊字其作文題名之類必從後字後世殆以疑矣
  王荊公熙寧初召還翰苑初侍經筵之日講禮記曾參易簀一節曰聖人以義制禮其詳見於牀第之間君子以仁行禮其勤至於埀死之際姑息者且止之辭也天下之害未有不由於且止者也此説不見於文字予得之於從伯父彥逺






  老學庵筆記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老學庵筆記卷十
  宋 陸游 撰
  世多言白樂天用相字多從俗語作思必切如為問長安月如何不相離是也然北人大抵以相字作入聲至今猶然不獨樂天老杜雲恰似春風相欺得夜來吹折數枝花亦從入聲讀乃不失律俗謂南人入京師效北語過相藍輒讀其牓曰大廝國寺傳以為笑
  中貴楊戩於堂後作一大池環以廊廡扃鐍周宻每浴時設浴具及澡豆之屬於池上乃盡屛人躍入池中游泳率移時而出人莫得窺然但謂其性喜浴於池耳一日戩獨寢堂中有盜入其室忽見牀上乃一蝦蟆大可一牀兩目如金光彩射人盜為之驚仆而蝦蟆已復變為人乃戩也起坐握劍問曰汝為何人盜以實對戩擲一銀香毬與之曰念汝迫貧以此賜汝切勿為人言所見也盜不敢受拜而出後以他事繫開封獄自道如此
  廟諱同音署字常恕反樹字殊遇反然皆諱避則以為一字也北史杜弼傳齊神武相魏時相府法曹辛子炎諮事雲取署字子炎讀署為樹神武怒其犯諱杖之則署與樹音不同當時雖武人亦知之而今學士大夫乃不能辨方嘉祐治平之間朝士如宋次道蘇子容輩皆精於小學亦不以為言何也
  東坡素知李廌方叔方叔赴省試東坡知舉得一卷子大喜手批數十字且語黃魯直曰是必吾李廌也及拆號則章持致平而廌乃見黜故東坡山谷皆有詩在集中初廌試罷歸語人曰蘇公知舉吾之文必不在三名後及被黜廌有乳母年七十大哭曰吾兒遇蘇內翰知舉不及第他日尚奚望遂閉門睡至夕不出發壁視之自縊死矣廌果終身不第以死亦可哀也
  楊文公雲豈期遊岱之魂遂協生桑之夢世以其年四十八故稱其用生桑之夢為切當不知遊岱之魂出河東記韋齊休事亦全句也
  閩中有習左道者謂之明教亦有明教經甚多刻版摹印妄取道藏中挍定官名銜贅其後燒必乳香食必紅蕈故二物皆翔貴至有士人宗子輩衆中自言今日赴明教齋予嘗詰之此魔也奈何與之遊則對曰不然男女無別者為魔男女不親授者為明教明教遇婦人所作食則不食然嘗得所謂明教經觀之誕謾無可取直俚俗習妖妄者所為耳又或指名族士大夫家曰此亦明教也不知信否偶讀徐常侍稽神録雲有善魔法者名曰明教則明教亦久矣
  芰菱也今人謂卷荷為伎荷伎立也卷荷出水面亭亭植立故謂之伎荷或作芰非是白樂天池上早秋詩云荷芰緑參差新秋水滿池乃是言荷及菱二物耳
  蔡太師作相時衣青道衣謂之太師青出入乗㯶頂轎子謂之太師轎子秦太師作相時裹頭巾當面偶作一摺謂之太師錯摺様第中牕上下及中一二眼作方眼餘作疎櫺謂之太師窓
  張魏公有重望建炎以來置左右相多矣而天下獨目魏公為張右相丞相帶都督亦數人而天下獨目魏公為張都督雖異域亦然然魏公隆興中再入亦止於右相領都督乃知有定數也
  東坡絶句雲梨花澹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闌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紹興中予在福州見何晉之大著自言嘗從張文潛遊每見文潛哦此詩以為不可及余按杜牧之有句雲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誰此憑闌干東坡固非竊牧之詩者然竟是前人已道之句何文潛愛之深也豈別有所謂乎聊記之以俟識者
  今人謂後三日為外後日意其俗語耳偶讀唐逸史裴老傳乃有此語裴大厯中人也則此語亦久矣
  嚴州建德縣有崇勝院藏天聖五年內降劄子設道場雲皇太后賜銀三十兩皇太妃施錢二十貫皇后施錢十貫朱淑儀施錢五貫有仁廟飛白御書今皆存蓋院有僧嘗際遇眞廟召見賜衣及香燭故也猶可想見祖宗恭儉之盛予在郡初不聞迫代歸始知之不及刻石至今為恨
  徐敦立侍郎頗好謔紹興末嘗為予言柳子厚非國語之作正由平日法國語為文章看得熟故多見其疵病此俗所謂沒前程者也予曰東坡公在嶺外特喜子厚文朝夕不去手與陶淵明並稱二友及北歸與錢濟明書乃痛詆子厚時令斷刑四維貞符諸篇至以為小人無忌憚者豈亦由朝夕紬繹耶恐是非國語之報敦立為之抵掌絶倒
  蔡攸初以淮康節領相印徽宗賜曲宴因語之曰相公公相子蓋是時京為太師號公相攸即對曰人主主人翁其善為諧給如此
  白樂天雲微月初三夜新蟬第一聲晏元憲雲緑樹新蟬第一聲王荊公雲去年今日青松路憶似聞蟬第一聲三用而愈工信詩之無窮也
  蘇子容詩云起草才多封卷速把麻人衆引聲長蘇子由詩云明日白麻傳好語曼聲微繞殿中央蓋昔時宣制皆曼延其聲如歌詠之狀張天覺自小鳳拜右揆有㫖下閤門令平讀遂為故事
  蔡元長當國時士大夫問軏革往往畫一人戴草而祭輒指之曰此蔡字也必由其門而進及童貫用事又有畫地上奏樂者曰土上有音童字也其言亦往往有驗及二人者廢則亦無復占得此卦紹興中秦㑹之專國柄又多畫三人各持禾一束則又指之曰秦字也其言亦頗驗及秦氏既廢亦無復占得此卦矣若以為妄則紹興中如黑象輩畜書數百冊對人檢之予親見其有三人持禾者在其間亦未易測也
  祖宗時有知樞密院及同知簽署之類治平後避諱改曰簽書政和以後宦者用事輒改內侍省都知曰知內侍省事都知曰同知內侍省事押班曰簽書內侍省事蓋僭視密院也建炎中始復舊近有道士之行天心法者自結銜曰知天樞院事亦有稱同知簽書者又可一笑也
  考工記弓人注云䐈亦黏也音職今婦人髮有時為膏澤所黏必沐乃解者謂之䐈正當用此字
  司馬侍郎朴陷敵後妾生一子於燕名之曰通國實取蘇武胡婦所生子之名名之而國史不書其家亦諱之
  太祖開國雖追尊僖祖以下四廟然惟宣祖昭憲皇后為大忌忌前一日不坐則太祖初不以僖祖為始祖可知眞宗初罷宣祖大忌祥符中下詔復之然未嘗議及僖祖則眞宗亦不以僖祖為始祖可知今乃獨尊僖祖使宋有天下二百四十餘年太祖尚不正東向之位恐禮官不當久置不議也
  興國中靈州貢馬足各有二距其後靈州陷於西戎宣和中燕山府貢馬亦然而金人之禍遂作
  周越書苑雲郭忠恕以為小篆散而八分生八分破而𨽻書出𨽻書悖而行書作行書狂而草書聖以此知𨽻書乃今眞書趙明誠謂誤以八分為𨽻自歐陽公始
  太宗時史官張洎等撰太祖史凡太宗聖諭及史官採摭之事分為朱墨書以別之此國史有朱墨本之始也元祐紹聖皆嘗修神宗實録紹聖所修既成焚元祐舊本有敢私藏者皆立重法久之內侍梁師成家乃有朱墨本以墨書元祐所修朱書紹聖所修稍稍傳於士大夫家紹興初趙相鼎提舉再撰又或以雌黃書之目為黃本然世罕傳
  先太傅慶厯中賜紫章服赴閤門拜賜乃塗金魚袋也豈官品有等差歟
  史丞相言高廟嘗臨蘭亭賜壽皇於建邸後有批字雲可依此臨五百本來看蓋兩宮之篤學如此世傳智永寫千文八百本於此可信矣
  晉人避其君名猶不避嫌名康帝名岳鄧岳改名嶽唐初不避二名太宗時猶有民部李世勣虞世南皆不避也至高宗即位始改為戶部世南已卒世勣去世字惟名勣或者尚如古卒哭乃諱歟
  唐王建牡丹詩云可憐零落蘂收取作香燒雖工而格卑東坡用其意雲未忍汚泥沙牛酥煎落蘂超然不同矣
  張繼楓橋夜泊詩云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歐陽公嘲之雲句則佳矣其如夜半不是打鐘時後人又謂惟蘇州有半夜鐘皆非也按於鄴褒中即事詩云遠鐘來半夜明月入千家皇甫冉秋夜宿㑹稽嚴維宅詩云秋深臨水月夜半隔山鐘此豈亦蘇州詩耶恐唐時僧寺自有夜半鐘也京都街鼓今尚廢後生讀唐詩文及街鼓者往往茫然不能知況僧寺夜半鐘乎
  宋文安公自禁庭謫鄜畤詩云九月一日奉急宣連忙趨至閤門前忽為典午知何罪謫向鄜州更憮然蓋當時謫黜者召至閤門受命乃行也
  宋文安公集中有省油燈盞詩今漢嘉有之蓋夾燈盞也一端作小竅注清冷水於其中每夕一易之尋常盞為火所灼而燥故速乾此獨不然其省油幾半邵公濟牧漢嘉時數以遺中朝士大夫按文安亦嘗為玉津令則漢嘉出此物幾三百年矣
  祥符中有布衣林虎上書眞廟曰此人姓林名虎必尚怪者也罷遣之宣和中有林虎者賜對徽宗亦異之賜名於虎上加竹然字書初無此字乃自稱塤篪之篪而書名不敢增但作箎雲
  吳中卑薄斸地二三尺輒見水予頃在南鄭見一軍校火山軍人也言火山之南地尤枯瘠鋤钁所及烈焰應手湧出故以火山名軍尤為異也
  楚語曰若武丁之神明也其聖之睿廣也其治之不疚也猶自為未艾荊公嘗摘取睿廣二字入表語中蔡京為翰林學士議神宗諡因力主睿廣二字而忘其出楚語也范彞叟折之曰此楚語所載先帝言必稱堯舜今乃捨六經而以楚語為尊號可乎京遂屈韓丞相師朴亦云睿廣但可作僧法名耳時亦以為名言
  今人謂貝州為甘陵吉州為廬陵常州為毘陵峽州為夷陵皆自其地名也惟嚴州有嚴光釣瀨名嚴陵瀨嚴陵乃其姓字瀨是釣處若謂之嚴瀨尚可今俗乃謂之嚴陵殊可笑也
  唐質肅公參禪得法於浮山遠禪師嘗作贈僧詩云今日是重陽勞師訪野堂相逢又無語籬下菊花黃
  今人謂娶婦為索婦古語也孫權欲為子索關某女袁術欲為子索呂布女皆見三國志
  元豐間有俞充者諂事中官王中正中正每極口稱之一日充死中正輒侍神廟言充非獨吏事過人遠甚參禪亦超然悟解今談笑而終畧無疾恙上亦稱歎以語中官李舜舉舜舉素敢言對曰以臣觀之止是猝死耳人重其直
  古所謂路寢猶今言正㕔也故諸侯將薨必遷於路寢不死於婦人之手非惟不瀆亦以絶婦寺矯命之禍也近世乃謂死於堂奧為終於正寢誤矣前輩墓誌之類數有之皆非也黃魯直詩云公虛采蘋宮行樂在小寢按魯僖公薨於小寢杜預謂小寢夫人寢也魯直亦習於近世謂堂為正寢故以小寢為妾媵所居耳不然既雲虛采蘋宮又雲在小寢何耶
  王黼作相其子閎孚作待製造朝財十四歳都人目為猢猻待制
  晉人所謂見何次道令人慾傾家釀猶雲欲傾竭家貲以釀酒飲之也故魯直雲欲傾家以繼酌韓文公藉以作簟詩云有賣直欲傾家貲王平父謝先大父贈簟詩亦云傾家何計效韓公皆得晉人本意至朱行中舍人有句雲相逢盡欲傾家釀久客誰能散橐金用家釀對橐金非也
  錢勰字穆范祖禹字淳皆一字交友以其難呼故增父字非其本也
  錢穆父風姿甚美有九子都下九子母祠作一巾紵美丈夫坐於西偏俗以為九子母之夫故都下謂穆父為九子母夫東坡贈詩云九子羨君門戶壯蓋戲之也
  保壽禪師作臨濟塔銘雲師受黃櫱印可尋抵河北鎭州城東臨滹沱河側小院住持名臨濟其後墨君和太尉於城中捨宅為寺亦以臨濟為名墨君和名見唐書及五代史其事甚詳近見呂元直丞相燕魏録載眞定安業坊臨濟院乃昭憲杜太后故宅按保壽與臨濟乃師弟子不應有誤豈所謂臨濟院者又嘗遷徙耶
  謝任伯參政在西掖草蔡太師謫散官制大為士大夫所稱其數京之罪曰列聖詒謀之憲度掃蕩無餘一時異議之忠賢耘鋤畧盡其語出於張文濳論唐明皇曰太宗之法度廢革畧盡貞觀之風俗變壞無餘也
  呂進伯作考古圖雲古彈棋局狀如香爐蓋謂其中隆起也李義山詩云玉作彈棋局中心亦不平今人多不能解以進伯之説觀之則粗可見然恨其藝之不傳也魏文帝善彈棋不復用指第以手巾角拂之有客自謂絶藝及召見但低首以葛巾角拂之文帝不能及也此説今尤不可解矣大明龍興寺佛殿有魏宮玉石彈棋局上有黃初中刻字政和中取入禁中
  昭德諸晁謂壻為借倩之倩雲近世方訛為倩盼之倩予幼小不能叩所出至今悔之
  紹聖元符之間有馬從一者監南京排岸司適漕使至隨衆迎謁漕一見怒甚即叱之曰聞汝不職正欲按汝何以不亟去尚敢來見我耶從一皇恐自陳湖湘人迎親竊祿求哀不已漕察其語南音也乃稍霽威雲湖南亦有司馬氏乎從一答曰某姓馬監排岸司耳漕乃微笑曰然則勉力職亊可也初蓋誤認為溫公族人故欲害之自是從一刺謁但稱監南京排岸而已傳者皆以為笑
  蔡太師父準葬臨平山山為駞形術家謂駞負重則行故作塔於駞峯而其墓以錢塘江為水越之秦望山為案可謂雄矣然富貴既極一旦䘮敗幾於覆族至今不能振俗師之不可信如此
  該聞録言皮日休陷黃巢為翰林學士巢敗被誅今唐書取其事按尹師魯作大理寺丞皮子良墓誌稱曾祖日休避廣明之難徙籍㑹稽依錢氏官太常博士贈禮部尚書祖光業為吳越丞相父璨為元帥府判官三世皆以文雄江東據此則日休未嘗陷賊為其翰林學士被誅也光業見吳越備史頗詳孫仲容在仁廟時仕亦通顯乃知小説謬妄無所不有師魯文章傳世且剛直有守非欺後世者可信不疑也故予表而出之為襲美雪謗於泉下
  鄒忠公夢徽廟賜以筆作詩記之未㡬疾不起説者謂筆與畢同音蓋杜牧夢改名畢之類
  唐小説載李紓侍郎罵負販者雲頭錢價奴兵頭錢猶言一錢也故都俗語雲千錢精神頭錢賣亦此意雲
  楊朴處士詩云數箇胡皴徹骨乾一壺村酒膠牙酸南楚新聞亦云一楪氊根數十皴盤中猶自有紅鱗不知皴何物疑是餅餌之屬
  白樂天寄裴晉公詩云聞説風情筋力在只如初破蔡州時王禹玉送文太師詩云精神如破貝州時用白語而加工信乎善用事也





  老學庵筆記卷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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