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柏軒先生文集/卷二十一
書
[編輯]與鄭景晦在爀○庚子
[編輯]別後春已半矣。不審省下安吉。案業益孜孜否。君才敏有餘。而思索不足。爲學在於勉其所不足。朱先生所謂敏底人用鈍底工夫者。爲是也。學或已了讀否。有新得否。一來商確。卻不妨。僕長時床玆。無足奉聞者。此欲謄寫理通。付二冊及紙本。抄送如何。
答鄭景晦
[編輯]涼生後庶幾一枉。靡日不翹待。而跫音尙寂。方且慮有他虞。耿耿然不置。際承專價致問。副以佳貺。認是手織。慰豁且感。滿幅覼縷。皆出自訟之意。可見奮勵向上之志。陽氣發處。金石亦透。此志一立。求無不得。但間斷爲病。二三爲敗。惟敬以持之。無造次之或違。是祝是祝。旣讀大學。第讀論語不妨。然亦間間通讀大學爲佳。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此爲學通法。收斂工夫。苦難接續。但旋旋卻顧猛省。則久當有效。若一朝奮發。便無間斷。則一蹴可到不違仁地位。焉有是哉。二箴意甚好。文亦無病。而但續敬齋箴題目。恐涉猥濫。改以持敬箴如何。頫詢疑義。別答細商之如何。載近才巾櫛酬應。而氣力不可復強。自憐而已。
陳氏雲大學序分六節。何以分看。
自蓋自天降生民。至於所有而全之也。爲一節。自一有聰明。至於所由設也。爲二節。自三代之隆。至於所能及也。爲三節。自及周之衰。至於知者鮮矣。爲四節。自自是以來。至於與有聞焉。爲五節。自顧其爲書。至於小補雲。爲六節。一節言性以提綱挈領。二節言天命聖人立敎之意。三節言三代之敎。四節言孔門之敎。五節言程子表章之意。末節言自家作章句之意。乃若陳氏說則以蓋自。〈止。〉以復其性。爲第二節。則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敎人之法二句。自當爲第一節。此恐未然。此是命題處。不可於此自分爲一節矣。
大學大人之學也。而程子曰初學何也。初學是大人之學之初學雲歟。
似然而語欠曲折。統說學之初終。則是大人之學也。言其進學次第。則必由是而入。故曰初學入德之門。然大人不可專以年長者看。是有大人之責者。
明德當如何看。
明德是仁義禮智四者之心也。
明德亦可謂健順五常之德否。五常之德。則人與物同得之。而明德惟人得之。
健順五常之外。有甚別箇明德耶。五常之德。人物所同得也。同中亦自有異。故曰仁義禮智之粹然者。豈物之所得以全哉。惟人也其心爲最靈。而其性渾全。此明德爲人之所獨得者也。
虛靈有分數云云。
體段則同。而作用則異。作用之異。是氣稟所拘也。栗谷曰。心之虛靈。不拘於稟受。故可以變愚爲智。變不肖爲賢。學欲其變化氣質。所謂變其異而反其同者也。
欲明明德上。必著古之二字何也。
此有兩項意。一言古以歎今之不然也。一言古之實有此人以實之。如孟子道性善而必稱堯舜之意也。
當曰欲致其知者先格其物。而曰致知在格物。格致是一事故然耶。
然小註已言之。然竊以爲此在字。與先字互看。此言在則知上之所先者。以其道之在此也。上言先則此在字。亦知其爲所當先也。此一在字。爲傳文誠意以下諸章。所謂在字之張本也。
苟日新。苟字朱子言爲學入頭處云云。
苟誠也。於一日新之時。非一二分略新。而猶有七八分未新者。以待日日又日之工也。一日之新。新得十分。此心洞然覺悟也。此所謂苟日誠也。誠爲日日可因之地。識此地頭。則爲學始有入頭處。明明德章句。因其所發而遂明之。所發是苟日新之道也。在學者察識之耳。
新民章上言新民之本。次言新民之事。末言新民成效之極。陳氏說未知如何。
陳氏云云。大槩說則是矣。而其命維新。實爲自新新民之極。看章句能新其德以及於民可見。
本末章。或曰使無訟爲本。聽訟爲末云云。
或說然矣。而使無訟一句內。已該本末。使之者是本也。無訟末也。使民畏服。其德已明故也。無情者不得盡其辭。民之自新也。於此可以知本末之序矣。
誠意章言工夫。而正心修身兩章。不言工夫。蓋兩章因上章工夫而言。故只說其病。然章句不能察必察密察不加察四個察字。恐是工夫。
四察字是工夫。見得是。
盧玉溪曰。渾然在中。其體初無仁義禮智之分。隨感而應。其用始有惻隱等四者之別。此說恐非是。心之體卽性也。而寂然未發之時。已具四者之分矣。豈待感應後。始有別也。
所論甚善。此是玉溪說得差處。上段形下之說亦然。若指心之所舍之界至。則固是形而下者也。其所以主於一身。爲萬事之綱者。亦謂之形而下也者。惡乎可哉。主於身者形而下。則凡有形之物。皆氣爲主宰而理爲僕役。大本舛矣。
答鄭景晦辛丑
[編輯]聞白雲亭雲深境僻。江山明麗。攜書入此。趣味可想。又有冠童若干從而遊。講討之樂。尤可賀也。第有爲公憂者。未知與之遊者。有勝己者否乎。若公無資於人而人資於公。則在公有賜也日損之慮。在人有由己誤他之慮。寧非可憂乎。且日間起居動作。尤宜加愼。爲傍人之視效。然後乃可自立而立人。公之擔負。不亦重乎。疑義諸條。答於下方。愼勿遽信。反復深思。有所未契。更以見諭也。
志動氣者。理發而氣隨之。氣動志者。氣發而理乘之。如此看。果無病否。
世或有如此說者。而不契鄙意。其曰志動氣者。謂志動得那氣。其曰氣動志者。謂氣動得那志。纔說動得。已含不好意思在。
犬牛人之性。世或以氣質性看。引朱子天命之性。通天下一性。何相近之有。言相近者。指氣質之性。孟子犬牛人性之殊者。指此而言一段說以證之。竊意犬牛人不同處。固因氣而異。異底實理。旣因乎氣。則未爲不論氣。而異底實理。則不可便以爲氣質之性也。故集註以理釋性。而初不擧氣質一款。則雖偏全之不同。亦只是純善而已。此非本然之性乎。朱子亦曰孟子分別犬牛人之性不同者。而未嘗言犬牛人之氣不同也雲。而乃有此說。果可疑。
有是氣則必成是形。有是形則必具是理。此性字地頭。犬牛人性之不同。是理之必然而不可易者。謂非本然之性。則本然之性。更無可討處矣。朱子之說。雖有異同。讀其辭而求諸心。心安而理順者信之。疑者姑闕之。如二說皆疑。則信其手筆而姑闕門人之記錄。此觀書之律尺也。
答鄭景晦別紙
[編輯]形而後有氣質之性。此形字世皆以形氣之形看之。非曰不是。但可疑者。才說性。便是成形以後之事。所謂天地之性。亦是箇墮在形氣中者耳。奚獨氣質性。爲成形以後之名。蓋天地之性。氣質之性。非有兩個性。只是一性。但此性未發。渾然天理。氣未用事。及其發也。天理昭著。純粹至善者。謂之天地之性。形氣用事。有善有惡者。謂之氣質之性。所謂形而後形字。喚做形見義看。以此也。若曰因形氣而發者。是氣質之性。故曰形而後云云。則雖做形氣看。亦何害。但形而後三字。語欠曲折耳。若曰一墮在形氣。便可謂氣質之性。則所謂天地之性。卻是懸空物事而無與於我。其生於兩間者。只是那氣質之性。而無一物能性其天地之性者。惡乎可哉。須知未發不可言氣質性。而氣質性是發後之名。所謂天下之大本定於一。而性善之說。不爲懸空說也。
答鄭景晦
[編輯]歲暮懷思黯黯。一書慰豁。以審省節多愆。貢憫實多。惟祝與歲俱除。以滋新休。冬課在心經。所得之淺深。雖不可臆度。而深有感於張子六有之訓。至於名室。朝夕視爲警。比世之讀羣書羣經而不得一句爲自家用者。奚止千里之遠哉。但文字之求則恐有所未之思者。公能自度。日踐斯語。無躬不逮之歎歟。一毫不自盡。不害爲不踐。則臨深履薄。未足以諭其恐懼也。子路氏惟恐有聞。爲是故也。以錦絅之心。加淵冰之功。默默內修三五年後。自當有甚生氣質。勉之勉之。示諭窮謀所奪。自志不立者言之。不曰不然。而孟子所謂凡民也。士尙志而猶云云。則何足與議哉。苟爲貧竆所奪。則獨不爲富貴所奪。志帥不立。則無往不見奪。柰何柰何。載再昨日始還家。家幸無他耳。刊事已過半。開初四。又將往彼。君若與偕。則甚好甚好。
答鄭景晦論語問目癸卯
[編輯]魯西狩獲麟。孔子作春秋云云。
或曰感麟而作春秋。或曰春秋作而麟至。二說不同。不敢質言。然愚意則前說近是。麟者聖王之瑞也。生而見踣。聖人感傷者深矣。於是知道之終不可行也。乃作春秋。以詔萬世。而絶筆於所感矣。
特言子路死云云。
子路死之特書於明年辛酉。常抱未決之疑。不敢質言。然意子路之死。有繫於道之興廢而然矣。
子貢廬於塚上凡六年。胡雲峯曰。子貢哀慕之心。倍於父母云云。
三年之後。聖人後事。猶有可句管者。是以築室於塲。以爲卒業之地矣。胡氏倍於父母之雲。未知其是也。
學而時習。小註朱子曰。伊川說。專在思索而無力行之功。陳氏則雲程子二條。兼知行言。二說不同。
集註先程子說二條。次書謝氏說。儘有次第。其義始備。此集註之爲功也。
貧而樂。家貧親老。而子專以讀書爲業。而能泰然自樂否。欲兼幷而力不及則柰何。
家貧親老者。以從事讀書。而不顧父母之養。不念父母之勞。則是不修子職也。讀書何用。要訣必須躬幹家事一節。正是論此也。取考如何。今之人動以幹家之妨於讀書爲辭。此推託之言。實無向學之志也。試看今之廢學幹家者。一日之間。打閒話做閒睡。作閒出入。凡幾多時。閒遊有暇。而讀書無暇乎。來諭所謂力不及。愚則曰志不篤。
程子曰皆實理也。聞道與死生。皆實理雲歟。
無上辭而曰皆。故人多疑之。愚意以爲凡言道者。皆實理也。賺下死生而曰皆。恐未然。
七情之互用懼樂。或曰樂屬禮。禮者敬之理也。恐懼屬敬。故互用也。此說何如。
七情之互用懼樂。或說屬禮者得之。禮之爲體。嚴而泰和而節。嚴而節則自然收斂而有恐懼之意。泰而和則自然宣著而有歡樂之意。皆禮之用而敬之理也。
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道便是理。而以用言則曰正道。以體言則曰定理。然則中爲用庸爲體。果無語病否。
汎言道則道兼體用。而對定理而言則以正道爲用。以定理爲體。似亦無病。然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以中單謂之用則未然。恐不必分體用看。
三斯字。便自然之意。蓋動便遠㬥慢。正便近信。出便遠鄙倍。此非平日涵養之熟。安能如此乎。然則恐似就效驗看。而集註操存省察云云。未能曉得。
斯字做便字看。意思甚好。便是旋旋照管。不留晷刻之意。若直做自然如此。而疑操存省察之訓則誤矣。惟其操存省察。所以便能如此。
子路使門人爲臣。旣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又曰且予死於臣之手。又曰予死於道路乎。此等處聖人氣象何如。
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一節。責之深矣。何其嚴厲也。且予死於臣之手一節。喩之盡矣。何其諄諄也。於此亦可見其威而不猛處。
克己復禮。何不曰克己復仁。
禮是規矩準繩。朱子言克己復禮。所以爲仁。仁是地頭。克己復禮工夫。所以到那地頭。又言以坐立言之。坐如屍立如齊禮也。箕踞跛倚己私也。克去箕踞跛倚。然必使之如屍如齊。方合禮也。觀此數語。則可見其不曰克己爲仁。而必曰克己復禮爲仁之意也。
哲人知幾。退溪曰。哲人聖人之稱。志士賢人以下之稱。陶菴曰。哲人志士。不必論優劣。以知行對立說。二說誰從。
哲人知幾。以動於內者言。志士勵行。以動於外者言。不必論優劣。然哲人知幾。非幾於聖者。不能也。志士勵行。賢人以下。皆可勉而能之。退溪之說爲是云然耶。
習與成性之性。或以爲習與氣質之性俱化而成其德也。或以爲本然之性。
習與成性。出於伊訓。曰玆乃不義。習與性成。此則指氣質之性而言之。若動箴則所習者正也。與之成性。則恐指本然之性。氣質磨礱。在於習字中。
豈若匹夫匹婦之爲諒。小註曰召忽死子糾之難。而孔子曰。經於溝瀆而人莫之知。蔡氏亦曰匹夫匹婦之諒。指忽而言。恐終可疑。
聖人之言。恐非指召忽爲溝瀆之諒也。蓋汎言守小信而死者也。而後人硬做召忽看。何以知其然也。旣以死之書之。則是以節義與之也。程子論管仲雲仲始與之同謀。雖與之同死可也。曷嘗有貶底意耶。
答鄭景晦問目
[編輯]所以然而不可易。所當然而不容已云云。
此兩句。朱子的見道體。說出前賢所未發底。學者於此看得破。方見得理字眞面也。且須識得必以不可易言於所以然。不容已言於所當然方是。蓋世之人。但知其所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然有不可易。故所當然必不容已。如種豆有豆生。不可易之理。故其終也豆生而不容已。種花有花開。不可易之理。故其終也花開而不容已。近自身心。至於天下國家萬事庶物。皆此理也。若理本無不可易之妙。而惟氣是專。則李可桃花。馬可牛角。大本舛矣。凡太極無動靜理不先具之說。與人物性同異偏全非本然之說。皆由於不知此兩句之意也。
朱子以心爲已發。性爲未發。又曰性猶太極。心猶陰陽。又曰太極卽是性。動靜卽是心。又曰心者氣之精爽。此四條以氣當心體。蓋心之地盤則固氣也。而其主宰一身而爲萬事之本者。此果何物也。竊恐此皆初年未定之論也。其曰心者天理在人之全體。曰心固是主宰底。所謂主宰者。卽此理也。曰心者性情之統名。曰心爲太極。正是晩年的定不易之論也。
以心爲已發。果是初年之論。而後來自言其誤者也。若性猶太極。以渾然之全體言也。心猶陰陽。以動靜之妙用言也。一陰而一陽是道。一動而一靜是神。猶陰陽非專以氣言心也。太極是性動靜是心亦然。氣之精爽。以言其界至也。大抵心主乎身而名者也。有此身則血精氣神之凝聚。爲神明之所在也。豈可卸此而言心哉。一切歸之於初年之論。恐過矣。曰在人之全體。曰主宰者卽理云云。則固爲定論。而亦就精爽處言之。豈挑出而言者乎。蓋理無二致。而立言各有地頭。務先通大義則頭頭玲瓏。若隨語生解則節節礙掣。無有了期矣。
栗谷曰。性理也。心氣也。尤菴曰。心之虛靈。分明是氣云云。
心猶燈燭。火與油合。燈燭明。明者火也。而油是資助乎明者也。火是理油是氣。心氣云云。不獨栗尤之言爲然。朱子亦曰心者氣之精爽也。蓋皆指其當體而言也。心之當體。五氣精爽之所聚也。精神魂魄。爲理之地盤者也。故心有指氣而言者耳。若其所以爲主乎一身者。則是理之妙用也。各隨其所指之地頭如何耳。此當包羅諸說會通之。然後始可言矣。不可徑守一說以自信也。
胡氏釋智字曰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與朱子之釋明德相應。然則智可謂之統性情者歟。
智能成始成終。故有曰智之德專一心。
陳北溪所謂惻隱者氣也。所以惻隱者理也。此言何嘗有病。而退溪力辨之也。
惻隱情也。所以惻隱性也。性發爲情。只是一事。而北溪說若不善看。則或不免爲近世理體氣用。體用爲二之說也。故退溪辨之耳。
未發有就聖人分上說。有就衆人分上說。朱子答徐彥章書曰。未發只是未應物時。雖市井販夫廝役賤隷。亦不無此等時節。庸或曰衆人之心。莫不有未發之時。至於答林擇之曰。人固有無所喜怒哀樂之時。然謂之未發則不可。前後說互相矛盾。
先師言衆人未發。非眞未發。不昏則亂。又曰若或有澄然未發。則此乃本體回淳。天下之大本也。著眼於眞字或字。則可以見朱子說異同之曲折矣。
先生答鄭淳中以察此心之問曰。感物之初。旋卻反顧。以察此心之發出耳。雖是頃刻之間。乃是察已往之心。竊嘗疑之。朱子曰。已發之處。以心之本體權度。審其心之所發。若欲以所發之心。別求心之本體。則無此理矣。若如答說則不其近於以所發求本體者歟。
此心發出而旋覺反顧者。以其本然權度也。自旋覺者言之。所發已屬旣往。豈旋收所發者回來而以察此心乎。尊諭可謂未達吾意。
近看田掌令所著空林識。曰如唐殷之水旱。孔孟之賤貧。與夫夷惠之偏於淸和。顔冉之未及仁道。此等處。所謂理者。卻去何處。句當甚事。而乃若無適莫沒操縱。而一任其氣之所自爲者然云云。蓋唐殷之水旱。孔孟之賤貧。氣數所變。理不得其常者也。此乃蘆翁所謂無能然之力處。蓋理非有造作自蠢動。其所資以爲造化者。陰陽二氣也。二氣騰倒。自然有許多變也。自天道之定體而言。則健順剛柔。亙古亘今。一定不易。自流行而言。則生殺消長常互運。而隨時變易之際。自有無限參差。有事變之不可竆者。然則氣數之變。不可謂理之所無。而卒亦莫非理爲之主宰也。何嘗有無適莫沒操縱而一任其氣之所自爲者。但理有操縱之妙。而無其力故也。夷惠之偏於淸和。顔冉之未及仁道。同水旱賤貧一例說去。則恐亦不成說。偏與未及在人。水旱賤貧在天。在人者可勉而能之。在天者亦用力而及之哉。此等話柄。恐是論人物性偏全而攙入聖凡賢愚之說者也。
他旣以理爲沒主張之物。則無怪其言之如此矣。時之治亂。人之賢否。一是皆局於氣而理無柰何。孟子道性善。人皆可爲堯舜之訓。爲欺我之虛說矣。可歎可歎。
右諸條。隨問置對。姑貢已見耳。安能一一當理。在君又安能一一符合。合亦未可遽信。不合亦未可遽舍。惟留作商量。沉潛反復。至於心安而理熟而後。始可以語得矣。且此等說。非急先務也。其急務在立實心〈要得於己。勿求人知。〉做實事。〈事親從兄。飭躬理家。尊師取友。凡日用間事。〉事理相涵。表裏相應。所謂太極心性。乃其源頭也實體也。須要體認。〈求之念慮之發。驗之事爲之應。〉切勿騰口。眞誠之積。用力之久。自當有灑然處。景晦念哉。
答鄭景晦中庸問目甲辰
[編輯]虛靈知覺云云。
虛靈知覺。虛言其無形也。靈言其情狀也。知覺乃其實事。
勿齋程氏曰。虛靈體也。知覺用也。南塘曰。虛靈知覺。皆兼體用。二說孰從。
虛靈爲體。知覺爲用。大分說也。虛靈知覺。皆兼體用。互看說也。以事理考之。則互說爲密。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動靜互根。陽中有陰。陰中有陽。陰陽互藏。動靜陰陽。太極之體用。在人者奚獨不然。
趙格菴曰。知是識其所當然。覺是悟其所以然。栗谷曰。知覺恐不可如是釋。今衆人至於禽獸。皆有知覺。此豈識其所當然。悟其所以然耶。未知如何。
孟子註是就先知先覺。而分釋字義。趙氏卻因之以爲虛靈知覺之釋。故栗谷非之。先知先覺。因本有之知覺而有學問推致之功。虛靈知覺。則是不待推致之功。雖微物莫不自有者也。
人心道心。苗脈各異。而朱子曰只是一個心。有道理底人心。卽是道心。此說何謂。
不曰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乎。人心之有道理底。卽是道心。則上智不容有人心也。上智之飮食男女。何嘗有失其正者乎。然則人心卽是人慾也。人心不可謂人慾。朱子之定論也。卽是道心之雲。猶言卽是道心爲主底。而語欠曲折。恐是記者之疎也。
人心處道心之先者。非人無以載此道故歟。抑人心於日用間易發故歟。
汎言道理。則有物有則。氣以成形。理亦賦焉。所謂非人無以載此道者也。乃若人心道心。皆就此心發處言之。或從形氣而發。或從義理而發。其發無次第。不可謂無人心則無以發此道心也。但一危而一微。工夫多在危處。故先人心而後道心。蓋以道理言。則道心爲主而後危者安。以工夫言。則察夫人心之發而後微者著。
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不曰道心之正而曰本心。
道心用也。言本心則兼體用。
或曰人之賢愚。不惟氣質使然。亦莫非理之本分。故雖善變化氣質。終不得如睿智之聖。竊謂人之賢愚。在於理之本分。則變化氣質。成功一也之訓。歸於虛說矣。近看蘆翁說。有曰理包首末。有萬人一同底。有人人各一底。自各一底言。豈無賢愚之分乎。此言誠所未達。
天下無理外之物。氣質不齊。亦非理之所無也。稟其淸則必智。稟其濁則必愚。這便是理也。但謂之本分則不可。包首末三字。當著眼看。始之無不善。本然也。末之有不善。或然也。故聖人垂敎。皆主其本然者。以變其或然者耳。
性道雖同。或曰性道人物不能無有異。不可帶物而看。竊謂旣曰人物各得。又曰人物各循。又曰因人物之所當行。則此章句都是兼人物而言。獨於此句。謂不帶物可乎。蓋人之性道。與人類同。物之性道。與物類同。上文旣言各得各循。故於此只是平說去了。
性道雖同。兼人物而言也。各得各循。道其同中之異也。其均爲健順五常。言其異中之同也。此所謂性道同也。若曰人與人同。物與物同。恐非本旨。人物之性。雖有偏全之不同。其爲健順五常則同也。
不睹不聞。卽喜怒哀樂未發之時。戒懼於未發之時。所以致中也。愼獨之獨。卽喜怒哀樂將發之際。愼之於將發之際。所以致和也。蓋此兩端。將以發下文未發之謂中發而皆中節兩句。
戒懼謹獨言工夫也。中和言本體也。其工夫之必如此者。以其本體自如此也。聖人指示之意。詳且切矣。中庸三十三章工夫緊要。在此兩段。而君乃看作起下之辭耶。將以發三字。令人悶鬱。
朱子曰。未發時。著工夫不得。又曰未發時。有工夫始得。
此處正好體認。
章句致中處言心。致和處言氣。蓋子思只言性。然非心則無以立大本。故於此言心不言氣。然非氣無以行達道。故於此言氣。心能妙性。氣能發理者也。以心對氣。可見心之非氣。以性言心。可見心之體卽是性。
說得近之。有牽合之味。且更仔細。
或謂時中兼已發未發。以章句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無時不中爲證左。竊以爲若然。則朱子以未發之中對時中之中處不一。蓋未發之中。就心上不偏不倚者言也。中之體也。時中之中。就事上無過不及者言也。中之用也。章句云云。本非正解時中之義。但推其本而統說之也。其意蓋曰能戒懼以存養此中之體。隨時以裁處此中之用雲爾。
見得是。
侯氏曰。南方強顔子似之。故曰君子居之。北方強子路似之。故曰而強者居之。朱子以爲未然。而嘗承敎。以而強者之而。做汝字讀何歟。
以上文南強北強而強起頭之意觀之。則四強哉。方是子路之強。而此而強者。而字當作助語。然愚每欲以此而字亦作汝字讀。正以子路有北方之強。而章句又言抑其氣血之強而進之以德義之勇。蓋曰如汝之強者居之雲爾。其抑之也至矣。朱子以爲未然者。以北強硬做子路。則爲未然耳。
充塞兩間。無非昭著之物。而獨擧鳶魚。蓋人則有作爲忘助。植物則都無蠢動。無以見活潑潑地。然則天下之物。不用力而天機自動者。無若此二物。
在天擧一物。在地擧一物。而形於兩間者無不該。人與植物之雲非是。
道不遠人。與道不可離無別否。
不可離。故不遠於人。然遠是近之對。主人之爲道者而言。若道不可離。則主道之在人者而言。
饒氏曰。施諸己而不願二句。恕之事也。君子之道四一節。忠之事也。此說可疑。蓋忠恕只是一件事。故章句釋施諸己一節曰忠恕之事也。以下節言之。所求乎以事雲者。恕之事也。未能雲者。由恕而反求乎盡己者也。然則豈可以此節專屬於忠之事乎。饒氏又以大學自平天下而反推之。至於誠意致知之意。分上節恕下節忠者。恐亦失之矣。
饒氏以兩節分忠恕。來辨恐得之。然以大學八條逆推次第。爲恕之本乎忠。則其意亦精。不可非也。
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鬼神何嘗有使。自然畏敬奉承。便是使。此是不使之使。而鬼神之靈處。以太極使動靜之義通看。無悖否。
自鬼神而言太極。則太極是鬼神之骨子。自太極而言鬼神。則鬼神是太極之使用。使天下之使。是鬼神之奉行天命處。
鬼神曰氣亦得。曰理亦得。以本註考之。程子所謂功用造化之跡。非是氣耶。張子所謂二氣之良能。良能非是理之自然耶。朱子所謂陰之靈陽之靈。非是理耶。然經文本義。恐是就氣上言理也。起頭言鬼神之德之盛。而推而贊之以誠之不可揜。結之鬼神之德。卽是天命之實理也。所謂誠也。
造化之跡。是理之形見底。良能是氣之自然底。靈是氣之至精底。其伸而屈屈而伸者。理之妙也。蓋言鬼神之本色則氣也。言其妙用。方是理也。中庸之言鬼神。主理而言者。而亦卸氣字不得。所諭鬼神之德。卽是天命之實一句似得。
其氣發揚於上。爲昭明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朱子曰。昭明是人死時一段光景。沙溪以爲禽獸草木。不應有此氣。如何。
此固主人而言。然亦未嘗遺物。驗之目前。腐草自有光明薰蒸。恐不可謂物則無此氣也。
鬼神有知覺云云。
莫靈於鬼神。鬼神而無知覺。則世間有知覺者甚箇。然人若無知覺。則鬼神亦無知覺。其格與不格。存乎其人。感應之理然也。
人之死生有定命。禱鬼神而永命者。恐無是理。蓋所得之理旣盡。則是物亦盡而無有焉。有人禱之而能回得旣盡之理耶。周公之請代。只是出於臣子迫切之至情也。
禱於將死之際。氣息雖微而亦非已絶。況自有感應之理乎。故曰禱是正理。知理之必無而姑謾爲之。豈聖人之至誠乎。
旣曰受祿於天。而又曰自天何也。作詩者吟詠贊歎之極。自語勢中自然如此。初非有意疊著。
旣受祿於天。而天又保之佑之而命之矣。又從而申之。形容丁寧不已之意。此所謂善頌善禱。
達道達德。所以行之者一。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何不直曰行之者誠也。對五與三與九字而然歟。
此固聚精會神處。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不曰道者而曰而道何也。蓋道乃誠之道。非對誠也。觀此而字。可見其打成一句之意。而上自字自然底。下自字人做底。
誠者自成。是統說。道者自道。是就那中。提出人之所當自行也。示諭非對誠雲者得之。遂謂著個而字。打成一句者非是。而是承轉的字。上自字雖是自然底。而自物上看則只是自成。下自字雖是人做底。而亦不是安排著。只是自然。
答鄭景晦太極圖說問目
[編輯]或曰太極之有動靜。乃太極之自動靜也。混沌之未開。氣不用事。則惟理而已。已屈之氣。不復爲方生之氣。則氣之始生處。果非理之自動時乎。竊意動靜是氣動靜。有此理爲之主。氣便能如此。何嘗不待氣機而理自動靜耶。若太極自動自靜。則朱子何不曰自動靜。而卻曰有動靜也。
天地之間。只有動與靜而已。太極者動靜之道也。氣機者動靜之器也。道與器脗合一體。相離不得。而聖人必截作上下。爲分別言之。上者不會動靜。而下者豈能自動靜。只是一個動靜。自其著者而觀之。則動靜者氣也。自其微者而觀之。則動靜者理也。理氣動靜。豈有先後彼此乎。然自理而言則動而無動。靜而無靜。自氣而言則動而無靜。靜而無動。但於周子物則不通神妙萬物一句語。默而觀之可也。
朱子曰。謂之動而生靜而生。則有漸次云云。
自陰陽而言其所從來。則先有動靜之理。而後生陰陽。謂之有漸次亦得。自太極而言其流行。則才動便是陽。才靜便是陰。謂之無漸次亦得。
圖解曰。水陰盛故居右。火陽盛故居左。木陽稺故次火。金陰稺故次水。勉齋乃曰水初生之陽。木極盛之陽。火初生之陰。金極盛之陰。二說相反。
各是一義。圖解蓋水陰根陽。火陽根陰之說也。然以圖之陰陽交互之畫觀之。則分明以一二三四天地所生之序言之。始生爲稺。漸極爲盛。勉齋說恐密。
五行之序不同。有曰水火木金土者。有曰木火土金水者。有曰水木火金土者。有曰金木水火土者。有曰水火金木土者。竊意第一說。言其生之序也。一生水二生火三生木四生金五生土者也。第二說言其行之序也。而以四時而言。木火春夏也。金水秋冬也。土寄旺於四時而獨盛於季夏。故居四行之中。第三說以勉齋說初生極盛之意看則可通。第四說言金陰稺也。木陽稺也。水陰盛也。火陽盛也。以其陰陽對待而自稺至盛也。第五說就圖之五行圈。分其對峙而言也。
第三說以上固然。第四陰陽稺盛之說。恐有更詳。蓋金木質之確定者。故不得變化。水火有形而未成質。故變合得無竆。水之陰盛。以所成之勝也。火之陽盛亦然。謂自稺至盛則未然。稺盛之義。勉齋說得之。第五說只是相剋之序也。嘗以勉齋說作三句斷之。曰水火木金土。曰水木火金土。曰木火土金水者謂盡之。而但不說相剋一段似欠。
答鄭景晦別紙乙巳
[編輯]凡言氣質之性。皆此性之兼氣質而言者也。有因形氣而發者。孟子所謂耳目口鼻之於聲色臭味者是也。有發而爲氣質所汩者。程子好學論所謂七情之熾蕩而性鑿者是也。因形氣而發。卽大禹謨所謂人心惟危。而聖人之所不能無者。則固可謂之有善有惡。發而爲氣質所汩。卽太極圖解所謂欲動情勝。而衆人之常失於動者。則不可復謂之有善也。衆人之失於動者。固可謂氣質之性。而聖人之不能無者。亦名氣質之性可乎。人性本善而發不能皆善。以氣質之美惡不齊也。所以有氣質性之說也。氣質性之說出。而性善之旨。始益明矣。若性之本善。發無不善。而氣質不得用事於其間。則當初無氣質性之說也。於聖人耳目口鼻之間循軌合則處。安得以氣質論之。然其所觸感者。是形氣邊事。而又從形氣邊去。則其與仁義禮智之粹然直發者。亦不同矣。故因形氣而發者。欲其節之忍之。四德之發。欲其擴而充之。於此可見矣。且通書曰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剛柔善惡。各因所稟之不齊。則雖善不可以太極之本體純粹至善者論之。故朱子曰。此所謂性。以氣稟而言也。雖所感者義理邊事。而其發卻因所稟之剛柔故也。至於中則周子引中庸而雲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聖人之事也。宜若可以純粹至善者目之。而朱子不區別。一例以氣稟釋之。至釋中也者云云。則曰此以得性之正而言也。蓋言氣稟之剛柔。得性之正也。然則於聖人分上。言氣質之性。則非氣質性立命之本旨。而其所就而言者在氣稟。則不得不以氣質言也。明重之專就耳目口鼻之發而言之。士珩,景晦之專以發不中節者言之者。恐皆偏了。吾於此欲從章憲。
答鄭景晦大學發問對目戊申
[編輯]先生發問曰。序小註雲峯胡氏以爲朱子於智字。未有明釋。取其意以補之曰智則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其所補之言。乃引或問所論致知知字之說。則知覺之知與禮智之智。果無分別歟。且於或問本語之外。添所以二字者何歟。在爀謹按智性也。知覺心也。胡氏引知釋智。近於認心爲性。故先輩多非之。然心性亦非二物。蓋心是萬理總會。一身主宰底。性乃其實體之有條理間架者也。所指而言者。雖有微別。非心外別有性。智與知覺亦然。蓋以有智之理。故有此知覺。知覺只是知此理覺此事也。然則知此覺此。乃智之用也。故朱子曰知覺智之事。又曰以智知。今但認知覺爲心而智無與焉。則所謂智之所以知是非。所知者甚物。胡氏引釋。恐無可疑。但智與知覺。未嘗無體用之分。故本語之外。更添所以二字。其意尤精。
知覺不可離智而言。然智之爲知。眞而無妄。氣之靈。亦自有知覺。而都無準則。易妄而難眞。亦不容無辨。若所謂妙衆理而宰萬物。則乃智之德。專一心而成終始者也。不可以氣之靈論也。
發問曰。性莫不善。而氣有不齊。天之賦人也。必善其性而不齊其氣者何歟。蓋吾聞之。理也者萬化之主宰而品彙之根柢也。氣是甚樣物事。而乃能不順乎理而一於善。自能不齊歟。假使氣之伎倆。自有此樣。所謂理者不能裁製而一任其所爲。使天下之物。偏者多而全者少。古今之人。賢者寡而不肖者衆。惡在其理之爲主宰歟。謹按張子曰。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陰陽兩端。循環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蓋上說以流行而言也。下說以定體而言也。自定體而言。則健順剛柔常對立而萬古不易。自流行而言。則游氣紛擾。感遇聚結。爲人爲物。自有偏正通塞淸濁純駁之不一。而偏者多全者少。賢者寡惡者衆。此是氣數之所變。而理勢之所必然者也。蓋理非有造作自蠢動。乘氣而動之靜之。氣自有如彼許多不齊。故流行變易之際。亦自有無限參差。或相制勝。或相違背。或相攻奪。千變萬化而有不可窮者矣。正蘆沙所謂理有必然之妙。而無能然之力者是也。然以其氣之不齊而疑其理爲主宰者。則恐惑之甚矣。
朱子曰。合而成質者。各正性命也。循環不已者。乾道變化也。今以游氣成質爲流行。陰陽循環爲定體可乎。蓋陰陽流行。循環不已。自然生出萬殊之氣。各自凝聚。以成萬殊之形。有是形必具是性。所謂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者也。氣之始也。乾道爲之主。氣之成也。性命以之定。物雖有偏全。而各是本分也。是分也乃一定而不可易者也。至若賢不肖。氣質之不齊。乃感遇凝聚之際。所値之有淸濁美惡也。
發問曰。治而敎之。以復其性云云。大學一部。段段是復性之事。而篇內無一處表出性字何歟。一篇都無露出性字處。而特於好惡之拂於人處卻說出者又何歟。謹按陶菴曰。大學一書。性字始見於此。而人多以帶來過去說。作歇後看。此大不然。〈止。〉於此特言之。以明其好惡爲人本然之性也。竊恐此說。似有條理。然經傳中雖不言性字。而何段何句。非性之裏面實事者乎。拂人性。性字非特言。只是語勢反覆處。自然露出。何嘗有意於說性而言之也。
以其性本如此。故自然露出。謂欲以明性而特言之。則非傳者之意。謂是帶來說而歇後看。則亦讀者之疎。
發問曰。躬行心得。躬行行也。心得知也。凡言知行。必先知而後行。此雲爾者何歟。謹按以工夫而言。則先知而後行也。以成德而言。則知行一致。無先後之可言。躬行心得。猶言行道而有得於心者也。陶菴以躬行心得。屬於明德。日用彝倫。屬於新民。如此看恐不妨。
以躬行心得。爲行道而有得於心則然矣。以陶菴分屬於明新。謂不妨則恐未然。躬行心得。敎之本也。日用彝倫。敎之實也。皆主敎法而言。敎者新民也。其所以爲敎則明德也。
發問曰。篇首三言之三在字。恐非尋常無筋骨字。而章句及或問。都無明釋何歟。竊嘗承敎。章句當因又當皆當三當字。是三在字之解也。
經指示其所在。此是吾所當爲之地。章句勉人之意。
發問曰。明德先儒論說甚衆。固難容易折衷。然亦豈可不入思議耶。未知公看得如何。謹按朱子曰。虛靈不昧便是心。又曰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以是推之。則蘆翁所謂明德本心之異名。說得甚切。蓋心有多般。氣拘物蔽之心亦心也。邪僻僞妄之心亦心也。須以此心無邪無妄。不犯氣不犯物之眞體看方是。朱子於中庸論心。而曰虛靈知覺。於此變知覺爲不昧者。正解明德之明字。所得乎天之得字。正解德字。蓋心之爲物。至虛至靈。無微不通。無事不照。光明正大。故曰明德。
大槩得之。又須知不犯氣不犯物之眞體。是甚麽。
發問曰。小註玉溪盧氏曰虛者心之寂。靈者心之感。又曰惟虛故具衆理。惟靈故應萬事。虛靈之分屬寂感。具應之分屬虛靈。果無疑耶。謹按虛靈二字。皆兼體用。未發而炯然不昧者。虛靈之體存乎中也。已發而燦然有條者。虛靈之用著乎外也。盧氏之分虛靈屬已發未發。恐終可疑。具應之分屬虛靈。亦是偏了。應萬事者。亦非虛乎。具衆理者。亦非靈乎。
寂未嘗不靈。感未嘗不虛。具者應之隱。應者具之著。
發問曰。朱子曰定靜安慮得五者。是功效次第。纔知止。自然相因而見。又曰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最是難進。多是至安處住了。安而後能慮。非顔子不能。纔知止。自然相因。則安便能慮矣。亦何難進之有。若曰視定靜安三者。較難雲爾。則又何待於顔子而後能之耶。謹按定靜安三者。自然相因。其間都無層節。慮則事至物來之時。更須別般硏幾審處始得。所以難進。蓋以功效次第言之。則五者相因而見。固無等級之懸。以地位言之。則慮字便是不違仁之地。所以非顔子不能也。
硏幾二字槩得之。子曰。知幾其神乎。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以顔子而猶曰其殆庶幾。則慮得之爲難進。可見矣。恐是汎論進德地頭。非正解此節功效之次第也。
發問曰。章句曰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則是人人皆自明其德也。或問所論則卻以體用之全言之。有若明吾之明德於天下者。是以後儒之論說甚多何如。謹按明明德者。明己之明德。體也。明明德於天下者。新天下之民。使之皆有以自明其明德。用也。此所謂體用之全也。蓋自明其德。推而新民。則民雖自新。而其實卽我明明德之效也。雖曰明吾之明德於天下。恐無不可。然則章句或問。雖若相異而實則一也。
新民亦明德中事。明命赫然。罔有內外。德崇業廣。乃復其初。使之自明。乃所以明吾之德也。
發問曰。物格格字先儒以爲理到極處。理固已十分極至。何待於人功而後到。且理非運用底。又何以能自到耶。謹按栗谷先生曰。譬如暗室中。冊在架上。衣在桁上。緣黑暗不能見。及人取燈以照見。則方見冊衣各在其處分明。乃可謂之冊在架衣在桁。理本在極處。非待格物始到。理非自解到。吾之知有明暗。故理有至未至也。此語何如。
吾之知有明暗。故理有至未至。則所謂物格在知至之後。不亦異於物格而後知至之意耶。譬之於冊則讀過一冊。冊自至極而無餘。冊已極而無餘。則一冊之書。吾乃盡知。所謂知至也。
發問曰。克明德。克字朱子曰。此克字雖訓能。比能有力雲。克字之有力。言之甚易而知之甚難。此所謂惟嘗實用力者。乃能有以識之者耶。克與不克。是生死人獸路頭。未知賢者嘗實用力於此而眞有以知其說歟。謹按克勝也。凡勝任者是能也。不勝任者是不能也。故訓克以能。然明其德。大是難事。故不曰能而曰克。克是實用力十分盡底意。言之果是甚易。而用力無一分實底。此非未眞知之過歟。今承下敎。不覺大發汗。伏乞始終指迷。
果能大發汗。則此克之之消息也。佳甚佳甚。昔上蔡先生一汗之後。便脫去舊習。而反身自省。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苟欲自明。則須用上蔡法。
發問曰。顧常目在之也。天之明命。有甚形狀。可以常目在之耶。佛說有曰常見德性。此不其近之歟。謹按明命非有形狀之可見。只須見之於日用行事之間。如見孺子入井。則惻隱之心闖然發見。就他驗察卻好。苟能驗察。則恰似目見相似。又能常常顧得如寶物在此。恐人偸去。兩眼常常覰在方是。若佛氏之見性。自謂眞有光閃一物。現然於目前。何足與語於此哉。
常目在之。猶言念念在此也。念念在此而無斯須之或忘。則日用之間。隨事發見矣。佛氏所謂德性。乃指精爽之影子矣。非天命之性也。
發問曰。皆自明。自字恐不可尋常看過。深味之則似當有惕然感歎處。謹按陶菴曰。明明德明己之德也。新民新民之德也。此自字對民字而看。妄謂此語非不是。而恐似歇後。自明是爲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之意。果令人警省。所引書釋明明德之意已足矣。而又特以皆自明三字結之。此記傳者之致意處。
陶說是傳之本意。而在學者分上看得。如喩認爲己任。則甚善甚善。
發問曰。凡言情者。必言好惡。而此章必先言惡惡臭。而後言好好色者。有微意歟。抑偶爾歟。苟能思索得味。則恐於自己實用工處有助。謹按善者天命之本然也。惡者物慾之末弊也。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以工夫而言則惡惡尤切。惡惡篤然後眞能好善也。故言爲仁先須克己。如治水先止其濁。淸便自如。磨鏡先去其垢。明便自在。
來諭良是。末弊二字。改以所生則好矣。
發問曰。陰惡陽善。是小人之無狀者。此不能謹之於獨。以禁止其自欺之萌而淪陷至此耳。世或有獨處靜坐之時。稍欲自修。而對外人則不敢自立。而故作同流合汙之態者。此則陰善陽惡。或不害爲君子歟。有志於此學者。不可不知也。謹按陰善陽惡。比於陰惡陽善。雖若稍勝。而隨物移遷。漸流於惡。則其歸一也。此皆由見理之不明。立志之不篤。用力之不實也。每念千萬人中常知有己之語。不覺惕然感嘆。
且更自檢。
發問曰。此章兩言愼其獨。抑有所指之異耶。若曰不異則一說重複。惡在古文之𥳑奧歟。程子曰。天德王道。其要只在謹獨。謹獨二字。正宜深念而屢省者也。謹按陳氏以上獨字指念頭初萌動而言。下獨字指身所獨居而言。此說可疑。兩言只是一義。而皆兼身心看恐當。蓋上言誠意之義已足。而更翻說不愼獨之弊。末又以必愼其獨結之。一義而重言之者。只是丁寧之意。
兩皆兼身心看。看得好。謹獨是正說誠意之要。不謹獨則誠意工夫無下手之地。已足翻說之雲。說得不好。
發問曰。富潤屋一句。別無意味。有似衍語。傳之必以此立文何歟。抑讀者看得淺。故無味而實有懇切之意耶。謹按先生昔年答鄭淳中問雲平天下章以財德對言者。照應於此。或曰德之潤身。人所難知。而富之潤屋。人所易知者。故先言此以起下句之意。此言恐亦似然。
或說固好。大學文字。如貫珠相似。步步回顧。上下照管。此富德對擧。在此節爲起下之興。而亦未必非利義總結之張本也。
發問曰。有心無心。只是一病歟。二病歟。謹按有心無心。恐非兩項病。如有所忿懥恐懼等。則此心專爲繫著那上。自不在於視聽上。所謂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者是也。
只是一病固善看。而又須知一病而兩言之意。
發問曰。上章四有註曰或不能不失其正。此五辟註曰必陷於一偏。或必之間。似有微旨。謹按上章或字。透了二關之君子。豈有每動必失者乎。故下或字。以此章言。則誠正之君子。亦豈有是病哉。惟衆人有是病而不加察焉。則便爲淪陷。故下必字。蓋衆人之恆病。亦君子之所當察而不可以少忽之也。
前儒之論。亦多如尊喩。而愚意此或字。因上文所不能無者而下得輕輕。與序文或不能齊或字文勢相似。氣稟千萬不齊而雲或者。因上文莫不與之而然也。
發問曰。孝弟慈是君子修身之實事。而不言於上章而必言之於此者何也。謹按孝弟慈雖是修身之實事。而行之之地。乃是人己對立處。故於齊治始言之。且修身章。雖不露出此三字。然其意則自在。曰親愛則愛莫大於愛親。曰畏敬則敬莫大於敬兄。又曰莫知其子之惡則是屬慈。
修身以上。皆爲此實事之要法。而至此乃言之。其文法如止至善傳。先言有止知止。而後言仁敬孝慈信五者之事也。
發問曰。如保赤子云雲。此段以章句看之。則以明立敎之本。而單擧慈幼一事者何也。謹按孝弟是道理之重者。然能保守而不失者鮮矣。惟慈則不假強爲。罕有失者。此因其所易曉者以示訓。且治國之事。使衆爲多。故特言慈。兩義相須。恐得備。
然。
發問曰。絜矩二字。或以爲絜而矩之。或以爲絜之以矩。絜之以矩雲者。有合於朱子矩者心之說也。絜而矩之雲者。有合於朱子度物而得其方之說也。畢竟何者爲定論乎。謹按絜矩二字。章句之意。已含兩義。曰因其所同。推而度物。其所同者何也。心也卽矩也。以人己之所同者推之。此絜之以矩之意也。推以度物者。絜之謂也。上下四方。均齊方正者。矩之謂也。此絜而矩之意也。然絜矩是行恕之異名。絜之以矩。恐是傳文正義。
章句已含兩意。看得甚細。終以絜之以矩爲正義者。亦得之。
發問曰。治平自修身而推之。則此所謂矩者。必自修身上得之。而正心修身章。都無一言及之。而至治平章。突然標立名目。其義可得聞歟。謹按此矩非惟自修身上得之。已根於格致誠正。窮理致知。是知得此矩者也。誠意正心。是立得此矩者也。至於修身。便是守此矩者也。齊家以下。則便是行此矩者也。然則雖不言矩字。意實包在。只是一串貫來。但於此標立名目者。特以治國平天下。所推者廣故也。且全篇之意。於此章總括盡了。
極是極是。齊家章五辟。亦絜矩之張本。
發問曰。發己自盡爲忠。循物無違爲信。明道語也。此語謂尙晦。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伊川語也。此語謂穩當。而卻不取穩當之語。而取尙晦之語何也。謹按二程之言。皆所以釋曾子三省語。曾子所言。就交際上說。故伊川就事而言。比明道之只說忠信體段爲緊。至於此節則發己循物。襯當於推己度物之意。故舍彼而取此。
汎說忠信字義。則伊川說爲正釋。就交際上說。則明道說爲緊。故於此章。用明道說。
發問曰。敬者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如某者旣闕其始。而其病不止七年之久矣。竊欲求三年之艾。而又不能以自力。則身心日益顚倒。誠無望於來頭之補矣。若賢則年尙富。不可謂過時矣。且從前從事於小學者。必不如某之蔑如也。其所以求放心養德性者。應有日用間工夫節度。願一聞之。在爀早業時文。不得聞小學之方。自從事於門下。始獲聞君子之道。思切補其前闕。而立志不固。用力不實。以至今日。無毫髮少補。若是而有甚工夫節度之可言。伏乞指示焉。
寒暄先生常著草笠。自稱小學童子。其卑牧何如也。謙恭何如也。如欲補闕。當以寒暄爲法。若有一毫自大之意。則末如之何也已。
發問曰。尹氏所謂其心收斂。不容一物者。收斂不容一物。皆工夫耶。抑收斂是其工夫。而不容一物其功效耶。謹按收斂不容一物。皆工夫。收斂不容之間。語勢直下。無少層節。若以不容一物做功效言。則必不如此說下。
不容一物。收斂得至密處。
發問曰。盤銘之釋。章句已詳矣。非若他章之有未盡釋者。而或問又加詳焉。乃不過推說章句。而不免磨驢之踏者何也。且所引伊尹武王之說。非能於此節所論之義。別有所發明也。而支蔓引說者何也。謹按此章言自新而新天下之民也。苟能於己有一毫不新。天下之民。皆有不新。故特引苟新日新重言複言之盤銘文。是以朱子於章句旣詳釋。而猶恐人之不曉。於或問又加詳焉。然猶不足。復引伊尹武王之說以實之。使願治之君。志學之士。皆得以取法焉。是示人丁寧之意也。
自新而新天下之雲非是。此所謂良工心獨苦處。聖賢爲人之意。苦且切矣。而學者類作一塲說話。此最痛歎處。
發問曰。心雖主乎一身。而其體之虛靈。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物。而其用之微妙。實不外乎一人之心。心以體言之。而理以用言之何也。抑理無體而以心爲體。心無用而以理爲用歟。謹按心自有體有用。理自有用有體。曷嘗有理無體而以心爲體。心無用而以理爲用之理哉。以此段言。則心言體理言用。以有所主。語勢不得不然。
理之用爲心之體。心之體爲理之用。來喩心理各自有體用。可謂全不識心與理相須之義。
發問曰。大抵大學一篇。聖賢相傳敎人爲學次第者。至爲纖悉。程子所謂由是而學焉。則庶乎不差者允矣。然竊謂最初一事。猶有闕而不論者何哉。孔子曰。十有五而志於學。志之一字。豈非最初立定者耶。固知賢者志乎此學久矣。然但未知所謂志者何如而可名爲志。若朝悔暮然。乍此乍彼者。其亦可謂志乎。志字恐有大段筋骨大段擔著。幸爲我言之。謹按篇中雖不露出志字。然知止而後有定。定字非志字義耶。章句所謂志有定向。是立志雲也。且欲明明德以下諸欲字。亦有此意。如小子者亦未嘗不知爲善以去惡。而所行不能實用其力。究其病則志不篤故也。大段筋骨大段擔著八字。便是回春之良劑。敢不服哉。
不說志之爲如何。而但以大段筋骨大段擔著八字。便爲回春之良劑。果能一服打疊否。且看論語志學集註。
發問曰。前乎程朱。而世之學者各以其意之所便者爲學。故路脈易差矣。後乎程朱。則學者孰不以大學爲入德之門戶乎。然而不能無路脈之差者。其故何在。謹按路脈之差者。或有以己意參涉乎聖賢之言而不免互相背馳者。是於格致工夫。有所未精也。或有苟焉循外而不務其實者。是於誠正工夫。有所欠闕也。或有潔身自高而果於忘世者。是以治平之道。認作身外事也。所謂差者大槩如斯。而其故皆在於知不明而行不力也。
路脈之差。不可數計。須究其病源何在。蓋以書看書。不看作自己所當爲之事。雖指示如掌。何與於我哉。
答鄭景晦通書箚疑庚戌
[編輯]誠者聖人之本。誠是實理之自然。在學者分上。恐無下手處。然以聖人言則固是實理。而以學者言則爲盡心行己之要。且下文誠之復。復字以實理言則只是得此理而有所歸藏之雲也。以學者言則是消惡回善的字。正是用力處。
誠者天所賦物所受之正理。人皆有之。而惟聖人能全之。故特以聖人言之。豈謂衆人無聖人之本乎。聖人誠者也。學者誠之者也。謂學者無下手處可乎。盡心行己之誠。卽大學誠其意者人做底。此誠字天賦底。消惡回善的復。大易一陽初動處誠之復。乃陰靜歸藏之地。初非較看幷論者也。
朱子曰。善則專屬理。性已兼理氣。曷謂性兼理氣。以此理墮在形氣之中故云爾歟。
氣以成形。理亦賦焉。是性字地頭故云然。此等處。只分得上下道器看。註言繼之者。氣之方出而未有所成之謂也。善則理之方行而未有所立之名也。成則物之已成。性則理之已立者也。此乃手筆稱停者。豈以性爲兼理氣之物也。
一陰一陽者。氣之運行也。所以一陰之一陽之者。道體之所爲。是乃陰陽之理也。
陰陽氣也。一陰而一陽理也。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君就一陰一陽上面。添所以字。下面各添一之字而乃謂之道。可知其涉於攘勞。世多以一陰一陽之之字。看得有力。吾則以爲不然。天命之謂性。性卽是天命之謂也。一陰一陽之謂道。道卽是一陰一陽之謂也。君所添所以字。兩之字之意。已在兩一字上。
果是克己也。確是復禮也。無難是天下歸仁。
是。
誠無爲言靜也。幾善惡言動也。誠是實理。實理該貫動靜。而何靜則純善而動便有善有惡也。蓋無爲。無所作爲而寂然不動之時也。幾是動處。動必有感。感於形氣。則形氣有淸濁美惡之不齊。自有善而有惡。感於義理。則固是純善。而人慾亦萌乎其間。所謂理弱氣強。管攝他不得者是也。所以聖人戒愼恐懼。戰戰兢兢。過了一生者也。
大槩甚善。無爲無所作爲。見得尤善。理弱氣強。管攝他不得。引得不著。戒愼恐懼。正是理之管攝處。此處若不管攝。則潛滋暗長。必至於管攝不得。顔子之不遠復。正在此處。
註曰衆事吉凶之兆。不曰善惡而曰吉凶云云。
幾是吾心動之微而實理發見之端。專以事之吉凶言之何也。事上吉凶之兆。先見於吾心。所謂誠無不立。幾無不明者也。
剛柔善惡中五者之分。見於何處。蓋未發則氣不用事。渾然天理。所謂天地之性是也。及其發也。則天理昭著。純粹至善者。是本然之性也。形氣用事。有剛善剛惡柔善柔惡之異者。是氣質之性也。至於中。則氣稟之剛柔無過不及而得性之正也。亦不可以本體之純粹至善目之也。所謂氣質之性。如此看則無可疑矣。然朱子以此理墮在形氣之中。與各一其性。爲氣質之性。此類亦多。且將柰何。夫性也者。就人身而得名者。以此而直謂之氣質性。則本然性何處可討。然蓋朱子之意以爲氣質與生俱生。而此性無那氣質。亦沒安頓處。就此氣質上。專指這箇理則是本然之性。兼氣質而言則是氣質之性也。非謂人生以後都只氣質之性雲耳。然或涉籠罩。恐不若從發後看之爲𥳑密。
說得極是。然但所引此理墮形氣一段。恐未然。此性墮在氣質。隨氣質而自爲一性。亦就已發處言也。若未發則氣雖偏而理自正。氣雖昏而理自明。氣雖有贏乏而理則無勝負。豈隨氣質而自爲一性耶。水之在土。土雖沙石汙泥之異。水之本淸。固自在也。及水之流動。爲汙泥所汩。則水不能不濁也。故朱子曰。未發之前。氣不用事。所以有善而無惡。
幾動於彼。誠動於此。如物之姸媸才來於彼。鑑之精明輒照於此。
幾動於彼。誠動於此。恐不可以幾誠分彼此。幾動於彼。猶言感於物。誠動於此。猶言隨感而見。
朱子曰。其動也。靜之理未嘗亡。其靜也。動之機未嘗息。於靜則謂之理。而於動則謂之機何也。蓋理之本體。靜而自未嘗不動。動而亦未嘗不靜。一動一靜者。是所乘之機。機是關棙子。有動底機。有靜底機。然機字得名。自動始。若只是靜而已。則有何機之名。故於動特下機字。然方其動也。靜之機未嘗息。而靜之理又未嘗亡。方其靜也。動之機未嘗息。而動之理又未嘗亡。所謂神妙萬物者是也。互看恐當。
互看之說得之。才說靜之理未嘗亡。便可見靜之機未嘗息。才說動之機未嘗息。便可見動之理未嘗亡。
水陰火陽。以其質而言也。根陰根陽。以其性而言也。性本如此。故水外暗而內明。火外明而內暗。
是。
五行陰陽。陰陽太極。言理之一原也。四時運行。萬物終始。言分之萬殊也。旣言理一則當自萬而逆約之。言分殊則亦自一而推去之。而圖說及此章。必自五而逆約之。自五而推去之何也。一者萬之始。萬者一之極。就萬物上言。則固當自一自萬。而周子之言。專主造化而言。五行是造化之一關隔。天地造化。至五行而全體大用始備矣。萬物生成。亦已肧胎於其中矣。然則萬一之約之推之。斷自五行。不其然乎。
亦是。五是天地之中數也。約而至一。推而至萬。皆從中起。
一者無欲。蓋無欲非學者之所可遽議。只當從欲字上做工夫。但本心微而難保。私慾熾而難除。從上所謂英雄才傑。豈不是許多。亦脫不得此窠臼。往往至於乾沒性命。如胡公以柱天地貫日月之氣節。一朝摧銷陷沒於頰上之微渦。竟取羞辱。此聖賢所以戰戰兢兢。寄一生於虎尾春冰。而千言萬語。只是遏人慾存天理之說也。思之直是凜然。
說得甚善。說得易做得難。果能凜然。則是先難之機。
匪靈不瑩。註不曰人心之至靈。而又加太極二字何也。心自有靈。而靈有理與氣之分。所謂一身之魂魄也精爽也。是氣之靈。乃其所藉以爲地盤。所乘以爲運用之機者也。所謂一身之良能也妙用也。是理之靈。乃其具衆理應萬事。知覺不昧。品節不差。而爲一身之主宰者也。若以魂魄精爽之爲那地盤。爲那運用之機者。當心之全體。而欲明厥彰厥微之理。豈可得乎。故特曰人心太極之至靈。
是。且更涵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