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本/第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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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龍禁尉 王熙鳳協理寕國府

[賈珍尚奢,豈有不請父命之理?因敬□□□要緊,不問家事,故得姿意放爲。若明指一州名,似若《西逰》之套,故曰至中之地,不待言可知是光天化日仁風德雨之下矣。不雲國名更妙,可知是堯街舜巷衣冠禮義之鄉矣。直與第一回呼應相接。今秦可卿托□□□□□□□□□□□□□理寕府亦□□□□□□□□□□□□□凡□□□□□□□□□□□□□□□□在封龍禁尉,冩乃褒中之貶,隱去天香樓一節,是不忍下筆也。](按:甲戌本此頁被對角撕去,故缺字甚多。此頁原有三則評語,第二則與本回庚辰本眉批同,第一、第三兩則若干缺字據庚辰本、靖藏本補。)

話說鳳姐兒自賈璉送黛玉徃揚州去後,心中實在無趣,每到晚間,不過和平兒說笑一回,就胡亂睡了。

這日夜間,正和平兒燈下擁爐倦綉,早命濃薰繡被,二人睡下,屈指算行程該到何處,[所謂「計程今日到梁州」是也。]不知不覺已交三鼓。平兒已睡熟了。鳳姐方覺星眼微朦,恍惚只見秦氏從外走了進來,含笑說道:「嬸嬸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兒們素日相好,我捨不得嬸嬸,故來別你一別。還有一件心願未了,非告訴嬸子,別人未必中用。」

鳳姐聽了,恍惚問道:「有何心願?你只管托我就是了。」秦氏道:「嬸嬸,你是個脂粉隊內的英雄[稱得起。],連那些束帶頂冠的男子也不能過你,你如何連兩句俗語也不曉得?常言『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又道是『登髙必跌重』。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一日倘或[「倘或」二字酷肖婦女口氣。]樂極悲生,若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樹到猢猻散」之語,今猶在耳,屈指三十五年矣。哀哉傷哉,寕不痛殺!]豈不虛稱了一世詩書舊族了!」鳳姐聽了此話,心胸大快,十分敬畏,忙問道:「這話慮的極是,但有何法可以永保無虞?」[非阿鳳不明,蓋古今名利塲中患失之同意也。]秦氏冷笑道:「嬸子好癡也。否極泰來,榮辱自古週而復始,豈人力能可保常的。但如今能於榮時籌畫下將來衰時的世業,亦可謂常保永全了。即如今日諸事都妥,只有兩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則日後可保永全了。」

鳳姐便問何事。秦氏道:「目今祖塋雖四時祭祀,只是無一定的錢糧;第二,家塾雖立,無一定的供給。依我想來,如今盛時固不缺祭祀供給,但將來敗落之時,此二項有何出處?莫若依我定見,趂今日富貴,將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以偹祭祀供給之費皆出自此處,將家塾亦設於此。合同族中長幼,大家定了則例,日後按房掌管這一年的地畝、錢糧、祭祀、供給之事。如此週流,又無爭競,亦不有典賣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這祭祀產業連官也不入的。便敗落下來,子孫回家讀書務農,也有個退步,祭祀又可永繼。若目今以為榮華不絶,不思日後,終非長策。眼見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之盛。要知道,也不過是瞬息的繁華,一時的歡樂,萬不可忘了那『盛筵不散』的俗語。此時若不早為慮後,臨期只恐後悔無益矣。」[語語見道,字字傷心,讀此一叚,幾不知此身為何物矣。松齋。]鳳姐忙問:「有何喜事?」秦氏道:「天機不可洩漏。[伏得妙!]只是我與嬸子好了一場,臨別贈你兩句話,湏要記着。」因念道:

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此句令批書人哭死。不必看完,見此二句,即欲墮淚。梅溪。]

鳳姐還欲問時,只聽得二門上傳事雲牌連叩四下,正是喪音,將鳳姐驚醒。人回:「東府蓉大奶奶沒了。」鳳姐聞聽,嚇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囬神,只得忙忙的穿衣,徃王夫人處來。

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九個字冩盡天香樓事,是不冩之冩。]那長一輩的想他素日孝順;平一輩的,想他平日和睦親密,下一輩的想他素日慈愛,以及家中僕從老小想他素日憐貧惜賤、慈老愛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閑言少敘,卻說寶玉因近日林黛玉囬去,剩得自己孤恓,也不和人頑耍,[與鳳姐反對。淡淡冩來,方是二人自幼氣味相投,可知後文皆非突然文字。]每到晚間便索然睡了。如今從夢中聽見說秦氏死了,連忙翻身爬起來,只覺心中似戮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寶玉早已看定可繼家務事者可卿也,今聞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為玉一嘆!]襲人等慌慌忙忙上來搊扶,問是怎麼樣,又要回賈母來請大夫。寶玉笑道:「不用忙,不相干,這是急火攻心,[如何自己説出來了?]血不歸經。」說着便爬起來,要衣服換了,來見賈母,即時要過去。襲人見他如此,心中雖放不下,又不敢攔,只是由他罷了。賈母見他要去,因説:「纔咽氣的人,那裡不干淨;二則夜裡風大,明早再去不遲。」寶玉那裏肯依。賈母命人偹車,多泒跟從人役,擁護前來。

一直到了寕國府前,只見府門洞開,兩邊燈籠照如白晝,亂烘烘人來人往,裡面哭聲搖山振岳。[冩大族之喪,如此起緒。]寶玉下了車,忙忙奔至停靈之室,痛哭一畨。然後見過尤氏。誰知尤氏正犯了胃疼舊疾,睡在床上。[妙!非此何以出阿鳳!]然後又出來見賈珍。彼時賈代儒帶領賈敕、賈效、賈敦、賈赦、賈政、賈琮、賈編(王扁)、賈珩、賈珖、賈琛、賈瓊、賈璘、賈薔、賈菖、賈菱、賈芸、賈芹、賈蓁、賈萍、賈藻、賈蘅、賈芬、賈芳、賈蘭、賈菌、賈芝等都來了。賈珍哭的淚人一般,[可笑,如喪考妣,此作者刺心筆也。]正和賈代儒等說道:「合家大小,遠親近友,誰不知我這媳婦比兒子還強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見這長房內絶滅無人了。」説着又哭起來。衆人忙勸道:「人已辭世,哭也無益,且商議如何料理要緊。」賈珍拍手道:「如何料理,不過儘我所有罷了!」

正説着,只見秦葉、秦鐘並尤氏的幾箇眷屬[伏後文。]尤氏姊妹也都來了。賈珍便命賈瓊、賈琛、賈璘、賈薔四個人去陪客,一面吩咐去請欽天監陰陽司來擇日,推准停靈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後開喪送訃聞。這四十九日,單請一百單八衆禪僧在大廳上拜大悲讖,超度前亡後化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設一壇於天香樓上,[刪卻,是未刪之筆。]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寃洗業醮。然後停靈於會芳園中,靈前另有五十衆髙僧、五十衆髙道,對壇按七作好事。那賈敬聞得長孫媳婦死了,因自為早晚就要飛昇,如何肯又回家染了紅塵,將前功盡棄呢,因此並不在意,只憑賈珍料理。

賈珍見父親不管,亦發姿意奢華。看板時,幾副杉木板皆不中用。可巧薛蟠來弔問,因見賈珍尋好板,便說道:「我們木店裡有一副板,呌做什麼檣木,[檣者,舟具也。所謂「人生若汎舟」而已,寕不可嘆!]出在潢海鐵網山上,[所謂迷津易墮,塵網難逃也。]作了棺材,萬年不壞。這還是當年先父帶來,原係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因他壞了事,就不曾拿去。現今還封在店裡,也沒人出價敢買。你若要,就抬來罷了。」賈珍聽了,喜之不禁,即命人抬來。大家看時,只見幫底皆厚八寸,紋若檳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璫如金玉。大家都奇異稱賞。賈珍笑問:「價值幾何?」薛蟠笑道:「拿一千兩銀子來,只怕也沒處買去。什麼價不價,賞他們幾兩工錢就是了。」[的是阿獃兄口氣。]賈珍聽說,忙謝不盡,即命解鋸糊漆。賈政因勸道:「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政老有深意存焉。]殮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夾冩賈政。][冩個個皆到,全無安逸之筆,深得《金瓶》壺奧!]此時賈珍恨不能代秦氏之死,這話如何肯聽。

因忽又聽得秦氏之丫嬛名喚瑞珠者,見秦氏死了,他也觸柱而亡。[補天香樓未刪之文。]此事可罕,合族中人也都稱讚。賈珍遂以孫女之禮殯殮,一並停靈於會芳園中之登僊閣。小丫嬛名寶珠者,因見秦氏身無所出,乃甘心願爲義女,誓任摔喪駕靈之任。賈珍喜之不禁,即時傳下,從此皆呼寶珠爲小姐。那寶珠按未嫁女之喪,在靈前哀哀欲絶。[非恩惠愛人,那能如是?惜哉可卿,惜哉可卿!]於是,合族人丁並家下諸人,都各遵舊制行事,自不敢紊亂。[兩句冩盡大家。]

賈珍因想着賈蓉不過是個黌門監,靈幡經榜上冩時不好看,便是執事也不多,因此心下甚不自在。[善起波瀾。]可巧這日正是首七第四日,早有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妙!大權也。]先偹了祭禮遣人抬來,次後坐了大轎,打傘嗚鑼,親來上祭。賈珍忙接着,讓至逗蜂軒[軒名可思。]獻茶。賈珍心中打算定了主意,因而趂便就說要與賈蓉蠲箇前程的話。戴權會意,因笑道:「想是爲喪禮上風光些?」[難得內相機括之快如此。]賈珍忙笑道:「老內相所見不差。」戴權道:「事到湊巧,正有個羙缺。如今三百員龍禁尉短了兩員,昨兒襄陽侯的兄弟老三來求我,現拿了一千五百兩銀子,送到我家裡。你知道,偺們都是老相遇,不拘怎麼樣,看着他爺爺的分上,胡亂應了。[忙中冩閒。]還剩了一箇缺,誰知永興節度使馮胖子來求,要與他孩子蠲,我就沒工夫應他。既是偺們的孩子[奇談,畫盡閹官口吻。]要蠲,快冩個履歷來。」賈珍聽說,忙吩咐:「快命書房裏人恭敬冩了大爺的履歷來。」小廝不敢怠慢,去了一刻,便拿了一張紅紙來與賈珍。賈珍看了,忙送與戴權。看時,上面冩道:

江南江寕府江寕縣監生賈蓉,年二十歲。曾祖,原任京營節度使世襲一等神威將軍賈代化;祖,乙卯科進士賈敬;父,世襲三品爵威烈將軍賈珍。

戴權看了,回手便遞與一個貼身的小廝收了,説道:「回來送與戶部堂官老趙,說我拜上他,起一張五品龍禁尉的票,再給箇執照,就把那履曆填上,明兒我來兌銀子送去。」小廝答應了,戴權也就告辭了。賈珍十分款留不住,只得送出府門。臨上轎,賈珍因問:「銀子還是我到部兌,還是一並送入老內相府中?」戴權道:「若到部裡,你又喫虧了。不如平準一千二百銀子送到我家裡就完了。」賈珍感謝不盡,只說:「待服滿後,親帶小犬到府叩謝。」於是作別。

接着,便又聽喝道之聲,原來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來了。[史小姐,湘雲消息也。]王夫人、邢夫人、鳳姐等剛迎至上房,又見錦鄉侯、川寕侯、壽山伯三家祭禮擺在靈前。少時,三人下轎,賈政等忙接上大廳。如此親朋你來找去,也不能勝數。只這四十九日,寕國府街上一條白漫漫人來人徃,[是有服親朋並家下人丁之盛。]花簇簇官去官來。[是來徃祭弔之盛。]

賈珍命賈蓉次日換了吉服,領憑回來。靈前供用執事等物,俱按五品職例。靈牌疏上皆冩「天朝誥授賈門秦氏恭人之靈位」。會芳園的臨街大門洞開,旋在兩邊起了鼓樂廳,兩般青衣按時奏樂,一對對執事擺的刀斬斧齊。更有兩面硃紅銷金大字牌對豎在門外,上面大書:「防護內廷紫禁道御前侍衛龍禁尉」。對面髙起着宣壇,僧道對壇榜文,榜上大書:「世襲寕國公冡孫媳、防護內廷御前侍衛龍禁尉賈門秦氏恭人之喪。四大部州至中之地,奉天承運太平之國,總理虛無寂靜教門僧録司正堂萬虛、縂理元始三一教門道録司正堂葉生等,敬謹修齋,朝天叩佛」,以及「恭請諸伽藍、謁諦、功曹等神,聖恩普錫,神威遠鎮,四十九日消災洗業平安水陸道塲」諸如等語,餘者亦不消煩記。

只是賈珍雖然此時心意滿足,但裏頭尤氏又犯了舊疾,不能料理事務,惟恐各誥命來徃,虧了禮數,怕人笑話,因此心中不自在。當下正憂慮時,因寶玉[余正思如何髙擱起玉兄了。]在側問道:「事事都算安貼了,大哥哥還愁什麼?」賈珍見問,便將裏靣無人的話説了出來。寶玉聽說笑道:「這有何難,我薦一個人[薦鳳姐湏得寶玉,俱龍華會上人也。]與你權理這一箇月的事,管必妥當。」賈珍忙問:「是誰?」寶玉見座間還有許多親友,不便明言,走至賈珍耳邊說了兩句。賈珍聽了喜不自禁,連忙起身咲道:「果然安貼,如今就去。」說着拉了寶玉,辭了衆人,便徃上房裡來。

可巧這日非正經日期,親友來的少,裡靣不過幾位近親堂客,邢夫人、王夫人、鳳姐併合族中的內眷陪坐。有人報說:「大爺進來了。」嚇的衆婆娘唿的一聲,徃後藏之不迭,[數日行止可知。作者自是筆筆不空,批者亦字字留神之至矣。]獨鳳姐款款跕了起來。賈珍此時也有些病症在身,二則過於悲痛了,因拄拐踱了進來。邢夫人等因說道:「你身上不好,又連日事多,該歇歇纔是,又進來做什麼?」賈珍一靣扶拐,拃掙着要蹲身跪下請安道乏。邢夫人等忙呌寶玉攙住,命人挪椅子來與他坐。賈珍斷不肯坐,因免強陪笑道:「姪兒進來有一件事要懇求二位嬸嬸並大妹妹。」邢夫人等忙問:「什麼事?」賈珍忙笑道:「嬸嬸自然知道,如今孫子媳婦沒了,姪兒媳婦偏又病倒,我看裡頭着實不成個體統。怎麼屈尊大妹妹一箇月, 在這裏料理料理,我就放心了。」邢夫人笑道:「原來為這個。你大妹妹現在你二嬸子家,只和你二嬸子說就是了。」王夫人忙道:「他一箇小孩子家何曾經過這樣事,倘或料理不清,反呌人笑話,到是再煩別人好。」賈珍笑道:「嬸子的意思姪兒猜着了,是怕大妹妹勞苦了。若說料理不開,我包管必料理的開,便是錯一點兒,別人看着還是不錯的。從小兒大妹妹頑笑着就有殺伐決斷,如今出了閣,又在那府裡辦事,越發歷練老成了。我想了這幾日,除了大妹妹再無人了。嬸子不看姪兒、姪兒媳婦的分上,只看死了的分上罷!」說着滾下淚來。

王夫人心中怕的是鳳姐未經過喪事,怕他料理不清,惹人笑話。今見賈珍苦苦的說到這步田地,心中已活了幾分,卻又眼看着鳳姐出神。那鳳姐素日最喜攬事辦,好賣弄才幹,雖然當家妥當,也因未辦過婚喪大事,恐人還不服,巴不得遇見這事。今日見賈珍如此一來,他心中早已歡喜。先見王夫人不允,後見賈珍說的情真,王夫人有活動之意,便向王夫人道:「大哥哥說的這麼懇切,太太就依了罷。」王夫人悄悄的道:「你可能麼?」鳳姐道:「有什麼不能的。外面的大事大哥哥已經料理清了,不過是裡頭照管照管,便是我有不知道的,問問太太就是了。」[胸中成見已有之語。]王夫人見說的有理,便不作聲。賈珍見鳳姐允了,又陪笑道:「也管不得許多了,橫竪要求大妹妹辛苦辛苦。我這裡先與妹妹行禮,等事完了,我再到那府裡去謝。」說着,就作揖下去,鳳姐兒還禮不迭。

賈珍便忙向袖中取了寕國府對牌出來,命寶玉送與鳳姐,又說:「妹妹愛怎樣就怎樣,要什麼只管拿這個取去,也不必問我。只求別存心替我省錢,只要好看爲上;二則也要與那府裡一樣待人纔好,不要存心怕人抱怨。只這兩件外,我再沒不放心的了。」鳳姐不敢就接牌,只看着王夫人。王夫人道:「你哥哥既這麼說,你就照看照看罷了。只是別自作主意,有了事,打發人問你哥哥、嫂子要緊。」寶玉早向賈珍手裏接過對牌來,強遞與鳳姐了。又問:「妹妹還是住在這裡,還是天天來呢?若是天天來,越發辛苦了。不如我這裡趕着收拾出一個院落來,妹妹住過這幾日到安穩。」鳳姐咲道:「不用。[二字句,有神。]那邊也離不得我,到是天天來的好。」賈珍聽說,只得罷了。然後又說了一回閑話,方纔出去。

一時女眷散後,王夫人因問鳳姐:「你今兒怎麼樣?」鳳姐兒道:「太太只管請回去,我須得先理出一箇頭緒來,纔回去得呢。」王夫人聽說,便先同邢夫人等囬去,不在話下。 這裏鳳姐兒來至三間一所抱廈內坐了,因想:頭一件是人口混雜,遺失東西;第二件,事無專執,臨期推委;第三件,需用過廢,濫支冒領;第四件,任無大小,苦樂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縱,有臉者不服鈐束,無臉者不能上進。[舊族後輩受此五病者頗多,余家更甚。三十年前事見書於三十年後,令余悲痛血淚盈面。]此五件實是寕國府中風俗。不知鳳姐如何處治,且聽下回分觧。[此回只十頁,因刪去天香樓一節,少去四五頁也。]正是:

金紫萬千誰治國,裙釵一二可齊家。

[ 「秦可卿滛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老朽因有魂托鳳姐賈家後事二件,嫡是安富尊榮坐享人不能想得到處。其事雖未行,其言其意則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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