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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山集/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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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臺山集
卷六
作者:金邁淳
1879年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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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韓掌令始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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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魯齋本有本無之說。雖於原字生字之訓。看得似密。而於人心道心。只是一心之義。無所發明。語意恐或未備。蓋人心道心。皆從發後說。原者推其所本處而言也。生者卽其所感處而言也。天下無性外之物。亦無不感之情。故從其本而論之。則人心道心。莫非本有。如㧓覺癢掐覺痛是惻隱之仁。豈可曰本無乎。是人心亦可以言原矣。從其感而論之。則人心道心。均是本無。如宗廟之事感則敬心生。墟墓之事感則哀心生。墟墓宗廟。豈性中之所有乎。是道心亦可以言生矣。但道心因公共道理而發。所重在於所本處。故以性命字承之而曰原。人心因一己軀殼而發。所重在於所感處。故以形氣字承之而曰生。下語用字。不得不然。非以人心爲無所本。道心爲無所感也。此正朱子置水不漏處。而亦非有深奧難解之義也。今不論其所重之所在。而以人心爲本無。道心爲本有。內外前後判然離絶。則人心道心。疑於二本。而一是性外之物。一是不感之情也。雖魯齋本意不至如此。而語勢徑簡易。令人聽瑩。豈非欠缺耶。高明推演之際。恐亦時有語病。

形氣之心。氣質之性。雖同就氣上說。而形氣者以耳目口鼻而言也。朱子所謂上知不能無者也。氣質者以淸濁粹駁而言也。張子所謂君子有不性者也。其意味面目。煞有不同。今以耳目口鼻之欲熾蕩而不節者。謂由於氣質之濁駁則可。直以形氣之心。謂發於氣質之性。得無少疎耶。然高明之見。亦非杜撰。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賓主也。知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也。上文所謂性者。卽形氣之心也。下文所謂命者。卽氣質之性也。朱子註上文性字曰。此性字指氣質而言。以此觀之。形氣氣質。宜無異義。而愚意則氣質之質字有兩義。有以形質言者。有以資質言者。就耳目口鼻上論氣質。則爲形質之義。就淸濁粹駁上論氣質。則爲資質之義。然則此所謂指氣質者。當以形質字活看。不當與資質字混看也。蓋形質資質。雖同是氣也。而形質重在形字。資質重在質字。故畢竟是形氣自形氣。氣質自氣質。然以其同是氣也。故資質不外於形氣。形氣各隨其資質。其同異分合之際。恐當着眼覷破。未知如何。○更思之。泛論形氣氣質。則固可混合言之。朱子曰。所謂相近者。是氣質之性。孟子犬牛人性之不同。亦指此而言。此氣質合形氣而言者也。又曰。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此形氣合氣質而言者也。蓋形氣氣質。只是一氣。故汎論處則不必分析。而但以形氣之心氣質之性對言。則恐不容無別。

第十一二條所論。有這性能發這情。未發時純善無惡。此兩句極是。由其未發之前。已有口目等。而具得那嗜味嗜色底性。若使元無箇口嗜味目嗜色等性。則曷由而發欲味欲色底情耶。此數語極當。今有復於高明者曰。未發之前。已具濁駁等。而具得那爲惡爲邪之性。若使元無箇濁駁之性。則曷由而發爲惡爲邪之情耶。高明許之乎。以此觀之。未發之前。言聲色臭味之性則可。言濁駁邪惡之性則不可。卽其可言不可言之分。而形氣氣質之意味面目。可以默會矣。

虛靈知覺。精神魂魄。果有心氣精粗之別。而其爲天地之氣則一也。今以虛靈知覺。屬之天地湛一之精。精神魂魄。屬之一身血肉之精。是天地之氣獨在於湛一。而血肉之氣無干於天地。得無嫌於氣有二本耶。禽獸之心。雖不可與議於人。而纔有血氣。便能知寒暖識飢飽。進乎此則有虎狼之仁。蜂蟻之義。天理昭著。不容泯滅。未知此是湛一之精耶。抑血肉之精耶。若以爲湛一之精。則人與物太似無分。以爲血肉之精。則物只有一身之氣。而更無天地之氣。物只有精神魂魄。而更無所謂靈覺者耶。於此數欵。必須一一剖析。皆有下落。然後方爲置水不漏之論矣。

主一者。只是中有主宰之謂也。中有主宰。故無事而自無雜念。有事而自無他念。若徒以主於一事。謂之主一。則衆事齊至之時。必有漏逗之失。一事已過之後。必有留滯之病矣。今夫挾策亡羊。錯應看鳥。不害爲各主一事。而於敬遠矣。以中無主宰。而惟外物是主故也。中有主宰。則酬酢萬變。應接八方。在在此心。如月印水。而所操者只一個方寸而已。如此然後。方可謂之主一矣。高明於動靜主一之義。反復論辨。不爲不詳。而更就要領根源上。另着一語剔發。則當益盡善矣。

答丁承旨論尙書今文疑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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黥其臣以不匡之罪。商鞅之酷也。先王有此法乎。暴君拒諫。君子明哲。邦無道。其默足以容。若是者。輒加以黥涅之刑。不亦難乎。且此法必不得行。旣犯三風。暴君也。未有暴君反以不匡罪其臣下者。云云。

此一節。亦是愚之嘗所蓄疑者。今得辨破。幸甚。但明哲二字。揚雄誤解。遂失本義。中庸所引通結言興默容二義。而說者多偏屬於默容一義。已非子思本旨。就默容一義而論之。亦指不在其位者而言耳。若夫高官厚祿。享其寵利。而熟視君違。緘結不言。從而爲之辭曰。我明哲也。我默容也。其人忠邪賢不肖何如也。古今此等人物。挨肩疊踵。箇箇可痛。刑固難施。罪則當刑。又安可一切歸之於商君之酷也。此段內自不亦難乎以上。恐當畧加刪潤。以存世敎。

理陰陽順四時。以爲三公之職。自丙吉,魏相始。云云。

丙吉牛喘之說。愚亦笑之。而理陰陽順四時。則必是相承之古語。陳平不足道。洪範庶徵。王省惟歲。卿士惟月。獨非理陰陽順四時之說乎。庸宰鄙輔。黑黑屍居。大言籠人。情狀可惡。一塲痛罵。非不爽朗。而立言垂後。將以爲法。一失其平。害亦不小。更望精思而審擇焉。

答丁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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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火之後。六經殘缺。辛勤掇拾。作爲箋注。使古聖遺言不墜於地者。皆漢儒之力也。其功曷可少哉。但於道理大原。未甚明瑩。故或流於讖緯。或溺於度數。而學者修身切近之方。帝王御世經遠之謨。槩乎其未有發揮也。至濂洛諸賢。先後繼作。而朱夫子集其大成。始得千載不傳之緖。以約情復性。爲聖學之基。以窮理格物。爲治平之本。主一無適之爲敬。當理無私之爲仁。指示眞切。考質無疑。破反經合道之謬義。而王伯之術明。辨皇極大中之錯解。而好惡之情正。其摧陷廓淸疏瀹闡發之功。雖謂之不在禹下可也。然向非兩漢諸儒爲之梯級。則雖以程朱之明睿。亦何能徑超斷港。直造眞源也。是以朱子於漢儒。未嘗不拳拳尊護。所注羣經。凡係禮樂名物文字聲形。輒皆恪遵其訓。至甚不得已然後。始乃易以己說。而從違取捨之際。又必兢兢致愼。要令理勝而義明而已。未敢輕呵前人。取快筆舌。其才如彼其高。而其心如此其公。所以其言之端的可信。非餘人所及也。然聰明有限。義理無窮。千古之業。當與千古共之。喜同惡異。惟其言而莫予違。豈朱子之本意哉。誠使後之君子。體當日之心。用當日之工。志在講明。不雜他念。則尊尙古註。本非惡事。唯諾新說。亦是死法。公聽並觀。惟善是師。夫誰曰不可。而竊觀明淸以來儒士之粗挾才氣。不肯專心事朱者。類皆擡毛夯鄭。自命古雅。而以章句集註。歸之於功令俗學。傲然俯視以爲高致。是其心地眼界。蚤已偏蔽不公。又安能保有虛明。瞭焉不差於金鐵珉玉之辨耶。宗儒不作。道術分裂。金谿餘姚。已置度外。惟此一病最切。當今有志之士。所宜長慮而深思也。然鴨水一帶。天限華裔。甫田之莠。非力所及。而至若挾筴讀書而同在邦域者。準以四海兄弟。奚異一室朋儕。而交遊未廣。面目罕接。標榜不破。情志難孚。抱玆耿耿。末由相質。今讀來諭。持論之平。操術之精。字字秤錘。深契鄙衷。而數十年潛心硏慮。發爲著述者。又足以副其所言。深切歎仰。

平常然後。可以持久。則庸字上。未嘗不包得常久之義。而若專以常久釋庸。則先後主客。恐或倒置。大抵道理所在。雖先賢定論。固不宜含糊苟同。而必也舊說十分窒礙。新說十分的確。然後方可有變通移動。不然則只得仍舊而已。年前往復中。有象魏時王之制之語。或蒙記有否。

答洪憲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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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外事。言之短氣。歷觀往牒。妖人外道。稱以敎門。聚徒成夥者。究其末流。不作賊不已。斗米符水。乃其前車。而彼猶末流然也。未有從初開口。直自彝倫大經。恣意毀破。如此輩之叵測者也。以若法門。如彼寔繁。則巢芝闖獻。勢必接踵。而擧將自託以順天受命之事。豈不凜凜寒心。然而愚則以爲此猶餘事。從古挾邪作賊。未有不敗者。扇熾雖有其憂。撲滅豈無其道。最是人心士風。無一可恃。浸淫剝蝕。慮靡不到。換朔南而貿黑白。亦非異事。天若祚宋。寧有是理。而漆室過計之憂。實有京京而不能已者。際此來諭。先獲我心。而一二士友之不以爲河漢者。雖未知爲誰。亦可見同聲之應。苟得如許若而人。聯絡氣脈。稍成壁壘。講學飭躬。毅然有立。使內修不弛。外侮不入。則孤軍短兵。雖不足於一擧廓淸。王平之鳴鼓自守。不猶愈於全師覆沒耶。今日吾輩可勉。惟此一事。自餘則伊,周,管,葛。世自不乏。非局外所可與也。

答姜舜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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塊居幽默。戀德滋深。專凾遠被。欣釋無比。況審春和。侍奉有相。呻佔得意。紹承闡繹。志業日新。欽嘆不已。不佞姿本樸鄙。重以生長京華。蚤涉宦塗。絶未有師友磨礱之益。而若其樂善好仁。慨然乎緇衣白駒之思。則自謂不後於人。頃從士友間。側聞先寢郞公以邃學雅操。負望儒林。又有二胤競爽。文彩彬彬。中心慕𨓏。不翅饑渴。而大嶺間之。合並無階。未嘗不南望馳神。年前高明之陪枉陋室也。片時怱怱。言不盡懷。而一識賢者顔範。視陳了翁所得已多。用是自慰。未幾。聞先丈下世。而僉昆仲傫然在疚。則又爲之怛然驚䀌。有人物眇然之歎。每逢人士自南來。輒問廬次安否。以爲憂喜。蓋不佞之傾嚮於尊門兩世者。其勤如此。而昨秋見顧。實荷聲氣之相孚。語其匆匆則猶夫年前。而寒暄外。賓主所娓娓。摠不出閩中旨訣。雖性根淹鈍。或不能捷湊機緣。而卽其知見所及。則未有不犂然氷釋者。此已非小幸。而竊瞷氣貌醇深。鋒鍔頓斂。意其別來。深造自得之妙。有在於簡筴言語之外者。尤令人惓惓不能忘也。運化日漓。人材不興。斯道之消。幾乎純坤。當此之時。養德林樊。扶持一線。以爲他日大來之基者。高明雖欲辭之而不可得矣。至若書中所以見諭於不佞者。類多過情。殊未著題。而標補之作。蓋亦有說。不佞自省事來。篤信欽奉。以爲依歸者。卽一部農巖遺書。而箚疑問目。乃其晩年精力所萃也。蓋華陽之所付託。意甚鄭重。而以不世之明睿。費終身之硏究。故察理之精。命辭之當。殆所謂分金秤出。置水不漏者。信是天地間不可少之文字。而當時未及盡帙下手。後來箚疑又徑先印行。俱不免爲千古遺恨。梳洗整頓。責在後人。故雖在擧業汩沒之時。仕宦奔走之日。意未嘗不往來於此。又嘗承敎於我先王。勉以專力朱書。爲異日致用之資。德音洋洋。至今在耳。而始坐頹惰而不力。中遭淪廢而無用。自念孤負。無地可贖。倘以桑楡餘日。從事遺編。賴天之靈。窺見一斑道理。則庶可以少答君師罔極之恩。兼成家庭未卒之業。是以中間三數年。心手口眼之用。太半在大全一帙。初頭發蒙。旣以箚問爲主。而傍採諸家。間參愚見。隨得隨錄。附見於問目之下。塗乙粘綴。草藁遂繁。而聰明素短。識解甚鹵。大義微言。無所發明。而精神所注。技癢所使。多在於考證故實。理會名物。故方其覃思憤悱之極也。殆若承蜩者之用志不分。而有時被其纏繞。出脫不得。如涉大洋。頃刻而莫省向背。如墮重圍。咫尺而莫救首尾。少焉心平氣定。徐取而觀之。則過境擾攘。直是可笑。颺了甛桃樹者有之矣。再數長廊柱者有之矣。乃反而思之曰。凡所以誦習紫陽。箋解其書者。爲自己身心計也。今方寸之地。先自膠擾汩亂。政使誦得一字不遺。解得一義不錯。亦何益於己哉。於是盡收草藁。樁置一篋。將封事書牘明白易曉者。隨意諷誦。務闕其疑。毋揀其難。要使意味浹洽而止。頗覺心地閒泰。不比向時之熱鬧矣。入春來。憂患煎熬。久廢看讀。試取前藁而閱之。粗率舛駁。又不勝其紛然觸目。旣不欲全棄。則遂不免從頭一檢。按跡重踏。三夏日月。恐當以此消遣矣。適得來書。其操縱抽添之節。有不謀而同者。亦可異也。第念全書旣甚浩瀚。除論說義理外。細大漫緊。不無合揀別者。苟欲一一爬刮。不得不措。而無復斟酌於其間。則誠恐汗靑無期。而於吾人切身事。未甚交涉。向來尤農諸賢之爲此也。蓋亦先見大意。立得根本田地。然後餘力及之。使精粗無不到耳。非專靠此事爲究竟義諦也。願高明領取此意。且將搜索考校之役。量減分數。卽其已講究已討論者。而刊落枝葉。提掇綱要。深致力於存省踐履之實。以傳經之左穀。兼傳道之顔曾。則其爲紹承闡繹。比目下所就。必益光大。不亦盡美而又盡善乎。心愛之切。言不知裁。想或諒其悃愊。不以僭妄見斥也。別紙諸條。皆甚精確。謹依貞菴鹿門例。寫上弊藁。而鹽法條內。有一事可疑。別幅求敎。幸因便剖示。外此必多玅見精解關係大頭段者。並望勿秘。旣以前說貢愚。復此云云。殆近於楊誠齋之求見楚辭註。此其說在箚疑中矣。覽之想發一大笑也。餘非尺幅可罄。惟祝以時保衛。副此懸懸。

答姜舜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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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夏一往復後。闊焉更未嗣音。窈糾之思。不能自已。則時閱前牘。以寄瞻挹。紙渝而字幾漫矣。華問落手。傾倒可知。發緘疾讀。爛其盈幅。喜審霜寒。侍奉崇祉。周歲之中。玩索益密。梗槩所及。有可繹思。至若敷宣心曲。惠好不倦。纏綿鄭重。儘堪佩服。則又非毫素可盡。遠書如此。方可謂替面而暢懷。感慰不容喩。痛裁考校。講誦詩經。可見高明爲學。得其次第。蓋自樂道之亡。古所謂寬栗直溫之敎。盪滌消融之效。無處可徵。其庶幾仿像而有所持循者。惟三百篇在。苟能善讀而有得焉。則可以涵暢德性。收功一原。不但爲初學者感發懲創之資耳。朱子嘗雲舊讀仲氏任只。其心塞淵。先君之思。以勖寡人。爲之廢卷慨想而不能已。覺得朋友間看文字。難得這般意思。此政先生眞切示人處。而苟非積學功深。當機觸發。亦未易見此意思。竊謂高明幾多年。從事於地負海涵之書。胷中之包羅綜括。亦旣廣且密矣。於是因其所得。反之本原。假途乎詠嘆淫液。求臻乎超灑活潑者。必有一段不言之妙。而惜乎其中輟不遂也。歲甑傭業之喩。不覺絶倒。然愚則以爲歲甑固可賤。傭業固可羞。因歲讓甑。嫌傭輟業。亦恐未爲得也。彼以其歲。我以吾甑。彼以其傭。我以吾業。何傷之有。因此而有致怨於高明者。顧此索居江澨。幾乎鳥獸同羣。思接良晤。以宣壹鬱。無異旱苗之希一漑。而無事遠游。旣非敢冀。觀兄頭勢。似欲判不作荊圍中人。然則夤緣邂逅。恐亦未有涯際。其將抱玆耿耿。離居以終老耶。念之殊可嘅也。前書效愚。蓋自陳敗闕耳。豈曰中窽。且內省隱微。誠不無厭博徑約之意。良深媿悚。今承盛誨。包容甚厚。且以愚公移山。明示定計。所在誠力之健。令人感歎。愚何敢更贊一辭。惟願拱手拭目。獲在下風。與覩大業之卒成耳。弊藁間又束閣。而一番披檢。輒有一番塗改。彼此勤惰之懸。固不翅三十里。而均之爲沒身事。斷手非可論也。一二要義。何靳更示。豈以前書中依例二字引嫌而然耶。當時只信筆寫去。而到今追思。殊未見其爲過。夫經傳集註事體。何等重大。而何叔京,張敬夫。以同時儕輩。班諸二程而不嫌。苟其言之有助經傳。斯錄之已。何先後輩之爲拘哉。況此拙藁。不過巾衍中私藏。而有聞輒記。表其說之所自出。亦其凡例然也。以是爲嫌。不已過歟。願兄勿復牢執。隨得惠投。以啓蒙陋幸甚。苟有可商。當反復請益。不敢有隱於左右也。年譜未曾下工。而垂拱奏箚月日之爲人誤引。年前蒙先丈見諭。檢之良然。此等果能一一考正。刊其舛誤。則行事之著明。比之文義字訓。所關尤切。如有已涉紙墨者。亦望因便示及。邁淳自夏徂秋。連以親癠。憂厲遣日。間有漫浪繙閱。而不足爲遠朋道。近得朱子全書。置之床頭。未知曾或經覽否。此是康煕時學士李光地等所纂次。蓋以論學論理。經史道統。排列門目。而雜採大全語類。分配屬比。以便考據。其中琴律說。尺寸勘正頗詳。對校見行鄕板。訛謬非一。不可不照此釐改矣。千萬書不能悉。統希當寒珍護。不宣。

答李德顯秀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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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初卷第一板小註曰。六十四卦。便見不是文王重。續集書曰。伏羲始畫八卦。文王重之爲六十四卦。二說不同。或有初晩之可考耶。

周易重卦之說。語類大全初晩。未敢的知。而愚見常以爲語類說似長。近得康煕間儒者李光地所論。以爲重之在文王前。名之自文王始。其言似詳核可從。未知如何。玆錄呈下方耳。

周禮雲三易之經卦皆八。其別皆六十有四。則非文王始重卦可知。然伏羲雖已重卦。名則未備。蓋其時僅有八卦之名而已。故繫辭傳曰。其稱名也雜。而不越於稽其類。其衰世之意耶。言卦之稱名。錯雜事物。周於人用。以其類考之。非中古以後更歷世變者。不能及也。況履虎尾,否之匪人,同人於野,艮其背,中孚豚魚之類。皆辭與名連爲義。則是一手所繫。非仍舊名而增加之也。朱子於乾卦下本義雲三奇之卦。名之曰乾。是以八卦之名。爲伏羲所命。至屯卦下則無說。而於繫傳稱名則以爲卦名也。是以六十四卦之名。爲文王所命也。於理近是。出李氏榕村集周易通論。

答李正之端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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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來左顧。獲遂願言。話短意長。久益熲熲。不意老兄簡記不置。申以手札。撫存滋厚。此意甚盛。敢不知謝。惟是儗匪其倫。望越其分。謂可與提挈以尋墜緖。則明者亦料之錯矣。世無淳俗。辭遜亦成套㨾。不欲更煩頰舌。滋涉文僞。而自念致此。蓋亦有說。性本癡拙。重以浮淺。旣不能出材智赴事功。與當世賢豪馳逐。以見長短。而口耳四寸之間。乃或有率爾而不能訒者。此皆平居反省。以爲大慚大罪。不勝其悔且訟者。而士之好人倫而樂成美者。反受其欺。於其所不見也。則意其有蓄而未試。於其所已見也。則意其有本而可繼。擬象於景響之際。注眼於涯量之表。不自覺其言之過耳。人固易欺也。欺人者果何人哉。誠可懼也。抑嘗聞龎士元之言。曰當今雅道陵遲。欲興風俗長道業。非美其譚不可。高明豈有味於斯耶。若然則尤非區區之所敢聞也。夫美其譚而可以勵人者。志氣方剛。步驟未定者之謂耳。若不佞者。齒雖未及老。行年垂四十。閱歷嘗試。知難而知險。蓋亦熟矣。知難則手不下。知險則足不前。卽無論雅俗何如。志氣步驟。居然可知。政使王良,伯樂。一日三顧。其不能革煩爲健。毅然當千里之任也審矣。爲今之計。剗諸妄念。專一純愚。垂簾塞兌。能事飮啄。與鳥獸蟲螘。同其運化。使一室之外。泯然不識斯人之爲何狀。則雖於上天付畀之責。多少缺漏。而浮實之名。無故之利。亦未敢一日受用。原情定律。與私罪人已贓。庶有間矣。方寸之蘊。眞實如此。只可自知。不足向人道。感老兄見念之厚。而區區本分定計。又恐有未盡見察者。聊一吐露。願老兄諒此苦心。書來問訊。勿復以過情之辭。輕相尉寵。以重其戾。則相知之實。將在此而不在彼矣。湖右士之藪也。有器識眞可語此事者。見有幾人。雖不能至心嚮往之。政爲我輩設也。想不以舍己見呵。有聞而莫之告也。天寒歲暮。伏惟侍學自愛。

答李健行泰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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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之子未及成人而死。則乙雖止有一子。當及己在時。立爲甲之後。使主宗祀。而以己班祔。然後方爲十分正當道理。而乙旣未及辦此。又不幸而死。則宗祀雖重。爲乙子者不可無所受命。自爲人後。而族黨中又無可以爲後於甲者。則禮之可疑。事之難處。無甚於此。此兄亡弟及之議所以起也。然驟看外面。如是區處。宜若可矣。而徐究裏面。則其爲可疑難處。又有甚於前所云者。兄亡弟及。昉於殷禮。當時士大夫家所行。今不可考。可考者惟帝王世次。如外丙死而仲壬繼。陽甲死而盤庚繼是也。雖繼體承統。非其子孫。而並列七廟之昭穆。永享百世之芬苾。則與子孫承統。無以異也。此所謂兄亡弟及也。至若文王之舍伯邑考子而立武王。乃廢長立庶。非兄亡弟及。蓋伯邑考未及承統而死。不得列於宗廟昭穆。而文王以君父命之。故武王遵而不敢違。此傳所謂聖庶奪嫡。與兄亡弟及。似同而實不同也。若文王旣沒。伯邑考承統而死。得列於宗廟昭穆。則武王安得而奪之。武王之所不得奪。至武王子孫而奪之。又安有是理哉。未知今者兄亡弟及之議。將用陽甲盤庚之例耶。將用伯邑考武王之例耶。若用陽甲盤庚之例。則一廟之中。兄弟並列正位。乃王家之禮。非士庶之所敢援。若用伯邑考武王之例。則甲旣承統而死。死而入廟。列諸正位矣。爲乙子者。安所受命而擅奪世父之嫡。以與其父也。無所受命而奪嫡。與無所受命而爲人後。其爲非禮等耳。以己則不得爲人後。以其父則得奪嫡而與之。禮以處己。非禮以處其父。是尙曰處得其當而無所疑乎。當初乙子之躋父於祖廟。雖緣長老一二議論。而甲之祠版。姑不改題者。豈亦有所商量。以俟日後之論定耶。今乙子又死。而宗祧之託。止有乙孫一人。則世序寢遠。疑難轉益多端。而顯考題主之仍存於從孫之世。又非事理之所安。無論如此如彼。指一變通。在所不已。而本領旣差。動値窒礙。事例甚罕。絶無援證。雖老師宿儒深於禮者。尙患沉吟而不決。況此孤陋。尤何敢率爾措舌於其間乎。無已則有一說。旣絶之後。固不可以強續。而已成之尊。亦不可以擅降。趁此乙子喪畢吉祀之日。其祖曾兩位。改從其子之屬稱。甲之神主。亦以顯從祖考改題。依支子攝祀大宗之例。使乙孫主之。乙主則遷於別室。以存宗支之分。至他日乙之曾孫之世。甲主與其祖之主。並以親盡埋安。始以不得已移宗之意。告於甲之考位。而遷奉於乙家。或可以委曲鄭重而得變中之正耶。

答金德瑞驥鍾○論詩經生民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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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后稷以配天者。姑從小序也。未詳所用者自附己意也。此朱子註解之權度也。

先媒。毛鄭舊說也。始制媒妁。亦非神聖不能。安知非伏羲氏之類耶。以之配天。又何疑焉。變媒言禖。謂字之從示也。

稷契之生。自是萬古疑案。諸說不一。而皆有窒礙難通處。姑據此章言之。則毛公傳。以稷爲帝嚳之子。故釋帝爲高辛氏之帝。謂姜嫄從帝祀天。將事齊敏。神饗訓歆爲饗其祀。是生后稷。帝嚳承天意而欲異之於天下。寘巷寘氷。以顯靈驗。及見腓字覆翼之事。知其有異。收而養之。鄭康成以稷爲帝嚳世胄之妃所生。故據緯書河圖之文。釋帝爲上帝大神。而第二章箋曰。天異之。故姜嫄寘后稷於牛羊之徑。亦所以異之也。此則仍述毛旨也。蓋后稷世系有二說。帝嚳四妃。姜嫄生稷。大戴禮之說也。顓頊傳九世。高辛傳十世。緯書命曆序之說也。毛傳本之大戴。鄭箋本之緯書。緯書不經。固未可信。從帝祀天。義自醇正。則毛說似可從。而若如其說。則堯之嫡兄弟。待舜而始擧。周之郊天。配稷而不配嚳。其祀姜嫄也。舍祖而獨祀妣。皆屬可疑。且聖夫哲妃。天錫祚胤。而乃以呱呱赤子。委之死地至再至三者。可謂逆天悖理之甚。而卻以爲承天意而欲顯靈異。不亦迂乎。此鄭氏之所以舍毛。而朱子之所以從鄭也。然其棄之之意。仍述毛旨。則迂不近理。一也。棄之名載於尙書。棄之事著於此詩。無論如此如彼。棄則棄矣。是必有所以然之故。而反復究之。不得其說。惟以爲不祥而棄之者。見於司馬遷周本紀。亦三代以前流傳之古文也。履帝之帝。不以爲帝嚳。則不得不歸之天帝。而無人道以爲不祥者。於人情容或近之。故又不得不採取此語。以補鄭氏之未備。此今集註之意也。大抵此事旣甚奇怪。而邃古茫茫。無由考徵。推測臆度。言人人殊。是以雖以蘇老泉之力破呑踐。痛斥馬鄭。而麒麟蛟龍。又是其子。東坡之論。今以區區謏見。何能指一剖。判定其可否耶。惟當謹守集註。領取其折衷從違之意而已。如欲凈拔疑根。廓然如披雲睹天。則除是起姜嫄於九原而問之。

上古生民未久。天人之際。不甚遼絶。惠迪從逆。吉凶如響。禱祀感應。亦有實理。及其弊也。民德不修。惟神是求。瀆而不欽。邪或干之。故中古聖人。絶地天通。以嚴其防。止以修身俟命。揭示其本源大綱而已。可謂正矣。而自是以來。天人日遠。若不相關。謂暴無傷。謂祭無益之說。亦稍稍肆行矣。合古今而善觀之。則庶可以斟酌而得其中。切切問其有無。期期辨其可否。徒煩紙墨而恐不濟事矣。立禖未必專爲求子。而求子必於禖。則以禖爲求子祭者此也。

祀高禖以玄鳥至日。月令文玄鳥至日。卽春分也。是日也。晝夜適均。春序正中。以是日祀禖祈子。似取陰陽適耦萬物方生之義。而玄鳥者得氣之先。故拈出言之。則產乳滋蕃。亦不害爲取義中一事矣。

種之黃茂大綱說。方苞以下細目說。恐不必以前後爲疑。誕降嘉種。毛鄭皆云天降。其意以爲天爲后稷。下此四穀之種。昔無而今有也。集註不取。引呂刑文爲解義。似允當。上章種之黃茂。農師時事也。此章誕降嘉種。封邰後事也。段落不同。故別言之。

郊天祈年。正是一事。毛鄭說可考。取羝以軷者。郊在國外。將郊。必先祭行道。自此而往郊。此亦註疏說也。集註不取者。朱子本不以小序配天之說爲十分可信。故畧之也。然不作如是看。則羣神之祀。獨擧軷祭。果無意義。只得從舊說。

答金德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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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嗃嗃。妻孥僕妾。統在其中。自當以嚴爲主。而單論敎子一義。則孟子以一養字一夷字。明示勉戒矣。此外豈有別般妙方耶。蓋子雖己之所生。旣已離體而免懷。則自有性靈。自有氣質。非如木石之有形無情。可以斲削雕琢。惟吾所欲也。但當律身居正。俾有觀感。而剛克柔克。隨其氣稟。畢竟成就。各係當人。非父兄所能與也。家兒齒未成童。學未解蒙。乃父又德薄。於古人之所謂敎者。未敢議到。而姿未嘗不近善。意未嘗不向學。故日用雲爲之間。姑且畧畧開端。待其循循入軌。雖有差錯。不欲大費聲色。誠恐扞格而別生走作也。或問於朱子曰。父母之於子。憐愛無窮。欲其聰明。欲其成立者。此是誠心耶。朱子曰。愛其子正也。愛之無窮。而必欲其如何則邪矣。此天理人慾之間。正當審決。愚嘗有味乎其言。高明以爲如何。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以堯湯以來已然之跡言之。而由周以來五百年。則盡心篇末。以孔子當之。雖謂之不易之數。固無不可。而是亦適然符合耳。治亂興衰。關諸天運。而天非死底物。活動神變。初無定格。又安可膠執陳跡。責其必然。譬如一年十二月。寒暑溫涼。雖各以三朔爲限。而冬無氷春無花。四月之雪。九月之雷。近亦種種見之。一年事猶然。況數百千年之遠。而治亂興衰事。有大於寒暑溫涼者乎。要之治久則亂。亂極則治。遲速有時。反覆無窮。是則理之可信而數之可必者耳。

致治當世。垂敎後世。各據其功効較盛而言耳。若就中活看。則在下垂敎者。固不能兼致治矣。在上致治者。何嘗不兼垂敎耶。精一執中。發自堯舜。元亨利貞。闡自文王。禮樂典章至今承用者。悉本於周公製作。此非垂敎而何。但比之孔孟許多說話。差屬簡約。而章章特著者。乃其致治之實跡。故擧論功効。不得不先彼而後此耳。聖賢之仁愛斯人。治之而欲其安。敎之而欲其善。固無當世後世之別。而以遠近親疎而論之。當世近且親。後世遠且疎。孔孟之汲汲遑遑。必欲使斯道行於斯世者。先其所近而急其所親也。此伊尹於吾身親見之心。而及其終不可爲然後。退而立言。以敎來世。乃不得已。非所樂也。謂斯世必不可治。謂斯道必不可行。自初杜門。一切以垂敎後世爲務。則藉曰灼知天命。此與沮溺果忘何別。而薄於近而篤於遠。又不幾於察秋毫而不見輿薪耶。

人之不能愼獨者。將隱見顯微。作兩地頭看。謂隱不及於見。微不及於顯。故章句於著見明顯下。着一而字。以見見而無過於隱。顯而無過於微。從他地頭之兩。示此分數之一。若刪去而字。則辭不足而意未暢。深味之。似可見矣。

答金德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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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諭少時天機。到老私意。盛見以爲反常。而愚則以爲此是好消息。蓋認以爲天機者。安知其必合中正。覺其爲私意者。可驗其有所主宰。此非本領之向下倒退。乃是工夫之比前較密也。夷狄侵中國。小人凌君子。何時無之。患在不能覺。能覺斯能防之矣。能防斯能絶之矣。防之而至於絶。則驩兜,有苗不足爲憂。而其幾決於一覺。謂之好消息。不亦宜乎。第有一言奉規者。每領來牘。辭語之及於此身者。類多過情。雅䂓常欲務實。高標必不喜諛。何爲而然也。是殆前後往復酬酢之際。偶有一二事不甚牴牾者。遂以虛懷好善之量。猥相傾倒。不覺其浸淫至此耳。修己接人。內外合道。偏私之當戒。省察之宜密。豈有彼此之別耶。此非飾讓。切勿汎聽。圖所以斟酌適中。幸甚。

尊德性道問學。題目雖大。其實卽居敬窮理兩件事。與小學涵養。大學格致。地位正相等。謂之入德。有何不可。廣大精微。高明中庸。與溫故知新。敦厚崇禮。雖有大小難易之分。而聖賢言語。多有先難而後易。先大而後小。考諸經典。其例非一。何必以倒言疑之耶。知行先後。亦不可一例膠拘。

氣與理包在命中。故曰主理。若無氣而但有理。則不消言主。譬如兩人同在室中然後。有主客之名耳。

求放心。以本章文勢考之。則當作求仁看。而註中氣質淸明義理昭著八字。似於心字上。有着力較重之意。故先儒有疑之者。而求仁之方。亦當以操存爲先。故以此爲學者要務。非但栗谷。雖朱子晩年議論。亦未嘗不如此。恐當活看而求其會通。不可滯看而議其罅隙。未知如何。

答李淑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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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淳衰固常理。病是苦況。繙閱雖不頓輟。聰明日減。別頭項文字。全看不得。且將熟面經傳。輪流溫繹。而只踏舊跡。苦無新解。如得強輔如高明。置之百里內外。則以書以面。或可以時有啓發。而遠莫之致。云何其盱。衆人無未發之論。粗率可笑。不足申言。中則未發處卽是中。和則發而中節然後方命之和。來諭精詳。無容更議。而單就未發而言之。則所謂未發處卽是中者。聖人衆人。果恰恰一㨾。無毫髮差殊耶。幸以平日所體認者示及如何。闕黨將命之說。盛論襯切事情。思之有味。而童子不將命之文。檢之不得。亦望拈示出處耳。孟子名實之義。參考註疏及莊子諸說。終未融釋。玆寫在別紙。逐段附論。而並呈當初鄙說。試爲更入思議如何。集註外傍穿孔穴。固是學者大忌。而此則在義理。無甚關係。在文理。儘合商量。又集註所載。仍用舊說。與定論立言。差有間焉。故旣開講質之端。聊復畢其說耳。

趙岐註曰。名者有道德之名。實者治國惠民之功。孟子嘗處此三卿之中矣。未聞名實下濟於民。上匡其君而速去之。○按註說。以名爲道德之名。以實爲治國惠民之功。蓋亦以名實二字。分而言之也。下文雲未聞名實下濟於民。上匡其君。則卻又合言名實。而所謂濟民匡君者。只說得治國惠民之功。則名字無下落處。未免疎漏。

孫奭疏曰。名生乎實者也。有功利之實。斯有功利之名。進而治國濟民。則名利在所先。故先名實者爲人。退而獨善其身。則功利在所後。故後名實者自爲。○按疏說。有功利之實。斯有功利之名。以名與實。俱屬功利。與註說稍異。而進而濟民則名利在所先。退而獨善則名利在所後。此註所不言。而孫氏補說也。

朱子集註曰。名聲譽也。實事功也。以名實爲先而爲之者。是有志於救民者也。以名實爲後而不爲者。是欲獨善其身者也。○按集註。以名爲聲譽。以實爲事功者。用趙氏說也。以名實爲後。獨善其身。用孫氏說也。蓋朱子解此段。採註疏二說。畧加點化而已。未嘗自立定論也。

莊子大宗師曰。關龍逄比干修其身。以下拂其上。是好名者也。堯攻叢枝胥敖。禹攻有扈。用兵不止。求實無已。是皆求名實者也。名實者。聖人之所不能勝也。○詳此上下文勢。以逄干爲求名。以堯禹爲求實。未嘗不以名實分言。所謂此皆求名實者。合逄干堯禹而言也。畢竟名自名實自實。恐不足爲此章合言名實之證。

答金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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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聞多年。傾企有日。嚮蒙惠顧。實愜願言。半日談敍。得未曾有。別來數宿。猶覺英音雋表。宛宛耳目間。幾乎發諸宵寐。玆又被以長牋。副以珍藁。眷存之殷。愈往愈摯。感慰不容言。但陳義過高。儗倫匪宜。殆若見處以禮先一飯。求助乞言之爲者。惶愧之極。直欲汗浹而面頳。然欲自陳空疎。以請收還。則枝葉之繁。徒歸辭費。溝澮之涸。自當立見。今姑畧之。第念平生無他技能。惟性愛人倫。心慕彥聖。善不必由於己。好不啻自其口。區區志願。庶幾在此。況今聰明特達如左右者。可謂歲暮一遇。而靈芝醴泉。有源有根。其愛慕傾倒。思所以永以爲好者。豈有量哉。幸望增闡心靈。勉牢腳實。循序進業。毋泛毋泥。卒有以遠紹弘敷。光顯家邦。使衰晩託契者。亦得以附下風而借餘光。至仰至仰。兩卷容俟留玩有復。而素昧禮學。恐無以別討見解。以効一言之贊是愧。不備。

與金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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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以盛年方壯。頻被病困。病則輒淹旬月。何爲而然也。相愛之深。欲效一言。疾病之來。雖人所不免。百體綱紀。都繫天君。苟能各就自家氣質。審其有餘而察其不足。加意主宰。留神淘煉。則未病而防。旣病而治。必有不言之妙用。非俗醫常藥所及者矣。試以左右氣質言之。則邁往之勇。持守之確。皆有過人處。天賦之美。誠不易得。而是特田地好耳。繩之以古人用小功大之訓。則抽添火候。亦不無合商量者。邁往而不能裁。則馳騖之過。或近浮揚。持守而不能精。則嗜好所向。或涉凝滯。愚之畧窺影響。蓋在於文學言語之間。與醫家所云身形精氣神者。若不相干。而視瞻動作。亦或兆現而證發。一理相貫。不可誣也。浮揚則中虛而外冦易乘。凝滯則主奪而敵壘難拔。頻病久淹。無或象之而然耶。一時無妄。雖未必盡由於此。而試以此反躬自檢。圖所以矯揉變化。則積以歲月。似有可見之功。而治身心養壽命。其必兩有所助。未知如何。近日看退溪集。醇深有味。如嚼大胾。眞有德者之言。天生如此人物。可驗盛世儲精之厚。令人有悵望千秋之嘆耳。但其語及時事處。往往掩卷思量。欲質無階。經筵四十一箚。霹靂手段。終覺石潭爲爽亮。未知平日盛見以爲如何。龍川集四冊奉瓻。此老人豪文亦豪。朱子所難。不可不一觀。而在左右則恐非當劑。姑以遮眼。切勿被其句引爲宜。

與金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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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得呂晩村集。詩文皆精悍簡潔。想見其爲人。與錢孝直書雲所謂不誠。不必懷挾僞詐也。凡言不經體驗。行不可告人。而多方曲折以回護之。皆謂之不誠。其根大約在好高騖遠。事事求出人頭地。聰明有才者病每坐此。究竟不能出人頭地者多矣。無他。不從實地用功也。實地用功者。細心讀書。隨事省察。只此八字。不宜渾淪放過。如今日通某經。明日通某史。後日通某文集。如將吐納百家。反而問之。四書本經。尙多窒礙處。是不誠也。一日間合做底事。都不去理會。敎一一停當。忽而聖賢。忽而英雄。忽而才人。胷無所主。逐件便作登峰造極。想究不知歸宿何處。是不誠也。眼前有一光明正大之道。不去行走而向歧塗。胡亂揣測。此爲墨翟之所哭也。此論明白痛切。深中衰末儒士虛驕實吝。汗漫無成之病。三復玩讀。幾令人通身汗出。食芹而美。不能獨飽。玆鈔錄以呈。可能領取此意否。此老素知其爲明季遺民之雋。而未詳其學問如何。今讀其知舊往復諸書。篤信程朱。力排王陳。言論風旨。可與陸三魚鴈行。而激烈過之耳。

與兪景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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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雨洪漲。阻思間又盈盈。卽惟新晴。孝履支勝。論語說。數回玩繹。箇箇精深。動輒透過數重。前日呑棗囫圇。以爲別無可講者。得此剔發。警省不少。而精過近碎。深過近鑿。亦時或有之。此等處。淵評皆已提論。其言平鋪醇厚。如宿將談兵。老吏斷獄。無甚新奇。自中窽要。明見取裁。想多犂然。不容另陳贅辭矣。三淵年譜。前後經屢手閱衆眼而尙未完粹。此不可不一煩高明斤正。玆並行狀送呈。幸望留神參考。逐一淘洗。期成定本以惠如何。如游賞製撰。送別吊哭等事。載錄須有漫緊。凡例宜無差互。此是最當著眼處。如三大書,智字說,未發說等文字。雖載文集。不可不畧畧抄附。而多寡亦難適中。所求乎雅裁精鑒者。良以此也。兒子遣令拜候。此是乘韋之先也。此身老矣。來頭提誨。望之甚遠。當有以領此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