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柯文 (四部叢刊本)/補編卷上
茗柯文 補編卷上 清 張惠言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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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柯文補編〈卷上〉
𢜤石圖賦〈幷說〉
擬庾子山七夕賦
文質論
吏難一
吏難二
吏難三
答屍問〈附與孫𣶒如書〉
客招
鄭濮州遺像贊
書劉海峯文集後
跋鄧石如八分書後
書山東河工事
與金先生論保甲事例書
記族弟平甫語呈座主阮侍郞
答呉仲倫論文質書
與錢魯斯書
與陳扶雅書
茗柯文補編〈卷上〉
武進張惠言
𢜤石圖賦〈幷說〉
性者五行之精也故常寓於物物茍寓性則情應之𢜤
者情之動而近性者也故𢜤之於物也喜新之怒申之
欲始之哀樂終之得之終身不得終身杳默不卽而與
之兩行𢜤之之於物也飾之不以爲采質之不以爲樸
瑰之不以爲異𢜤之於物也纖之豪不見其少合之宙
不見其大漻乎天不見其廓紛乎百育不見其侈㫄礴
而獨行也與身爲儀羿之見無非矢也扁之見無非輪
也伯倫之見無非酒也性也王君某𢜤石余嘗過其居
無石也獨一圖畫其貌偶石而居王君之於石也殆見
以性乎性者德也王君其德於石乎夫山之爲物也雲
而上澤而下宣湮鬱發滋澍施天下而不德焉山石之
積也玉之爲物也六氣遂九德僃特達以爲寶玉發於
石者也王君將種其積華其發而山乎而玉乎抑磐如
介如而將確確而將確確乎王君其可以勉矣乃爲之
說以遺之又從而賦之賦曰
有物於此生於山阜遍於大宇莫知其成莫測其度圓
不中規方不中矩縝密以理䚡乎何其君子也寕謐而
不徙莊莊乎何其士也洸洸乎不屈以確何其志也徧
用於諸生而無爲焉優優乎何其道也峩峩以上人而
卑之何其德也崇嶽得之是謂氣均列宿得之是謂燿
辰赤松得之是葆列僊宏成得之是長儒宗王子再拜
服爾不渝請誦德音載之畫圖曰此夫土之格而氣之
核者與一輝一光而不以文章者與致堅而貞而形不
一成者與致靜而一而居不爲跡者與磨之不加瑩而
雕之不加飾者與人皆瓊瓊我獨落落人皆嶤嶤我獨
礐礐人取其華我取其樸發之以爲珍予因以爲佩也
捐之以爲芳予因以爲塊也夫是之謂石之介
擬庾子山七夕賦
昭陽殿裏不知秋祗言涼入卷衣樓舊拭蛾眉嫌月闊
新添綺縠學雲浮定是天河西北注不隔雙星來去游
於是窗開漢簾掛通霄九龍遲下三鳥先要出蘭宮
而名燕入金屋而稱嬌香雖薰而不坐妝到晚而新撩
一笑初來雙攜共迴月窺影過風礙衣回凝裾齊拜移
祑初開鍼是同心之金縷綫乃雙蘇之玉蕤刺鴛鴦而
纔罷繡夫容而未裁就暗雙拈臨風微背鼻細難眞絲
長易帶因忍笑而搖乍低頭而鬟礙夜久添衣明鏡
前還將巧笑得人憐道年年待烏鵲懸勝夜夜倚瓊
筵明河月落夜闌干長門長夜秋草寒獨倚銀屛曲脈
脈鎭相看
文質論
質之不得不變而文也勢也文之不得不變而質也亦
勢也勢之所成因而通之天下於是不勌勢之所極矯
而張之天下於是不窮傳曰帝王一質一文法天地之
道也文質再而易正朔三而改又曰先王立三敎忠敬
文是也夏敎忠殷敎敬周敎文由是言之虞質而夏文
殷質而周文夏周之文同而所以敎異周繼亂而夏繼
治也夫民情者不能常平聖王之制必自其所不平而
入一代之興必更制度作禮樂移風易俗非有所明著
其敎則上下不可以相喩而化不興俗不成故主文主
質者非道之中也所由適於禮樂之路也天下之勢盛
則流流則窮窮則思反當其盛也天下知其適不知其
敝也聖人從而通其變潛移默率而使之不流故可以
長久夏之繼虞是也五帝之治皆此道也及其旣窮也
天下卒卒焉苦之而不知所歸聖人挈其勢而振之故
一旦盡反而從我殷周是也後有作者百世可知也故
聖人近生則文質百年而一易遠則數百年千年必得
聖人而後能易然其相代之勢則未嘗改也衣之於裘
葛食之於和味舟車宮室器械之用世更世變要於其
便而止此所以生人者非所以爲文質也文質者又非
奢儉之謂也文質者其要在父子君臣之序六親上下
之施其事正於坐立拜跪裼襲差殺升降之際而出入
於性情之閒質之敝也民之喜怒好惡肆然而自遂雖
置之琴瑟羽籥之側習之俛仰揖讓其自遂者自若也
文之敝也天下務飾其具機巧詐僞相冒散然而無以
相屬雖去其所以自飾者而猶不得所屬也故文者作
其不容已之情而已質者反其不容僞之誠而已情不
容已故手足耳目皆有所曲而致誠不容僞故周旋進
反皆有所麗而存是故文質之爲禮猶麴櫱之爲酒也
聖人合文質於禮而輕重之以爲敎猶酒人之輕重其
麴糱口爲齊也五帝三代以來聖人之所以爲文爲質
者後世不察也學者徒見周之後無聖人以反之質因
以爲質之趨文如江河之下而不可挽嗚呼惑矣夫自
周以來天下之勢未嘗一日不欲反於質特無聖人爲
之道爾今夫蔬菜之味常不足以勝粱肉也然至飫珍
腴之饌飽羶香之膳未嘗不思蔬菜也周之衰天下相
瀆以文而先王所以治天下者皆足以亂天下故其強
者不勝其憤而決然破壞之齊之以一切之術申商是
也其禍起於民之敝於文也當此之時聖人不作憂世
之士目見其敝之至此而無以善之故莊周列禦寇之
徒造爲虛無淸靜之道盡去其委曲繁重之法而歸於
自然至於佛氏之敎出遂幷其父子君臣而皆去之而
天下翕然樂其說夫老佛之說其𮎰遠詭怪豈遂足以
愚天下而天下樂之者足以見民之病於文而思反也
葢逃空虛者見其似人者而喜矣民思反質而不得其
道則見其矯於文者而樂之其勢然也歴觀漢唐以後
得天下者莫不崇簡易尚惇樸而無以成其敎則民俗
不變治亦不長葢民之欲反質之勢千有餘歲而未嘗
改而迄不得聖人爲之遂壞亂而不救使異端得以乘
其𨻶可也後世之民日益苟簡起立拜跪周旋裼襲
之數僅有存者質旣盡喪而復相與自去其文治天下
者得不早爲之所哉
吏難一
古之吏難乎今之吏難乎古者民食君之食而衣君之
衣服君之敎而事君之事生齒以往至於老死皆有以
給之人民車輦馬牛六畜皆得以數計故其民有貧富
而無凍餒而其爲州黨之吏者其始皆與其民輩作輩
學其德行道藝爲眾所興也而還以長其鄕里故眾服
以聽其所治上者五百家降是乃百家以下至五家而
止其人習故不察而悉其事𥳑故不勞而詳當其時吏
奉法守條敎而天下治後世之吏則不然出五百里乃
聽仕宦南人使之治北山人使之治澤其土俗固非素
悉也州縣大者數百里小者乃百里戶口以萬計簿書
案牘出入之擾強者弗能勝也送迎之煩億之禮舟
車㕑傳之費廉者弗能節也民富者貧者安居者轉徙
而流亾者吏不肖不知其何以然也賢者知之矣然而
不可如何何則耕無以爲之田賈無以爲之貲居無以
爲之宅稟而粟之則無以食之迫而抑之則亂故不得
不聽其貧而轉徙以至於流亾不幸而有盜賊水旱之
患雖貰其租寛其賦日賑而月貸之民之死生固不可
知也幸而水旱不吿盜賊不發租稅以時入徭役以期
辦上下相慶以爲太平而顚窮之民父儥其子夫鬻其
妻爲臧獲奴婢以自存者吏不得而知也失業無吿槁
項以死塡委於溝洫者吏不得而知也饑寒之不忍起
而爲竊盜矯虔無行以入於𠛬僇枕首死者吏不得而
知也然則吏無虐無墨無失法而民之死者已不可勝
數矣嗚呼今之吏而欲古之治其亦難矣夫民賴上之
力以生其生以長其子孫自食其力之所出而以其餘
奉上以相養故尊其君而親其長無事則長安有事則
可用今也民自以其力養生營死以自幸脫饑寒死亾
之患而未必可得而又損其所以自養者以給君長奉
期約吏有求焉號囂而令之帖帖若奴隸錙銖而算之
充充若外府然而有以窮困吿者庸吏作色賢吏蹙齃
卒莫起而爲之籌若是而求民戴其上不可得也愚以
爲方今之患獨患吏與民闊而不相親民之視吏也憚
然若神鬼之不可卽吏之視民也芸然若履崇山而視
原隰之草木無所別之民之疾痛顚連而瀕於死者有
執途人而哀之者矣未有號呼求拯於州縣者也其愚
者不知州縣之職宜生我也其知者知號呼之無益也
且不惟無益而已州縣出一令行一法傳呼者數十人
奔走者數百人利未見而已受其害故賢士大夫多以
爲戒而民亦願相與休息而無爲夫立法而不便者上
不悉下也法便而民不勸行者下不信上也今夫良將
領百萬之眾雖竈下廝養莫不知其所爲而士卒亦莫
不與其將同腹心幷耳目者非能日偵伺而人撫循也
審於其利達於其害法度明而誠信著也故茍有以相
親則百萬之眾措之若指臂茍無以相親則內治一妾
外馭一僕且不足審其旦莫所事而何以謀長乎里有
正圖有保是古之閭胥酇長也宜擇士人有行者爲之
誠能略仿周官管子之意立之敎法使各掌其治以時
課而問焉暇則與之論利害省謠俗閭閻幽隱之故必
可知也令有謀焉則修之鄕鄕以修之都都以修之圖
千里之遠可使猶一家也上有以知其下故舉而不過
下有以信其上故令而不啎然則生民之政舉而措之
可也
吏難二
夫吏誠有以信於下而有志於生其民則必無狃於目
前旦夕之安而務治其原本今夫古之所謂休息而無
爲者不爲矯絕之法不立佹俗之制不咈乎民心以求
譽如此而巳非謂泛泛焉任其自生自死自榮自悴於
其下而我不與知乃曰上與民不相擾也若夫管仲之
治齊子產之治鄭孟子之治滕矯然一變其故綱立紀
具朞月之閒犂然也故三子之治可謂究其本矣非之
而不懼沮之而不撓及其經制旣定上下宴然子孫𫎇
業數十百年而可以無壞然則休息無爲未有大於此
者也今之賢吏曰寬徭役謹賦稅去其盜賊而理其獄
訟則民安而治得是則然矣然而其所及者樂業之民
也若其失業者雖有寬徭恤役之令而彼無與也饑寒
之不恤則所謂盜賊者皆此人矣吏見其盜賊也而以
爲不足惜嗚呼孰知其始之本未盜賊邪而況有不肯
爲盜賊而死者邪夫此失業者果爲惰遊之民雖饑寒
以至於死宜也然而民之饑寒者不皆惰遊農之子失
其田商之子失其貲工之子失其學加以病痛死喪之
故天災人事不可測之患往往罹此有司者奈何以盜
賊棄之哉夫天下之地皆足以衣食天下之民而利之
所出不均故得其源者生而失其源者死且夫一人之
利而二人資之則微十人之利而百人資之則匱今民
之所以求利者一人得之則千人趨之然則利安得不
絀而民安得不貧是故欲民之無饑寒莫若均利源欲
利源之均莫若正民業管子曰聖王定民之居成民之
事四民者勿使雜處故敎有恆而事有攷葢古者度地
居民而頒執事其要如此今計一縣之中田上下之率
給幾何人山澤所出給幾何人四方貨賄市井之贏息
所食者幾何人䌛俗所資技藝工匠之巧須幾人也磽
瘠之可化者幾何草木水石之未取者幾何四圻之內
都㑹者何所鄕里市肆之不當其所者幾何行資四方
而不棄其鄕里者幾何人通游者何所利矣總其數而
乘除之必使所業與利相當而劑其有餘不足其農之
能盡地力者工之能立物利者商之能裕本計者所在
以吿吏發幣聘之建以爲師使長其曹輩而敎其不及
稽其怠惰者不任者斥之農聚於疆工聚於肆賈聚於
市田而不能播耰者不容於疆藝而不能飭材者不容
於肆貿遷而不能阜通者不容於市其無田而無資者
使相假貸而時其出入男年十六而不業業女年十三
而不治絲枲者罰其父母則民勸其業而利修其有饑
寒者或寡矣或曰管子之法四民各處其所今民之雜
處久矣亦將分之乎否乎曰夫分民者非奪其居而徙
其鄕也百室之聚必有市有肆有民居之𠪨其爲賈者
必就市而工者必就肆其常也吾因其宜而安集之使
其不至哤雜而已何難焉曰民旣習其業矣利不足又
使其他習如之何曰非徙已習之業也禁其方欲習者
而已夫習焉而不獲其利茍願有徙者而吾有以安之
而又有以敎之則彼亦樂得其所矣今夫一家之中有
操作者有廝役者有芻圉者其爲之者皆其人之所自
欲也而分處其所爲者則主伯之事也今一邑之民爲
士者爲農若工賈者問吏以其數而然而不知也嗚
呼僕隸無經事而主伯且得有其家者哉
吏難三
凡人之情莫不自私其身莫不自利其家夫茍自私其
身而自利其家則宗族親戚與夫塗之人其非吾之身
吾之家一也先王從而敎之曰服屬相存昏婣相收主
友相恤鄰里相賙疾痛顚連鰥寡孤獨者相養而民莫
敢自私自利者果何以得此於民哉夫有所甚私而有
時出以爲人彼其心必有所不忍也有所甚利而有時
分以予人彼其義必有所難已也聖人者作其情而用
其恥故能使相救猶一身而相𢜤猶一家則禮之效也
今夫同父之子茍非大不肖未有不相親者也子之子
而爲孫則相親者寡矣以訖乎孫之孫則相親者十無
一二焉何也其情漸遠也彼其少時習見其父之所親
者上則祖也㫄則伯叔父也從父之子而父之視之疏
矣從祖之父而父之視之疏矣則日衰日別而至於塗
人其勢然也至於朋友鄕里其始本塗人也以塗人目
之而欲以聯其恩不可得也禮於其本親幼則同居長
則同宗墳墓相族昭穆相次冠昏喪祭相凶吉於其儕
偶出人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居則相保相受有
罪奇衺則相及夫疏遠之甚雖兄弟夫婦有時而暱
邇之甚則握手之人皆肺腑也此之謂作其情夫人口
甘酒醴而身樂黼繡體便宮室輿馬先王之禮曰庶人
雖富不得衣絲帛乘車馬宮室高下皆有數制惟有德
行者則賜之章服豈以禁民之奢哉賞罰者上所以
激勸天下之方也今使富民巨賈罔百姓之利而皆得
以其財赫然自恣其耳目之華則民莫不沒身以自致
其赫然者矣使其雖有可致之力而不得以自恣而有
孝弟睦婣任䘏之行者上以是赫然高異之則彼富厚
之民求快其百目之華者孰不自力於孝友睦婣任䘏
之行哉旣以是勸之矣而又設爲不孝不弟不睦不婣
不任不䘏之𠛬歲時讀法而以糾之夫進則有榮而退
則有僇民宜何從焉此之謂用其恥今吏之所以敎其
民者何也一縣之中父子兄弟親戚之相吿者歲有之
矣白晝大都剽奪而賊殺者時有之矣作慝犯令撟僞
而詐㒺者月有之矣夫人至父子兄弟相賊不畏王章
不顧吏法此其風俗至可傷悼也而吏不之怪其好文
學者進其士而校課之程之以科舉之文而敎之以速
化之術則以爲化導風俗之具無出於此嗚呼上之所
以敎者如此民之嗜利而無恥豈足道哉愚以爲方今
之勢敎民之要有五一曰立宗法二曰聯什伍三曰聯
師儒四曰講喪祭之法五曰謹章服之別夫此五者非
甚難行也知及之難仁率之難然而欲以移風易俗舍
此無由也夫聚一邑之民而貧者資之鰥寡老病者養
之雖聖人有所不能給五者之敎行而偝死生之風
革惇厖純固之俗成民有以相養而無以相棄上不費
而惠遍則三代之治不是過也
答屍問〈附與孫𣶒如書〉
𣶒如足下辱下詢以古祭立屍雖非先王之精意然治
經者不可以就求其所以然師說紛如孰可采據惠言
少讀記傳竊嘗反覆於心臆擬其義作答問一首其後
恭讀
御製文公屍說乃始戄然知小儒偶識無足當製作大
義廢棄不存久矣今輒檢錄奉呈足下察爝火之息則
益知太陽之所爥鉅也
或問曰屍𧰼神信乎答之曰非也神不可𧰼𧰼非神也
君子三日齊見其所爲齊者僾然見乎其位肅然聞乎
其容聲而豈屍之𧰼哉屍也者必從主主出於堂則屍
在堂主入於室則屍在室以屍之未嘗離主也非屍之
𧰼神也然則立屍者何也日爲行禮也一獻之禮必有
獻有酢有酬祭也者禮之至大也神不能與人爲禮則
禮不成故假之屍也事死如事生父子君臣男女行禮
無不酬酢者立之主幹上而獨拜其下漠漠然無知也
以是爲之死故假之屍也祭者於彼乎於此乎故博求
諸陰陽奠於主鬼道也饋於主於屍人道也合鬼與人
敬之至也曰然則神可假乎曰王灌諸侯則宗伯攝燕
其臣則宰夫爲主人人偶之尊不敵卑也胡爲不可假
也然則其取佋穆何也曰神屬也孫附於祖則同廟有
相代之義也祭墓以冢人勝國之社以士師官屬也其
餘外神無常屍卜擇異姓無適屬也然則其服神服何
也曰從尊者同服維王之大常者袞冕送逆郊屍者裘
冕以是爲敬也不敢以褻服服之故用祧之藏衣也喪
之未虞也四時之釋奠也殤之厭也不僃禮無屍也無
祿者稷饋稷饋者無屍無屍則其禮如何曰虞無屍則
陰厭而已吉祭主人自酢獻賓舉酬餕改饌陽厭可也
虞無屍則祭亦有無屍其禮如何曰奠可也聘禮還吿
禰三獻也薦脯醢觴酒陳席於阼三獻輒酌主人酢一
人舉爵行酬無過是矣問者曰屍者以父拜子可乎曰
非子也古者父在不爲屍非子則可拜乎曰拜者所以
爲禮也非尊卑之節也適子之喪父主之適孫之喪祖
主之主喪者必祭是父固以拜其子而祖固以拜其孫
子冠見母母拜之大夫見君君拜之無避也父在不爲
屍者避尊位也非避父之拜也問者曰子言父子相酢
於禮何也曰特牲饋食嗣子䉵主酳䉵拜受卒爵洗酌
酢是也主人拜祝拜酳拜受酢故曰拜者以爲禮也非
尊卑之節也曰郊祀天而用人禮何也曰祭者人道也
客招
左仲甫將歸江南愁懣怫鬱傷其才不偶世奔走悵網
故依楚騷之賦以敘其情詞曰鳴鵙兮喟予蟪蛄號兮
夕莽蘭與茝兮滿庭蓀何爲兮車下時瞹瞹兮不畱歲
旣宴兮不可𦕼迷陽兮迷陽荊以棘兮紛道周硉兮崛
屵兮嶏石齒峉峉兮𣙗𣙗水漻繆兮無徛風中流兮汨
之客眐眐兮私自憐經營九區兮側一身卉卉兮汀洲
予何搴兮杜蘅撰轡兮高逝路之錯兮多異南覿兮幽
陵北何遻兮丹澨有鳥兮翻飛毛羽兮摧摧鳴聲兮嚌
嚌翕翮兮拊翼爲佳人兮長太息太息兮忡忡願猋舉
兮雲中浮雲兮千滅四海兮多烈風應龍兮䕫夔鱗翼
兮世所疑腰褭兮倛首駑之相兮駴之歲宴兮不自𦕼
憑枳薄兮求匹儔幽林晻兮不見陽左蠽蠿兮右蟷蠰
驚麇兮未息白鹿饑兮翔羊慕類兮以悲黃鶴遠舉兮
睨予鳳皇兮不來焉洋洋兮㒺薄私迢悵兮莫知逵夷
兮𧽍𧽍蕩蕩兮無人飄風兮先予埃坲兮曠野湫以攸
哀以愁握佩玖兮中路奚所詒兮九州客子兮歸來貧
賤兮不可以遠游
鄭濮州遺像贊〈谿鄭滿字守謙宏治壬子舉人爲濮州知州致仕孝廉方正勳十二世祖〉
鄭有世德吾見其孫我圖璠璵奐如爾溫世德維何吾
聞其祖堂堂濮州政化齊魯君子之澤五世而遷懿惟
鄭宗載緜載延秦川之後大於高州南谿詘齋永言作
求弗人亹亹億艱其孝集於書常孝思是考理學爲儒
迺宗迺〈缺〉猗歟濮州宗朱祖程是傳其家永世克紹蕺
山棃州是蒐是討學曰貽之德曰維之允惟鄭宗胡不
禕之濮州之歿垂三百年遺像在圖遺文在編創者不
易守之實難孰爲承斯勿隳勿愆人生有本非本胡思
凡百君子敬而視之
書劉海峯文集後
余學爲古文受法於執友王明甫明甫古文法受之其
師劉海峯
本朝爲古文者十數然推方望溪劉海峯余求海峯文
六年然後得而讀之海峯之文有學莊子史記爲之者
弗至也學歐陽王介甫爲之時至焉學歸熙甫輒至焉
名取遠跡取邇其效然耶後有作者終不得爲莊周司
馬之爲耶明甫之言曰海峯治經功半於望溪其文必
倍勝於望溪然則海峯爲之而不至焉者果繫於世之
遠邇𫆀明甫又言海峯爲古文旣成乃箸籍爲望溪弟
子嗚呼兩人故相爲先後哉
跋鄧石如八分書後
懷寕鄧布衣石如工爲小篆八分乾隆五十年余遇之
於歙縣此卷其時所書也余之知爲篆書由識石如石
如之書一以古作者爲法其辭闢俗陋廓如也嘗一至
京師京師之名能書者爭擯斥之嘿嘿以去海內知重
其書者數人而已楊生子掞學爲八分而未識石如特
𢜤此卷故以與之凡事得其所從入然後可以決是非
爲書且然而況其進焉者歟
書山東河工事
嘉慶二年河決曹州山東巡撫伊江阿臨塞之伊江阿
好佛其客王先生者故僧也曰明心聚徒京師之廣慧
寺詿誤士大夫有司杖而逐之蓄髮養妻子伊江阿師
事之謹王先生入則以佛家言聳惑巡撫出則招納權
賄傾動州縣官吏之奔走巡撫者爭事王先生河工調
發薪芻夫役之官非王先生言不用也不稱意張目曰
奴敢爾吾撤汝矣其橫如此內閣侍讀學士蔣予蒲王
先生廣慧寺之徒也以母憂去官遊於山東伊江阿延
之幕中相得甚 奏請畱視河工有
旨許之巡撫擇良日築壇於公館之左僧道士遶壇誦
經者數十人巡撫日再至蔣學士王先生從及壇蔣學
士北面拜巡撫亦北面拜王先生冠毘盧冠加沙偏袒
升壇坐學士巡撫立壇下誦經畢乃去如是者數月河
屢塞輒復決其明年正月王先生曰隄所以不固是其
下有孼龍吾以法鎮之某日當合龍速具掃巡撫曰諾
先期一日掃具役夫數百人維掃以須巡撫至王先生
佛衣冠手鐵長數寸臨決處唄音誦經呪良久投鐵於
河又誦又投三投舉手賀曰龍鎭矣巡撫合掌曰如先
生言明日水大甚巡撫命下掃眾皆諫不許掃下數百
人皆死居數日王先生又至投鐵者又三掃又下死者
又數百人隄卒不合
張惠言曰余居江南輒聞山東河工事未審及來京師
雜詢之多目擊者嗚呼佛氏之中人至此極哉書其事
使來者有所儆焉
王先生旣蓄髮名樹勳以資入待選通判本揚州人
或曰常州之宜興人當其爲僧時故有妻子也僧號
嘿然嘿然者亦其未爲僧時號伊江阿謫戍伊犂王
先生送之戍所聞其將歸謁選雲
與金先生論保甲事例書
日昨承諭令擬定十家牌式務令𥳑而易行不𥳑不易
民莫之與此誠立政立事之大綱也然謂無須監督冊
報但使十家保受而已區區之心竊有未諭反覆思之
夜以繼日誠見其未然惠言聞古聖王之治天下至纖
至悉其舉一事至周至密故其民從之如日用飮食之
不可廢何者受其利而遠其害也由此言之其下之奉
之也𥳑其在上有繁焉者矣其事之行之也易其發慮
有難焉者矣故君子立一事興一敎必有數十百年之
計貴其後世可守也王文成十家牌法所以不監督冊
報者以其時強寇在邇各有戒心其勢固不須上之監
督冊報也今以無事之時爲迂遠之僃愚夫見邇豈肯
盡心且今州縣歲歲所行門牌戸冊卽是文成遺法其
牌冊固以十家爲聯但少挨查一牌耳然今日之門牌
何曾有稽查之用今增此一牌不過以保長之責分之
鄰里其稽查與否不識與門牌何以異此知其無益者
一也窩藏姦匪鄰里不首律有明科然娼賊窩家處處
而有鄰里爲株累者亦不少然未嘗問者發之而不勝
則立受其禍發之而幸勝則徐受其害故隱忍而不問
也今徒以一牌之文編連曉喻欲其檢察無隱固已甚
難卽使檢察得實吿之官則干涉公廷爲累不小吿之
保長則保長未必不狥庇吿之本鄕紳士則彼不任其
責誰肯力爲主持然則莫能以他日不可必之連坐而
博目前不可解之深怨也決矣此知其無益者二也如
其鄕里無事此牌實爲具文有之可也無之亦可也不
幸一旦有事倉卒之閒依牌集眾十家之中肯同力乎
其視紳士十家之一而已無督率之責能聽其指揮號
召乎然則有此牌與無此牌相去幾何此知其無益者
三也非特無益而已又有不可者七將定十家門牌必
造煙戶淸冊現在各鄕保長已議照田起派矣至於十
家門牌又必逐月領給上司旣有來文州縣必須月報
州縣旣行編審書吏必責繳牌是月有所費歲有所糜
無冊報之實而有冊報之費其不可一也編審一定牌
頭之名注在縣冊嗣後十家倘有官事保長必株連牌
頭貧民旣苦追呼富戶且將破產是牌頭無故而爲官
身誰不畏懼避鄕正甲長之累而不顧牌頭之禍其不
可二也牌文每月繳縣無副冊相鉤檢脫有事故發冊
蹤案吏胥舞文可以銷毀抽改其不可三也事旣造端
而經制不定他日有喜事之官更爲條例勒壓奉行卽
有不便無從公議其不可四也或遇貪暴之吏因事造
端月責結冊日責循環民閒旣未有章程胥役縱橫聽
其需索事無統紀誰則支之是無監督冊報之費更甚
於監督冊報其不可五也方今官吏憒憒惟利私是騖
民生之計視若越人之肥瘠先生爲鄕里奮身創此良
舉幸而撫軍廉正主持於上又幸而郡縣之長皆臂指
相使搢紳之族皆同心頫首相與協力於下失今之時
不圖久便之計異日者長吏非其人州縣更相猾當此
之時而事勢奔駭先生雖欲出死力爲鄕里捍衛豈可
得哉其不可六也故曰發之易收之難靡不有初鮮克
有終先生旣已發之矣不自我定其事他日不善事者
敗之眾怨之口將以先生爲實其不可者七也負此七
不可以行三無益此豈先生與撫軍綢繆民政之意哉
愚以爲當今之務其要有二一在蠲本平戶之費一在
杜滋擾之源苟此二者得矣雖監督冊報不爲繁且難
也茍不得雖不監督冊報不可一日以行勸課富室使
出財於公主者掌之領牌冊報之費則以此給官事
億之費則以此給有所稟報舟車飮食之費則以此給
在牌之家惟貴其檢察無隱而不使出一錢向之門牌
錢皆可除免其有廉得奸宄者又取於公以賞之則民
知有牌之利而其勞矣甲長鄕正之名近於爲官役
不若鄕設一局以紳衿一人總理士夫數人輔之謂之
董事牌頭無常人輪日充當謂之値牌如此則牌頭之
名不達於官董事民閒所自舉不爲官役又皆紳士可
以接見官府官吏雖欲擾之不可得矣牌有總理董
事爲之庇可以不畏彊禦知追呼所不及可以不懼株
連則牌戶安矣牌日日所記上之董事董事核對而
錄其副上之總理貯存於局而原牌報官十日一登其
事無幾而又有保長爲之役則董事亦可以不患勞矣
民閒旣有副冊總理守之以稽察一鄕有事則與公牌
相檢胥吏雖欲爲奸不可得矣然此數事不出於上官
不足以率眾而爲久遠之例願先生條其利害酌其便
宜更咨撫軍請札飭到縣遵照奉行則可以必行而無
弊先生之功於鄕里豈一時哉風聞撫文到縣本不擬
奉行近因首領官有虧公帑者請於太守乞行此牌藉
行塡補此時各鄕觀望惟先生是視牌式朝出則婪泉
暮入願先生力持其事勿以爲貪吏之資百姓幸甚
擬撫軍札飭事例
一儲公費 保甲之法原爲保安富戶起見一切冊報
往來之費旣不能取給公帑若按戶科派卽貧民不
能不受其累地方官宜勸各鄕殷實富戶捐資輸公
卽於本鄕設局存貯公議一人司其出入㑹計以僃
領牌報冊及修理寨柵公事車馬之費其有給賞亦
出於此收貯開銷皆聽本鄕經管地方官一切不問
一專責成 舊例有鄕正甲長牌頭次第檢統然牌頭
卽十家之一責以領率勢有不能甲長案牌立人所
用旣多轉或賢愚不等今惟大鄕鎭立公局局立總
理一人以本鄕紳衿素爲人所敬服者爲之酌其地
之遠近立董事數人以本鄕有才德能辦事者爲之
皆聽本鄕公同議舉地方官不得差派又不得以保
長充當小村坊但立董事一人附於大鄕鎭公局十
家共爲一牌不論牌尾每一家輪値稽查五日更換
謂之値牌每日日將入値牌持本日縣印牌文親赴
各家稽察有無事故或有外出遠歸或有親戚宿歇
一一塡注牌中各名下十日彙送各董事各董事各
領每月副冊一本每十日値牌送致牌文逐一察核
塡注副冊每月初三日彙齊一月正牌副冊送至公
局總理親自檢查初五日令保長送縣正牌存案副
冊鈐印發貯本局以僃攷對毋許遺失 凡十家中
有不孝不弟酗酒打降窩娼窩賭淫邪偷盜者同牌
之家吿知董事總理總理董事先行勸戒果不可化
誨卽令保長報縣究治如同牌知情不舉事發之日
十家同罪如有來歴不明之人來往住宿値牌之人
必須盤詰茍係可疑卽吿知董事總理董事詳加察
驗果係奸匪吿總理令保長報縣究辦如値牌漫不
經心以致容藏匪𩔖事發之日與窩賊之家同罪其
有查出奸匪呈報得實者總理量事給賞誣吿揑報
者以其罪反坐董事隨時稽察各値牌知其勤惰或
有怠慢不遵約束者吿知總理許卽送縣究處總理
稽察各董事務期實心辦公倘有怠玩及滋事者卽
公議更換幷議罰條以示誡警爲總理者亦不得曲
狥已私各矢至公以爲鄕里表率總理不稱職許本
鄕赴縣呈請另舉
一杜擾累 保甲之意所以使民相保相受乃是百姓
自顧自家自保鄕里並非官爲督責自來行之不善
官民相違胥役滋擾往往反以病民今惟責成本鄕
紳士遵照條法實力舉行地方官止受紳士成報時
加勸導不得令差役挨查如有公事止傳總理面議
其董事値牌受法於總理塡造煙戶淸冊編審十家
門牌卽令總理交董事辦造底冊保長謄寫報縣不
得假手吏書其底冊送縣鈐印發貯公局以便核對
毋許遺失每月需用日報牌亦聽各鄕公局照式印
造送縣鈐印每月保長赴縣領一月牌交與總理分
給董事董事十日一給牌戶領牌鈐印地方官嚴飭
胥吏毋許稽畱
一謹編審 編牌以十家爲常或多少參差附近合編
亦不拘一務須街巷鄰近整齊皆由董事編派不問
官民大小戶一體均編總理董事保長皆在其內廟
寺尼菴亦與民家同例輪日値牌女戶單丁不在派
例 客店來往人雜所關尤重除一體編牌列十家
稽查其本家夥伴外另給日報牌簿每日塡寫所住
何人何人何業何往務須淸楚不許矇混此簿亦與
十家日報牌一例報局以憑報縣副冊存局連坐例
並同 乞丐無歸易藏奸匪每鄕令總理酌與公所
歇宿丐甲造冊查點日閒任其行乞夜閒必歸一處
歇宿如有不歸歇宿卽逐出鄕不許容畱丐甲不察
有事連坐 每月朔日各董事赴各家門首檢月內
生死出入卽於門牌上改注仍於副冊上註明俟歲
終另造淸冊另注門牌
一謹巡更 每街每巷或百家或二百家爲率處處設
立寨柵同柵之內合力巡更皆聽總理董事相地分
派
十家牌式
某縣正堂 爲保甲事 年 月 日奉
撫憲牌開〈雲 雲〉等因到縣爲此合行遵照 憲式給與
各鄕十家牌各宜仰體 憲心各顧身家各安鄕里實
力稽查毋得視爲具文自貽後悔須至牌者
計開
某鄕某都某圖其街巷第 牌
第一戶家長 〈親丁男 人女 人婢妾僱婦 人親戚夥伴 人 家人僱工 人〉
第二戶以下同
以上十家爲聯務須共相親睦彼此互相稽察如有
忤逆不孝酗酒打降窩娼窩賭姦淫邪盜違礙不法
之人同牌之家卽行吿知公局董事以憑送官究處
倘有知情隱庇不早首告一經發覺十家同罪各家
亦不得挾嫌誣吿如有首吿不實如法反坐
年 月 日給 發掛値牌門首
門牌式
縣正堂 爲保甲事 年 月 日奉
撫憲牌開〈雲 雲〉等因到縣爲此合行遵照 憲式給與
各家門牌塡寫合家男婦花名年貌職業各各張掛
門首以憑逐日稽查須至牌者
計開
鄕 都 圖 街 巷第 牌第 戶
家長 年 歲 生理現在
弟 年 歲 生理現在
子姪 〈年 歲 生理現在年 歲 生理現在〉
親戚 係 人年 歲
夥伴 係 人年 歲
婦女〈共〉 人 婢妾〈共〉 人
家人僱工 係 人年 歲
僱婦 氏係 人夫 現在 子
年 月 日給 發懸門首
日報牌式
縣正堂 爲保甲事 年 月 日奉
撫憲牌開〈雲 雲〉等因到縣爲此合行遵照 憲式給與
十家日報門牌本日酉時該値牌親持牌文詣同牌
之家僃細查問有無生死出入或親戚來往歇宿塡
注牌內務必實力稽查毋得狥庇容隱自貽後悔須
至牌者
計開
年 月 日 鄕 都 圖 街巷第 牌値
牌 查得本日同牌十家
第一戶 〈生 死 出 入去 來〉
第二戶以下同
如有生子女者則於生下注某人生子或女有死者
則於死下注某人死有出外者則於出下注某人往
某處作某事有歸家者則於入下注某人自某處歸
夥伴僕妾有去者則於去下注夥伴某人去或婢僕
僱工某人去有新來者於來字下注新來夥伴某人
係某處人年若干歲婢僕僱工男婦皆同有親友在
家住宿者則於來字下注親戚或朋友某人自某處
來住宿至其去則於去下注親友某人往某處去如
住宿未去則於來字下注親戚某人未去如本日無
此等事卽於各項下注無字
年 月 日給値牌
煙戶淸冊式卽照門牌前〈雲 雲〉合行遵照 憲式
編聯十家造具煙戶淸冊副冊卽照淸冊前〈雲 雲〉
除遵照 憲式編聯十家造具煙戶淸冊存案外
合行造具副冊給與本鄕公局總理董事存貯以
便按冊稽查 乞丐另造淸冊
客店日報簿式〈十日一本〉
縣正堂 爲保甲事奉
撫憲牌諭遵照編審十家門牌各戶協力稽查務使民
安盜弭除已給牌日報外惟招商客店四方行旅往
來或有奸匪潛藏尤宜細心稽察爲此遵照 憲式
給與日報牌簿該店每日行客住宿問明姓名住址
從何處來往何處去有何貨物一一塡寫簿內十日
一報本局董事以憑彙報本縣存案該店家尤宜實
力稽查毋許容畱蹤跡可疑之人倘漫不經心以及
塡寫模糊倘奸匪發覺該容隱之店卽與窩家同罪
凜遵毋忽須至牌者
計開
鄕 都 圖 里第 牌第 戶客店
年 月 日住 客 人
一夥客 人 〈係 人係 人〉 從 來
帶有 貨 往 在店住 晚
以下皆同
乞丐甲頭日報牌式
縣正堂 爲保甲事奉
憲編審十家門牌除已給牌日報外惟乞丐流民易滋
奸匪爲此遵照 憲式給與甲頭日報牌簿該甲頭
點集本鄕乞丐願在本處行乞者日閒聽其各處行
乞至晚歸公所歇宿甲頭親自査點毋許一名不到
倘有不到公所歇宿者卽行逐出不許在本鄕行乞
該甲頭每日查齊塡寫牌簿十日送報到公局董事
以憑報縣存案該甲頭仍宜稽查各丐其有爲匪滋
事報局究處該甲頭狥庇隱匿一經發覺懲治不貸
須至牌者
計開
鄕 都 圖 乞丐 人住
年 月 日 甲頭 查得本日乞丐
病 死
去 來
有病者於病下注某人病有死者於死下注某人死
有不歸者於去下注某人不歸有新來者於來下注
某人係某處人年若干歲有無兄弟妻子從某處來
記族弟平甫語呈座主阮侍郞
嘉慶四年八月二十日惠言同姓弟浩至自陜西浩以
去年冬省其母舅陜西鳳翔府寶雞縣丞陳瑺適瑺奉
委商州鎭安縣知縣浩隨之官於十二月十三日到鎭
安至今年六月二十二日吿疾回省浩亦來京鎭安最
爲軍興往來之衝官兵與賊狎至城下浩皆於城上觀
之浩雲賊首張漢潮及其二子鎭龍鎭虎一女壻所領
賊合止五千餘人時合時分出沒興安漢中商州界漢
潮之弟張應祥別爲一股有萬餘人竄入甘肅賊有馬
步其步賊皆毆掠之眾易於就擒馬賊號爲隊子馬每
十數人爲一隊各用長矛〈陜西人類能用矛不必賊也〉行步整齊衝
突甚銳賊中亦有火器置不用鎭安舊縣關隘關也遊
擊周健勇以五百人守之架五炮以待賊賊至炮一發
賊中伏而左右進死者三而一炮聲絕而賊登遊擊傷
矣其人類不懼死常獲一諜搒掠之百方視其色無苦
有敎以神香爇其後竅乃呼痛焉葢賊之邪術能使
不苦斫刺故死不避也明將軍屢過城下部伍錯亂或
止營城外軍士輒紛紛城中莫敢呵問索倫兵日有病
者所過州縣養病兵常二三十人畱輒數十日明將軍
常乘大轎止正營常在賊後百餘里自浩到陜西半年
之閒官兵與賊戰者三其外未嘗接刃也明將軍與賊
戰於寶難幾爲賊擒折傷甚眾五月又與賊戰於鎭安
之石甕子殺賊三百餘人我兵死傷者七百餘人賊退
去石甕子去鎭安城數里其戰浩所親睹也永撫軍初
到時厲氣奮發誚讓明將軍以避賊之咎引兵四千追
賊及之於漢中府界爲賊所鈔亾其後軍死者一千七
百餘人文武二十七員自是不敢復言殺賊矣鎭安城
中有兵三百人鄕勇五百餘人有警時知縣巡守者守
者臥撻之起一人起一人又臥矣鄕勇應募者不能知
其何許人其來也問守乎曰諾曰戰則鬨然散其居民
亦有團結村落自爲守者往往能拒賊或以無救破滅
聞去年盩厔縣有石峯鋪者〈鋪名或非浩偶之〉其民三千餘家
防守甚嚴屢殺賊賊怒甚以全力攻之前巡撫秦承恩
營相去三十里乞救不許遂爲賊焚三千家無少長皆
死聞者咸爲流涕甘肅蘭州府知府龔景翰爲堅壁淸
野議上之前總督宜緜欲爲民築堡寨使自爲守以捍
賊而官以游兵策應宜緜稍稍用之興安府屬有已築
堡者賊皆不敢犯浩又雲去歲四五月閒賊犯盩厔城
外人聞賊至皆走入城從城上望須臾賊六人先至操
矛下馬徧索空室中得一老婦將殺之民有兄弟四人
奮然怒請於知縣人假一矛縋城下殺其五人生獲一
人入城斬之俄而前提督王文雄以兵三千至城中大
噪賊遁去文雄迅追日暮及之賊已駐營矣我兵撲入
賊大潰文雄令勿追立營爲食嚴儆以待夜半賊大至
爲圜陳向我軍我軍急擊賊開其中而外裹之我軍不
得出文雄力戰比曉賊圍潰凡折傷七百餘人殺賊二
千餘人盩厔以全
右張浩所說近者目見遠者民間相傳人人共知雖一
人耳目不能周而情狀大略可見賊敢死而我怯戰賊
整齊而我兵無紀此所以不支也然賊雖四出蹂躪而
終不敢遠其巢穴見城不敢攻見堡不敢過是其心未
嘗無畏特易我無僃耳竊觀龔景翰之議深合事宜誠
使
朝廷采其言擇良督撫而責成之使選用良守令專以
安民爲務而禦賊卽在其中不過數月邪黨壞敗此與
調兵追賊爲功遠矣謹錄一通以呈省覽倘可
上聞行之天下之福實在於此且夫善用兵者制人而
不制於人今以有限之兵逐無定之賊鑿道而行仰山
而功賊逸我勞賊主我客其勝者幸耳至於招募無賴
守不足以益固而奸民或出其中爲患甚大當事者尤
不可不慮謹狀上
答呉仲倫論文質書
仲倫足下辱賜書敎以文質之說引經正義甚壯而美
伏而思之至於積日竊意足下未喻僕之說也足下之
言其要者以爲文與質必相稱而偏重者末世所爲僕
之說豈不謂爾雖然禮樂者道之器也文質者禮樂之
情也尚文尚質者所由以入禮樂之途也先王之以禮
樂敎天下同而天下之所以用禮樂者不能不異葢君
子之於禮樂也賅其本僃共末範其過中不及而一於
道故曰無本不立無文不行文質彬彬然後君子三代
所以敎士皆以此也至於民則視其所將入者而防之
視其所旣敝者而矯之葢防傾者必持其未矯枉者必
過其旣道之所用在此則其勢不得不偏重偏重焉
而旣至其平則聖人又將有變焉不幸而無聖人則其
重遂日積而不可止夫聖王豈不知偏重之將不可止
哉不如是不能使民入於禮樂而禮樂之敎行則百世
以俟聖人者無惑矣耳足下雲忠信之謂質禮樂之謂
文夫忠信之與禮樂固不可相代宜乎不敢道文質之
有偏重也果如足下言則夫子從先進於禮樂是從於
文也又烏以謂後進文而先進質哉凡先王所以敎天
下者其說如是其意未嘗不如是故上下相喻而民心
可同然而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者謂其用吾法
而止不可語上也若今實未嘗重質而其尚曰質實未
嘗重文而其尚曰文內以誣其心而外以愚天下天下
其孰從之吾恐聖人之意不如此也若使文質果不可
偏重聖人必不立乎其名而欲天下之臻乎實聖人亦
不能也故吾謂文質無不偏重偏重而適中則忠敬文
之敎爲之也至其末流則聖人之所無如何也足下但
論帝王之治果一質一文否耳偏重非所疑也三代以
後未始有文者知其不可也吾之所謂文質者固將從
興禮樂始若以足下論之又乃尚文也老佛之法僕未
嘗以爲質也以其說近於質故民之惡文者樂之其理
然也足下以爲禮樂不興敎化不行其病在未始有文
至從老佛之徒去君臣棄父子則以爲不知有質是足
下之意以禮樂爲文而以父子君臣爲質夫父子君臣
文質禮樂之歸也而豈與禮樂爲文質哉足下方以道
自進而不茍爲文故敢以所疑質然僕之論千餘言而
意乃使足下未喻則僕之文之不足自達其所說而僕
之說之不足於君子之心也審矣講求其非以趨所是
非足下之望而誰望焉不宣
與錢魯斯書
野余大兄足下曠歲遐覿一拜嘉命省書忻然若覯容
色三年不見東山所爲長歎萬里一札昔人比之漆膠
況孟公之尺牘安石之簡記弆之以爲榮者哉見所與
崔君南書自說欲以三年之力專學篆書足下作書不
懈及古於是見矣夫篆徑生隸隸密生分分飭生楷原
流體降不紊由來則筆法可知者與分楷之法所以傳
者由作者代工而古刻多有今篆文之存於金石者尠
矣譌贋者又甚焉學者不見古文各以意爲點畫至如
琅邪繹山形具焉耳陳倉石鼓世疑非眞然揆厥典型
此爲最也若乃漢人之書碑碣𬱃署粲然猶存大都奇
恣縱宕鳥駴龍擾其筆墨之所出入意𧰼之所來往隅
鍔之所激厲波瀾之所動澹葢亦足以尋其毛角會其
神恉者矣唐李陽冰書自出新意一爲工整昔人謂其
筆法如蟲蝕鳥步今觀所傳怡亭石刻奔放跳躍其於
古法軌轍猶存餘者率妸媚孅脆葢是俗工摹刻非其
始然而世之學者局於所見苟遂固陋謂傳刻之形爲
眞訾漢人之書爲詭異謂篆法不得與分楷同豈不謬
哉自錢獻之以其姸俗鄙陋之書自是所學以爲斯冰
之後至小生天下之士翕然宗之二十年矣今京師
名士盛爲篆學大氐無慮奉爲憲章橫街塞衢牢不可
破當世能篆書者有懷寕鄧石如字頑伯往年到都下
都下書人羣排斥之鞅掌而去惠言夙好於此未能用
力偶以意作書已爲諸老先生所訶怪石如爲之甚工
其人拓落又無他才眾人見其容貌因而輕之不足以
振其所學不有大君子奮起一世興張正術六體之勢
恐遂湮絕可不哀𫆀要褭不服倛相而駑焉龍泉不御
鎖石之華而爲敗矣此又士君子所爲憤發也己酉之
春見足下爲王學愚所書繹山碑石鼓文巳歎卓絕今
若以三年之力成之廓淸之功非足下而誰石如今在
揚州或扁舟過江一見相語惠言往爲作書勢一首錄
草奉呈又望江南花賦一首近作亦附往足下觀之可
以識僕比者結興之所存不宣
與陳扶雅書
扶雅大弟別來忽忽兩月無任馳思治經術當不雜名
利近時考訂之學似興古而實謬古果有志斯道當潛
心讀注勿求異說勿好口譚久久自有入處此時天下
爲實學者殊少扶雅倘肯用力不患不爲當代傳人但
勿求爲天下名士乃可耳明歲館於何所此閒欲爲地
竟無所成想亦自有定數不足爲慮惇行勤學惟此爲
望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