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五
| 華陽集 卷第二十五 宋 張綱 撰 國立北平圖書館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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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集卷第二十五
金壇後學於文熈校
經筵詩講義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臣以謂此言淑女之德宜爲君子之配也雎鳩之
爲物其性則摯而有別其聲則𨵿𨵿而和有別而
不失其和淑女之況也水中可居曰洲而河又水
之險者在河之洲則去人遠矣淑女者窈窕之況
也窈窕者幽閒深逺之謂也逑匹也淑女雖在窈
窕而其德乃可以爲君子之好匹此后妃所以樂
得也說詩者以大序首言𨵿雎后妃之德故以雎
鳩爲后妃之況臣以文義考之當況淑女而不當
況后妃也葢所謂關雎后妃之德者𨵿雎一篇之
詩乃后妃之德耳亦由鵲巢夫人之德而詩乃以
鵲巢比國君其所以爲夫人之德者亦鵲巢一篇
之詩而巳舉鵲巢以證𨵿雎則𨵿雎爲淑女之況
義固曉然矣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
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臣以謂詩人慾述后妃求淑女之事故於首章先
言淑女有宜配君子之德然後序后妃所以求之
之意夫澗溪沼沚之毛可薦於
神則荇菜者供
𥙊祀之物也后妃之求淑女在於協心以供𥙊祀
故以荇菜言之流求也其意
曰荇菜之生參差
而不一求之者當左右而無方譬猶淑女之在下
窈窕而難見求之者亦當寤寐而不巳然后妃之
心猶以爲未也求而不得則寤寐而至於思服悠
者思之長也輾轉反側者臥而不周也思服而至
於輾轉反側不能安寢則其求之可謂至矣於此
有以見后妃憂在進賢出於至誠有不能自巳者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
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臣以謂此二章言后妃至誠待淑女之心有加而
無巳也芼之爲言擇也求而後采采而後擇者共
荇菜之序也寤寐求之然後琴瑟友之鍾鼓樂之
者待淑女之序也琴瑟常御之樂也故鹿鳴燕羣
臣則曰鼓瑟鼓琴鍾皷至大之樂也故彤弓饗諸
侯則曰鍾鼓旣設此葢燕禮小而饗禮大所用之
樂亦從以異今后妃之待淑女始則欲以常御之
樂友之而通其交際之心終則欲以至大之樂樂
之而極其歡欣之意此所謂至誠有加而無巳也
且天子之於人材不患其不能尊顯於朝廷之上
而常患其遺逸於下是以先王之治於丘園巖谷
之士尤加意焉然則𨵿雎之求淑女毎章必以窈
窕爲言者可見后妃進賢之志首及於踈逺矣此
所以能輔佐文王而恊成周家之治也
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於女功之
事恭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
母化天下以婦道也
臣聞禮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蓋
言有其本也文王之化刑於寡妻而后妃所以能
成𨵿雎之德者則以覃之本有以受其化也蓋
后妃之賢出於天性方其在父母家志則在於女
功之事惟其志在女功之事則知夫身所
服者
勤勞而不易得故能恭儉節用服澣濯之衣也夫
履后妃之位則勢旣尊矣恭儉節用服澣濯之衣
則德旣成矣然猶尊欽師傅而不敢忽則躬行於
閨門者豈復有過舉之累哉此其所以能歸安父
母也如上所陳而卒至於歸安父母此其所以能
化天下以婦道也孟子曰孰不爲事事親事之本
也孰不爲守守身守之本也覃之詩事親守身
之道備矣故序詩者以爲后妃之本
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黃鳥於飛集於灌木
其鳴喈喈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
爲絺爲綌服之無斁
臣以謂此二章言后妃女功之志也所以爲絺
綌女功之末者志在於葛則絲枲可知矣葛之覃
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則葛方茂盛未成之時也
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莫莫則巳成就可采
之時也后妃之於女功志焉而不敢忘故徃來於
中谷以觀之漸長而采之方其初徃也葛茂盛
而未成但見黃鳥飛鳴於灌木之上顔色之美聲
音之好有可以恱其耳目及其繼徃也葛成就而
可采矣於此無暇及於耳目之所聞見唯知刈
而濩之以爲絺綌專心致志服之而無猒斁焉雖
然后妃大
之子也豈其實然哉詩人賦其意而
巳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汗我私薄澣我衣害澣害否
歸寧父母
臣以謂此一章言后妃旣嫁而歸寧父母也后妃
之勢可以專矣及其歸寧必先告於師氏此敘所
謂尊欽師傅汙煩撋之也澣濯之也汙其燕居之
服而澣其事宗廟舅姑之衣在常人有不足道唯
后妃服之則可謂恭儉之盛德然其汙也澣也固
非好潔其衣服薄而巳矣非止於薄而巳也又擇
其何所當澣何所當否然則后妃修飾其身如此
而歸於父母之家父母之心有不寧者哉斯干之
卒章祝其女子無詒罹於父母觀后妃之歸寧然
後知其父母免於憂也
卷耳后妃之志也又當輔佐君子求賢審官知臣下
之勤勞內有進賢之志而無險詖私謁之心朝夕思
念至於憂勤也
臣竊觀覃之序言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於女
功之事此則后妃之本志也及其作合於周而供
內𦔳之職則不特女功之事而已又當輔佐君子
求賢審官是以有卷耳之詩葢人君之治無大於
求賢審官者誠能求賢以官使之審焉而勿忽則
衆職並舉天下不足爲矣故后妃旣求淑女以協
成內治而於輔佐君子又必以求賢審官爲先也
文王之時羣臣戮力以趨事后妃知其勤勞是以
欲燕勞之而進其賢者則非有險詖私謁之心也
然求賢審官文王之政后妃唯當輔佐之而不敢
與其事焉有其志而不敢與其事是以朝夕思念
至於憂勤而不釋序詩者以謂后妃之志又當如
此故以其詩次於𨵿雎覃之後也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
臣聞卷耳易得之菜也頃筐易盈之器也夫采易
得之菜以實易盈之器又采采而不巳然且不能
頓盈況賢材之士爲難得百官之位爲至衆欲求
難得之材以實至衆之位可不思念之乎此后妃
所以有懷賢人之德而欲寘之周行也
陟彼崔嵬我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陟
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陟彼
砠矣我馬瘏矣我僕痡矣云何吁矣
臣聞崔嵬山之險也虺隤馬之病也臣下之從征
役者陟山之險乗馬之病可謂勤勞矣后妃欲酌
金罍之酒以勞之庶慰其永懷之心也山脊之岡
則其險甚於崔嵬元馬變黃則其病甚於虺隤山
甚險而馬甚病則勞之宜加厚故欲酌罰爵以樂
之樂之以罰爵則非止金罍而巳葢人有甚勞則
其心必至於永傷尤當有以慰之也夫山極險
而謂之砠馬極病而謂之瘏不特馬病而僕且病
則臣下之勤勞至矣如此乃不言酌酒以勞之但
吁嗟而巳何哉葢酒食者后妃之事也爵賞者朝
廷之政也臣下之勤勞彌至則報之在乎爵賞而
酒食有不足用焉然朝廷之政后妃所不敢與聞
此其所以吁嗟而已也
樛木后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無嫉妬之心焉南有
樛木藟纍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南有樛木藟
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南有樛木藟縈之樂只
君子福履成之
臣聞后妃正位宮闈同體天王顧夫人嬪婦之屬
貴賤之勢固有間矣惟貴賤之勢有間故毎以逮
下爲難小星言惠及下而曰夫人無妬忌之行樛
木言逮下而曰無嫉妬之心然則逮下之事唯無
妬忌者能之耳木上竦曰喬下曲曰樛喬則與物
絕故曰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樛則與物接故曰南
有樛木藟纍之藟在下之物也以木之樛故
得附麗以上諭嬪婦之屬所處在下以后妃有逮
下之德故亦得進御於其君是者上恩逹於下
下情通於上閨門之內不失其和矣文王之治始
於憂勤終於逸樂后妃逮下而閨門以和則內治
成矣文王安得而不樂哉惟樂其內治之成所以
能安享福祿故曰樂只君子福履綏之臣嘗觀易
之設卦剛柔相雜而變生故或吉或兇相爲𠋣仗
唯謙之爲體自卦繇彖象以至六爻之辭無一言
及於凶咎悔吝以是知謙之爲德所以致和於天
下無徃而不利旣無凶咎悔吝則福隨之矣夫逮
下而無嫉妬之心謙德也以是而和其閨門則其
君子免於㓙咎悔吝而安享福祿也宜矣藟纍
之則附麗以上而已荒之則又言其奄覆之也縈
之則不止於奄覆又旋繞之矣福履綏之不將
之之大將之不成之之備詩人美其事有加而
無巳故其言之序如此也且天保之序言君能下
下以成其政而一篇之詩備述福祿之事然則文
王之治外固以下下而致福祿矣以此見樛木之
逮下乃所以化文王之德而輔佐之也
螽斯后妃子孫衆多也言螽斯不妬忌則子孫衆
多也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斯羽薨薨
兮冝爾子孫繩繩兮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蟄
蟄兮
臣聞螽斯蚣蝑也鄭康成雲凡物有陰陽情慾者
無不妬忌唯蚣蝑不耳然則螽斯於萬物中獨有
不妬忌之性且生子之多故詩人取以爲況後之
說詩者謂螽斯㣲物性或難知是以於此序不能
無疑臣竊嘗深求之葢上古穴居野處日與鳥獸
相親故能畢知萬物之性三代去古未逺學者皆
有師承研窮物理尚皆精審故其所言有後世不
能及者且七月詩言斯螽動股莎雞振羽以至歷
紀在野在宇在戸之候月令言螳螂生腐草化以
至獺𥙊魚豺𥙊獸鳩拂羽虎始交皆非後人所嘗
見而知者然載在典籍垂信萬世由是觀之螽斯
之不妬忌詩人必有以知其性矣固無足疑也詵
詵生之多也薨薨飛之多也揖揖聚之多也振振
言其性厚繩繩言其戒〈御名〉蟄蟄言其和集子孫衆
多而不賢則適足爲患故又及其賢德也
華陽集卷第二十五〈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