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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窗日錄/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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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 蓬窗日錄
卷三.世務一
卷四 

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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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所以觀天察地考數造曆,以授民時者也。然驗天所以必合乎地者,以天節氣難尋,地之中氣可按也。節氣者何?十一月大雪之類是也;中氣者何?十一月冬至之類是也。天無體,以二十八宿為體;天無度,以自其行過次第為度。歲有十二月,月有三十日,日有十二時,時刻皆八,子、午、卯、酉則加二刻。天度所歷,所謂至於角婁井奎,是謂度也。地面所經,所謂出卯入酉、出寅入戌,某時某刻者也。九百四十分為一日,而又分謂四分之日,以周天分十二次,次三十度,而複為四分之度,所以晞也。日順數之見,其進與天左旋;逆數之見,其退而若右轉。是以自地麵而觀其運行,則皆左旋,白天度而考其次舍,則日月五星以漸而東,其行不及天而次舍日以退。然雖退,其行未嘗不進;退雖逆,其進未嘗不順。氣盈朔虛,閏以生矣。若夫五星則複可言。降婁玄枵以負東海,其神主於岱宗,歲星位焉;星紀鶉尾以負南海,其神主於衡山,熒惑位焉;鶉首實沉以負西海,其神主於華山,太白位焉;大梁析木以負北海,其神主於恆山,辰星位焉;鶉火大火壽星豕韋為中州,其神主於嵩丘,鎮星位焉。辰次之行,節節相係,是以分野定於山河,陰陽昭於雲漢。自坤抵艮為地紀,自乾攜巽以為天綱,分野與帝居相值,皆五帝墟也。故究咸池之政而在乾維內者,降婁也,故為少昊氏之墟;葉北宮之政而在乾維外者,訾陬也,故為顓頊氏之墟;成挕提之政而在巽維內者,壽星也,故為太昊氏之墟;布太微之政而在巽維外者,鶉尾也,故為列山氏之墟;得四海之中,承泰階之政,轅軒也,故為有熊氏之墟。蓋縣象在天,其本在地,土氣之與天星以精氣相,不係方隅。故占測分度,但以山河為限,不主州國,是以先儒配國,吾皆無談。其雲漢終始原於二至者,必極其趣。今夫十一月一陽生,雲漢漸降,退及艮維,始下接於地,至斗建間複與列舍氣通,在易則為天地始交泰象也。踰析木津,陰氣益降,進及大辰,升陽之氣究而雲漢沉潛於東正之中,故易雷奮地為豫龍,出泉為解,皆房心象也。星紀得雲漢下流,百川歸焉,析木為雲漢末派,山河極焉。自析木紀天漢而南曰大火,得明堂正位,陽氣自明堂漸升,達於龍角曰壽星,龍角謂之天關,在易以陽塊陰象也。升陽進踰天關,得純乾之位,故鶉尾直建己之月,列太紫為天庭。正月一陰生,雲漢潛萌於天稷之下,進及井鉞得坤維之氣,陰氣始達於地上,而雲漢上升,始交於列宿七緯之中矣。雲漢達坤維,右而漸生,始列宿上,觜觿參代,皆值天關表而在河陰,故寶沉下流得大梁。十月陰氣進踰乾維,始上達於天,雲漢至營室升,氣益究與內規相接,故自南正達於西正,得雲漢升氣,自北正達於東正,得雲漢降氣。夫究一元之流行,以考雲漢之始終而及乎?帝居之所,直以觀天文,斯過半矣。帝居之所直五行之精氣,所以宰乎物者也。是故金木得天地之微氣,故其神治於季月;水火得天地之章氣,故其神治於孟月。章道存乎?至微道存乎?終皆陰陽變化之際也。若微者沉潛而不及章者,高明而過亢,皆非上帝之居也,由是觀之,曆特為紀數之書,象特為觀天之器,大本大原則不在是矣。故吾之所取,南考中星,北察斗建,宅四方四隅,以定候審。二至二分之測景,稽一元升降之常度,隨時收改以與天合,必不拘拘有跡之粗,以寫無形之妙,其所以察之齊之,必在心術之微,不倚器數之末。此欽明文思帝堯所以為不可及,而趙堯李舜倪湯貢禹雖舉春夏秋冬,惟詩書不事心德,無素漢高,所以僅小康也。

《爾雅》既曰:釋天不得不略,言其趣凡有六等:一曰蓋天文見周髀如蓋在上;二曰渾天形如彈丸,地在其中,天包其外,猶如雞卯白之繞黃,楊雄、桓譚、張衡、蔡邕、陸續、王肅、鄭玄之徒並所依用;三曰宣夜舊說,雲殷代之制;四曰昕天昕讀為軒,言天北高南下若車之軒,吳時姚信所說;五曰窮天雲窮隆在上,虞氏所說;六曰安天晉時虞喜所論。鄭注考靈曜云:天者純陽,清明無形,聖人則之制璿璣玉衡以度其象。如鄭此言,則天是太虛無形體,但指諸星轉運以為天耳!

史云:郎官上應列宿。誠哉!是言也。矧三公九卿乎?故中台星折則張華應之,長庚入夢則李白應之,趙普乃紫微垣一小星之類,其應歷曆不能枚舉。前元天曆戊辰,婁宿降靈,我高皇帝以是年生。至洪武戊寅,而婁星復明。又若洪武元年正月,彗出昴宿,是年元運除舊,高皇布新,是昴宿實應胡星也。正統己巳,熒惑入南斗則車駕北狩。弘治庚申夏,彗犯紫薇垣,五尚書予以錄於前矣,此皆所聞所見者,孰謂天道玄遠而不可稽哉?

《列子》曰:天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滿東南,百川水潦歸焉。此非大觀之見也。天左旋,地處其中順之,故日月星辰南面視之,則自東而西;北面視之,則自西而東。北極居中,日月星辰四面旋繞,非就下也,遠不可見也。日月星辰恆在天也,人遠而不及見,如入地下耳!《論衡》曰:日不入地,譬人把火夜行,平地去人,十裏火光藏矣,非減也。此語甚真。崑崙山地中極高之所,故山南之水入南海,山東之水皆入東海,山西之水皆入西海,山北之水入北海,此《西域遊記》論之。中國當昆侖之東,故江淮河漢皆入東海,而雲地不滿東南者,知其委而不知其源者也。

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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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之所照,周遍華夷,雲之所蔽,至為近狹。今太陽實虧而有浮翳蔽之,雖京師不見,四方必有見者。此乃天戒至深,不可不察也。漢成帝永始元年九月,日有食之,四方不見,京師見。谷永以為沈湎於酒,禍在內也;二年二月,日有食之;四方見,京師不見。穀永以為百姓屈竭,禍在外也。臣愚以為永之所言,未協天意。夫四方不見,京師見者,禍尚淺也。四方見,京師不見者,禍浸深也。日者,人君之象天意。若曰人君為陰邪?所蔽災慝明著,天下皆知其憂危,而朝廷獨不知也。由是言之,人主尤宜側身戒懼,憂念社稷,而群臣乃始相率稱賀。豈非上下相蒙誣枉天譴哉?又食不滿分者,曆官術數不精,當治其罪,亦非所以為賀也。

日月蝕,昔人紛紛置論不一。國朝宋潛溪云:月本無光,其有蝕是為地影之所隔也。月上地中而日居下,地影既隔,則日光不照,其隔或多或寡,故食有淺有深。蓋地居天內,如雞子中黃大,不過與月同,地與月相當,則其食既矣。宋此論將有見於夜耳!月蝕固有在申酉時、在寅卯時者,或日未沒或已出,亦可謂地中日下而隔蔽乎?且日何為?亦有食也。劉保齋云:日輪大,月輪較小。日道近天在外,月道近人在內。日食既時,四面猶有光溢出,可見月輪小不能盡拚日輪也。日月合朔時,月常在內,未有日在內者,故月食日也。日月相望則日食月者,月雖資日光有圓於望時,然微相參差,則光圓恰相衝射,則日反食之。如點燈者,當在爐炭炎熾之尖,所衝射則燈反不然。此曆家所謂暗虛,言月為日所暗,而非日之實體,暗之乃日之虜衝耳!此言有據日外月內者,日火也,月水也。此日月之行,所以有上下之異。然謂其輪複有大小,則恐未宜。日食既時,四面猶光,自緣日光本盛與月不同,乃爾若地與月,共形體大小何煩擬類?昔人以遠征至日出入處,已有所言。朱子亦嘗言之,日固不大於月也。宋之所言地影正,可如佛氏言月中所有,不當以論月蝕。劉之所言乃是曆家之說。曆家日光遙奪月光則月食,日為月掩則日食之說,朱子嘗以示門人矣。考之理數似只如此。他日論日蝕,又雲日月會合處,月合在日之下,或反在上。故蝕論月蝕云:日月相照,月不受日光此一句是用伊川語。陰盛亢陽而不少讓,故蝕何也?陽氣衰陰,亢陽不讓,此日蝕事也。日蝕書於《春秋》,而月蝕不書。若陰盛亢陽為月蝕之災,聖經安得忽諸?

《禹本記》言:河出崑侖,高二千五百餘里,日月所相避隱,為光明也。後儒日如火把之譬,蓋出此元人嘗窮河源矣。殊不如本記之所言者。

十二相眉取義,子寅辰午申戌俱陽,故取相屬之奇數以為名,鼠五指、虎五指、龍五指、馬單蹄、猴五指、狗五指;丑卯巳未酉亥俱陰,故取相屬之偶數以為名,牛四爪、兔兩爪、蛇雙舌、羊四爪、雞四爪、豬四爪,見《洪巽漫錄》。子午卯酉五行死處,其屬體皆有虧。鼠無膽,兔無腎,馬無胃,雞無肺,見《曾三異因話錄》。或曰鼠膽在首,非無也。

唐堯元年甲辰,至我太祖洪武元年戊申,計三千七百二十五年六十三甲子。《邵氏經世書》謂堯得天地之中數。蓋堯之時,在日甲月巳星癸辰申,而當乾之九五,值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之中,故謂中數也。考之天開甲子,至我太祖洪武十七年甲子,計六萬八千八百八十一年。勝國元明善有曰:夏禹即位後八年而得甲子,入午會之初運,當始之初六。故推勝國至元甲子為午會第十運,則今已入第十一運之中,乃始之九三也。欲復二帝之盛,以躋三代之長,是望今日。

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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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戶口登耗不同。不抵易代之初常耗,而承平日久則登矣。禹分九州時,民戶一千三百五十五萬三千九百二十三,民口三千九百二十二萬。周公相成王時,民戶一千三百七十一萬四千九百二十三,民口四千九百二十三萬二千一百五十一。春秋時,民口一千一百八十四萬七千。漢平帝時,民戶一千二百二十三萬二千六十二,民口五千九百五十九萬四千九百七十八此漢之極盛也。光武之興,民戶四百二十七萬九千六百三十四,民口二千一百萬七千八百二十;桓帝時,民戶一千六百七十萬九百六,民口五千六萬六千八百五十六。至三國立之時,通計戶一百四十七萬三千四百三十三,口七百六十七萬二千八百八十一。晉武平吳,天下戶二百四十五萬九千八百四十,口一千六百一十六萬三千八百六十三。至隋大業中,戶八百九十萬七千五百三十六,口四千六百一萬九千九百五十六。至唐永徽中,戶三百八十萬;天寶中,戶八百九十一萬四千七百九,口五千二百九十一萬九千三百九,此唐之極盛也。至大曆中,戶纔一百三十萬,此古最耗者。宋太祖定天下,戶三百九萬五百四;至真宗時,戶七百四十一萬七千五百七,口一千六百二十八萬二百五十四;神宗時,戶一千七百二十一萬一千七百一十三,口二千四百九十六萬九千三百;徽宗宣和中,戶二千八十八萬二千二百五十八,口四千六百七十三萬四千七百八十四,此宋之極盛也。元世祖混一之初,戶一千三百一十九萬六千二百六,口五千八百八十三萬四千七百一十一;至其末年,口五千九百八十四萬八千九百六十四,此元之極盛也。我朝洪武之興,當元亂殘毀之後,戶口尚耗。至嘉靖中,戶九百三十五萬一千九百七,口五千八百五十五萬七千七百三十八,亦可謂盛矣。然今制軍匠等戶不分,折民間口之入籍者十漏六、七,況自茲以往,日丁盈成之運,將來戶口之登,豈止漢唐宋元之所謂盛者而已哉?

按:馬端臨曰:古者戶口少,而皆才智之人。後世生齒繁而多,窳情之輩均是人也。古之人方其為士,則務學問;及其為農,則勤稼穡;及其為兵,則力戰,是以千里之邦,萬家之聚,皆足以世守其國。後世之民,才益乏而智益劣,士拘於文墨,而授之介冑則慚;農安於犁鋤,而問之刀筆則廢,以至九流百工、釋老之徒、食土之毛者,日以繁夥,不足以增重邦國。官既無籍於民之財,而徒欲多為之法,以征其身,戶調口賦日增月益,而民益窮苦憔悴,隻以丁多為累矣。悲夫!

賦重莫如蘇州,畝科糧至有一石六斗、三斗及二石者。洪武初,正耗止二百十四萬石。永樂後益為三百萬石餘,兩京百官祿俸盡派蘇州,計米幾三十八萬石,又供親王白熟米一萬石餘。

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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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中原無事則居河之南,中原多事則居江之南,自然之勢也。成周以來,河南之都惟長安、洛陽,江南之都惟建康,其次則有襄、鄧焉。唐朱朴之議曰:襄、鄧之西,夷漫數百裏,其東則漢輿、鳳林為之關,南則菊潭環屈而流屬於漢,西有上洛重山之險,北有白崖聯絡,誠形勢之地,沃衍之墟,若廣浚河渠,漕輓天下,可使大集,此建都之極選也。雖然皆未有及燕薊之形勢者,大行盤盤,自西而北,居庸、古北、松亭等關,北瞰河漢,南引江淮、土厚水深,博大爽愷,其人沉鷙材勇。杜牧所謂王不得不王,霸不得不霸之地。豈非天遺其勢,以貽我明萬世帝王之業乎?朱朴,襄陽人,以三史舉繇荊門令,進京兆府司錄參軍,改著作郎。乾寧以大府少卿李元實欲取中外九品以上官兩月俸助軍興,朴上疏執不可而止。擢國子毛詩博士,上書言當世事,議遷都曰:古王者不常厥居,皆觀天地興衰隨時制事。關中隋家所都。我實因之,凡三百歲文物資貨奢侈僭偽皆極焉。廣明巨盜,陷複宮闕,局署帑藏,裏關井肆,所存十二。比幸石門、華陰十二之中,又亡八九。高祖、太宗之制蕩然矣。夫襄、鄧之西,夷漫數百里,其東漢輿、鳳林為之闕,南菊澤環屈而流屬於漢,西有上洛重山之險,北有白崖聯絡,乃形勝之地,沃衍之墟。若廣浚漕渠運天下之財,可使大集。自古中興之君,去已衰之勢,就未王而王。今南陽漢光武雖起而未王也。山河壯麗處多,故都已盛而衰難可興也。江南土薄水淺,人心囂浮輕巧,不可以都;河北土厚水深,人心強愎狼囂,不可以都。惟襄、鄧實惟中原人心質良,去秦咫尺,而有上洛為之限,永無夷狄侵軼之虞。此建都之極選也。不報。

吳朴《紀略》云:關中西接姜戎,東盡潼陝,南連巴漢,北際朔方。左有函谷二殽,表以太華、終南之山;右有褒斜隴首,帶以黃河涇渭之川。金城萬難,周池成淵,九州上腴,天地巨噢。楚地有變,出兵商於直搗上庸。又命巴蜀治舡,積粟浮岷江,直造巴東,從江漢以抵襄陽,則東西合勢夔萬,歸郢宛葉。唐鄧、永以無虞,他寇非所患也。韓魏有變,吾出兵同華、下甲、宜陽,據虎牢、成皋,曆原武、延津以及衛輝、陽晉,再自成臬渡河踰漳,直會洛州,又徑渡蒲津以據汾絳,則韓趙魏底定。若以魏兵攻臨淄、即墨之南,發河北之卒直批博關,則淄青又寧,山東無恐。蜀中有變,若命江伷之兵趨成都,狄道之兵趨甘松,或由司馬劍閣,或自陰平故道,或進階文,或田瞿塘多方百出,則蜀道悉平,金牛巫峽難為其險矣,蓋關中所以制禦諸戎,如自高臨下,有以知其險而計可萬全。諸戎若逆禦關中,如自下趨上,則不勝其沮,銳氣易盡,此關中所以可都也。我國家南北肇建兩京,其山東、兩河等處,古稱難治,所謂中強之弊,首尾之弱,或者不能無之。況自北都臨制中原,勢頗不順,而關中出師區夏,順若建瓴,何則?大河以南,自保州邊吳泊,西距長城口廣袤五十里,其間若遂城,西北十八里之牟山,至保州西北六十五里之柏山,路穀十餘。如保安西北四十餘裏之八角口,古北平軍灰嶺山二十五里之安陽口,定州之西一百八十里之北砦,與夫石舅銀坊冶山數處。雖北京臨制中原之道,然山川形勢與京郡大是向背。苟屯兵聚眾,必死以守,未易當也。其外多阻塘水,不可進矣。載觀自順安東至任丘二十里,川塹溝瀆,葦泉縱橫,地類天牢;又東北至雄州三十里;又東至霸州七十里;又東抵海水口營田圩岸,濕水漸洳,地類天陷;又自順安至肅安約五里,兩河之間草茂盛,地類天羅;又西至安肅縣之西二十五里,夾地之間,磽確不平,地類天隙。凡此皆難師於中原者也。

元劉太保曰:上都國祚短,民風淳;太都國祚長,民風淫。遂定大興為大都,開平為上都。四月避暑則於上都,馬就水草,八月回大都,歲以為常。

周自后稷至於文武,皆都關中,號為宗周。秦為阿房,殿在長安西南二十里,殿東西四千步,南北三百步,上可以坐萬人,庭中受十萬人。二世為趙高所殺於宜春宮,在杜城南三里葬於旁。

都金陵者宜守淮以防外庭,守武昌、九江以蔽上游。守淮之勢,東固淮安、泗州,自丹陽而揚州而淮安而泗州,乃全淮之右臂也;西固鳳陽、壽州,自採石而和州而鳳陽而壽州,乃全淮之左臂也。東無淮安,雖得泗州而不為用;西無鳳陽,雖得合肥而不為用。上游之勢,沅、湘諸水合洞庭之波而輸之江,則武昌為之都會,故湖廣所以蔽九江。江西諸水與鄱陽之浸彙於湓口,則九江為之都會,故九江所以接武昌而蔽金陵。若用於天下,則徐、邳、臨清,淮安之應也;洛陽、鈞、鄭、鳳陽之應也;荊州、武昌之應也;而襄陽又荊州之應也。固荊州可以開蜀道,固襄陽可以控川陝,固臨清可以通燕冀,固洛陽可以制潼關。其西南守江西以運百粵,其東南守浙江以治閩吳,皆金陵之門庭帑藏雲爾。

金陵控帶荊揚,引輸江湖,宅中南北,山川之雄結,原隰之平衍,食貨之富饒,足以容萬乘供六師。我太祖閱《江樓記》深得之。

太祖平定天下之後,以北平建都可以控制胡虜,以問廷臣,此聖人高出萬世之見也。而翰林修撰鮑頻對曰:胡主起自沙漠,立國在燕,今百年地氣天運已盡不可因也。豈非風水之說乎?今都燕百五十年,天下太平如一日,則地氣天運已盡之說,敢為欺罔可以誅矣。

五季及宋都汴梁,汴梁宅中南北衝道水陸。後世議都者,舍金陵其庶幾乎?其地平曠無險,三代前封建諸侯,則王幾無恃,故不可都。春秋以後,葵丘之會,踐土之盟,敗師於邲、於鄢陵,及劉項畫界鴻溝,已各留意。夫重屯之勢,利於用武,又得扼控屏蔽以制於外,是誠勝地如固燕薊、固絳澤,則彰德、衛輝無北憂;固山南則嵩洛無西憂;固襄、黃則南、汝無南憂;固臨濟則歸、陳無東憂,由是而運於四方,漕貢朝會之便,永無所歸。

夫建都之說有三:尚德者,觀其會;藉力者,審其要;處變者,先其急。周公之營洛也,道里遐邇無相遠也,朝覲會同不偏累也。有德易以王,無德易以亡。故曰:寧以天下病子孫、不以子孫病天下。此觀其會者也。漢高之都關中也,披山帶河,四塞為固,三麵保阻,獨以一麵臨敵,卒然有警,百萬之眾可具。故曰:地勢便利下兵子諸侯,猶居高屋建瓴水也。此審其要者也。光武之據河內也,深根固基為天下本,西遏赤眉之強,北掃幽薊之亂。故曰: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此先其急者也。外此則宋襄之仁義終虧傷肱之師,項籍之宰割無救固陵之急。江左紛紛,六朝遞革,露捷徒聞,翠華不北,蓋所謂無其實而慕其名,舍其利而履其害也。嗟夫!天時可恃也。而歲德所臨,不足禦王翦之攻,地險可據也;而祁山大舉,無能免馬謖之敗,人心可憑也。而宋人南渡,群萬千忠節之士,俛首喪氣於武林瓊崖之間,是豈不有道焉存之爾乎?故嘗曰:尚德之說,遠應變之謀迫無已,其惟審勢乎?審輕重之勢,以酌首尾之分,明首尾之分,而定內外處之極。則關中其最也,幽、薊、並、冀其次也。宛、洛、許、鄴自置身於戰場,荊、益、湘、吳終限宇於天外。魏人狹小雲、代,欲事改遷不於關中,而於洛陽,此所以恆、朔之地,盜賊蝟興,秦隴之間終成異域也已。

畿輔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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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人攻燕,勁騎搗居庸,北附其背,大軍出紫荊口,南扼其項。今宣、大、雁門、蔚、朔等關,雖為京師外藩,然降城、高闕、東勝險要未復,外藩關鎮僅可自支,且大寧久沒於奚胡輻裏關口。如順天府北九十里有昌平州,州東北九十里有黃花鎮,自黃花曆大小穀口如白馬、陳家、弔馬等峪關口積有四十八,東至密雲縣之古北口,自古北口歷二十四關口至娥眉寨。其間曆黃松峪、將軍石等關,凡五口,乃抵薊州東岸峪。自關以東,曆寬峪等關,凡十口,乃至遵化縣之馬蘭峪。自此曆沙波、羅文、松青、龍井兒、潘家口、團亭寨等關口凡三十一,乃至大喜峰口。又歷七十口至永平府遷安縣之青山口,自青山歷十二口,直抵冷口,自冷口東歷河流、徐流等三口至劉家口。又曆四口,乃至盧龍縣之桃林口。自桃林又曆四口,至昌黎縣之界嶺經箭杆等六口,乃至撫寧縣之義院口。又曆石門等五口至董家口,自董山歷大毛山、小青山等十口,直至山海關。前後跨越一州七縣。但念喜峰、潮河去京師二百餘里,地甚平坦,可以長驅黃花、山海,兵糧少弱。密雲一帶地方延長,營堡稀闊,力分勢緩。朵顏結婚海西,連併兀良哈。計料今日不惟不敢出喜峰,收大寧,破走朵顏,且慮變起,倉卒而無以應之者矣。夫關口之要,昌平東北極於山海關,若語西南,則又盡於大龍門;若保定、真定,亦有可言矣。是故昌平之西有楊口,西歷二十七關口,直至天津關。白天津西歷十五口直至大龍門,又保定府易州之西八十里有紫荊關,唐縣西北有鴻山、倒馬、八渡三關,真定府井陘之故關,自故關而之真定府西之惡石,自惡石而之靈壽縣西之白羊,由白羊而之曲陽縣之龍泉,自龍泉而之金龍,自金龍而之周家堡,自周家堡以至定州之西倒馬關。夫永、順、真、保前後關口積二百有二十,喜峰、潮河固可懼,而紫荊、白羊亦不可忽也。景泰中,虜騎次止都城之下,非以失紫荊、白羊者乎?蟻穴弗防遂成黿窟。謀國者當必有深長思者矣。

薊州遵化平谷之馬蘭谷、將軍石、大喜峰口、熊兒穀、三屯、營羅、文谷、寬佃谷等俱北邊緊要關營,豐潤之南即臨大海,海運道其要接永平東北,當密雲之路,誠京輔要地。而喜峰口,朵顏三衛出入之門,尤為緊要。

遼東三岔河一帶,亙數百里。北自遼陽舊城,至南三岔河關,俱棄以與朵顏三衛,住牧隔絕。東西增費,堡戍其地,且多草木魚鮮之利。若自宋家堡直西,過鎮遠關截守,不亦快乎?

潮河川寔為虜衝,沙淤水漫,孫營難守。凡邊牆水口,俱然可容無處乎?武備

京師最忌輕弱,王卒盡行,詩人所剌,惠此京師,以綏四方,所以為可也。秦征材士,漢徙豪富,及後皆能摧破強虜,雷動域中。惟唐玄宗出關中兵救安攘戎城,內備始虛,天下之勢偏重矣。且京師之兵與邊戍所處者,貧富殊懸,藝能差異,出兵外討,勝之不武,不勝寒心,此昭宗所以見侮於宋文通,而汴岐交戍終致兵鬥闕下,社稷為墟也。我國家以永樂辛丑定都燕京,仍元之舊。其置兵肇衛以護陵寢,壯中夏威,夷狄無不備。至內設錦衣十二衛以衛宮禁,留守四十八衛以衛京城。曰五軍、曰三千、曰神機,統諸軍以司訓練。又有十二團營,如耀武、舊武、練武、顯武、敢勇、果勇、效勇、鼓勇、立威、伸威、揚威、振威,所以簡精銳備征伐。然原制五軍,所以肄營陣,神機所以肄銳手,三千所以肄巡哨。或雲三營各自團操,恐武藝不能相通,臨敵必難相應。若合三營軍馬同在一處,相兼操習,技熟之後必賴其用。宋有疊陣法,吳璘所作也,似亦可用其法。前一行,刀楯蹲伏以俟,其陣最低;第二行,矛戟大槍立地以俟,其陣稍高;後一行,騎兵弓矢,其陣最高。互相倚恃,迭為赴援。竊謂最低之陣,若邊塞之外蹲伏之處,掘地取足容身,刀盾蔽目更蔽以雲幢,而參之柁戟則矢鏃莫加,虜馬之足不能給。又邊塞之所,其在陸也,則縱橫掘塹以為地網;其遇泉也,則溝引停蓄以為水櫃,然虜驟來眾情忙逼,或在地網水櫃之外,即當施吾制截之方,則有電掃雷丸可用矣。其為器也,管用七尺而以銅為之,小管七寸,而以藥發之,小管之口塞以鉛丸,出入橐中,日夜任發。遠者一、二裏,近亦二千步。凡丸及之處,人馬辟易,虜騎充塞,然後克施全功。若略邑攻堅以複邊要,久沒城壘,尤其所宜者。且用眾少而成功多,貲費省而兵卒強,人人喜於進戰,不俟我之威逼也。雲幢以遮外衛內,而施吾攻戰之秘。柁戟一揮,則強勇不能禦矣。書考鉅鹿救趙,項籍大破章邯,官渡相持,關羽直取顏良,馬超馳逐曹操,閔冉衝潰梁犢,皆此之故也。吳樸云:京師操練所以厚畿,護運國威也。近歸權門,鬻以免班,莫敢究正。此衰弱之所由,其後良可嘆也。近世回夷達虜雜處中國繁華之地,如兩京、河間、真、保、臨清等處皆是。往往群其族類,崇其俗尚祖,其教習確然不入吾中國之化,其所羈縻僅及其身而已。方承平全盛之時,尚梗然如此。一旦風塵之起,當若何耶?

京畿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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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之東瀕海數千里,北極遼海、南濱青齊萑葦之場,海潮日至淤為沃壤,其於兩浙海濱之地,大始相同。然盧溝、白河、滹沱、易水、衛、潞諸河,俱會京輔,苟不從上浚泄,不無迅猛橫溢。吾觀盧溝之水發自馬邑、洪濤山之桑乾河,而朔州武軍山之灰河,武州白洋溪谷之武川,漢土谷之渾源川,應州西安鎮之崞川,皆入桑乾流至馬邑縣西北之金龍池。隆慶州媯川之水,自州界流至保安州西南三十裏之清水河,吞納萬全左衛西海子之水,並保安所出二郎溝之水、天神界所發水溝口河之水,會宣府城南五里之洋河,同燕尾溫河,以至團山溪河之水,經保安之南沽河之西,至懷來晉陽山灤河之水,順勢西流,畢會桑乾。其龍門之水,因溝鹽流至廣陽房山縣北、良鄉縣東,亦由廣陽以入桑乾。並從東南流抵宛平,過盧溝,至看丹口。其萬全、赤城之東河、西河,雲州雕鶚堡之南河。南河之源,自剪兒峪狗兒村合流至此;西河則合溫泉東流分而為二:一從西北入宣府城,一從城南以合東河;東河則自獨石、雲州東南流經古北口。三河異流,共趨古北,過密雲,至順義縣北二十里之牛攔山,會潮河,經通州出直沽以入於海。其黃花鎮川河,自塞外經昌平、懷柔玉河、大通二河,繞都城過大通,直抵高麗莊。順義黃頒峪所出七渡河,經流三河。昌平芹城水西南流至蘭溝一畝之清河,經燕丹村雙塔水,自雙塔店以會昌平縣月兒灣之榆河、沙河,過順義,若香河縣拔罾口之河,經流縣西,同前眾水俱涯白河,禦夷北塞。鮑丘水南流徑九莊,嶺百餘里,過密雲戍合道人溪出縣界。密雲刑山水流為廣刑關外三川,流經密雲東北,號為「要水」。三河縣東南平谷故城之水,接納洳河、泃河、周村、馬莊、獨樂、小碾、鄉泰諸河,自平穀界過三河,抵通州之寶坻灣陽界梨河,經遵化縣西南連湯池,直入寶坻之漢口會通潮河。若滹沱水源出代州繁峙縣秦戲山,歷代、崞、忻、定、五台、盂縣,過榆、棗,出鹵城,經三合,入南關井陘、平山,趨獻縣易、曹河,諸流至此俱併行矣。載觀盂縣龍化河水,向北流慮𢈶雲中牧馬,與夫大鳴泉流為韓河,經真定縣界松嶺水,經阱縣為泔淘河,流為綿蔓。又吞穢河、松陽河,源自靈壽之楸山,靈壽東北衛河經焉。其水則來自常山矣。山西諸水散於燕脂當城派河,直至阜城派河,又吞納之。清漳河抵衛水,入武邑縣北三十里,名曰夾河。大河山麓之水,流至武安沙窩里伏出儒教,與沙河縣之水流為響水河者,同入潞河。潞河出自遼州大行山,歷武安柏林伏流至洛遠里復出,東經巨鹿。凡諸數水鹹指滹沱為壑。然易水、曹河,至獻縣五里鋪,已同滹沱河朔名水,必以曹、徐、石橋一畝滋河、沙河、鴉兒唐河為宗,是故唐水自靈丘縣過飛𤞅、倒馬,至唐縣界入祁州,以會沙河。沙河自定經祁東南入滋河。滋河發自無極縣,歷深澤至祁西南三十里,乃合沙河。沙河又受道攔告河。蓋道攔河源自平樂縣山麓之水,流至淶水縣西十里,是謂道攔,行唐縣揚州嶺水流入縣界,又謂告河。雞距泉、一畝泉流至保定城西三裏而清苑,至安州之西南則為劉家澱矣。完縣界水經滿城之南五十里,即方順河也,流之清苑。石橋河水東曆清苑之南二十里,則入黃狗窳。梁河之水,自唐河分流至保定東三十里,保定南九十里,則有土尾河焉,源自蠡縣。唐河經縣界抵安州五回嶺之雷溪,水經滿城之北一十里,號曰大冊河。自此經清苑北十五里徐河,所由名也,亦入安州。其長流之源,由鮑河過安肅出新安,東南至雄縣,以入瓦濟、溫義,則發自安肅之南三十里,號為曹河。一出縣西十里曰徐河,俱會安肅縣南,彼此相合,河名溫義。再轉南行,與長流交會,經雄縣亦歸瓦濟。束鹿雙丘鴉兒河源出晉州,入束鹿境以入深州。易州西南五十里有女思谷水,自澗東北以流轉而西南,徑赴易州。有淶水發自礬山桃林,入淶水縣界東入聖子水。有莊溪出自紫荊南,入白澗。以前數水順流歸宿,咸以易水為宗。易水則在安州城北,流至雄縣,即為瓦濟。過五里鋪,合滹沱,曆保定,出直沽,入於大海。代郡淶山之水流至淶水縣北,又東南至定興,西合五里澗,則為拒馬河。而新城馬村河、紫泉河又會之矣。併至白溝,東注霸州、任丘縣之滱水,及掘鯉澱之水,與夫洋東、五千二澱,由肅寧縣外二十里,下由中堡河。武清之南,有沽港,西接西沽,東合小直沽,與前數河同歸直沽。又東起信安御河,西至霸州漠淦口,又保定縣西北,直至雄縣。自雄縣至安州,自安州西邊具澱以至清苑。又起安肅廣信之南,以及清苑西北,白清苑之西,古有雞距泉、尚泉,並方田、稻田,南北東西各一十里,號曰西唐泊,限以大河以分南北。然於安州開修易河,引水東注,其中東西三百里,南北五十里,皆可築堤貯水。況安州至西水遙百里,若更築塘埭,相立斗門,旦夕俟潮放入御河,東鑿池塘以益埭水,則安州東瀕於海,廣袤數百里可為稻田,莞蒲蚌蛤不勝其利矣。夫塞外河朔太行雲中諸水,俱會京東。若於水之源流之分,併勢宜堰截者,則堤防以資灌溉;勢宜分殺者,則注引以為塘澱。斯派分於上,勢弱於下,傾寫於直沽者,罔有疾溢,仍按視直沽、武清、清苑、滹沱、五裏鋪、瓦濟、雄縣、安州,及通州、潮河、三漢口、看丹口一十二處,審係水漲必衝及,可舒緩水勢者,不惜平地數百里中,開塘泊以承水之飛放,因勢穿溝以分水之餘支,然後橫開長渠,收其流,分散其水。計淫泥所鍾,與沮洳盡處,各為斗門以司啟閉。外以截鹹水,內以蓄淡水,斯瀕海數千里,河北四百里,變為良田。而元脫脫區區末利,且羞為道之矣。

京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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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營之制,國初止有五軍營。五軍者,中軍、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也。此外有:曰大營,曰圍子手,曰幼官舍人營,曰十二營,皆五軍營之支分,每營各有坐營把總官,多寡不等。永樂初,始以龍旗、寶纛下三千、小達子立三千營,內有坐營管操、上直、披明甲等官。又有隨侍營,則三千營之支分也,亦有坐營官以統之。若神機營後征交阯,得其神槍、火箭之法,因立是營,亦有中軍、左右掖、左右哨,各有坐營把司、把牌官。又有曰五千下者。永樂中,得都督譚廣馬五千匹,今所謂譚家馬者即此,別有坐營把司官統之,此則神機營之支分也。

已上舊名三大營。居常則五軍以肄營陣,三千以肄巡哨,神機以肄槍手。駕親征則大營居中,營外分駐。五軍步卒居內,騎卒居外,其外為神機營。又其外有長圍,各周二十里,令軍中樵採,皆不得出圍外。

景泰初,選三大營精銳官軍,分立十營圍操,以備警急調用,是為團營,天順初罷立。八年復置,成化初復罷。至是以言者議復置。先取三大營精兵,設立團營,分為十二,曰奮武,曰耀武,曰練武,曰顯武,曰敢勇,曰果勇,曰效勇,曰鼓勇,曰立威,曰伸威,曰揚威,曰振威。每營各有坐營把總等官統之。若遇出征,即量調以行。三大營所存無幾,名曰「老家兒」,專備營造差撥等用。其十二團營精兵,蓋以在京各衛並山東、河南、江北各都司所屬,及南北直隸衛所,共二十五萬。分為春秋二班,團操聽調,此京營制度之大略也。

嘉靖初,太學士楊一清疏曰:太祖設五府、四十八衛,太宗建都燕京,仍立五府,增七十二衛,設五軍、神機、三千大營。都城之外,設大教場操演武備,又以河南、山東、大寧、中都四都司官軍輪聚京師,歲教月練,無事足以壯國威,有警足以禦外侮,真得居重馭輕之宜矣。厥後天下承平,兵務漸弛。至正統己巳之秋,北狄侵侮,幾危宗社。景泰初,兵部尚書幹謙乃於三大營中挑選精銳者,分立十營團操,是為團營,體統尊嚴,條教明肅。四方有警,或用一營二營三營以次挨撥而行,不用臨期挑選,其選剩不堪者退回原營,謂之「老家」。天順初年罷之,成化初年覆置。後增為十二團營。布分益嚴,我武益張。於時,一有警報,大軍一出,四方懾服。嗣後因陋就簡,垂四十年而戎馬日耗,士卒之殷實者出錢包班,而其名徒存;貧難者饑寒困苦,而其形徒在衣裳襤縷氣息奄奄,平居且不能自存,安能為國以捍禦百戰之虜哉?每遇有警,欲撥一二萬之兵,未免各營通行挑選,再欲選撥一二萬,恆以不足數為慮,是團營與老家無異矣。夫軍以衛民,民以養軍。今各營官軍月支米八萬一千五百餘石,以一歲計之,該食米九十七萬八千餘石,是皆百姓膏血之餘。及選用戰兵,求二三萬而不足當事者,豈不為之寒心哉?至於統兵將官,亦皆臨期選用,將不知兵,兵不知將,遲緩日月,旋置軍裝,將官已至關口,士卒尚在京城,都人相傳以為笑口。是不堪用徒費芻糧也,中外皆知京軍為不足用。正德年間,山東、北直隸群盜縱橫,乃調宣、大、陝西、遼東邊軍征之,踰年始得平定。是豈強幹弱枝之意哉?幸而其時三邊無警,假使夷狄外侵,邊兵不可掣調,則內盜將置之不問乎?啟邊人輕視中原之心,不可聞於四夷,不可訓於後世。失今不為,後益難圓。乞敕提督官申教練之法,溥優恤之恩,禁侵削之害,嚴役占之條,痛革宿弊,修得舊規,使耳目一新,精彩一變,所以壯國家之元氣,而延生民之命脈者,庶其在此也。番調有時,教閱有法,統御有律,團伍有籍。兵雖有籍而府實空,將雖有名而權實去,此府兵之不善也。諺曰:將軍大廣騎,衛佐小郎官。此廣騎之弊也。京師五軍營練五軍將士,三千營司寶纛令旗,神機營司神槍火器,是為三大營。錦衣衛下班軍操練謂將軍營,侍衛官提督;騰驤四衛勇士謂四衛營,禦馬監官提督。正統己巳之變,欲振揚兵威,號令歸一。於尚書謙議立十營團操,於三大營內精選。成化二年增置十二團營,迄今為例。不堪者退回原營,曰老家。其十二營內各分,五軍司內外馬步官軍,三千司內外馬隊官軍,神機司內外步隊官軍。緩急調發,即原營提督部領。

藩鎮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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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世藩鎮之禍,有識者憤之。要當究其建置之始,指其疆域之分,計其統屬之地,則當時之事宛然在目,可以垂永戒矣。觀史之暇,因隱括其大,凡使有考焉。當安史甫平仆固,懷恩欲幸禍植黨,於是請以河北地封三降將,其後遂為魏博、盧龍、成德,是謂河朔三鎮也。又有淄、青、橫海、宣武、彰義,皆點將悍卒,尤而效之,相與蔑視。王人設置官吏,連衡以抗天子,或以子繼父,以下叛上,則朝廷不得已姑賜節鋮。雖在中國,實如戎狄。蓋是八鎮之土地民人,不復為朝廷有聲教所不及也。按魏博有州七,貝、博、魏、衛、相、澶、磁也今大名府東昌、衛輝、彰德之地;成德有州四,恆、冀、深、趙也今真定府之地;盧龍有州九,幽、涿、瀛、營、莫、平、薊、媯、檀也今順天府並、薊州、永平、河間之地;淄、青有州十二,淄、青、齊、海、登、萊、沂、密、曹、濮、兗、鄆也今皆山東之地;橫海有州四,滄、景、德、棣也今滄州、景州並德州之地;宣武有州四,汴、宋、潁、亳也今開封、歸德、潁州,亳州之地;彰義有州三,申、光、蔡也今皆河南之地;昭義有州五,澤、潞、邢、洛慈也今澤州、潞州、順德府之地。蓋舉天下要害地而瓜分之。府庫充實,士馬強壯,隱然戰國之勢也。寧不可憤也乎?然亦乘人君之暗懦,宰相之凡庸耳!有君如憲宗、武宗,相如裴度、李德裕,則剪殪而芟劉之,不遺餘力矣。後之人君覽此,其亦拔禍本,攬權網,任賢輔,惜名器,庶不成此厲階也。嗚呼!萬世之炯鑒哉!

邊屯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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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供三邊之費,最為浩大,歲用銀至四五十萬,然欲省轉運之費,莫若興屯田。兵法取敵一鍾,當吾二十鍾;屯田一石,可當二十石。今三邊之地固在也,而人以為不可行,何哉?按趙充國屯田便宜曰:計度臨羌,東至浩夾羌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可二十頃。又言北邊自敦煌至遼東,萬一千五百餘里,故有吏卒數千人,虜不能攻。今留步士萬人屯田,地勢平易,多高山遠望之使。部曲相保,以為屯田內有亡費之利,外有守禦之備。唐元和中,振武軍饑,宰相李絳請開營田,乃使韓重華為水陸運使,給耒耜與牛耕,傍便近地連歲大熟,軍不復饑。又益募人為十五屯,屯置百三十人而種百頃,各就高為堡,東起振武,西過雲州界,極於中受降城,秋果倍收,歲省度支錢千三百萬。此又近事之效也,今獨不可行乎?

葉文莊公盛巡撫宣府時,修複官牛官田之法,墾地日廣,積糧益多,以其餘歲易戰馬千八百餘匹,其屯堡廢缺者力修築之,不數月完七百餘所。今邊軍受役權門,終歲勤苦,魯不得尺寸地,以自衣食軍儲一切仰給內帑,戰馬之費於太僕者無有紀極,屯堡向誰修築?悠悠歲月致今日之失事。今巡撫者若不再加整飭,複完前跡,將來夷虜之禍殆難支也。

食者,兵之命也。足食之道,屯田為上,輸挽次之。國初計夫授地,俾正軍自食其力,以十二石抵口,分人計入以供其餘。自十二石至七石,與不滿六石以下,嚐罰各以差。然則今之輸者,不過一軍積餘之數,而正軍自食之口分乃歸於種屯之餘丁矣。正軍即不能自食其力,而餘丁所入又不足以當一軍歲費之半,如之何不匱且乏哉?而況歲入無常數,受地非餘丁者乎?屯糧不足繼以歲輸,歲輸不足繼以飛挽,飛挽不足而後內帑之請,日紛紛然援為常例矣。主兵仰給無常,而客兵之餉又萬萬不可準,餘懼其坐困也。無已,其惟屯田乎?孔明出師必講屯法,彼其時何時也?猶長慮卻顧不為朝夕計,而況全盛之日也哉?唐貞觀、元和間,張公瑾為代州都督,置田以省饋運。李絳奏振武、天德左右良田可萬頃,請擇能吏置營田,省費足食。卒以盧坦經度,四年得穀四十餘萬斛,歲省度支錢二十餘萬緡。韓重華東起振武,西逾雲州,極於中受降城,列柵二十,墾田三千八百處。韓魏公雲代州、寧化軍禁地萬頃,宜如草城川募弓箭手給地計租,以備征禦。此皆已試明驗,何謂不宜於行哉?往時議者云:大同二邊抵三關五百餘里,不可耕者二,其三皆腴地也。東西一步得地四頃有餘,一裏得地千頃有餘。天城西抵偏關,長八百里,該地九十萬頃,為田者四,不盡墾者五,人給一頃可贍五十萬人,三人一軍,可得軍十六萬」說亦辨矣。然以唐宋往事籌之,要亦有不盡迂者。其人存,則其政舉,可謂當今無若人者,出於其間哉?水泉營、老營堡、青𧃲子溝一帶,故多屯田草場,先年耕牧得利人,有蓋藏軍政弗修,寇警時至,遂乃歸罪田畜,禁民勿耕,是謂懲噎而廢食也。地勢孤懸,商賈不至,鎮市遼遠,轉輸獨艱,邊墻既固,腴地可墾,謹烽火明斥堠以修屯政,此其急務也歟?一、查得三關沿邊要害,堡寨墩臺星羅棋布,在寧武、雁門以東,勢相聯屬,遇警歸併,不妨耕種。獨岢嵐以西,地鄰邊,勢甚孤危,鎮西衛北邊大辛莊,東接寧武,西通偏關,北連八角,南及本衛,亦要害之地,宜修大堡高墩。偏頭關老牛灣地在二邊,應於緊要適中之處,每里築墩一座,馬軍架梁,步軍修工,功成軍民可並田作,遇有警赴墩趨避。保德所忻口屯,南通省城,北接三關,外連平虜。井坪、朔州一帶,又通邊外兔毛河、黑石崖,賊人住牧之所,若大舉深入,可至於此。內居民頗多,無大墩臺相應,修葺堡城創立大墩。嵐縣西北河口村,地極通衝,一望平漫,水草俱便,虜賊深入,必為連營之區。今村內人煙頗多,房室牛羊亦眾,墩臺矮小,不足以為一村防守。合無外築聯墻,中築大臺,設器置備,俾遠近軍民互為聲援,不惟足堪保障,而耕牧亦有賴矣。

鹽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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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淮鹽課幾二百萬,可當漕運米直全數。天下各鹽運,兩淮課居其半,而浙次之,長蘆次之。福場無巡御以行,無遠地也;河東場無運官以出,有專所也。廣場兼之,故巡運俱無,清理鹽法都臺止一員統治。

長蘆淮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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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鹽池,以南風而成,即周官不假煉治之鹽。其地在中條山陰,北自雲中山阜,至安邑解蒲之間,形如盆底,水氣潤下如陸海。夏日蒸燠,薰風激盪,造化自然成之。所患水少則池渴生硝,水多又氣澹難結。調攝之計,為濠為堰為洩為瀦,但久雨盈漫。入南山清水則小害,入北濁水及東黑龍潭西硝水池水則大害。今所急治者,在浚姚暹渠以瀉五姓湖耳!河東鹽池所賴,以平水勢,只一五姓湖特之。

民非水火不生活,五穀與鹽均於水火,皆日用之,不可缺者也。乃以為私而禁之,使不得行。其勢之決也,有甚於防川者矣,鹽徒之害是也。今欲弭之於未亂也,無他開餘鹽之利,弛私鹽之禁而已。開餘鹽之利,或如御史李佶所言,每正鹽一引帶餘鹽一引;或如詹事霍韜所議,每正鹽一引,帶餘鹽三引;或令商人於緣邊報中;或令商人於鹽場買補。如此則公私兼利,商灶兩便,私鹽不待禁而自無矣。且每正鹽一引帶餘鹽二引或三引,是國家獲額外二三倍之利,而灶丁亦得二三倍之息也。此外縱再有遺餘,當盡捐以予之,任其流通貨賣,不復拘禁。是盡變私鹽為官鹽,則亦可以盡變鹽徒為良民矣。

又凡如葉時所論雲雲者,皆儒生稽古之談,科場文字之料耳!非可與議於經國之大計也。蓋古今風氣異宜於天地物產,亦異有古盛而今衰者,有古無而今有者。如金玉之類,在古為服食器用之常,故荊揚之貢,惟金三品鑄鼎之金,取諸九牧。當時交接,神人動以玉幣為禮,一歲之間焚而瘞之者,尚無紀極。其制而用之,可概見矣。降及兩漢、三國之時,以黃金賜予臣下,動數百斤,計朝廷之蓄積者,可概見矣。凡此皆山澤之產也,而今有是也哉?惟鹽以煮海而成,古者世質人淳,開物者既未暇資之以成務,而制利者亦不須藉此以厚生。若天地故遺之以利後世者,然至於管仲者,而後取而用之,雖有所因而實近於創物之智也。後世善用其法,則足國足民,公私兩便,否則亦公私兩害矣。今也不責為法之不善,用人之不當,而乃追咎管子之作俑。譬之病催科之擾,而怨神農之播殖:為庸醫所傷,而憤岐黃之嚐藥也。吁!亦舛矣。宋歐陽修言各處河鹹之地,盡許令煎鹽貨易以充田稅,而官不禁之,庶幾兩便。劉晏「任其所之」四字甚合鄙意。今法限定行鹽地方,踰則為罪,殊不知貨利之行於天下也,猶水之行於地也。遇坎則止,盈科則行。其來也,勢不可強留,非惟不可亦不能也。商人射利,乘便而往,此方鹽少,勢必爭趨則鹽積,鹽積則價平,又將散而之他矣。何必限之?今世商賈所行之貨,貴而金玉錦綺,賤而菽粟布帛,通於天下,達於四裔,蓋無一處之不到,亦無一處之不售也。何獨於鹽而限之哉?劉晏之法,人稱簡要,信乎?其為簡要也。

邳州鹽徒多山東人販淮鹽入淮北汴地,至邳州過河,故名「猛悍」,有幾人莫能敵。張士誠起於此,以驢負鹽,人司二三頭,數人投一保,數保投一大保,數大保投一總保。小大有職,行息有程,各治一繩,繩端有堅木。凡無事束腰,敵至用以為器,伸屈隨宜可鉤、可擊、可掠,刃矢人謂「流星錘」。山東礦徒即此輩,禁不能,縱亦不可。懇為斯徒處得所,豈無良便宜耳!

黃河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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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自蘭州入中國,五千餘里至開封界,不為患。決溢,惟開封、大名居多。二府地夷,斥孟津而下無山岡,束隘且土疏善崩,又下流所受已多,旁無渟瀦,而河身易淤。冬春水止丈許,其湍駛不能遏,固勢也。古黃河至周定王五年徙砱礫,始失故道,漢而下徙決無常。漢武帝時已通淮泗,宋太宗時始入淮,自是南北交注。今河水全達淮入海。一道自開封府蘭陽縣趙皮寨口東南流,由杞縣、雎州、寧陵縣、歸德州、夏邑縣、宿州下符籬橋,出宿遷縣小河口清河縣入淮。乃嘉靖七年新開趙皮寨口,今盛流;一道自趙皮寨口至寧陵縣南入渦河,經亳州、蒙城縣、懷遠縣,出荊山口入淮,正直鳳陽府之北,乃金末自儀封縣決而入渦河,後復於舊所決口之西開趙皮寨口,今由焉;一道自儀封縣北,折經黃陵岡蔡家口縷水堤,入梁靖口出徐州小浮橋,下清河縣入淮。其梁靖之行自宋初,今流漸微,梁靖以上至儀封北乃黃河東行舊道。此三流之南,又正統十三年徒開封西北滎澤縣孫家渡口入汴河,至壽州入淮。弘治二年塞三流之北,又新開榆林集口經虞城縣、碭山縣四口,衝出蕭縣,出小浮橋,今塞。又正德四年決曹縣、單縣,直衝沛縣,出飛雲橋,今塞。又嘉靖九年決單縣東北流衝出穀亭運河,今塞。又弘治二年決荊隆黃陵岡口,經曹州、濮州出張秋運河,今塞。大都地氣漸南,河無可北之勢。元徙入會通河,近亦每引入會通以便運漕,要非性宜。其孫家渡入汴達淮一道,或究竟為河身正流,不可知也。

清河原窄,自受黃河水故河,身有今日之廣。後或梁靖口,不至專藉山東諸流,上供何以克濟,縮身置堰司也。

國家因河溢開州、濮州,始塞張秋鎮。其水支流自開封流至曹縣,東北入會通河,東南入徐州,經泗州,南流過沛縣,至徐州東北,同沛水循城東南以入淮。其中牟、潁州、陳留、歸德、宿遷、亳縣以上原谷諸水盡歸入之,直至蚌埠乃同入海。雖然河水所經,淤泥之澤,稻田之利興焉。如在西寧、甘肅,居延東西千五百里之河壖,朔方、上郡、河曲、河外之六鎮,雲、代、保德州大河之原滸,一經大雨,淫泥攸鍾,大類河南被水之地,水退耕種,一畝三收。竊意方今民力大疲,不能導治黃河,句矩成淵,於以殺水勢而興民利。然苟地屬邊疆,如寧夏、延綏、雲、代、保德六處,糧餉不充,戶曹告乏,若令六處軍民依放河南民庶,即瀕河水退之原,樹種棱高下之粟,則一熟可飽三歲,軍民永賴,潤澤通變,宜土俗以厚邊疆,是故今之急務也。

宋太祖曰:夏後治水,但言導河。至海,隨山濬川,未聞力制湍流,廣營高岸。自戰國專利堙塞故道,以小防大,以私害公,九河之制遂隳,歷代之患弗弭。神宗曰:後世以事治水,故常有礙。以道治水,無違其性可也。如能順水所向,遷徙城邑以避之,複有何患?雖禹復生,不過如此。歐陽脩曰:開河如放火。又曰:避高就下,水之本性。河流已棄之道,自古難復。文彥博曰:河不出於東則出於西,利害一也。今發夫修治從東從西,何利之有?自古治河之說多矣,若宋二帝之見,二臣之言,可為百世法。

漕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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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起朔漠,建都北平,漕渠不通江淮。至元初,糧道自浙西涉江入淮,由黃河逆水至中灤,早站陸運至淇門,入御河中灤,即今開封府封丘縣地。淇門今屬大名府浚縣,乃淇水入御河之處,即枋頭也。去中灤旱站一百八十餘里,自黃河逆水至中灤,陸運至淇門,其難蓋不可言。況運粟不多,不足以供京邑之用。於是遂有海運之舉。然海道風濤不測,損失頗多。故又自任城開河,分汶水西北至須城之安民山,入清濟故瀆,通江淮漕,經東阿至利津河入海。由海道至直沽,接運至京。任城,今之濟寧州也。須城,今之東平州也。其後海口沙壅,又自東阿陸運二百餘里至臨清,始入御河。其難尤不可言。時有韓仲暉、邊源輩各出己見,相繼建言,乃自安民山開河直抵臨清,屬於御河,而江淮之漕始通矣。然當時河道初開,不甚深闊,水亦微細不能負重載,所以又有會通河止許一百五十料船行之。禁海運之初,歲止得米四萬六千餘石,其後歲或至三百餘萬石。會通河所運之米,每歲不過數十萬石。終元之世海運不罷。

國初定鼎金陵,惟遼東邊餉則用海運,其時會通河尚通。今濟寧在城閘北岸見有洪武三年曉諭,往來船隻不得擠塞。閘口石碣尚在。至二十四年,河決原武,漫過安山湖,而會通河遂淤。自是江淮舟船始不至御河矣。永樂間肇造北京,糧道由江入淮,由淮入黃河,水運至陽武,發河南、山西二布政司丁夫,旱路搬運至衛輝,上船由御河水運至北京,亦不可謂不難矣。後得濟寧州同知潘叔正建言,工部尚書宋禮等提督,始開鑿會通河。潘之建言止為濟寧州,往北旱站遞運。軍需等項艱苦,欲開此河以省民力耳!初未嘗言開此漕運也。河成,宋尚書禮建言始從會通河漕運,而海運於是乎罷。當會通河漕運之初,又得平江伯陳瑄於兒河道事宜莫不整頓,所以至今京儲充羨,不至缺乏者。會通河之力開鑿經理以底於成者,斯又數君子之力也。此出刑部侍郎三原王公恕《漕河通志》,節其要語記之。

漕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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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運定規,每歲運糧四百萬石,內允運三百三十萬石,支運七十萬石,分派浙江、江西、湖廣、山東各都司、中都留守司,南京、江南、江北、直隸一十三把總管轄,各衛所旗軍領運。浙江都司運船共一千九百九十九隻,每船或軍十名,或十一名,或十二名,共該旗軍二萬一千六百七十名,每船大約裝運正米三百石,連加耗四百餘石,共該裝運七十餘萬石。該運糧者,杭州前、杭州右、海寧、溫州、台州、處州、寧波、紹興凡八衛,海寧、金華、衢州、嚴州、湖州凡五所,其餘沿海備倭衛所俱不運糧。自宣德八年裏河漕運到今皆然。運船每五年一造,每一船奏定價銀一百兩,軍衛自備三十兩,府縣出價七十兩。兌運者,各衛所軍駕船至府縣水次倉兌糧,起運京倉通州倉交納;支運者,原係民夫民船運至淮安、徐州、臨清、德州四倉,軍人駕船於四倉支運京通二倉。近年又有改兌之名,蓋免民起運淮安等倉,加與耗米,就令軍船各到該運府縣兌糧,直抵京通二倉也。

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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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樂間,平江伯陳公瑄把總海糧儲,共一百萬石,時未有總兵之名。十三年,裏河漕運加至五百萬石,統各處一百七十餘衛,後以湖廣、浙江、河南、山東各都司所屬,茶陵、臨山、彰德、濟南等衛地遠省之,每歲止運四百萬石。洪熙元年,始充總兵官督運,鎮守淮安,此設總兵之始也。宣德四年,同工書黃福計議,於徐州等處立倉,令官軍接運。六年掛漕運之印。八年公薨,以都督僉事王瑜、都指揮僉事吳亮充左右副總兵同管。正統四年,專以馬興充總兵,湯節充參將,此設參將之始也。景泰二年設左僉都御史,王竑同管。此文臣總督漕運之始也。

通惠河,元郭守敬議開,引昌平白浮村神山泉,過雙塔榆河,引一畝玉泉諸水進都城,繞至通州,置閘以宣節之,後漸淤廢。嘉靖間,準御史吳仲議修築,立五閘,閘置剝船六十,每米一石減陸,輓費銀四分五釐,歲省漕夫腳價銀十萬餘兩,此其可用吳仲之疏甚詳可考也。

儀真舊設臨江諸閘,複新攔江閘於江口,引潮水以濟諸閘,且便停舶。瓜州近設瓜口閘於西江嘴,諸壩之利也,亦攔江遺意。瓜州舊有通江閘,後尋廢。瓜口既設,似與儀真不異,辟通江,與十壩並發,不亦可哉?裏河運船十年一造,江南船五年一造,以往回越壩耳!

江勢至京口頗下,丹陽一帶裏河每患淺,練湖高據欲厚所瀦,而時洩之,不為無濟耳!會同河,元至正二十六年開,漕東南之粟以罷海運。始元漕至濟寧,舍舟陸行數百里,入臨清衛河;後由濟寧開渠直抵臨清,復於兗州城東築金口壩,竭泗水注濟寧,蓋濟寧地獨高故也。洪武二十四年,河決原武縣黑洋山,由舊曹州兩河口漫過安山湖,而會通河乃淤。永樂九年,尚書宋禮浚通之,十三年複罷海運。用老人白英策,築壩於東平州之戴村社,橫亙五里,遏汶水東流入海。故道令盡出南旺,以三分之一南流,二注於北。引汶之策,元已用之。今則汶水全至,所慮幹旱水微,諸泉不應,會通亦非常恃之道。元亦借黃河水以濟之,而近來患在於河一至而運河即淤。此河之不可濟於運,誠為消長相持之勢也。

江中運道之徑,自常州西得勝新河出江,或孟瀆出江,入泰興白塔河,出揚州灣頭鎮,省瓜州搬壩之費,但江洋畏盜,警限時掣。鎮江、儀真衛通州所軍之半,截守泰興靖江,江洋漕皇可通也。

天下運船,凡一萬二千二百有奇,原設廠。淮安造者十九,臨清造者十一。近移臨清所造於淮安,又分淮安所造於浙江、湖廣、江西、南直隸等府,各順所便。竊意山東總遮洋總尚於臨清便,江南上江總尚於龍江關便。

弘治二年,河決張秋,都御史劉大夏治於上流,疏孫家渡河三十里,四府營河十里,築禦河長堤,起河南胙城,盡徐州,經滑、長垣、東明、曹、單諸縣,長三百六十里。

尚書宋公禮疏鑿會通河。先是洪武二十四年河決,而會通河遂淤。自濟寧至臨清三百八十五里,舟楫不通。宋尚書極力多方疏鑿,成祖一意委任之。永樂十年,始議會通河攢運北京,宋公奏狀甚詳且悉,故十二年遂罷海運。而平江伯亦疏鑿淮陽一帶,南北遂會通矣,至今為國大利。宋公功當第一,後因微過,朝廷督責之,革其冠帶,止服儒巾治事,其權中微,而平江之功愈彰。故今人惟頌陳而不及宋。丘文莊公過會通河有感,賦詩曰:清江浦上臨清闡,簫鼓叢祠飲餕餘。幾度會通河上過,更無人語宋尚書。後王主事始請於朝,祠祀於分水龍王廟之偏,亦略足以昭示來者也。

海運論丘瓊山學士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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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運之法,自秦有之。唐人亦轉東吳粳稻給燕幽,然亦給遠方之用而已。用以足國,則始於元焉。初伯顏平宋,命張瑄等以宋圖籍自崇明由海道入京師。至元十九年,始建海運之策,命羅璧等造平底海船運糧,從海道抵直沽。是時猶有中灤之運,不專於海道也。二十八年,立都漕運萬戶府以督歲運。至大中,以江淮江浙財賦,府每歲所辦糧充運,以至末年專仰海運矣。海運之道其初也,自平江劉家港入海,至海門縣界,開洋月餘始抵成山。計其水程,自上海至楊村馬頭,凡一萬三千三百五十里。最後千戶殷明略者,又開新道,從劉家港至崇明州三沙,放洋向東行,入黑水大洋,入界河,當舟行風信有時,自浙西至京師不過旬日而已。說者謂其雖有風濤漂溺之虞,然視河漕之費,所得蓋多,然終元之世海運不廢。我朝洪武三十年,會通河通利,始罷海運。考《元史•食貨志》論海運有云:民無挽輸之勞,國有蓄儲之富,以為一代良法。又云:海運視河漕之數所得蓋多。作元史者皆國初史臣,其人皆生長勝國時,習見海運之利,所言非無所征者。竊以為自古漕運之道有三:曰陸,曰河,曰海。陸運以車,水運以舟,而皆資乎人力,所運有多寡,所費有繁省。漕河視陸運之費省十三四,海運視河運之費省十七八。河漕雖免陸行,而人挽如故。海運雖有漂溺之患,而省牽率之勞,較其利害,蓋亦相當。今漕河通利,歲運充積,固無資於海運也。然善謀國者,恆於未事之先而為意外之慮。今國家都幽,蓋極北之地,而財賦之入皆自東南而來。會通一河譬則人身之咽喉也,一日食不下咽,立有死亡之禍。況自古皆是轉搬而以鹽為傭直,今則專役軍夫長運,而加以兌支之耗。歲歲長運,儲積之糧雖多,而征戍之卒日少,食固足矣。如兵之不足,何迂儒為遠慮,請於無事之秋?尋元人海運之故道,別通海運一路,與河漕並行。江西、湖廣、江東之粟,照舊河運,而以浙西東瀕海一帶由海通運,使人習知海道,一旦漕渠少有滯塞,此不可來而彼來,是亦思患豫防之先計也。家居海隅,頗知海舟之便。舟行海洋,不畏深而畏淺,不慮風而慮磕,故製海舟者必為尖底,首尾必俱置柁。卒遇暴風,轉帆為難,亟以尾為首,縱其所如。且暴風之作,多在盛夏,今後率以正月以後開船,置長篙以料角,定盤針以取向,一如蕃舶之制。夫海運之利也,以其放洋;而其險也,亦以其放洋。今欲免放洋之害,宜預遣習知海道者,起自蘇州劉家港,訪問傍海居民、捕魚漁戶、煎鹽灶丁,逐一次第踏視海涯,有無行舟潢道、泊舟港汊、沙石多寡、洲渚遠近,親行試驗,委曲為之設法。可通則通,可塞則塞,可迴避則迴避,畫圖具本以為傍。海通運之法,萬一可行,是亦良便。若夫占視風候之說,見於《沈氏筆談》。每日五鼓初起視,星月明潔,四際至地,皆無雲氣,便可行舟,至於巳時則止,則不遇暴風矣。中道忽見雲起,即便易柁回舟,仍泊舊處,如此可保萬全,永無沉溺之患。萬一言有可采,乞先行下閩、廣二藩,訪尋舊會通蕃航海之人,及行廣東鹽課提舉司歸德等場,起取慣駕海舟灶丁,令有司優給驛遣。既至訪詢,其中知海道曲折者,以海道事宜許以事成加以官賞,俾其監工,照依海舶式樣造為運船,及一應合用器物,就行委官,督令其人自蘇州歷揚、淮、青、登等府直抵直沽濱海去處,踏看可行與否。先成運舟十數艘付與駕使,給以月糧,俾其沿海按視經行停泊去處,所至以山島港汊樹票幟,詢看是何州縣地方,一一紀錄,造成圖策。縱其往來十數次,既已通習,保其決然可行無疑,然後於崑山太倉起蓋船廠,將工部原派船料差官於此收貯,照依見式造為海運尖底船隻,量定軍夫若干,裝載若干。大抵海舟與河舟不同,河舟畏淺,故宜輕;海舟畏風,故宜重。假如每艘載八百石,則造為一千石舟,許其以百石載私貨,三年之後軍夫自載者三十稅一,客商附載者照依稅課常例,就於直沽立一宣課司收貯,以為歲造船料之費。其糧既從海運,腳費比漕河為省,其充支之加耗宜量為減殺。大約海舟一載千石,則可當河舟所載之一二。河舟用卒十人,海舟加五或倍之,則漕卒亦比舊省矣。比又非徒可以足國用。自此京城百貨駢集,而公俱足矣。考宋朱子文集,其奏劄言廣東海路至浙東為近,宜於福建、廣東沿海去處招邀米客。《元史》載順帝末年,山東、河南之路不通,國用不繼。至十九年議遣戶部尚書貢師往福建,以閩鹽易糧給京師,得數十萬石,京師賴焉。其後陳友定亦自閩中海運,進奉不絕也。況今京師公私所用,多資南方貨物之來。若於運河窄淺,舳艫擠塞,腳費倍於物直,貨物所以踴貴而用度為難。此策既行,南貨日集於北,空船南歸者必須物實,而北貨亦日流於南矣。今日富國足用之策,莫大於此說者。若謂海道險遠,恐其損人費財,請以元質之。其海運自至元二十年始至天歷二年止,備載逐年所至之數,以見其所失,不無意也。竊恐今日河運之糧,每年所失,不止此數。況海運無剝淺之費,無挨次之守,而其支充之加耗每石須有所減,恐亦浮於所失之數矣。此策既行,果利多而害少,又量將江淮荊湖之漕折半入海運,除減軍卒以還隊伍,則兵食兩足,而國家亦有水戰之備,可以制服邊海之夷,誠萬世之利也。

宋末襄鄧之師日急,當事諸人坐視而不救。金履祥進「牽制搗虛」之策,請以重兵由海道直趨燕薊,則襄樊之師將不攻自解。因備敘海舶所經,凡州郡聚落,下至巨洋,別難易遠近,歷歷可據,宋不能用。後朱清、張瑄獻海運之策,其諸經海道視履祥先所上書咫尺無異,人始服其精確。宋季亡賴相聚鈔掠海上,朱清、張瑄最為雄長,廷議招懷,令部其徒屬為防海義民。後建言海漕,試之良便。上注意向之父子致位卿相,弟侄甥婿皆大官,富貴遍天下,意氣盈滿,同時夷戮殆盡。

海運緣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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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運之由,說者謂自宋室末年亡賴鈔掠,有朱清、張瑄者最雄,部曲曹伍,富民苦之,崇明鎮特甚。官若捕急,引舟東行,三日夜得沙門島,又東北過高句麗水口,見文登,夷維諸山,又北見燕山與碣石,往來若風,與鬼影跡,不可得捕。稍怠,則復來,亡慮十五六。辶歹私念南北海道,此固徑直不逢淺角識之。元兵興事招懷,授清、瑄以官資,令部其徒屬為海防。江南既附二人,授千戶,時方挽漕東南供京師,運河淺隘不可以舟,百里五十里輒為瀦水。又絕江淮溯泗水,呂梁、彭城古稱險處,會通河未鑿,東阿、茌平道中車運三百里,轉輸艱而靡費重。二人者建言海漕,試之良便。初年不過百萬石,後乃三百萬石。則元之海運糧儲,以為古來未有,自朱清、張瑄始。按杜工部出塞詩云:漁陽豪俠地,擊鼓吹笙竽。雲帆轉遼海,粳稻來東吳。又昔遊云:幽燕盛用武,供給亦勞哉。吳門持粟帛,汛海淩蓬萊。如此則唐時已有海運,朱清、張瑄特舉行之矣。抑或循其故道耳!李文達公《薊州開運碑紀》亦云:唐神龍中,於漁陽、開平虜渠傍海,穿漕以避難,當時便之。則海運唐已稱便,非始於元,但元建都於燕,海漕獨盛。故行之既久,歲運東南米五百萬石,至京師之直沽。王懋德詩曰:極目滄溟浸碧天,蓬萊樓閣遠相連。東吳轉海輸粳稻,一汐潮回集萬船。後因盜賊之梗,中原騷擾,不免假海運於士誠。我太祖皇帝洪武四年,因討王保保、納哈出,用兵遼東,乃命靖海侯吳禎統舟師數萬以戍之。禎由登州轉運糧餉,海道險遠,人用艱虞。禎調度有方,泛彼風濤如履四達,仍詔山東儲糧以給之。至永樂、宣德始止定鼎元都,軍國之費全仰東南民之轉輸,悉憑河運,民得休息,誠為至筭。然黃河遷變而水道不常,山東水源固多,但遇亢旱亦淺。設有梗之,何以處之?然則海運之議似亦當預知,而在今日不可已者。吾嘗備考海道,當自太倉、崇明、海門、劉家港、三沙、黑水、成山、沙門諸島西傍壖直抵直沽,比之河運,經四十有三驛,難易久速判矣。惟海運船舶數多,海中沙門、大謝、龜歆、烏湖諸島港汊窄狹,不可泊處,恐轉動衝激,損壞必多。法當晝夜兼行,不容停止。倘值颶風狂發,即宜轉舵卸蓬,傍施鐵錨安船,任其所適。俟其平順,乃可啟行。記更程之遠近,索前途以再往,亦惟艱矣。濱海水商操舟如神,且南北風勢各有信期,若以四月發運,則六月初可至直沽。十月回船,則十二月復還。故處用此六個之月,乘其風信之便,天心助祐,人謀與能。況湖廣、江西、兩浙、應天、蘇松、淮揚等府本色糧米,尚該二百八十三萬五千三百餘石,計用河船八千六百隻。俱該過淮,由洪入閘之數,沮於水淺而不可舉移,京軍待餔而以日為歲。果行海運,止得用船五千,其餘三千六百,不用者可以紓吾民也。前米二百八十三萬五千三百餘石,每石各加耗米七斗,海運行每石只用三斗,積剩耗米一百一十三萬四千一百二十石,海運軍可用九萬人。比之河運,殆減其半。與夫四十三驛,協運軍夫、管閘人役殆不止十餘萬,又可以紓吾民也。海運軍卒人一當三,所造船器最利陸用,其抯海寇,服鮮威,伸日本、百濟、新羅,與夫福餘、渤海又不可言也。況遼東、直沽同一運道,陳瑄所立海上高丘尚存,舟行停泊不患膠淺,可以查考。此亦預備之一說也。

海運之道有三:一自南京龍江關,一自福建布政司長樂港,一自太倉州劉家港開船。俱經揚子江口,盤轉黃連沙嘴,望西北沿沙行使約半月或一月餘,歷淮口入山東界,過安東、靈山、膠州、浮山、望延真島、九峰山向北一帶,連去有勞山、赤山二處,皆有島嶼可以拋泊。勞山北望有北茶山、白蓬頭、石礁一路,橫開百餘里,激浪如雪。即便開使或復回,望東北行使,北有馬鞍山、竹山島,南可入拋泊,北是旱門,亦有漫灘可拋泊,但東南風大不可維繫。北向為成山,如在北洋官綠水內,好風一日一夜,正北望見顯神山,西見赤山、九峰山,西南洋有北茶山、白蓬頭,即便複回望東北行使,好風半日便見成山,轉過望正西行使,前有雞鳴嶼,內有浮礁一片可避,往西有夫人嶼,不可在內使船。收到劉公島西小門,可進廟前拋泊。劉島開洋正西行使,好風一日到芝罘島,東北有門可人,西北離有一百餘里,有黑礁一片,三四畝大,避之,收到八角島,東南有門可入。自芝罘島有好風半日,使過株直口,有金嘴石衝出,洋內潮落可見,避之,至新河海口到沙門島,東南有淺可挨深行使,南門可入,東邊有門,有暗礁二塊,日間可行。西北有門可入,廟前拋泊沙門島,開洋望北徑過鼉磯山、欽島、漠島、南半洋、北半洋,到鐵山洋,往東收旅順口,東收黃洋川,西南嘴有礁石。一路山東進口,過黃洋川東收,平島口外有五個饅頭山,進口內拋泊。南邊一路老岸外洋有一孤望成兒嶺,盡東望有三山,正中進入,內有南北沙帶一條相連,陡岸深水,可以拋泊。三山西有南山,收進青泥窪,西有松樹,島北有孤山。東北望見鳳凰山便是和尚島,峰墩下占西有礁石,西北有倉廟,外有淺灘,亂礁避之。三山北看青島一路,山望海駝收黃島、使島,若鐵山往西收洋頭窪雙島,有半邊山艾子口,望塔山看,連雲島東北看,蓋州一路山看,鹽場西看,寶塔臺便是,梁房口進入三義河,抵直沽交卸。

海運之道,初元伯顏議自上海平江劉家港入海,經揚州路通州海門縣黃連沙頭萬里長灘開洋,沿山嶴而行,抵淮安鹽城縣,曆西海州東海縣、密州、膠州界,放靈山洋,投東北路,多淺沙,行月餘,始抵成山。計其水程,自上海至楊村馬頭凡一萬三千三百五十里。至元二十九年,朱清等言其路險惡,複開生道。自劉家港開洋,至撐腳沙,轉沙嘴,至三沙揚子江口,過匾擔沙大洪,又過萬里長灘,東行至血沙,北放大洋至青水洋,復轉東經黑水洋至成山。過劉島至芝罘、沙河二島,放萊州大洋,抵界河口。其道差為徑直。至正三十年,千戶殷明略又開新道。從劉家港入海,至崇明州三沙放洋,向東行入黑水大洋,取成山,轉西至劉島,又至登州沙門島,於萊州大洋入界河口。當舟行風信有時,自浙西至京師不過旬日,比前二道為最便雲。

考之《唐史》:鹹通中,征南蠻,陳璠石建海運策於閩廣之間。宋治平中,鄧潤甫之為察訪使,請以山東之粟轉輸河朔,以為濟時之具。及陳曙之知登州,請漕江淮之米轉輸之境內,所活甚眾。及元世祖取江南,用伯顏之計,令張瑄、朱清領歲運。

國初,以陳萬戶領歲運,一運於遼東,一運於燕京。洪武三十年,海運糧七十萬石,給遼東軍餉。永樂初年,海運糧七十萬石至北京。及十三年,會通河通利始罷海運,猶存運於遼東者,軍需之艘二十一隻。

海道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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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至元二十年,克取江南。二十一年起,運海糧擢用朱清、張瑄萬戶之職,押運糧船三萬五十石,賜立海道萬戶府千戶所百戶虎符銅牌素銀牌麵,各領品職成造船隻。大者不過一千,糧小者三百石。自劉家港開船,出揚子江,盤轉黃連沙嘴,望西北沿沙行使,潮長行船,潮落拋泊,約半月或一月餘始至淮口。經過膠州、海門、浮山、勞山、福島等處,沿山一路,東至延真島,望北行使轉過成山,望西行使到九洋,收進界河,兩箇月餘纔抵直沽。委實水路艱難,深為繁重。二十六年,增益糧米八十萬石。是歲正月裝糧在船,二月開洋,四月到於直沽交卸,五月回還,復運夏糧,至八月又回本港,一歲兩運。是時船隻鮮少,人民恐懼。二十七年,朱萬戶躬請長興李福回朝奉押運指引,自揚子江開洋,落潮往東北行使,出離長灘至白水綠水,經至黑水大洋,望北尋望延真島,使轉成山正西行使,流入沙門島,開放萊州大洋,收進界河,遠不過一月之期,近不過半月之限,俱至直沽。以漕運利便,是歲加封朱萬戶為浙江省參政,張萬戶為浙江鹽運司都運之職。每歲專從此道駕使船赴北京,將及二十餘年。至大德七年,當蒙官司招顧,兩浙上戶造船運糧,腳價一十一兩五錢,分撥春夏二運。延祐以來,各運海船大者八九千石,小者二千餘石,是以海道富盛,歲運三百六十萬石供給京師甚為易便。迤南蕃海船皆從此道貢獻,放效其路矣。以準備緩急言之,如遇順風,使帆之時,水勢顛猛,便減帆幔,投奔港汊稍泊,不得貪程,恐風勢不止,天時昏暮,迤逞前行不知宿泊,多有疏失,不可不知。遇順風正使帆間,忽轉打頭風,便當使回風尋港汊為穩,勿得當洋抵睡,指望風息,恐致疏虞。如緩急猝,暴風奔港灘不及之時,急搶上風,多拋鐵貓,牢繫繩纜。如重載船,則頻頻點看水倉,怕有客水侵入,隨處劄念。如小船,則看風色何如,別尋泊處。如春夏間,於港汊內泊船,須要多用壯繩,深打樁橛,不以早晚,恐有山水發洪衝突之患。

海舟宜加警。風迅之期,歲凡仲春,東南風始迅,番舶乃北行,入夏風尤迅,海人名船舶風,日可行數百里。

海運膠萊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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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淮河入河,北岸隔一里為支家河,可開通,經新溝至安東縣,有澳河、向水、三義,俱臨淮可通。東則有東連河、朱家河、白家溝、七里河流入淮,又東有鹽場河、平望河、界官河、牛洞河、車軸河流入海,俱宜築塞。中有遏蠻河,在淮海之交,可置閘,以殺水勢;西則有沭陽水溷而為大湖傳湖,又有楊家溝西漣河,崔家溝古閘河皆入漣河。水道自支家河至漣河海口,計三百八十里,入於海。由海州贛榆至山東界,歷安東衛石臼所、夏河靈山衛、膠州瞭頭營,至麻灣海口,計二百八十里。隔馬家灣五里,可以開通,經把浪廟新河口、店口,杜陳村小閘、戴高劉家大閘,王朱杜家小村至平度州,又經窩鋪停口大成昌渠、小閘新河,集秦家莊海滄口至大海口,計三百七十五里,大海口至直沽四百里,通計一千四百三十五里。

《輿地誌》雲登萊本海運故道,然勢險難圖。稽之往跡,平度州東南有南北新河,水源出高密縣,至膠州分為二流,北河西流,入萊之海倉口入海,以其自膠抵萊,故曰膠萊。蓋元時所浚,可避迤東海道數千裏之險。世固未能舉其說也。嘉靖十一年,巡按禦史方遠宜巡曆東萊,訪茲遺蹟,乃檄使采詢,直抵淮海始得其詳,為圖表之。於是水源之通塞,山川之險易,道路之遠近,閘壩之廢置,若指掌然,嗟乎!使漕運常通無容議矣。萬一有梗塞焉,海運其容已耶?海運行,則膠萊之故道不可不復矣。

平度州東南境,有南北新河。元時所開,以避海運放洋之險。其水源發高密,至膠州分流為南北新河,自膠州入新河,行二百四十里至萊州之海倉入海,自迤北新河店置閘以達安東,止八十甲可通海。此河通免登萊大海,一繞千里,其便無量,惜歲久盡塞。今副使王獻力主開復,並於馬家濠鑿山麓通之。苦工浩且人溺便安,未及告成,此不可終已也。又聞之萊州守南皮湯賓云:新河東自膠州,歷昌邑濰縣西北出界河口,只有八十里,內六十裏海潮日到,其二十里淤塞。舊時閘壩規制俱在,至小直沽甚易易也。愚聞之劉白川憲副亦云,其談尤詳確。

海運憚文登南之成山、登州北之沙門,此兩險多磧,又成山突出,當東洋之衝,沙門旋扼處北洋之腹,宜無靖勢。新河一開,可避兩險,不爾則古濰水及沽尤河皆可免於成山、沙門。方今山東會通漕河整脩靡萬,移以盡力,於斯何弗可為也?

太祖時,遼東邊餉海運給之,今山東輸納亦由海上進界河口,淮安米貨直可運至萊州界。

新河之議蕭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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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之漕有三:曰河、曰陸、曰海。然各因時以制宜,量勢以制便,要在通利而已。夫漢都長安,唐都關中,阻河據渭,以東臨齊魯荊吳。其挽輸為稍易,宋都洛陽,汴水旁及,四達之地也,其挽輸為最易。元都燕京,去江南極遠,而漳禦江淮,勢不相屬,其挽輸為稍難。故運道易者,則河陸致輸;難者則浮海入貢,何哉?其勢然也。我太祖高皇帝嚐以七十萬石餉遼東。成祖文帝帝初年,以七十萬石至北京,亦由海以達也。至十三年,工部尚書宋禮發丁夫十萬餘疏鑿會通河,運道通利乃始專向河漕,罷絕海運矣。於是百八十年來挽輸之卒千里踵接,湖湘江淮之徵,萬艘雲集,軍無覆溺之虞,倉有儲積之富。猗與休哉?誠千萬世大利也。而議者或欲習海運以復舊,或欲疏膠萊新河以並漕,何哉?蓋京師天下腹心也,郡縣猶支體也,運漕猶咽喉也,故積貯者生民之大命也,轉輸者朝廷之急務也。即一旦或有意外之虞,沙滯金龍之口,河浮原武之涯,則泗沂洸汶之流皆不足恃,而清濟之間為咽喉之梗矣。浚治不及施,其巧排決;不及展,其工將何賴?以善其後。與夫海運由安東循靈山,歷陳家之島邊岸而來,則觸浮勞之險,放舟大洋,入黑水夾延真白蓬,經芝芣沙門,則蹈萬里濤湍之害,未易輕涉也。其故道難在,閑習雖便,亦未可以輕議也。此新河之議,所以匿執事之慮也。夫新河南至麻灣,北至海倉,其間相距者纔三百餘里耳!非遠若漾海數千里之阻也。下款三沙之洋,上接三山之渤海濤流,入其勢自然非若引汶絕濟,強決細流以畜注也。此固元人之所為經理而未成者也。然究其所難,鑿者獨馬家壕之石底耳!今馬家壕聞已浚渠矣。壅塞者通,而建八閘以相漕引矣。九穴之湖,張魯白現諸水已決,引而經流矣,江淮商貨已達麻灣之處矣。是垂成之功可乘之勢也。昔丘濬謂會通河蓋天假元人之力,為我國家之用。斯新河也。又非元人為我經略之前驅。與不然,何向之疏鑿?未通者,今始有成功之漸也,嚐考我朝初浚會通河,工部尚書宋禮、刑部侍郎金純矢忠畢能,積數年之勞,動數十萬之眾,經數百里之地,而運道始達。然不以為勞者,誠惟國家之急而建萬世之功也。今新河有易乘渠隄,起滎陽至海口千餘里,以分河汴之流。故不計穿引之勞,以尋河渭之便者,鄭當時之勳也。不憚千里之役,以疏河汴之勢者,王景之能也。當時稱便,後世利之。夫新河在膠萊之間,其地脈固相屬也。靈山小竺之崖邊海之處,而運輸之故道也。海倉之口,直沽之近徑也。由天津直沽以泊新河,固燕齊轉販之熟途也。今聞浚者已及三百里,所未通者數十里之泥沙耳!非必起滎陽海口千里之役也,非若自長安傍南山穿渭之難也,而轉輸甚易,漕輓為便。昔丘浚申海運之說;謂河運雖通,人挽如故。海道雖險,而省減十倍。若新河成,則省減尤多,而永無海患。此有識者所以過計而申其議也。若心尋常而守之,是漢渭渠無用穿,而滎陽海口治隄之卒不足發矣。夫利者,聖智之所必趨也;患者,賢哲之所必計者也。見利而動,慮患而防,所以成大業而裕後世之大猷也。故會通河者,經遠之大利也。新河者,權宜之一策也,此業一定,而世世可無患矣。庸可弗議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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