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集/卷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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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山集巻一
[編輯]○五言古
[編輯]鳴鳯岀丹穴，五采耀晴旭。
朝飲瑤池流，暮棲崑山木。
和聲六律備，靈德百禽伏。
重華去已久，淳風何由復。
不聞夔樂諧，但復楚歌促。
梧枝霜不蕃，竹實冬未熟。
愧彼梁間燕，雙雙托華屋。
積流會澄川，浮沙亘長洲。
上有佳樹林，下有良田疇。
漁樵自成村，桑麻翳榛丘。
犬吠林巷深，鳥鳴田舎幽。
落日負耒歸，涼飈蕩輕舟。
斯人亦何為，樂哉以優游。
羇懐迫道路，悵望徒淹留。
木落天正寒，山空日將暮。
荒村倦鳥歸，亂水行人渡。
窮年滯草莽，短褐被霜露。
晚宿依田家，主人情亦故。
汲井泉滿澗，燒竹煙在戸。
鐘殘溪上村，月照堦前樹。
濁酒初潑醅，嘉蔬亦時具。
且慰飢渴懐，況諳村野趣。
老翁八十餘，有子役征戍。
秔稻歳暮收，官司日加賦。
我願息兵戈，海宇重農務。
愧乏經濟材，徒然守章句。
蠨蛸網我戶，蟋蟀號我壁。
被褐不掩脛，採薇豈充食。
歳有飢寒憂，巷無車馬跡。
豈知曠逹觀，不以貧病迫。
昔聞孔顔聖，亦有陳蔡厄。
澹然忘世慮，弦歌自朝夕。
蓬門有一士，被褐恆苦飢。
朝飲南澗流，暮食西山芝。
雖有二頃園，蕪穢亦不治。
妻子共寂寞，彈琴詠詩書。
荒林積雪深，古屋炊煙遲。
髙臥自有適，何必他人知。
慕榮非素心，在野甘自晦。
泉分九井注，門掩千峰對。
犬吠秋草根，鶴鳴白雲外。
茅簷有濁醪，田翁夜相會。
季秋霜露降，草木日已衰。
暮登城門丘，遙望滄海涯。
鳥鳴求其羣，況在逺別離。
美人美如玉，夢寐恆見之。
飄蕭紫鳯毛，照耀珊瑚枝。
海水不可越，丹砂詎能期。
灎灎杯中酒，泠泠桐上絲。
豈無一日歡，念子來何時。
少壯難合併，流光倐如馳。
悠悠逝川歎，渺渺停雲思。
涼葉墮微風，秋山正蕭爽。
天寒獨鳥歸，日夕百蛩響。
偶從桂樹招，遂有桃源想。
石磴閴無人，山猿自來徃。
暮歸山色昏，濯足月在澗。
衡門棲鵲定，暗樹流螢亂。
妻孥候我至，明燈供蔬飯。
佇立松桂涼，疎星隔河漢。
仙崖蓄靈異，怪石盤空曲。
一水隔花源，千峯入茆屋。
金芝暖逾秀，瑤草寒更緑。
雲中武夷仙，一一顔如玉。
白馬去不歸，玄猿呌相逐。
昔陪丹丘侶，酣歌紫霞谷。
鷄鳴洞天曉，落月在林木。
空瞻仙子髙，舊夢那可續。
荒林激悲風，日入對樵牧。
佇立望歸雲，解衣田舎宿。
東家少年子，挺挺七尺軀。
適遭風塵起，應募趨名都。
明甲金鐵堅，寳刀冰雪如。
朝隨霍嫖姚，暮逐李輕車。
手挽二石弓，腰懸雙虎符。
擊刺當萬人，飛揚凌八區。
椎牛會賓客，考鼔吹笙竽。
意氣擬卿相，光輝生里閭。
西鄰有迂士，白首講玄虛。
貧無擔石儲，富有萬巻書。
漁人騁技巧，長網截大川。
萬魚不能脫，已知數當然。
傾城食鮮膾，維舟洗腥涎。
猶有鮫鰐存，食人市門邊。
早出未開關，暮歸常待渡。
誅求尚多門，辛苦在長路。
浩浩川上波，蕭蕭道旁樹。
百役幾時休，臨流愧鷗鷺。
吾生何為者，老以拙自名。
眼拙揺空花，耳拙起虛鳴。
手拙持戰栗，足拙方欹傾。
寸心更苦拙，百事無一成。
語言拙少味，交逰拙寡情。
學拙志慮耗，道拙憂患並。
行當死於拙，掩骨依先塋。
傍人笑我拙，我拙亦有程。
聖賢既不辭，愚下孰敢爭。
孔子拙陳蔡，伊尹拙割烹。
呂拙釣尚直，陶拙琴無聲。
夷齊拙不食，古道誰人行。
我拙不有命，我拙自有誠。
寧甘抱拙枯，不作背拙榮。
傳拙與子孫，用拙盡平生。
猛虎在前林，羣豕踐我黍。
飢來搏食之，絶跡秋田裏。
虎非獸之良，推功及田父。
流傳不可忘，南村朝祭虎。
祭虎虎何功，云能食封豕。
封豕善遁藏，充觴得仙麂。
仙麂雖馴良，入口那復吐。
虎去不復來，居然暴禾黍。
○七言古（長短句附）
[編輯]茆屋溪頭紅葉村，石樑秋水清無痕。
枌榆過雨鳥鳴澗，秔稻如雲山對門。
老翁日髙睡未起，稚子讀書窗戸裏。
干戈如此賦斂煩，雞犬晏然鄉曲喜。
山中酒熟黃花開，仙人候我芙蓉臺。
雲林今夜好明月，擬跨幔亭黃鶴來。
旭日未出羣山昬，蒼茫楚江多白雲。
芳洲無人採蘅杜，落花飛絮春紛紛。
晴嵐滿戸漁家曉，花枝彷彿聞啼鳥。
巫陽夢斷三峽空，湘渚愁深九疑小。
文彩風流髙尚書，如此江山歸畫圖。
平蕪煙藹水空濶，隂壑松檜天糢糊。
左司郎官何處得，髙堂紫翠生春色。
是中宜有五湖人，一葉扁舟蕩空碧。
風塵兵革浩茫茫，對此便欲歌滄浪。
碧梧翠竹生髙岡，豈無彩鳯鳴朝陽。
南溪白雲白如練，萬壑松蘿對山縣。
幽人結屋溪上居，稚子過庭能讀書。
清流美竹秋瀟灑，棐几明窗日閒暇。
坐中徃徃見樵漁，門外時時駐車馬。
盛世絃歌比屋聞，淮南兵革又紛紛。
平川戰血流成海，白日妖氛漲作雲。
一自離家從部曲，夢繞故山煙水緑。
被褐愁趨戎馬羣，牽蘿誰補南溪屋。
近隨都尉入關中，逺逐嫖姚樹戰功。
匣底笑看三尺劒，尊前起舞萬人雄。
三年留滯關山外，環堵蓬蒿果安在。
荒林猿鶴怨秋風，落日魚龍愁逺海。
時清方且歸去來，他鄉道路多塵埃。
有才未必長在野，君王已築黃金臺。
遙峯蒼蒼松檜色，澗水無聲晚煙白。
圍棋不見商山翁，伐木那逢會稽客。
行人遙指爛柯山，洞裏羣仙白書閒。
石床對奕豈知久，樵子旁觀殊未還。
執柯卻坐莓苔石，勝負眼前誇得失。
石爛松枯不計年，雲子瓊漿堪度日。
斧柯已爛下山遲，城郭雖存故舊非。
處處桃花無路入，雙雙白鶴背人飛。
仙逰寂寞秋山裏，圖畫千年尚如此。
社稷山河幾局新，地老天荒遺數子。
君看滄海變桑田，一木不支何足憐。
方壺畫山世有名，生紙一幅塗縱橫。
孤峯倚天旭日上，危石拔地秋風生。
壯逰曽來拾瑤草，夢裏武夷清未了。
紫陽五曲石門荒，金老三間茅屋小。
興來故筆起層巒，萬仭嵯峨咫尺間。
龍洞雲煙含宿雨，鶴壇星月滿空山。
武林道士餘三一，來憩松根講周易。
十年不出鬢埀絲，九轉將成眼如漆。
新圖千里寄神交，東南一柱青天髙。
願授神方服石髓，共聽仙樂鳴雲璈。
閒窗持贈深有意，念我衰年住塵世。
便欲呼兒挽鹿車，從此相隨入蒼翠。
道人下筆天機熟，宋末元初冩梅竹。
琅玕箇箇起中林，瓊樹娟娟在空谷。
三花五蘂天然好，直節心虛肯相保。
花光老可費經營，和靖子猷驚絶倒。
兵戈流落存者稀，展玩茆屋生光輝。
羅浮月色忽在手，渭川白雲隨我飛。
此翁亦是英雄輩，事異時非聊自晦。
百年翰墨可流傳，開圖靜與儀刑對。
為農未免租調瘢，從軍可辭刀箭痕。
布衣一日任民社，鞭撻不救肌膚完。
足兵足食萬世計，征衣戰甲無寧歳。
但知城郭倍光輝，誰問閭閻久凋敝。
深機巧宦何為者，暴虐施民自寛假。
山頭白石城下泥，已有行人先問舎。
前車後車相繼摧，滿山枯骨白成堆。
嗚呼古人不可作，自書下考真賢哉。
青城丈人髙入雲，野老未識應先聞。
畫圖朝開拭我目，興入深谷窮其源。
四川號雄觀，五嶽爭推尊。
昔在漢季老仙伯，燒丹井竈今仍存。
二十四治屬呵禁，鬼魅不得侵人羣。
後來肥遁更多士，採芝斸藥深林裏。
樵夫誤到老人村，世代傳流長孫子。
馬卿食祿東南隅，思山願乞明年歸。
祇今聖代重養老，春風會送斑斕衣。
山人養貓俊而小，畏渇憐飢惜於寳。
一鳴四壁鼠穴空，臥向花隂攫飛鳥。
隣家畜犬老更狂，狹路相逢力不當。
吁嗟貓死難再得，惡物居然年命長。
萬方一日綱紀新，四夷重譯來稱臣。
白頭山癯驚且喜，託身兩代耕桑民。
桑田海水千年改，霜木晨星幾人在。
老馬空嘶皂櫪間，驚鴻已出虞羅外。
旁求都邑及山林，兵選三丁儒一丁。
裂荷焚芰別山谷，帶牛佩犢趨邊庭。
萬人坑平百草緑，風雨年年寡妻哭。
縱有生還老退身，疾疢傷殘形不足。
我生不豫功名期，先朝未壯今衰羸。
夕陽漸掛首丘樹，當歌一放誰能悲。
野鷹棲老江邊樹，整刷毛衣矜爪距。
深林未見攫妖狐，近市且知爭腐鼠。
天生羽族誰爾雄，爾德不肖形軀同。
雲霄真骨死炎瘴，來者如斯徃者空。
遙峯蒼蒼白雲白，紅樹黃花間秋色。
三徑曽尋蔣詡居，一區尚憶揚雄宅。
十年不見鶴田翁，逺水長山入夢中。
涼飈散榮逺林靜，微雨濕衣空翠濃。
先生見客幡然出，髪短眉長眼如漆。
窮髙極厚作千年，虛徃實歸凡幾日。
畫圖絶似鶴田秋，不許同行只獨逰。
黃綺正須天子召，巢由底用世人求。
臥病空山連日雪，崖谷平沉髙石沒。
朝暉倚杖坐茆簷，夜氣擁爐燒榾柮。
兵選三丁壯者稀，祗餘翁媼守柴扉。
秋霜早殺空晚稼，寒機盡用無冬衣。
聽説誅求愈悽惻，轉憶承平樂耕織。
暖入狐裘念苦寒，飽分玉食憐飢色。
九折危途一道溪，故人相望阻攀躋。
惜乏籃輿度雪水，安得青鞵踏雪泥。
昨日籃輿不得上，今日籃輿不得下。
天花萬點散長空，白雲一月包青野。
山空雪霽日色微，風前猶作落梅飛。
閬風玄圃在人世，夜景若晝騰光輝。
茆屋閉門愁出入，履破衣穿寒轉襲。
揮毫三復白雪吟，手足凍僵才思澁。
張老屏山賞又新，應披鶴氅對嶙峋。
長篇短幅述清語，定有瓊瑤報故人。
海門五月南風髙，龍驤萬斛如鴻毛。
蓬萊方丈渺何許，但見吞天沃日之。
洪濤龍光蜃氣迷咫尺，夜看星辰朝看日。
居庸如天入海青，玉樓十二通仙靈。
仙人樓居龍袞明，二十八宿風雲生。
山人曽駕遼東鶴，秋入瀛洲採靈藥。
歸來塵土三十年，至今夢想鈞天樂。
十月北風鴻燕翔，羽人遺我雲錦裳。
紛紛霪雨暗八荒，子胡不歸白玉堂。
山人笑與青山別，夜鶴秋猿意悽惻。
有書伏闕救瘡痍，江南小臣如蟻蝨。
吾聞東海百穀王，有如宸居朝四方。
江淮道路日，流血海若率。
職能令海道成康莊。
吳檣楚柁千艘入，白粲紅陳萬倉積。
近傳渤海罷干戈，復道塗山來玉帛。
我歌海上行，送子萬里情。
匣中雙吳鈎，忽作蛟龍鳴。
安得持之獻天子，一掃六合風塵清。
雲煙慘慘春林裏，風雨瀟瀟澗聲起。
荷笠宜耕桑柘村，持竿欲釣桃花水。
吾弟俊年多讀書，生怕軒冕來相拘。
布衣擬就澗邊老，草坐似習山中癯。
朝廷偶説通賢路，州縣臨門逼人去。
秋天嶺海下鷹鸇，落日川原肅狐兔。
清才直氣不入時，坐守古道衝危機。
無人更掃藍澗屋，有墓已題春雨碑。
憶昔下馬扣我門，惠連種豆歸南村。
脫巾漉酒共一醉，秉燭題詩期再論。
人生安得長相見，世事誰知回首變。
惆悵鴒原負急難，淒涼鶴髪甘貧賤。
清尊重對黃花前，更為後會知何年。
菟裘問地君思隠，蛻骨名山吾欲仙。
霞洲玉洞秋風老，更有何人拾瑤草。
因君為我問三蘇，墨池霜菊年年好。
白團誰寫秋風曲，寄我茆齋掃炎燠。
新紈皎潔一尺冰，濃墨淋漓數枝菊。
摩挲雙眼老復明，興入東籬餐落英。
蘇仙筆下雲霧濕，劉侯句裏煙霞清。
一丘養拙南山側，敢擬柴桑舊時宅。
清節誰憐白髪翁，壯懐不倚黃金色。
故人嘉會不可忘，永日清風吹我裳。
長隨懐袖送月影，更入篋笥生虹光。
我昔結屋依雲林，開窻正對浮雲岑。
山花爛漫散春色，崖木慘淡埀秋隂。
籃輿欲徃空費力，十步五步還坐息。
日斜又向茅屋歸，惆悵三年登未得。
范寛生紙寫作圖，中堂忽見遙峯孤。
白雲黃霧自舒巻，濕翠晴嵐時有無。
半空石壁懸飛瀑，下有良田藝桑竹。
買牛春雨早歸耕，莫遣兒孫忘鄉曲。
吾弟虛白居西山學道之七年，歳在庚寅八月初四日，有羽士相過，蓬頭眵目，敝衣破笠，杖懸藥瓢數十，鏗戞有聲。既至門，相見揖讓，周旋之禮頗疎，供茶與粥，俱不入口，翩然即辭而去。明日鄉鄰有至山者云：「昨日有一道人：云自海上來，問西山路去，訪藍道人，投機一宿，不投機即行，沿途施藥，請服之者病輙愈。詢之數十里間同日俱見，遂遍訪求之，竟無及矣。」虛白不勝悵然，蓋其志勤於慕道，仙者特來觀察焉。後數年虛白仙去，其事少知之者，暇日重過林下，有感前事，遂題長句俾有志於道者，知學仙之不妄也。時戊午三月，藍山拙者書。
吾弟再來人，弱齡志神仙。
師事月間老，辛苦二十年。
丹書墨符役神鬼，白日青天致風雨。
元陽真火分濟人，不俾世間羸瘵苦。
西山松栢裏，仙人有舊廬。
白雲長芝草，青霞護道書。
林居圜屋奠八卦，草衣木食參玄化。
宴坐靈龜息漸微，空歌白鶴飛初夏。
青春三十功累成，名列丹臺玉署深。
蓬萊官府案行宻，特遣仙者來中林。
瓢笠過門日當午，一語不合幡然去。
杖藜揮袂風飄飄，迴首雲深不知處。
微言至理豈易逢，仙縁尚隔一塵中。
前程悵望鸞鳯逺，遺蛻偶與蛇蟬同。
學仙求道難如此，拔宅徒勞慕劉許。
我來撫景重興懐，滿林白石空延佇。
送君上京師，懐君來武夷。
黃花開口向我笑，不肯握手趨東籬。
草堂正在藍澗底，年年風雨花如此。
架上殘編落蠧魚，尊中濁酒軋浮蟻。
期君逾月君不來，日日鞍馬驅塵埃。
軍符侯印生白髪，石田茆屋荒蒼苔。
世上功名休便得，有子況能傳父職。
倘入廬山訪社蓮，為報陶潛久相憶。
南州大雪從來少，數日山莊三尺厚。
一點逰塵着處無，四簷明月連宵有。
瓊樹應迷谷口樵，玉簑不脫溪邊叟。
清池片石疊寒氊，逺岫疎松排禿帚。
鳶肩獨聳費吟哦，鶴髪相輝惜衰朽。
梅清竹瘦轉憑陵，鳥仆猿僵罷飛走。
孤煙冷舎自無聊，橫寳當途誰得取。
宜消瘴癘拯羣黎，忽報豐登隨衆口。
髙士軒中愛煮茶，將軍帳下催斟酒。
種石辛勤璧在田，照書爛漫珠盈斗。
隂崖北向雲影開，旭日東來澗聲吼。
眼前光景漸消磨，石門天柱長回首。
憶昔弱冠心冥頑，趨庭侍訓溪南山。
綵衣朝日動春色，蕙帳秋風生夜寒。
三年奔走衡湘間，候問寢食通平安。
歸田在念竟莫遂，陟岵引領空長嘆。
結廬新阡陟松栢，捧土涕淚垂汍瀾。
仙人怪我久不返，畫圖寄示青巑岏。
雲霞映隠石崖紫，霜露點染楓林丹。
舊時猿鶴良有待，向夕漁樵相與還。
催呼童僕與老母，杖藜入谷尋柴關。
躬耕力學企先志，絶頂爽氣窮躋攀。
淵明栁，太白松，九江千載生清風。
後來張籍學稽古，志操卻與前賢同。
早年仕宦逰閩中，白頭不歸鄉井空。
長思故業勞夢寐，舊攬秀色積幽衷。
琵琶亭，香爐峰，
傷離恨別不足較，尋幽望逺將誰從。
題書扱小宋，揮筆煩壺公。
青山白雲負輕策，落霞秋水浮孤蓬。
昨日攜圖來叩戸，品題愧我非才雄。
江山如此逰不到，惆悵一生田舎翁。
武夷山水天下無，層巒疊嶂皆畫圖。
神竒直疑混沌鑿，秦漢而下靈仙都。
中天積翠開宮殿，石壁紅光夜如電。
鸞鳯常驂神姥逰，猿猱共醉曾孫燕。
洞中別有昇真天，瓊林遺蛻如枯蟬。
露盤仙掌千年藥，春水桃花九曲泉。
萬松岡頭羽衣客，更入三山採真訣。
神逰不計海天遙，夢覺長懐山月白。
歸來髙隠萬年宮，天香時降雙青童。
道參元始鴻濛外，身寄虛空象緯中。
嗟予久慕煙霞侶，天遣空山作詩苦。
清歌曾遶幔亭雲，凍筆空題草堂雨。
金丹擬就玉蟾分，木葉西風鐵笛聞。
野老只知堯舜世，樵夫或遇武夷君。
黃塵白髪悲年暮，回首蓬萊更何處。
病容豈是學仙才，儒術元非濟時具。
余侯留滯海南居，鴻應來時一寄書。
期君天柱之南，隱屏之北，共斸黃精煑山雪。
春風吹船泛中流，千巖萬壑開滄洲。
空林濕翠散晴旭，絶頂爽氣生清秋。
皇華咨訪成幽趣，水木蒼蒼逺參互。
鷗起如驚使節來，猿啼似怨山人去。
隠屏峯下平林路，漁父壇邊文杏樹。
草生書帶不多春，空與山麋野鹿鄰。
杖藜或可共避世，拂衣誰許是知津。
羽人稀少雲邊住，回首人間障塵霧。
半夜松聲逺浦潮，終朝嵐氣前峰雨。
金雞啼月響仙機，四海秋風豈不知。
乗槎徑欲問織女，杼軸常空終自疑。
靈芝仙草迷荒麓，盡日盈襜采新緑。
興盡重尋洞口回，詩成尚憶山中宿。
清溪從此別漁樵，六翮仍看上九霄。
歸朝應傍薇花立，在野難歌桂樹招。
故人張籍同官舍，倘問山林衰病者。
食力非邀谷口名，灰心已入廬山社。
山中之人號雲壑，落日題詩寄谿閣。
示我清江碧嶂詩，開巻清風滿寥廓。
憶昨先生林下居，黃花翠竹臨階除。
平生不受天子祿，老向名山空著書。
十年死別如朝暮，一望孤墳淚如雨。
徃事悠悠歎逝川，遺編零落俱塵土。
江湖耆舊晚更稀，此巻乃出幽人為。
細書深刻不易得，短詠長歌勞我思。
虞楊范掲名當代，猶敬先生師法在。
祇今餘子徒紛紛，敢以涓流敵滄海。
清廟之瑟朱絲絃，九臯鶴唳聲清圓。
波濤萬頃注三峽，魑魅九鼎傳千年。
吁嗟古人多泯沒，一字流傳風漸歇。
髙情古調人莫知，夜久長松轉霜月。
清明日，大風起，紙錢飛作灰散落。
千山與萬水，舊墳間新墓。
哀哀哭不已，百役轉溝壑。
首丘寧有幾，朝廷自忠厚。
惻然念無祀，天下向萬城。
科條戒鄉里，緇黃施法食。
縣官具羊豕，日昃天暝晦。
隂靈集壇所，飲食歆饗餘。
似聞相告語，秋冬復繼惠。
有後竟何似，長林或掃松。
荒阡誰掛紙。生者不自給，死者長已矣。
因思上世人，未明仙佛理。
諸儒動引經，不肯祭非鬼。
推思九泉下，著令今代始。
從知征戰塲，飢魂怨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