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學士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二
| 蘇學士文集 卷第十二 宋 蘇舜欽 撰 清 河焯 撰校語 景上海涵芬樓藏白華書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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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學士文集卷第十二
啓事上奉寧軍陳侍郎
某啓伏自台馭東上頗失依庇傾想恩德一食三起竊
念古之烈士身積道義而徃徃伏窮閻之下棲巖穴之
中雖裘葛不完糲糠幾廢亦未嘗造謁有位祈望恩奬
顧血氣心膂豈異於人哉且非樂枯槁餓賤而惡榮利
也蓋以
一顧之厚一言之飾雖沒齒不可
苟不懷
報則夷狄之民也是則知之淺益自負而道勝待之厚
必自傾而心勞非局於險隘禍難薄身不可轉脫又安
肻俛容撙意求出入門下邪舜欽性不及中庸之道居
常慕烈士之行幼趨先訓苦心爲文十年餘矣髙位齒
牙之論故不及然未始趨蹌其門闌以翹知己顧材質
雖無似竊以是自貴重焉不幸皇天降凶罹此大酷血
屬百口嗸然無歸瀕於溝壑者數矣始荷髙平侍郎定
其僑居之計未幾而有河陽之行曁閣下開府首傳誨
言嗣頒餼醴俄驅旌斾致奠几筵慰諭丁寧存暖
苦
力敦久要坐變偷風自爾家事細微必爲賙給使舉族
免於流轉得專孝思其爲惠淺深以此可見每撫臆論
報然後知身命之輕於鴻毛也比者閣下入鎭近輔曽
未踰旬而輒辱書敎辭旨稠重迥出常節益見大君子
始終經緯之至也感中腷塞動成長噑瀝血布言疎略
不則秋夏之㑹氣𠉀未調伏兾精𠈃寢興輔以藥物哀
情不任傾祝之極
上杜侍郎啓
某啓兩獲侍坐輒沐垂譽鄙言承言媿羞黙不敢謝前
又數有人言閣下稱道所聮含元賦竊惟大君子獎擢
後進故不惜溢言以譽之然閣下爲世標矩人所仰屬
坐鎭藩屏列邑承風舉動言論播爲儀法若舜欽輩才
術甚疎無足稱道或當前時宜訓戒開扶使就成人之
業至於諧言短韻無補於世不當置於齒牙間使人傳
信蓋俗浮易扇染而難囘非惟損眀府之雅鑒實亦隳
風化之一節也況提封之下千里而逺其間抱才行包
道業者甚衆日希眀府一言一顧以爲光價有未獲者
蓋翹翹焉幸兾移意於彼以重所褒則蚩陋者甘心自
屏安有所覬望哉所索崔處士墓銘承命不敢隱謹繕
寫通上惶恐惶恐
上執政啓
近者被中宸之書叨上佐之命起於放廢仍獲便安是
爲異恩曷勝感惕伏念某幼而向學長則多憂場屋十
年閑𨵿四舉才叨科級連被凶艱血屬淪亾生理凋盡
僅存殘息勉就小官還臺之初辱上公之薦給筆以試
預道山之游素爲憂患之所叢遂以畏愼而成性言皆
三復動必再思且畱邸之祀神縁常𡻕而爲㑹餕餘共
享京局皆然竊謂前規有所未便起無名之率㑹不肖
之徒且醵飲吏人豈如斥賣棄物嘯聚非𩔖豈如宴集
同僚更出私錢以助公費餘循舊貫先即上聞豈意謗
諠臺中章徹宸極因猜嫌而生𨻶謂猥䙝以當懲造諼
以動上聦持必以變朝論捽首就吏雖具獄而無他刺
骨定刑終削籍而見棄素承清白之訓枉被盜賊之名
近戚當塗陳冤無路徊徨去國舉動畏人僒爾羇旅之
囚漂然江海之上出則
神覦而見笑居則鵩閒暇以
相窺不及蟲鼠之生僅與草木爲伍三逢恩霑四換𡻕
紀弗敢自述已分陸沈不圖特降命書復登仕版此蓋
相公運斡元化翕張洪爐贊天地生育之私布朝廷寬
大之恩慮一物之失適萬物之宜顧惟擯斥之微亦預
甄陶之末謂誅意無害且論法太輕取宣尼觀過之言
酌春秋原情之義度此釁累漸而收效古人覩道上之
遺簪爲之泣涕匠者得溝中之斷木飾以青黃是爲不
忍遐遺有所倡勸誓固困窮之節上酬提品之私
薦王景仁啓
某啓某資雖顓庸心輒喜善豈縁世契上布公言某昨
任長垣縣有尉王景仁者性質惇淳所向通徹徇公之
外好學不倦才行卓越可以制事厲俗其文詞有梁唐
蕭統孤及之風雅尚退黙不髙人以聲故沈頓賤仕未
爲位上者所引拔閣下服天子之命專按舉之職寰內
之吏賢不肖得以進退之敢以斯人置於門下幸賜薦
籍以爲光寵足使列邑聞之竦然知勸亦閣下之所樂
行也風威所臨洞鑒不隔安敢自任愚瞽上欺髙眀眞
慤之誠幸兾采察不任激切之至
京兆求罷表
臣某言臣聞佐機命者以訏謨爲先制兵鈐者以多算
爲勝蓋安危之所係當議論之必精苟異於斯故難全
度中謝昨者醜虜不庭齋壇命帥不能專閫外之事而
乃求幄中之謨遣吏入朝列章來上臣本以孤直誤叨
獎知久畱滯於外藩忽引拔於近列凡有所見未嘗不
言雖數被於沮傷且敢思於欺黙報陛下非常之遇罄
下臣無𨼆之懷比者將以重兵深入賊境衆謂當爾臣
爲不然旣練閱未精又餉饋不足士不習山川之險阻
將不知巢穴之深淺臣兩在𨵿中僃見形勢旣虞調發
先搖民心復慮覆軍愈増敵氣向去邊鄙卒難支持是
以悉心爲圖瀝𢡆上白雖淵衷廣納未欲加罪於瞽言
而卑論弗臧安可尚居於厚位伏望皇帝陛下察其樸
拙曲爲哀矜俾出守於小邦或投置於散地進退有禮
在國體以誠宜言行無欺於臣心而自足叫閽斯切得
請是期臣無任祈天待命激切震懼之至
杜公讓官表
伏奉制書特授臣依前尚書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
章事兼樞密使集賢殿大學士承命震懼精魄播越俯
伏廷陛進退靡遑中謝臣聞朝廷之尊本乎擇吏使才
者進拜拙者伏藏至於小官必當其任況乎丞相之位
上鄰於國君命出納之所先生民休戚之所繫一夫厥
授衆罹其殃比於他官尤當精擇若臣者天資淺拙學
無根柢叨竊廩食已將三紀心素知分得皆踰涯夙夜
憂勞心膂耗竭早居侍從之列繼承屏翰之任尋被峻
命入冠中臺出擁西雍之麾旋更大鹵之節雖極勤瘁
無補涓毫曁乎誤進樞庭久屍重柄故嘗屢拜𢡆牘乞
收殘骸敢煩淵衷恐失國體日企神聖之度下垂開可
之恩豈意便升鼎司復領舊職內慙枯朽之質重増貪
冒之名伏望皇帝陛下念授受之至艱奮剛眀之獨斷
收此成命別付偉人用適股肱之宜以増名器之重古
者捜於林藪下及屠釣不間微陋務求賢能要乎成功
不必次補況今近列不至乏才移於他人乃合公議刳
心瀝𢡆退俟俞旨
杜公謝官表
兩貢露奏乞囘命書沓降玉音不諒血𢡆勉爾璽紱安
敢爲榮切以宰相之任臣實知之蓋以師表外廷丹青
萬務天下之所想望王者之所仰成上則調陰陽之慘
舒外則鎭蠻夷之桀猾置大器於顚危之外納生民於
仁夀之中必惟其人乃可致此是故峻其名數寵之等
威黃閣黒旛蔥珩赤紱或延登受策或御坐爲起是國
之所委者大則禮之所屬也隆遇任旣殊責望宜厚臣
立性褊直有不可移之資臨事迂疎必無能成之策塵
汚近輔貽誚多方績效不揚譏議上徹居常悚栗日俟
竄投而陛下收臣於賤朽之中拔臣於毀謗之內以謂
石慶老而彌謹趙禹孤而能立掩闕失而不問惟忠鯁
之是稱屢於中闈親被盛指退自省閱但増震驚日月
之光下燭於蔀室雲雷之澤遽發於枯荄雖至糜軀何
報厚渥敢不盡疲駑之力宣寬大之恩絕纖介之私囘
講長久之利疚不敢惜死唯知自公苟晚節之或渝必
神眀之所殛上陳天覽安敢空言
杜公求退第一表
昨於上春屢貢丹𢡆乞解重柄以收殘骸霈澤過優俞
旨不下臨遣中侍甫降德音聞命震驚不敢煩瀆伏念
臣才雖至下性本不欺交遊朋友之間必以誠信自守
況於事主安敢妄言實以年近從心體素多病自忝魁
任於今累年當萬務之煩爲天下之筦雖健才利刃猶
或不支而皓髮羸軀安能集事當一人側席於上多士
建議於下臣若肆然自處黙無所爲清議不容素履將
喪故嘗上犯天聽僃寫血誠願踰誕聖之期以得退休
之請金口曲加於奬慰玉色已形於開從伏望皇帝陛
下霈成湯之至仁廓漢髙之大度或假以近郡或畱之
本班庶使自安以全殘息
第二表
近以露奏仰於上聦眀旨下頒過推勿貳之任丹衷內
切敢避再三之瀆徊徨失措啓處不寧臣本以孤生濫
塵上第踐履藩屏叨竊事權循分已逾被遇太厚不意
便升近職復進樞司使預幄中之謨得聞天下之事憂
太劇而疾作福旣過而災生氣衰而步趨已艱齒𨼢而
語言不正陟降左右則常虞蹶踣議論政事則莫能開
陳貽笑外夷靦顏多士而陛下容此衰廢掩其過失豈
不念國之大計何必私臣之一身況今西有貪毒之羌
北有桀傲之虜包藏凶計窺伺中朝當得厭難折衝之
才制勝非常之士寘之近列可消姦謀臣也少不如人
老豈足任故非見險而止安敢容身而去但恐力不足
而敗事死有責而堪羞伏望皇帝陛下垂閔螻蟻之誠
下霈雲霓之澤免此劇任賜之殘骸以茲祿廩之優可
待英豪之器休息老物是惟天地之常登拔俊賢實曰
邦家之盛
第三表
近者沓貢囊奏願解劇權伏奉某日批答未蒙俞旨者
葵藿之心希照於白日螻蟻之意未動於上天惴然危
悰若集喬木臣粗知進退槩見古今巵及滿而乃傾月
旣盈而當缺事有必至理無足疑故前志垂文以爲懿
戒後人仰止期無敗身臣久汚樞司絶無逺略萬鍾之
祿私情之所愛三旌之位物理以難當必量力以自思
敢妨賢而取禍下喧物議上累主知旣交讁之四來雖
全度而安可恭惟皇帝陛下以至仁覆物以普愛牧民
豈今左右之臣不令終始之分敢縁大義不避螻陳據
蒺弗遑裂肝以上俯回天照俯悉愚衷
第四表
伏蒙宸慈以臣累表乞罷重任復降批答不允者慤忠
莫奪量分甚眀顧當行命之由再露由衷之請臣聞罔
上者臣之大咎飾詐者士之醜議吏議爲深舊章所禁
臣器能甚薄名爵則崇旣陳必退之言義無復寢之理
十目可畏羣聽至眀無疾而抗言是名罔上懷祿而偽
讓則爲飾詐不惟受譏於世貽誚多方故當誅夷以戒
姦慝臣實以量狹而位已過器重而力不任謨猷若斯
陛下所盡悉形骸如此衆人所共觀旣非僥幸於此身
切恐隳弛於衆務況陛下富有四海樂育羣才豈無他
人可當此任伏望照臣至𢡆容臣必去則纖毫之恩不
敢授內外之任無所擇仰干宸聽俯俟俞旨
第五表
四拜封章乞罷密職薦頒眀詔未賜俞旨誠切意專不
避浼瀆臣聞天生庶民愛惜至甚必立君長使之敎育
故土地之所產雨露之所生君得用之亦不可濫則必
分列名位以求賢能君出爵祿以養其臣臣竭才智以
牧其衆故庶務交舉羣生安業天則報之以氣應錫之
以瑞物苟異於此災害乃生故前志曰王者代天爵人
不敢虛授雖是小官尚思精擇至於重任豈宜非才蓋
天下治亂之所因國家安危之所係古今眀效衆所共
知早任外官粗免曠敗不思揆度實思進用以謂前世
之陳跡可監本朝之故事可尋陛下以仁聖之資任遇
兼至顧太平易致風俗必移曁臣召入樞司復遷上列
數年之內百事無能𨵿西之將帥覆亾京右之盜賊猖
熾陷沒士卒殺傷平民經𡻕之間不可勝計而又地屢
震於定襄之野星相凌於天垣之內螟蝗交作水旱不
調故北虜移割地之書西羌遣求幣之使朝廷卑屈辭
意厚納金繒幣藏空虛誅斂煩費延寇讐於帷幄之內
陷民吏於湯火之中尚如餧飼飢鷹豢養乳虎更開後
患未可偷安皆由臣謀議弗臧職業不舉惕然內訟深
媿初心若撻市朝如坐塗炭手足顚倒而罔知所措心
膂枯竭而莫能爲謨敢玩𡻕時日俟譴謫雖陛下容之
如地愛之欲生上天之鑒皎爾不可欺三聖之靈赫然
在其上豈使臣虛食生民之肝腦竊弄公朝之威柄必
有大禍將及私門設令臣族委溝磎命掛鋒鍔有利於
國敢愛此身但恐因循益成頽弊伏望皇帝陛下察此
迫切俯賜開可以茲重柄別授奇才必有魁卓之賢可
贊隆平之化恢復藝祖神宗之業追還咸平景德之風
君尊於朝民樂於下若未容臣去終無比功徒爾素餐
但塞賢路陛下若責臣無效堅以疾辭願正刑書放還
田裡實爲優幸敢覬覦天髙聽卑兾委成命臣不勝激
切屏營之至
蘇學士文集卷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