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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紀/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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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西夏紀
卷八
作者:戴錫章 民國
卷九

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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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慶曆元年(遼興宗重熙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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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稱天授禮法延祚四年

春正月,宋詔鄜延、涇原兩路同進兵來討果。

宋帝與兩府大臣共議,陝西帥臣具攻、守二說奏之,宋帝取攻策,詔鄜延、涇原會兵,取正月上旬入討。范仲淹言:「正月塞外大寒,不如俟春深,賊馬瘦人饑,勢易製。」且乞留鄜延一路,以備招納,或擇利進城廢寨,以牽制元昊。韓琦奏言:「兩路協力,尚懼未能大挫黠虜。若鄜延以牽制為名,則是委涇原孤軍嘗於賊手,非計之得。」乞督令鄜延進兵同入。宋帝以奏示仲淹,仲淹言:「臣與琦等皆一心,非有怯弱。但戰者危事,一或差失,則平定之期轉延歲月。況橫山蕃部散居岩穀,亦多設堡控扼險處,入界兵少則難追,多則難進,未見其利。」琦又令尹洙至延州約進師,仲淹曰:「我師新敗,士氣喪沮,今但見敗形,未睹勝勢,吾不敢任也。」洙太息曰:「公不及韓公矣!韓公云:『凡用兵,當置勝負於度外』。」仲淹曰:「大軍一動,萬命所懸,乃置之度外乎?誠仲淹所不及。」洙沮去。琦復上奏曰:「仲淹意在招納,使朝廷強之,終非己謀,將佐聞之,必無銳誌。臣以元昊傾國入寇,不過四五萬,老弱婦女舉族而行。吾逐路之兵自守,勢分力弱,故遇敵不支。若大軍並出,鼓行而前,乘敵驕惰,破之必矣。乞別命近臣,以觀賊隙,如何進討,斷在不疑。」宋帝終難之。時傳聞宋師大舉,謀清野據險以待,一俟宋師諸路入界,並兵以敵。既而聞宋師不果出,乃已。(《長編》一百二十九、一百三十及《宋史》范仲淹、韓琦等傳並《東軒筆錄》)

歸塞門寨主高延德於延州請和,安撫副使范仲淹答以書。(按元昊請和於仲淹,《宋史·夏國傳》敘在好水之戰後,《范仲淹傳》敘在好水之戰前。)

仲淹既見延德,察元昊未肯順事,且無表章,不敢聞於朝廷。乃自為書諭以逆順,遣監押韓周同延德還抵元昊。其書曰:「正月日,具位某謹修誠意,奉書於夏國大王:伏以先大王歸向朝廷,心如金石。我真宗皇帝,命為同姓,待以骨肉之親,封為夏王。履此河山之大,旌旗、車服,降天子一等。恩信隆厚,始終如一。齊桓、晉文之盛,無以過此。朝聘之使,往來如家。牛、馬、駝、羊之產,金、銀、繒、帛之貨,交受其利,不可勝記。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無戰。禾黍雲合,甲冑塵委,養生葬死,各終天年。使蕃、漢之民,同堯舜之俗,此真宗皇帝之至化,亦先大王之大功也。

「自先大王薨背,今皇震悼,累日嘻籲,遣使行吊賻之禮,以大王嗣守其國,爵命崇重,一如先大王。昨者,大王以本國眾多之情,推立大位,誠不獲讓,理有末安,而遣行人告於天子,又遣行人歸其旌節,朝廷中外,莫不驚憤,請收行人,戮於都市。皇帝詔曰:非不能以四海之力支其一方,念先帝歲寒之本意,故夏王忠順之大功,豈一朝之失而驟絕之?乃不殺而還。假有本國諸蕃之長,抗禮於大王,而能含容之若此乎?省初念終,天子何負於大王哉!

「二年以來,疆事紛起,耕者廢耒,織者廢杼,邊界蕭然,豈獨漢民之勞弊耶!使戰守之人,日夜豺虎,競為吞噬,死傷相枕,哭泣相聞,仁人為之流涕,智士為之扼腕。天子遣某經度西事,而命之曰:『有徵無戰,不殺非辜,王者之兵也。汝往欽哉。』某拜手稽首,敢不夙夜於懷。至邊之日,見諸將帥多務小功,不為大略,甚未副天子之意。某與大王雖未嘗高會,向者同事朝廷,於天子則父母也,於大王則兄弟也,豈有孝於父母而欲害於兄弟哉?可不為大王一二而陳之!

「《傳》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大王世居西土,衣冠、語言皆從本國之俗,何獨名稱與中朝天子侔擬?名豈正而言豈順乎?如眾情莫奪,亦有漢、唐故事:單于、可汗皆本國極尊之稱,具在方冊。某料大王,必以契丹為比,故自謂可行。且契丹,自石晉朝有援立之功,時已稱帝。今大王世受天子建國封王之恩,如諸蕃中叛朝廷者,大王當為霸主率諸侯以伐之,則世世有功,王王不絕。乃欲擬契丹之稱,究其體勢,昭然不同。徒使瘡痍萬民,拒朝廷之禮,傷天地之仁。《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是以天地養萬物,故其道不窮;聖人養萬民,故其位不傾。又《傳》曰:『國家以仁:獲之、以仁守之者百世。』昔者,唐末天下恟恟,群雄咆哮,日尋干戈,血我生靈,腥我天地,滅我禮樂,絕我稼穡,皇天震怒,罰其不仁,五代王侯,覆亡相續。老氏曰:『樂殺人者,不可如誌於天下。』誠不誣矣。後唐顯宗,祈於上天曰:『願早生聖人,以救天下。』是年,我太祖皇帝應祈而生,及厲試諸難,中外忭戴,不血一刃,受禪於周。廣南、江南、荊湖、西川,有九江萬里之阻,一舉而下。豈非應天順人之至乎!由是罷諸侯之兵革、五代之暴垂,八十年天下無禍亂之憂。太宗皇帝聖文神武,表正萬邦,吳越納疆,並晉就縛。真宗皇帝奉天體道,清淨無為,與契丹通好,受先大王貢禮,自茲四海,熙然同春。今皇帝坐朝至晏,從諫如流,有忤雷霆,雖死必赦,故四海之心,望如父母,此所謂以仁獲之,以仁守之,百世之朝也。某料大王建議之初,人有離間,妄言邊城無備,士心不齊,長趨而來,所向必下。今以強人猛馬,奔衝漢地,二年於茲,漢之兵民,蓋有血戰而死者,無一城一將願歸大王者,此可見聖宋仁及天下,邦本不搖之驗也。與夫間者之說,無乃異乎!今天下久平,人人泰然,不習戰鬥,不熟紀律。劉平之徒,忠敢而進,不顧眾寡,自取其困,餘則或勝或負,殺傷俱多。大王國人必以獲劉平為賀,昔鄭人侵蔡,獲司馬公子燮,鄭人皆喜,惟子產曰:『小國無文德而有武功,禍莫大焉。』而後鄭國之禍,皆如子產之言。今邊士訓練漸精,恩威已立,有功必賞,敗事必誅,將帥而下,大知紀律,莫不各思奮力效命,爭議進兵。如其不然,何時可了。今招討司統兵四十萬,約五路入界,著其律曰:『生降者賞,殺降者斬;獲精強者賞,害老幼婦女者斬;遇堅必戰,遇險必奪;可取則取,可城則城。』縱未能入賀蘭之居,彼之兵民降者、死者,所失多矣。是大王自禍其民,官軍之勢,不獲而已也。

「某又念皇帝『有徵無戰,不殺非辜』之訓,夙夜於懷,雖師帥之行,君命有所不受,奈何鋒刃之交,相傷必眾。且蕃兵戰死,非有罪也,忠於大王耳;漢兵戰死,非有罪也,忠於天子耳。使忠孝之人肝腦塗地,積累怨魄,為妖為災,大王其可忽諸?朝廷以王者無外,有生之民皆為赤子,何蕃、漢之限哉?何勝負之言哉?某與招討太尉夏公、經略密學韓公嘗議其事,莫若通問於大王,計而決之,重人命也。其美利甚眾。

「大王如能以愛民為意,禮下朝廷,復其王爵,承先大王之志,天下孰不稱其賢哉!一也。如眾多之情,三讓不獲,前所謂漢、唐故事如單于、可汗之稱,尚有可稽,於本國語言為便,復不失其尊大,二也。但臣貢上國,存中外之禮,不召天下之怨,不速天下之兵,使蕃、漢邊人復見康樂,無死傷相枕、哭泣相聞之慘,三也。又大王之國,府用或缺,朝廷每歲必有物帛之厚賜,為大王助,四也。又從來入貢使人,止稱蕃吏之職,以避中朝之尊,按漢諸侯王相皆出真拜,又吳越王錢氏有承製補官故事,功高者受朝廷之命,亦足隆大王之體,五也。昨有邊臣上言,乞招致蕃部首領,某亦已請罷。惟大王告諭諸蕃首領,不須去父母之邦,但回意中朝,則太平之樂,遐邇同之,六也。國家以四海之廣,豈無遺才?有在大王之國者,朝廷不戮其家,安全如故,宜善事王以報國士之知,惟同心向順,自不失其富貴,而宗族之人必更優恤,七也。又牛、馬、駝、羊之產,金、銀、繒、帛之貨,有無交易,各得其所,八也。大王從之,則上下同其美利,生民之患幾乎息矣;不從,則上下失其美利,生民之患何時而息哉?某今日之言,非獨利於大王,蓋以奉君親之訓,救生民之患,合天地之仁而已乎!惟大王擇焉。不宣,某再拜。」 (《長編》一百三個及《範文正集》。按《長編》是月,元昊又遣人至涇原請和,涇原路走馬承受崔宣以聞,上謂輔臣曰:「賊多詭計,欲懈我師爾,宜詔逐路部署司益守備。」)

宋涇原軍襲威福軍,遣蕃官骨披(一作郭拜)等偽降,不納。

黑山威福軍,駐黃河西,涇原都監桑懌率兵襲之,焚族帳、掠馬駝甚眾。元昊遣指揮骨披等四人,詐投懌軍,設誓願為中國效力。懌以告安撫使韓琦,琦不可。(《長編》一百三十一)

二月,侵宋渭州,敗任福於好水川。

元昊遣使至延州約和。韓琦聞之,曰:「無約而請和者,謀也。」命諸將戒嚴,而自行邊至高平。元昊果遣眾攻渭州(按《長編》琦行邊趨涇州,而諜者言:「元昊閱兵戩章會,謀寇渭州」),薄懷遠城。琦亟趨鎮戎軍,盡出其兵,又募敢勇得萬八千人,使任福將之。以耿傅參軍事,涇原路駐泊都監桑懌為先鋒,鈐轄朱觀、都監武英、涇州都監王珪各以所部,從福節制。琦戒福等:「並兵自懷遠趨德勝寨,至羊牧隆城(一作揚博隆城)出敵之後。諸寨相距才四十里,道近糧餉便。度勢未可戰,則據險設伏,待其歸邀擊之。」福引輕騎數千,趨懷遠城捺龍川(一作納克隆川),遇鎮戎軍西路巡檢常鼎、劉肅,與敵戰於張家堡南,斬首數百,夏人棄馬、羊、橐駝,佯北。武英以為前必有伏,眾不聽。桑懌引騎趨之,福踵其後。諜傳敵兵少,福等頗易之。薄暮,與懌合軍,屯好水川,川與能家川隔在隴山外。觀、英屯籠絡川,相距五里,約翌日會兵川口,不使夏人一騎遁。然已陷其伏中矣。路既遠,芻餉不繼,士馬乏食者三日。元昊自將精兵十萬,營於川口。候者言夏人有寨數不多,兵益進。詰旦,福與懌循好水川西行,出六盤山下,距羊牧隆城五里,與夏軍遇。懌為先鋒,見道旁置數銀泥合,封襲謹密,中有動躍聲,疑莫敢發。福至發之,乃懸哨家鴿百餘,自合中起,盤飛軍上。於是,夏兵四合。懌先犯,中軍繼之,自辰至午酣戰。陣中忽樹鮑老旗,長二丈餘,懌等莫測。既而鮑老揮右則右伏出,揮左則左伏出,翼而襲之,宋師大敗。懌、劉肅及福子懷亮,皆戰沒。小校劉進,勸福自拔,福不聽,力戰死。

初,渭州都監趙津將瓦亭塞騎兵三千餘,為諸將後繼。是日,朱觀、武英兵會能家川,與夏人遇。陣合,王珪自羊牧隆城以屯兵四千五百人助觀略陣,陣堅不可動。英重傷,不能出軍戰,自午至申,夏軍益至,東陣步兵大潰,眾遂奔。珪、英、津及參軍耿傅、隊將李簡、都監李禹亨、劉鈞皆死於陣。觀以千餘人保民垣,發矢四射,會暮,夏軍引去,將校士卒死者萬三百人。

始,珪望見福麾幟尚在圍中,欲援出之,軍校有顧望不進者,珪斬以徇,乃東望再拜曰:「臣非負國,力不能也,獨有死爾!」乃復進戰,擊殺數百人,鐵鞭至撓曲,手掌破裂,猶奮身躍馬,三中箭三易馬,最後得其下馬,左右馳擊,又殺數十人,飛矢中其目,遂死。

英知必敗,勸傅避去,傅不答。英歎曰:「英當死。君文吏,無軍責,奈何與英俱死?」觀亦戒傅少避賊鋒,而傅愈前不顧,身被數創乃殞。前一夕,傅在觀營,夜作書遺福,以其日小勝,前與夏軍遇,深以持重戒之,自寫題觀名以致福軍中。傅死後,或言福之敗由傅督戰太急,福等既違節度,雖死不足與。既而福隨軍孔目吏彭忠得傅戒福書,具白琦,琦即奏之。尹洙為作《憫忠》、《辨誣》二篇。

方元昊傾國入犯,福臨敵受命,所統皆非素撫之兵,既又分出趨利,故至甚敗。奏至,仁宗震悼。夏竦使人收散兵,得韓琦檄於福衣帶間,言罪不在琦,猶奪一官。

是役,張元從元昊在軍中參讚為多,戰既勝,元題詩於界上寺壁云:「夏竦何曾聳,韓琦未是奇,滿川龍虎輦,猶自說兵機。」(《宋史·夏國傳》、任福、武英、王珪、耿傅等傳及《長編》一百三十一。周輝《清波雜志》)

進攻劉璠堡。

涇原熟戶萬餘帳向來驕悍,元昊六盤山之戰皆其向導,故兵行徑路及設伏之處,一如宿計。是時,引元昊乘勝圍劉璠。范仲淹遣環慶都監劉政將銳卒數千來援,夏兵聞之,遂還。(《長編》一百三十一。又《長編》:元昊反,王堯臣建言:「涇原路熟戶萬四百七十餘帳,帳之首領各有職名,曹瑋帥本路威令明著,常用之平西羌,其後邊備稍懈,守將惟務姑息,浸成驕黠。自元昊反,鎮戎軍及渭州山外皆被侵擾,近邊熟戶亦遭殺虜。蕃族之情,最重酬賽,因此釁隙激怒之,可復得其用。請遣人募首領願效用者籍姓名並士馬之數,及千人聽自推其謀勇者一人,授以班行及巡檢之名,使將領出境,破蕩生戶,所獲財富,官勿檢核,得首級及傷者給以賞物,仍依本族職名補遷及增俸錢。」詔如所請。)

潛結契丹為援。(《長編》一百三十五)令野利旺榮答范仲淹書。

初,韓周等持仲淹書入西界,逆者禮意殊善。行既兩日,聞山外諸將敗亡,周等抵夏州,留四十餘日。元昊俾其親信野利旺榮為書報仲淹,別遣使與周俱還,且言不敢以聞兀卒。書辭益慢,仲淹對使者焚其書,而潛錄副本以聞,書凡二十六紙,其不可以聞者二十紙,仲淹悉焚之,餘又略加刪改。書既達,大臣皆謂仲淹不當輒與元昊通書,又不當焚其報。(《長編》一百三十一)

夏四月,掠儀、秦二州。

夏國首領各將其種落兵,謂之「一溜」(一作流)。少長服習,如臂使指,既成行列,舉手掩口,然後敢食,慮酋去遙見,疑其語言,其整肅如此。元昊之犯渭州,初分兵為四溜,期集於好水川,任福所遇乃先至之一溜也。猝遇福軍而駭,欲奔所聚之地,福不知虛實,乘急追逐,遂陷大陣。然諸將力戰,至死不肯退。夏兵雖勝,殺傷亦相當,故攻劉璠堡不克,還屯天都山,令遊騎剽掠儀、秦二州屬戶,聞秦鳳副都部署曹琮料簡鄉弓手數萬人,發騎士設伏以侍,乃退。(《宋史·曹琮傳》及《韓魏公家傳》、《長編·田況上兵策十四事》)

宋鈐轄杜惟序破夏三寨。

好水之役,惟序領騎兵數千由懷安路破夏三寨,斬首數百級,獲馬、牛幹計。(《長編》一百三十一)五月,宋徙范仲淹知慶州。

初,元昊反,陰誘屬羌為助,而環慶酋長六百餘人,約為向導。事尋露,仲淹以其反覆不常也,至部即奏行邊,以詔書犒賞諸羌,閱其人馬,為立條約,諸羌皆受命,呼為「龍圖老子」。仲淹守邊數年,與韓琦齊名,為夏人所畏,諸羌為之語曰:「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骨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宋史·范仲淹傳》及《東部事略》。按《事文類聚·外集》引《名臣傳》骨作膽。《駢字文類編》引《宋史》,骨亦作膽,二之字作知。)

宋帥夏竦揭榜購元昊。

竦屯鄜州,揭榜塞上云:「有得趙元昊頭者,賞錢五百萬貫,爵為西平王。」元昊聞之大怒,使人入市賣箔,陝西荻箔甚高,倚之食肆門外,佯為食訖,故遺去之。至晚,食肆竊喜,以為有所獲也,徐展之,乃元昊購竦之榜,懸箔之端,云:「有得夏竦頭者,與錢兩貫。」竦聞之,急令藏掩,而已宣播遠近矣,竦大慚沮。其見輕侮如此。(《談苑》。按《宋史·夏竦傳》作元昊嘗募得竦者與錢三千,與此作兩貫不同。)

六月,宋詔陝西諸路總管司嚴邊備,毋輒入夏境;夏人至,則禦之。(《宋史·仁宗本紀》)宋以西界團練李興為供備庫副使、壽州都監。

初,興既內附,而部署司言:「興,元昊親信,恐不得其情。」故徙之南方。(《長編》一百三十二)秋七月,犯麟、府二州。

與宋麟、府路巡檢張岊遇於深柏堰,夏人數千,岊分兵追擊,斬首百餘級,奪兵械、馬、牛數百。(《宋史·仁宗本紀》及《張岊傳》。按《長編》:鄜州走馬承受傅季明言:「元昊寇麟、府,聞其死傷者三萬餘人。」上謂輔臣曰:「此諜者非驕我,即欲緩諸路牽制之兵爾。可令鄜延部署司嚴飭邊備。」按《長編》犯麟、府作八月。)

與宋人戰於青眉浪,敗績。

元昊圍麟州,都監王凱等乘城拒鬥,晝夜三十一日始解去。敵猶鈔掠,會凱與同巡檢張岊護糧道於青眉浪,夏人大至,與岊相失,乃分兵出其後,夾擊之。復與岊合,岊接戰,流矢貫雙頰,岊拔矢鬥愈力,奪馬十二匹,斬首百餘級。(《宋史》王凱、張岊傳)

八月,攻府州。宋殿侍乜羅(一作密拉)叛宋來附。

元昊攻麟州不克,進攻府州。州城險且堅,東南有水門,崖壁峭絕,下臨大河。夏人緣崖腹微徑魚貫而前,城上矢石亂下,乃退。一日,夏人乘城西南隅庳下,將登,眾囂曰:「城破矣!」岊乘陴大呼搏賊,夏人稍卻,飛石中右目下,身被三創,晝夜督守不退。夏人乃轉攻城北,士卒復力戰,夏人死傷甚眾。州無井,民取河水以飲,夏人斷汲路,岊與通判張旨夜開門,率兵擊,夏人小卻。以官軍壁兩旁,使民出汲,復以渠泥覆草積,夏人望見,以為水有餘,知城終不可得,乃引去(按《東軒筆錄》:麟州踞河外,扼西夏之衝,城中無井。慶曆中,有戎人謂元昊云:「圍之半月,即兵民渴死矣。」元昊以兵圍之數日,城中大窘。有軍士獻策,願取溝泥,使人乘高以泥草積,州將從之。元昊望見,遽語獻策戎人曰:「爾言無井,今乃有泥以護草積,何也?」即斬戎人解去。按《氵束水記聞》載此事,赤作圍麟州,此本《宋史》作府州,未知孰是)。初,有蕃部乜羅為殿侍,求錦袍。驛料管勾麟府路軍馬事康德輿不與,乜羅頗有怨言。後有譖乜羅與敵通,戰則反射漢人,乜羅無以自明,乃謀附夏。指揮張岊聞之,召乜羅與飲,乜羅泣曰:「我豈附賊者耶?蓋逃死耳。」岊以告德輿:「乜羅信叛矣。不可不殺。」德輿不聽,曰:「今日豈殺蕃部時耶?」岊曰: 「叛者特乜羅,非眾所欲也。請為君召與飲,仆崖穀中,聲言墜馬死,安知漢殺之。」德輿猶豫不決,以問所親,所親惡岊,短毀之,岊計不行。夏人果以乜羅為向導,自後河川入襲府州。蕃漢欲入城,德輿閉門不納,或降夏人或為夏人所殺,不可勝計。德輿按兵不出戰,但移文轉運司調軍食。知府州折繼閔極力禦之,得不陷。及陷豐州,德輿才出屯州城外數里,三日而還。居民望見,以為夏人復至,皆棄其所齎,入保城郭。(《宋史》張岊、張旨、康德輿等傳。按《涑水記聞》:康定二年,府州奏:「七月二十三日,西賊不知萬數,圍逼州城,攻擊四日夜乃退。尋令鄉兵趙素等探候,西賊尚在後河川、赤土嶺、毛家塢一帶,下寨未起,去州三十二里,州司竊慮西賊虛作退勢,誘引大兵追逐,別設伏兵奔衝州城。見不輟,令人探候及申並代部署司,乞救應」。次麟府路走馬承受公事樊玉奏:「竊見來路軍馬司準麟州公文,自七月二十七日被西賊攻圍西城,二十八日至九月九日午時,其賊拔寨過屈野河西山,上白草十一帶下寨,去州約十五里。其夜,當州令通引官魏智及百姓兼千、白政等偷路往州東探候,建寧寨已為西賊所破。賊於周回下七寨,殺虜寨主、監押及寨內軍民,焚蕩倉場、庫務、軍營、民居、敵樓、戰棚皆盡。其賊亦不輟,下屈野河來奔衝州城,當州日夜拒守,軍民危圍。令遣百姓李珣飛騎長夜偷路去,急乞軍馬司星夜進城,發兵救應。」按康定二年,即慶曆元年,蓋改慶曆在是年十一月,故《記聞》書二年。)

宋詔鄜延部署許懷德以兵萬人援麟、府。(《長編》一百三十三。按《涑水記聞》:麟州之圍,苗繼宣募吏民有能通信求援於外者,通引官王吉應募。繼宣問曰:「須幾人從行?」吉曰:「今虜騎百重,無所用處。」請禿發,衣胡服,挾弓矢,齎糧餉,為胡人,夜縋而出,遇虜問,則為胡語答之。兩晝夜,然後出虜寨之外,走詣府州告急,府州遣將兵救之。吉復間道入城,城中皆呼萬歲。及圍解,詔除吉奉職本州指使。吉嘗從都監王凱及中貴人將兵數千人,猝遇虜數萬騎,中貴人恐惶,以手帛自經,吉曰:「官何患不死?何不且令王吉與虜戰,若吉不勝,死未晚也。」因使其左右數人守中貴曰:「貴人有不虞,當盡斬若屬。」因將所部先登,射殺虜大將,虜眾大奔,眾軍乘之,虜墜崖死者萬餘人。奏上,凱自侍禁除禮賓使、本路鈐轄。吉自奉職除禮賓副使。吉嘗與夏虜戰,其子文宣年十八從行。戰罷不見文宣,其麾下請入虜中求之,吉止曰:「此王吉子,而為虜所獲,尚何以求為?」頃之,文宣挈二首以至,吉乃喜曰:「如此,真我子也。」吉每與虜戰,所發不過一矢,即舍弓肉袒而入,手殺數人,然後反,曰:「及其張弓挾夾之時,直往抱之,使彼倉粹無以拒吾,則成擒矣。吾前後數入其陣,未嘗兩矢也。」)

是月,元昊攻金明寨,破寧遠寨,寨主王世亶、兵馬監押王顯死之。(《宋史·仁宗本紀》)進陷豐州,殺其知州王餘慶、兵馬監押孫吉。

城孤無援,故陷。元昊遣兵屯要害,絕麟、府餉道。(《宋史·仁宗本紀》及《夏國傳》)

宋詔河東路:「元昊入寇麟、府,所過城寨有能出奇設伏掩擊者,量功優獎之。軍馬或致傷折,亦不加罪。(《長編》一百三十三)與宋將趙振等戰於深柏堰,敗績。

元昊既破豐州,將襲近寨,故為振所取。(《宋史·趙振傳》)屯兵琉璃堡,為並代都鈐轄張亢所破,棄堡遁。

元昊久困麟、府,州民及僧道詣闕請益兵,廷臣以二州在絕塞,咸議棄河外,守保德。會並代鈐轄張亢奉詔至,與張岊合兵為戰守計。夏容州刺史雅布移守貴以兵攻之,屢敗,悉眾據府北之琉璃堡,分列三寨。亢使諜伏寨旁草中,見老羌方炙羊髀占吉凶,驚曰:「明當有急兵,且趣避之。」皆笑曰:「漢兒方藏頭膝間,何敢爾!」亢知無備,夜引兵襲擊。大破之,俘獲萬計。夏人棄堡遁。(《宋史·張亢傳》及《長編》一百三十三及一百三十四)

與宋人戰於三松嶺,敗績。

元昊之攻麟、府也,宋帥高繼宣率師渡河屯府穀,間遣勇士夜亂夏營,又募黥配廂軍,得二千餘人,號「清邊軍」,命偏將王凱主之。軍次三松嶺,夏眾數萬圍之,「清邊軍」奮起,斬首千餘級,其相躪藉死者不可勝計。(《宋史·高繼宣傳》)

約契丹侵宋。

謀待冰合渡河攻河東。知并州楊偕言於朝曰:「若朝廷不思禦捍之計而修寧遠寨,是求虛名而忽大患也。」(《長編》一百三十四)九月,遣使如契丹獻宋俘。(《遼史·興宗本紀》)

冬十月,宋夏竦罷。分陝西為四路,各置使,以韓琦、王沿、范仲淹、龐籍領之。

竦集幕職兵官,議五路進討,凡五晝夜。屏人絕吏,所謀秘密處置軍馬、分擘糧草,皆有文字,已成書,兩人之力不能舉,封鑰於一大櫃中。一夕失之,竦等大駭,陰令訪求。不數日,卻在櫃上,蓋元昊使其客為之也。竦進兵之議遂格。由是乞罷。宋帝乃分秦鳳、涇原、環慶、鄜延為四路,各置經略安撫招討使。時琦知秦州,沿知渭州,仲淹知慶州,籍知延州,詔分領之。張方平言:「涇原最當敵衝,王沿未愜人望,不當與琦等同列。」不報。琦上言:「請於鄜、慶、渭三州,各更益兵三萬人,拔用有勇略將帥統領訓練,預分部曲,遠斥堠,於西人舉動之時,先據要害,來則命駐紮之兵觀利整陣,並力擊之。又於西人未集之時,出三州已整之兵,淺入大掠,或破其和市,招其種落,築壘拓地,別立經制。朝廷節儉省費,傾內帑三分之一分助邊用,使行間覘賊。如此,則二三年間,賊力漸屈,平定有期矣。」(《長編》一百三十三、一百三十四及《談苑》)

與宋延州軍戰於橋子穀,不克。

初,夏兵入漢界,宋軍分地謹守,不敢拒戰,故往來如履無人之境。自鄜延、環慶諸路設備,復布探馬、偵候,兵至即會合掩擊,於是稍知顧忌。時延州守龐籍以金明西北渾州川水土肥沃,川尾橋子穀為夏國險隘,令部將狄青築招安寨於穀旁。元昊遣兵三萬爭之,麾騎挑戰,六班散直張五持鐵簡出鬥,夏兵辟易退還。自是,興、靈東界兵不得並力西出。(《宋史·龐籍傳》)

攻宋大順城。

宋諸將皆閉城自守,范恪率兵二千餘戰克之。又犯高平軍、劉璠堡,亦不克,引還。(《宋史·范恪傳》)犯府州邊塞。

兵馬監押竇舜卿欲襲擊,舉烽求援於大將王凱,凱弗應。舜卿度事急,提州兵出戰,勝之。明日,經略使問狀,凱懼,要以同出為報,舜卿歡然相許,不自以為功。(《宋史·竇舜卿傳》)

宋改元,赦書敕邊吏,來通善意。

西師久未解,元昊雖屢勝,然死亡、創夷者相半,人困於點集,財力不給,國中為「十不如」之謠以怨之。宋臣張方幹因其困敝上言:「陛下猶天地父母也,豈與犬豕豺狼較乎?願因郊赦,引咎示信,開其自新之路。」帝喜曰:「是吾心也。」是歲,改慶曆。赦書敕邊吏,通其善意。(《宋史·張方平傳》、《夏國傳》)

宋詔毆前、馬步軍司:應西界人先隸軍籍者,具名以聞。

初,夏州人韓懷亮更名福,為神衛軍士。樞密院慮刺探朝廷機事,乃下開封府鞫狀。而福自元昊未叛時內附,隸神衛軍,破白豹城有功,補承局,非元昊所使刺事者。詔特遷一資,仍令密捕諜人之在京城者,而降是詔。(《長編》一百三十四)

宋知保安軍劉拯,來誘野利旺榮降。

初,野利旺榮復書,語猶嫂。知延州龐籍言,諸路皆傳元昊為西蕃所敗,又野利族內叛,黃鼠食稼,天大旱,其國內既多憂虞,必為納款之計。遂令知保安軍劉拯諭旺榮言:「公持靈、夏兵,倘內附,當以西平茅土分冊之。」知渭州王沿、總管葛懷敏亦使僧法淳持書來招,並以金寶貽之。(《宋史·夏國傳》及《東都事略》)

十一月,爭建寧寨,大敗,悉撤諸路兵還。

建寧據麟、府之中,最號險要,元昊令蕃卒據之。時麟州郊賞至府州,府餉麟地距百四十里,非兵衛不敢前。張亢率所部護送,夏人抄之不得,間聚蕃眾數萬,屯柏子寨,邀亢歸路。亢所將才三千人,亢激怒之曰:「若等已陷死地,前鬥則生,不然為賊所屠無餘也。」士皆感厲。會天大風,順風擊之,俘斬無算。轉戰至建寧寨,寨兵披靡走,乃修復寨址。夏人出兔毛川爭之,亢令張岊伏短兵強弩數千於山後。亢以萬勝軍皆京師新募市井無賴子弟,罷軟不能戰,夏人目曰「東軍」,素易之,而怯虎翼軍勇悍。亢陰易其旗以誤夏軍,夏軍果趨「東軍」,而值虎翼卒,搏戰良久,伏發,夏眾大潰,盡撤諸路兵還。至是,麟府饋路始通。(《宋史·張尤傳》及《長編》一百三十四)

宋塞雁門備元昊。(《宋史·富弼傳》)宋文學參軍梁造請入西界,說元昊歸款。

知永興軍范雍為言於帝,帝謂輔臣曰:「造乃言邊事得官者,恐其言語肆誕,為夷狄所輕,不可許也。」(《長編》一百三十四)是年,沙州回鶻來侵,卻之。

回鶻土產,珠玉為最;帛有兜羅綿、毛氈、狨錦、注絲、熟綾、斜褐;藥有膃肭臍、硇砂;香有乳香、安息、篤耨。其人善造賓鐵刀、烏金、銀器,或為商販,市於中國、契丹諸處。往來必由夏界,夏國將吏率十中取一,擇其上品,賈人苦之。後以物美惡,雜貯毛連中,然所征亦不貲。自元昊取河西地。回鶻種落竄居山谷間,悉為役屬。曹琮在秦州,欲誘之共圖元昊,得西川舊賈,使諭意。於是,沙州鎮王子遣使入貢,奉書曰:「我本唐甥,天子實我舅也。自李氏取西涼,遂與漢隔。今願率首領討夏。」已而,以兵攻沙州,不克。又徇唐隆鎮,降首領來守順等。唐隆為西蕃大部,與麟、府僅隔一河,元昊圍麟、府,分兵破之。守順請降,徙之夏州。未幾,與麟州蕃官麻崖(今作馬崖)、府州巡檢默喇(今作密拉),俱脫歸中國。麻崖、默喇,皆元昊脅以入西者也。(《宋史·曹琮傳》及《長編》一百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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