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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説 (四庫全書本)/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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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中 詩説 卷下

  欽定四庫全書
  詩說卷下
  密雲知縣惠周惕撰
  比常棣於兄弟一本之榮無偏萎也興伐木於友朋衆力之聚無廢功也故安樂而棄兄弟是自蹷其本矣富貴而棄友朋是自翦其助矣
  文王之於混夷也始命南仲伐之既城朔方禦之又遣戍役以守衞之觀採薇出車杕杜三章經畫之次第防禦之精密尚可想而知也自是以後一壞於穆王再壞於宣王穆王之北伐也遷畎夷於太原則朔方之險吾與彼共之而防禦不足恃矣宣王之北伐也僅至太原不修城隍不設戍兵其計固已踈矣而又東征西討以自挫其威於千畝則畎夷有不窺其隙而動其心者乎幽王之禍吾固於宣王時卜之矣敖在鄭州滎澤縣西十五里左傳所謂設七覆於敖前是也又左傳晉師在敖鄗之間郡縣志敖鄗二山名通鑑地理通釋引詩為証而外傳又有杜伯射王於鄗之文周春秋亦言宣王㑹諸侯田於圃杜伯從道左射王豈圃即圃田鄗即敖鄗之鄗耶鄭箋甫艸即圃田苐周春秋又雲射王中心折脊而死考之詩詞與此不類以意度之杜伯者公子彭生之類也襄公見彭生未嘗死杜伯射王當亦未必死也且外傳苐言射王不言王死豈周春秋附㑹以言死歟韋昭注鄗鄗京不知何據姑存此以俟博雅者論定焉鴻雁之子於征傳雲侯伯卿士也詩本義雲使臣也朱子集傳雲流民自相謂也按周禮地官縣都之委積以待凶荒旅師用粟春頒而秋歛之凡新甿之治皆聽之使無征役廩人掌九穀以治年之凶荒令邦移民就穀旅師遺人皆士廩人有下大夫二人則賑貸存恤之事必有大夫士以主之即詩所謂之子者也劬勞於野言之子拊循流民身親勞勩之事所以美之也若流民相謂豈特劬勞而已耶
  維熊維羆兆幽王之禍維虺維蛇兆褒姒之亂安在其為祥哉豈宣王末年好言符瑞大人所以有是占歟此端一開無羊遂有牧人之夢正月亦有故老之占紛紛藉藉相率而為訛言矣
  周室之亡訛言亡之也民言無嘉訛言起於下矣具曰予聖訛言煽於上矣婦有長舌訛言及婦人矣蓋訛言興則是非眩是非眩則邪正淆邪正淆則䜛譖行䜛譖行則禍亂及必至之勢也齊之稷下漢之月旦晉之清談南北之詩妖皆訛言類也五行志曰君炕陽而暴虐臣畏刑而箝口怨謗之氣發於歌謡是也
  節南山正月雨無正序俱謂刺幽王鄭謂十月之交以下當刺厲王孔氏又謂雨無正斬四國箋雲諸侯妄相侵伐指厲王時沔水箋雲諸侯妄相侵伐指宣王時而論語注以為平王東遷諸侯始相侵伐幽厲雖無道尚能治諸侯故論語注征伐自諸侯出從平王為始三家之說已乖刺不相合矣而詩言亦有可疑者四焉厲幽之將亡也召公知之芮良夫知之伯陽父知之然猶曰其與幾何曰周室將亡皆懼而誡其將然之辭今曰國既卒斬曰宗周既滅直是已然之事矣若未斬未滅而以斬滅期之不幾病風䘮心作詛天子乎里巷小民為此言者猶將隱其姓氏以免禍不應直言家父作頌也其可疑一也檿弧箕服之謡雖聞於諸侯然及褒姒之存王室大夫亦何敢言今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其可疑二也春秋桓八年天王使家父來聘十五年使家父來求車是家父歴幽平桓三王不應若是之夀其可疑三也謂爾遷於王都箋以王都為彘刺羣臣之不從王者厲王之流彘也宣王在召公之宮國人圍之召公以子代宣王乃得解厲王之流宣王尚不能從而謂羣臣能從之乎且彘不聞有都之名其可疑四也今按節南山為家父刺尹氏而春秋隱三年書平王崩是年即書尹氏卒則詩之尹氏即春秋之尹氏其為平王時無疑矣公羊於尹氏卒為譏世卿其說與家父之詩合家父之求車也在十年之後其作詩也在十年之前亦為不甚懸隔矣驪山之禍振古未有作詩示誡正宜明言曰既斬曰滅之亦殷鑒不逺之意也且褒姒於平王為讐陳其惡而歸罪焉亦平王意中之事無慮其直而罹罪也雨無正卒章明刺羣臣之不從遷者左傳瑕禽曰昔平王東遷吾七姓從王從王而止七姓則不從者亦多何必紛紛曲為之解也劉公瑾謂節南山正月雨無正皆東周之變雅其後雅亡於上而國風作於下於是春秋託始於隱公之元年實為平王之四十九年其言甚偉因廣其意而詳辨之鄭氏謂十月之交是夏八月蘇子由謂陽月是夏十月孔氏及孫莘老是鄭說朱文公及嚴華谷是蘇說是蘇說者則以左傳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為災又漢厯無幽王八月朔日食之事惟唐厯有之出於後人附㑹是鄭說者則以春秋昭七年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其年八月衞侯惡卒十一月季孫宿卒以此知雖在分至亦有災又漢厯古厯有差古厯無推日蝕者王基獨言周無八月辛夘交㑹之事不足信以此兩說牴牾又有從而為之辭者王伯厚謂黃帝顓頊夏殷周魯六厯皆無推日蝕法通鑑皇極經世秦始皇八年歲在壬戍呂氏春秋雲維秦八年歲在涒灘厯有二年之差後之算厯者於夏之辰弗集於房周之十月之交皆欲以術推之亦已踈矣余謂詩志歲時皆是夏正此無俟逺引即觀下震電之句已知鄭説之悞豈有八月震電而詩人詫為災異者哉
  月令仲秋雖有雷始収聲之句然歴考春秋史漢記異未有書秋月雷電者知此時雷電不足為災異也
  皇父孔聖作都於向孔氏曰左傳桓王與鄭十二邑向在其中按春秋隱二年莒人入向杜預注向小國譙南龍亢縣東南有向城晉書地理志魏武分沛立譙郡統縣七譙城父鄼山桑龍亢蘄銍是在晉豫州之域也又十一年王與鄭人蘇忿生之田溫原絺樊隰郕欑茅向盟州陘隤懷杜注向軹縣西有地名向上晉書地理志河內郡漢置統縣九野王州懷平皇河陽沁水軹山陽溫軹小注故周原邑是在晉司州之域河內之地也今據正義及諸說則皇父之都是河內之向非龍亢之向矣河內於東都則近於西周則逺皇父若為幽王卿士何為食采逺地其為平王時無疑或曰周封卿士安得盡以近地予之如山甫在樊蘇公在溫非皆河內之地乎曰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書曰司寇蘇公以長我王國皆言諸侯也諸侯之國遠近惟命非若卿士采邑必近王室也且都之與國固有間矣曰樊曰蘇皆國名未聞河內有向國也若前所謂龍亢之向又不在河內矣書傳忿生為武王司寇封蘇國毛傳仲山甫樊侯
  十月之交刺皇父也皇父世為卿士又握兵枋曽與司徒豓妻之輩惑亂幽王以致亡國及至平王尢驕恣不臣天子不敢問下民不敢言詩人特歴數其罪而切責之豓妻以上數其前日之惡也抑此以下數其今日之罪也胡㦧莫懲所謂天變不足畏也不即我謀所謂人言不足䘏也曰作言始自皇父也曰擇非命於天子也不遺一老有強刼諸臣之勢焉以居徂向有不奉朝請之心焉平王乗亂東遷依人立國所以容此䟦扈之臣若幽厲雖衰威令尚行未必如此不振也
  常武王命卿士南仲太祖太師皇父此卿士或其子孫疏曰或皇氏父字傳世稱之未可知也或皇父是一人國危主弱老將驕恣亦自古有之也
  外傳史伯虢石父䜛謟巧佞之人立以為卿士史蘇亦謂褒姒與虢石父比而逐太子宜臼則幽王卿士乃虢石父非皇父也
  或曰子謂節南山以下俱是平王時詩其下小宛小弁一刺宣王一刺幽王安有平王之詩而在宣幽之前耶曰詩體本是歌誦口相傳授遭秦滅學失其倫次者多矣鄭氏大小雅譜固雲十月之交雨無正小旻小宛諸詩漢初經師移其次第十月箋亦云則簡帙錯亂非本來之舊明矣節南山一章安知不在移之之中邪
  或曰節南山舊謂終南山終南似宜在岐周地不應在東都也曰詩言南山屢矣五在雅二在風在風者周南齊風是也以南山為終南則齊風亦言終南耶且秦風終南何有則終南自有名稱何不直指而改言南山也又詩曰我徂東山曰陟彼北山曰北山有楊何以不言東山北山為何名也意詩言南山猶門言東門國言南國之類凡在南者皆可曰南山也何必指為終南乎君子屢盟諸侯盟之漸也出此三物大夫盟之始也穀梁傳曰誥誓不及五帝盟詛不及三王盟詛興而政教號令始不行於天下故詩以是刺春秋以是貶也外傳成王盟諸侯於岐陽是叔向附㑹之語左傳成有岐陽之蒐是也
  沔水詩曰我友敬矣䜛言其興雨無正曰凡百君子各敬爾身小宛曰各敬爾儀天命不又小弁曰維桑與梓必恭敬止巷伯曰凡百君子敬而聽之小雅言敬惟此五篇所以示人處亂弭謗之道可謂簡而盡矣
  小東大東言東國之逺近也魯頌遂荒大東箋雲極東也周禮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日東則景夕多風注謂大東近日也賈疏雲鄭意以日出東方而西流故言東表為近日以極東為大東正與魯頌之詞合矣逺言大則近言小又可知矣譚在濟南平陵縣實是東國因其國而及其隣封故言小東大東也
  舟人之子傳曰舟楫之人鄭曰舟當作周朱子集傳用毛說按集古録庚父敦銘有伯庶父作王姑舟尊敦或謂舟為丹又以為井董廣川以為朱鮪集字舟為古文周字顧野王釋亦引詩為証又史伯碩父鼎銘亦有王母舟母四十二字則舟即為周舟人之子即上文西人之子也又按外傳禿姓舟人則周滅之韋昭注舟人國名韓詩外傳文王舉太公於舟人舟人見經傳者惟此姑存以備參考
  熊羆是裘承上粲粲衣服似不必以裘為求也
  大東五六七章刺當時君臣后妃也劉向曰天官列宿在位之象則星辰無虛名者此詩人不敢直指而托之星象也曰維天有漢監亦有光譏臣失其度而君不明也爾雅天漢析木之津天文志天漢起東方經尾箕間分南北二道石氏曰天漢天一所生所以為東南西北之限其行其合其起其止皆有常度猶人臣之有常職越度曠職則人君為虛位猶天漢之徒明矣織女刺後宮也天文志織女三星在河北天紀東端天女也晉書注皇后未崩之前三吳女子相與簪白花傳言天公織女死為之著服至是後崩故知織女為後宮也此章前後詩俱刺幽王大東所謂織女豈即豓妻之類耶不成報章所謂婦無公事休其蠶織也牽牛刺將帥也注牽牛即河鼓天文志一曰三武天子之三將軍晉志昇平三年月犯牽牛中央大星占曰牽牛天將也犯中央大星大將死故知牽牛為將帥也不服廂言其驕悍不可制也啟明謂大臣其號曰太上所謂出早為月食晚為天妖東西俱不可也畢八星主邊兵其大星曰天高一曰邊將晉穆帝永和七年太白入畢口昇平三年月犯畢占為邊兵為下犯上餘亦同君臣無紀將帥失律邊兵必興驪山之禍詩人其先知之矣維南有箕維北有斗刺後與王也重言之刺之深也天文志箕十一度亦謂之天津後宮妃後之位北斗七星魁四星為璇璣杓三星為玉衡又為帝居天文志曰斗為人君號令之主石氏曰第一曰正星主陽天子之象故知詩言箕斗為後與王也詩曰哆兮侈兮成是南箕疏雲箕四星二為踵二為舌天文志箕主口舌故曰載翕其舌猶言婦有長舌也西柄之掲猶言倒持大阿授人以柄也蓋此詩與十月四章相似但彼則明刺此則㣲言耳歐陽公謂維天有漢以下仰訴於天之詞朱子仍用其說果如歐言則三垣列宿皆可控告何獨及是乎箋言衆官廢職庶幾得之惜未詳言也
  杵三星在箕南糠一星在箕口前故以簸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言外㕑三星在紫㣲宮西南角天㕑六星在東北又軒轅右角南三星曰酒官之旗主饗宴故以酒漿言詩人不輕下一字如此
  為賓為客賓自君命者也客自外至者也詩我有嘉賓外傳承王命以為過賓易利用賓於王賓之義也詩我客戾止左傳先代之後於周為客易有不速之客客之義也祭祀之賓舉自宗人儀禮所謂遣賓就主人皆盥於洗長朼是也燕享之賓擇於大夫儀禮所謂命某為賓是也入則降而揖出則奏陔而送賓禮訖然後與客宴儀禮所謂寡君有不腆之酒以請吾子之與寡君須臾焉是也賓之與客禮固分言之先賓而後客詩與禮皆然蓋周之禮也尚書虞賓在位周禮八議之賓左傳外傳或言賓或言客蓋偏舉與對舉之異文也
  畀我屍賓何謂屍賓也屍者主也孝子之祭不見親立屍而事之則意主於屍猶主於親也屍必筮於廟求神意之所屬也既筮宿屍以筮辭詔承祖考之意以綏之也屍必以昭穆孫可為王父尸子不可為父屍也既葬而虞男則男屍女則女屍儀禮所謂女必使異姓不使賤者也其合祭則男女共一屍儀禮曰孝孫某來日丁亥用為歲事皇祖伯某為某妃配某氏以某之某為屍某之某者字屍父而名屍則屍一人也其一人何也別嫌也何嫌乎爾禮器周旅酬六屍屍有酬禮也男女相酬求之實則非稱之名則似也禮君卷冕立於阼夫人副褘立於東房夫婦相授受不相襲處酢必易爵夫婦且然何有於屍也然則虞祭不嫌乎天子之葬七月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踰月葬而後虞則虞之祭為男耶男屍為女耶女屍何嫌乎二屍也有屍矣何為乎復有賓孝子以人道事神也人之飲非主不行非賓不懽故祝以導屍侑以貳屍賓以酬屍而屍安也則賓為屍立也賓為屍立則賓尊矣故屍入宿賓宗人擯詔之主人拜之尊賓也尊屍也尊賓則疑厭屍之尊故賓從主人位於門外主人酳屍主婦洗爵獻屍已而後賓獻不敢以賓自居所以尊屍也其尊屍何也賓為屍立也東南其畝南者從東者橫也兩從兩橫而井成一從一橫而畝分也南其畝者溝洫北也東其畝者溝澮西也從必注於橫橫必通於從東西之畔即洫南北之畔即澮也鈎連曲折可以通車徒亦可以限戎馬故曰井田之中有兵法焉
  朱子答呂子約曰阡之為言千也陌之為言百也遂人徑是百畝之界塗是百夫之界而二者皆從即所謂南北之陌畛是千畝之界道是千夫之界而二者皆橫所謂東西之阡
  宴饗小節也而禮詳載之飲食細故也而詩屢言之何也先王所以通上下之情而教天下尊賢親親之意也鹿鳴燕羣臣常棣燕兄弟伐木燕友朋羣臣兄弟友朋得其所而天下治矣於是為之賓主以盡其懽為之揖讓百拜以習其禮為之琴瑟鐘鼓以和其心為之酒監酒史以防其失為之司射誘射以分別其賢不肖蓋明示以懽欣交愉之情而隱折其驕悍不馴之氣使之反情和志怡然自化而不知此聖人治天下之㣲權也自宴享之禮廢而上下之情不通賓之初筵作於是天子無嘉賓頍弁之詩作於是天子無兄弟⿰夸𤓰 -- 瓠葉之詩作於是天子無友朋懷疑抱隙相怨一方而天下遂自此多故矣誰謂飲食乃細故哉
  司徒司空天子諸侯皆有之左氏傳曰晉以僖侯廢司徒宋以武公廢司空是也又澤門之晢古本澤門作臯門則諸侯亦有臯門也鳶能飛而上戾於天風益之翼也魚能躍而下躍於淵水充其氣也故曰豈弟君子遐不作人
  生民之詠姜嫄猶闗雎之詠后妃也后妃之化逺被南國則文王所以齊家者至矣姜嫄之德下逮文武則帝嚳所以始基者厚矣故傳於履帝武句釋為姜嫄從髙辛帝見於天將事齊敏言姜嫄之齊敏則帝嚳之敬德也可知此詩人善於立言毛公之善於逆志也鄭氏則不然以為祀郊禖之時有大神之跡姜嫄履之如有人道感已此乃上帝之氣也張融從而附㑹之孔氏從而釋詁之張融之言曰配合生子人道之常詩但歎其母不美其父明知姜嫄感上帝之氣而生稷也孔氏之言曰人不當共天交接今乃與天生子子雖生訖其心不寧故曰上帝不寧也其言穢䙝不經不必言即如其說稷非帝嚳之生則直祀姜嫄祀上帝足矣乃更禘嚳而以祖配不亦多事乎推其說之𡚁必至楊墨之無父無君祿山之先母後父而後已豈不悖於理而背於教哉鄭氏之意不過藉是以文其感生帝說耳乃附㑹紛紛轉展加甚儕姜嫄於房後比上帝於丹朱侮聖褻天煽惑後世而感生帝之說至宋不改當時人臣無敢頌言其非是者亦可慨也夫
  鄭𤣥之說本於史遷遷亦附㑹漢髙五帝之意特未有感生帝之說耳老泉帝嚳妃一論極正大子由親老泉子乃背父而從鄭張子朱子宋代大儒亦左袒康成邪說之惑人賢者亦不免也
  太王之遷岐也先營宗廟宗廟立則思丘墓者有所慿所謂大享於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也公劉之遷豳也先相民居民居定則懷妻子者有所歸所謂鞠人謀人之保居敘欽也然太王因避狄之衆公劉動安土之民勢有難易故事有先後也
  天保之言祭也曰吉蠲為饎是用孝享六月之言宴也曰飲御諸友炮鼈膾鯉楚茨之獻皇祖也曰中田有廬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有𤓰⿰夸𤓰 -- 瓠葉之酌君子也曰有兎斯首炮之燔之至於風之采蘩采蘋雅之行葦泂酌何其儉而易行歟先王之意非不知備物之為貴多品之為誠而如是止者以為後將不可繼也後不可繼天下必有因此而廢禮者則何如儉而屢行之為愈也先王於一歲中祀天二迎氣五祭地二宗廟四羣祀宴享無算其間隆殺不同殺者大約如詩所謂故屢行而不病其不足也後世宴享已廢獨有郊廟之禮遲至三年一行或議罷北郊或議望祀苑中或議遣官攝事豈不以費而害禮哉惜乎元祐諸臣紛紛於分祭合祭之是非而未有議及此者也
  出話不然則邇言是聽矣邇言者謟諛之階也為猶不遠則細娛是玩矣細娛者禍亂之伏也何曾侍武帝宴退而告其子曰國家應天受命創業垂統未聞經國逺圖惟說平生常事及身而已後嗣其殆乎此子孫之憂也
  抑之四章曰修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蠻方豈衞在河朔密邇北翟故舉以自儆歟抑厲王之世武備不修將有窺伺闌入之患歟內修德則彘之亂不作外修武則戲之變不萌所謂逺猶辰告莫大於此而奈何聽之藐藐也
  宣懲厲王之亂欲立威以服衆故討玁狁則有六月之詩征荊蠻則有采芑之詩平淮夷則有江漢之詩伐徐方則有常武之詩豈所謂不務德而勤逺略者耶幽王狃於先世之威以為天下不足復慮專事荒淫遂以亡國實宣王之好戰啓之故王子晉曰昔我先王厲宣幽平而貪天禍至於今未弭也
  鎬京之有戎猶東都之有荊也宣王封韓侯於方城欲以制北翟封申伯於南陽欲以制荊蠻其詩曰於邑於謝南國是式曰其追其貊奄受北國意可見矣然其最失䇿者莫如封申之役蓋南陽者東都之咽喉天下之形勝四靣以制諸侯者也圃田之狩其地猶在天子畿內及申侯封而宛之東南滎陽之東北俱非周有東都之險失鎬京之形孤矣畎戎入周東南諸侯無一人來救者以申侯據形勝而塞其路也畎戎不得申侯之援則不敢深入申侯不塞南陽之路則不得召戎掎角之形成幽王之亡必矣韓侯雖強豈能踰一二千里以相援哉其後鎬滅於戎申滅於荊韓滅於晉而東周遂不能國則崧髙韓奕二詩實周室興亡之所係也故召旻卒章曰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國百里今也日蹙國百里詩人立言之㫖夫子終雅之意深矣哉
  春秋外傳宣王三十九年戰於千畝王師敗績於姜氏之戎竹書宣七年錫申伯命四十一年王師敗於申按富辰曰齊許申呂由大姜王子晉曰胙四岳國命為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又曰申呂雖衰齊許猶在則申固姜姓也左傳謂我諸戎是四岳之裔胄外傳南有荊蠻申呂又曰姜嬴荊芉 -- or 𦍋 ?實與諸姬代相干則申固諸戎也竹書所謂敗於申豈即外傳所謂敗於姜氏之戎耶第年歲不同千畝又在河西未必越國犯闕要亦申侯同姓之戎戎敗王而申侯繼之也即此亦可見申國之強而宣王封之為失䇿矣
  范宣子曰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於𤓰州是東遷以後之姜戎非宣王時之姜戎也
  禘祀之說先儒紛紛未有定論以禘祫為一祖宗並陳昭穆皆列者王肅之說也以后稷配嚳不兼羣廟之主者趙匡之說也朱文公楊信齋皆是趙說而非王說然細求之二者皆不能無疑王謂合羣廟之主則嚳宜占東向之尊稷退子孫之位將以稷為穆耶為昭耶抑虛昭之位而不居耶吾不得而知也趙謂后稷配嚳則雝為禘祭樂章歌文王而不歌后稷不應歌其所不祭祭其所不歌也朱子不得其說於是以序為悞改為武王祭文王之詩然則禘祀大典周人竟無一詩及之耶按祭法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此不易之大典也大傳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此禮經之明文也合而觀之可以得禘之說矣曰祖文王則文王即所謂其祖也曰禘嚳即禘文王所自出之祖也推文世系上溯帝嚳始為受命發祥之祖厥初生民時惟姜嫄詩人已明言之矣趙氏改大傳其祖為始祖故致詩禮互相謬刺若直以文王為祖而配帝嚳所自出之祖則詩詞禮文彼此發明而昭穆之位亦不必疑其難處矣禘嚳則姜嫄合食文王太姒配食故曰既右烈考亦右文母也或曰雝既禘何以不詠嚳而詠文王曰此作詩者之㫖也戒時王則陳先世之功示艱難之不可忘也述祖德則道子孫之賢頌貽謀之所及逺也且揆之人情安有美其子孫而祖宗不欣說者乎是詩不及帝嚳所以頌帝嚳者至矣
  禘以祖配不及武王皇考烈考俱謂文王而傳謂烈考為武王悞矣武在昭位不宜居右且無文母反在武王之右之理趙惪詩疑問又據三禮辨以祭法為非是悞之悞者也
  我將維天其右之既右享之雝既右烈考亦古文母鄭俱釋右為助惟朱子集傳於我將維天右句謂神坐東向在饌之右而雝詩則仍如鄭說今按我將祀文王於明堂明堂之祭南向則南者上帝東者文王也神道事天所以向明鬼道事祖所以受生氣故曰右文位上帝之右也雝祀帝嚳於宗廟宗廟之祭東向東者嚳北者文王也穆本向北文世次在穆配祖宗則不敢越其序故亦曰右文位帝嚳之右也
  文位右太姒從文之位而居右隂陽之義也通典注夫人之主處右賈頊祭儀亦云夫人版皆設於府君之右是也韓魏公祭圖以妣位居考之東故朱子疑有悞字也
  振振鷺鷺於飛隋書志謂古之君子悲周道之衰頌音之息飾鼓以鷺存其風流蓋因漢鼓吹朱鷺曲而附㑹之也周禮一變而致羽物蓋樂音和則鷺之飛止適其常猶君意渥則臣之宴飲盡其懽也記曰鼓無當於五音五音弗得弗和鼓音和則樂之和可知非專言鼓也泮水采芹采藻采茆陸佃謂茆取有味士之於學攬其芳臭則采芹之譬也學文則采藻之譬也知道之味嗜而學焉則采茆之譬也其言近穿鑿矣此詩始終言魯侯在泮事是克淮夷之後釋菜而儐賓也釋奠釋菜祭之略者也釋奠釋菜不舞詩言不及樂故知為釋菜也禮釋菜退儐於東序一獻無介語詩言永錫難老故知為儐賓也芹藻之類釋菜之用也祭先聖先師貴誠不貴物故曰禮之略也三者於水泥而不滓取潔已以進聽先聖先師之教也故士服有藻風詩有采藻皆潔之義也
  周頌之文簡魯頌之文繁周頌之文質魯頌之文夸周頌多述祖宗之德魯頌則稱子孫之功周頌因烈考而及文母魯頌則後夀母而先令妻周頌於武王之克殷僅一二言魯頌於僖公之克淮夷則反覆道之此世道之升降亦詩體之升降也
  記曰成王以周公有勲勞於天下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祀帝於郊配以后稷又曰以禘禮祀周公於大廟牲用白牡朱子謂魯之禘祭以文王為所出之祖而周公配之是也今按之詩詞直曰姜嫄曰後帝曰后稷後帝者嚳也此禘之祭也皇祖者稷也此郊之祭也魯之禘郊與周無異而謂禘文王而周公配可乎且禘郊一也郊既祀稷而禘則不祀嚳此又何禮乎若魯果用郊禘自當祀稷以配天祀文以配嚳如詩言云雲決非郊用周禮而禘用魯禮也惟是郊禘所祭不及周公則周公更自有廟而祭之儀文一如禘禮故曰以禘禮祀周公於大廟也通考謂明堂位首言命魯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又雲季夏六月以禘禮祀周公於大廟牲用白牡犧象云云即此二言觀之可見當時止許其用郊禘之禮樂未嘗許其遂行郊禘之祀後乃至於禘嚳郊稷祀天配祖一一僭用天子之制斯言得之矣










  詩說卷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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