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意伯劉文成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五
誠意伯劉文成公文集 卷第五 明 劉基 撰 景烏程許氏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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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師誠意伯劉文成公集卷之五
後學䴡水何鏜編校
序
送髙生序
髙生以敬學科舉業將從師於閩過予請言以相其行生年
甫弱冠去鄉里違家室以求師於千里之外其志可謂勤矣
韓子曰業精於勤生既能之矣尚何待予言以相之㢤抑予
之所以勉生者又有出於此之外也聖人作經以明道非逞
其文辭之羙也非所以誇耀於後世也學者誦其言求其義
必有以見於行問之無不知也言之無不通也驗之於事則
偭焉而背馳掲揭焉不周於宜則雖有班馬楊韓之文其於
世之輕重何如耶生燕南人也國朝興科目燕南人屢嘗爲
舉首矣安知異日不在生乎故用是以爲之規也
𩀱清詩序
𩀱清軒者東山夀聖寺物外上人之所營也上人名崇超物
外其號也寺在杭州城東四十里其㑹曰湯鎮軒所儲無他
物有水一泓竹一林上人日與之爲徒故遂以名其軒也夫
天下之清者莫如水有莭而貞者莫如竹伯夷以莭立行而
其清至於聖則物之清又莫竹若也夫人與物情性之相得
者各從其𩔗物之所處不同則清者有時而汚非其情之本
然也今之人逹而用於世則役於事窮則役於衣食無憂者
莫如僧故能遂其情而物之託焉者亦得以全其性也然則
上人雖欲自外於物而物不能外之也有詩一卷上人作而
同聲氣者和之也書而掲於軒者故翰林學士吳興趙公為
之序者括蒼劉基也
郭子明詩集序
郭君文徳字子明廣平人也讀書好為詩有交於前無不形
之於詩其憂愁抑欝放曠憤發𭭕愉逰佚凢氣有所不平皆
於詩乎平之是故飮食非詩不𠂀坐臥非詩不安應人接物
非詩不能攄其中懐至於㒹沛造次夢𥧌想像莫不有詩思
天下有一事一物不入吾詩若巳有所歉焉於是北眺燕代
西踰岷峨南浮江湘東覧齊岱困窮迫阨寒暑枯濕舉不足
以搖其中而惟得乎詩可以觧憂其為詩也不尚險澀不求
竒巧惟心所適因言成章而其自得之妙則有人不能知而
巳獨知之者蓋孔子所謂好而樂之者歟余嘗嘆世之人汲
汲以趍祿利有所好樂則決性命以赴之朝奔夕馳所在皆
是今子明乃違衆人之所務而獨好我之所好得之不足以
療飢寒而失之無傷於其身彼之不顧而我則為之蓋有所
感激而自異於人以為髙也是固非俗子所能識也
送別燈和尚還鄉序〈幷詩〉
有浮屠氏踵門而求見予方以事出不得見明日復來問其
鄉則世為括人與予為同州故其心尤惓惓焉將歸求言以
贈其行夫浮屠以離世絶俗為教父母兄弟且不得為其親
也而獨惓惓於鄉人焉何㢤今之人同里巷以居而有不相
接者及其遇於他方不啻如見骨肉所適愈逺則其情愈親
是乃人心之所同非待乎矯揉勉強為也浮屠氏割慈忍愛
以為髙宜殊乎人而師獨不然是蓋有見於道者也則其為
浮屠也豈果惑於其術之説而為之㢤世治不古為民者日
困農疲於耕而終𡻕不飽其食工疲於作而終身不得休息
士不譜於時而纍纍無所即追呼徭役之可憐誅求徴歛之
無厭皆足以累其身愁其心求全軀而苟安舍是其何之乎
若師者其跡於是而心則有所寓乎余既重其敏慧又嘉其
敦鄉人之誼故為之言且以詩師名𣸪祖別燈其號也詩
曰
閒居寡塵務遂與嬾惰親扣門報有客喜見同里人相知豈
必素鄉語情自真北風吹大江寒水波龍鱗話別一何速令
我生苦辛故山到何時溪梅照新春親朋或見問為道長清
貧
贈奕棋相子先序
禮樂射御書數之藝君子㳺焉慱其理也其不在此科者士
弗尚吾獨於碁乎有取蓋棋末伎也而有用兵之道可以通
人之智知緩急存亡進退取捨有乘機應變攻守之法避實
擊虛投間抵𨻶兼弱取亂之道無所不備吾嘗讀孫子十三
篇而知古人制敵之術意奕棋必出於兵家教𢧐者所製非
其他娯目悅耳者比其所以不得附於六藝者以其為兵也夫
兵君子慎言之而可以教乎㢤宜其在六者之外也自天下為
𢧐國而司馬穣苴孫武呉起之徒公然以兵為教扵是學𢧐
陣者不必寓於物以求之而棊遂為娯樂之具而精其數者
亦日用而不知耳陶士衡以周物之智不違纎芥而不喜人
為棊當時僚佐實不知其可以逹於兵而徒為費時亂日使
有知及此者以告士衡士衡當教人為之不必投其具於江
中矣儒者之道格物以致其知貴能推其𩔖也故觀水而知
學觀耨田而知治國善推之而巳矣是故無用之伎也旁通
之可以措大事吾於此而知智者之不死也相生子先兄弟
皆精於棊人無與敵焉吾毎惜其用心之專而懼其無益於
用也故原夫製作之本意以語之方今㓂盜𥨸發武夫環視
如林無或能出一謀發一慮生能惎之䇿乎使不曠日糜粟
以憂農民不亦偉㢤
海寧州賈希賢義塾詩序
人有積貨財而不能散者君子謂之愚知散之而不要諸道
其爲愚一也故有捐貲産以廣異端而徼非望之福者非徒
無益且受誑而𠂀心焉凢此者蓋不可一二數也若海寜
賈希賢者非卓然有異於人乎賈氏爲海寜大家而希賢益
厚念邑之子弟多不知學或貧不能自致師以學乃構宇買
田招名儒以爲師俾鄉里之俊秀與閭巷之童兒莫不來學
其食飲器用咸取給於賈氏嗚呼可謂積而能散散而得其
道者矣今天下學校責在守令徃徃不暇顧而視爲文具至
考滿不能備六事而阻其仕進者不少則今之官海寜者一
何幸耶得賈氏以爲其民州之子弟得賈氏而皆振起於學
彼爲守令者從而收其功則不惟有功於其州之人而爲之
司牧者亦有頼焉其爲利豈不慱㢤使人人效之而不見三
代之化吾不信也
沙班子中興義墪詩序
至正十一年春三月十有五日沙班子中來言曰吾居杭有
年矣杭於江南視他郡爲大民多而儒少豈教育之未至乎
吾嘗得𨻶地於慶逺安撫沙公願築室以爲義學招子弟以
教而土木樹築之資無所出可何余聞而嘆曰方今天下
郡縣無不有學名山古蹟又有書院咸設學官杭之城郡縣
學及書院凢四處生徒蟻集省憲臨焉又何俟於子之室乎
子中曰噫是子不知余也子以爲予之學猶官之學與非也
予請為子言學夫學也者學為聖人之道也學成而以措諸
用故師行而弟子法之是故搜羅天人䆒極古今旁通物情
逹其智也齊明盛服非禮勿動䔍其敬也見𢙣則違見善則
隨敦其仁也存心養性樂道尊徳致其大也禮儀三百威儀
三千盡其細也忠信謹慤固其內也貌言容止閑其外也詩
書六藝昭其文也剛毅木訥培其質也親賢友仁以輔徳也
㓜㓜長長順天則也夫學智以周之敬以一之仁以行之立
乎大不遺乎細嚴乎內不弛乎外文以藻之質以榦之於是
乎徳成而不失其則今之學主以文墨為教弟子上者華而
鮮實下者習字畫以資刀筆官司應酬粟之外無他用心
其亦異乎予之所欲為者乎夏之校殷之序周之庠吾不得
而見之矣而有志焉道之將行也夫吾室之成未可知道之
不行矣夫吾固將以盡吾心終吾年縱不能行於今庻其或
垂於後予聞而壯之書其言以為序予聞湖浙之間多富而
好禮者有與子中同志尚能為子中成之
送月忽難明徳江浙府總管謝病去官序
余昔宦㳺髙安髙安與臨江鄰臨江故多虎狼之卒凢居城
郭者非素良家咸執鞕以為業根據蔓附累數百千軰以鷹
犬於府縣民有忤其一必中以竒禍官斥弗任則群搆而排
去之獄訟興㓕一自其喜怒有訴於官非其徒為之所雖直必
曲獲其𦔳者反是百姓側足畏避號曰笳鼓人莫觧其意或
曰謂其部黨衆而心力齊也余毎聞而切齒焉無能如之何
也㑹朝議以𮐃古色目氏參佐簿書曹官於是江浙行省
史月忽難公𫉬選為臨江路經歷下車訪民瘼按宿獄凢壅
滯不決者皆笳鼓之徒為之督所屬逮捕窮其姦狀而上下
夾為覆冐公執正議愈𡚒曰吾誓不與䑕子俱立於此衆不
能沮於是事露者伏其辜餘黨悉歛跡退散農民入城市相
謂曰微經歷我與爾敢來此乎予聞甚喜且慶朝廷之用得
其人也後數𡻕乃識公於京師公時奉使自湖廣還民譽獨
籍籍予又為大喜至正巳丑公為江浙財賦副總管因得相
與為文字交公素有足疾辛𫑗六月以病去薦紳之士咸祖
送北門外酒酣有起而歌者曰湛盧可以㫁犀而以之割雞
陏珠可以照車而以之彈烏吁嗟𠔃吾安所如客有和之曰
松柏在山𠔃匠石求之夜光在璞𠔃下和識之物固有遇𠔃
遇當有時因相顧大𥬇賦詩為別而劉基序焉
章秀才𮗚海集序
桐江章正則好學能詩文名其集曰𮗚海予覧耎其志夫志
道之正也立乎其大而小者不遺焉斯得之矣是故天下惟
海為大求其大而不於海非知大者也故錡釡之型不鑄𪔂
鼐藿菽之實不生松柏無他先居乎其小也是故知海斯知
學矣今夫海之爲物浮天地納日月汗漫八極人見其大也
致㢤鯨龍鰕無不有也江河溝瀆無不𭣣也動之不知
其所爲流之不知其所歸變幻倐忽沓莫測𮗚海者知海之
所以大乎則其造也不可量矣予既嘉章子之志故爲序以
勉之
送海寜張知州滿任去官序
至正辛𫑗夏五月劉顯仁自海寧來致其友賈希賢之言曰
海寜瀕海爲斥鹵地民勤而貧吏肆而嚚積有日矣自我知
州張侯來鄉不見吏卒易其業田疇屢豊旅葆不札庭不宿
訟囚無留獄租賦時集木索不用譁訐之聲化爲弦誦大民儒
儒小民愉愉朝出暮歸謳歌滿途三𡻕之間洋洋乎里閭不
知時莭之我徂今且代去欲留之不可得也請為言以餞之
予聞而嘆曰羙㢤張侯今之為人牧巳代而使人思之者鮮
矣㢤居於位則畏其威且滿則相視如途人甚則排而去之
惟恐其弗亟也間有欲之者非素所䁥愛則為卒若吏於民
無與焉夫設官所以為民也官為父母民為子為父母而使
其子不我愛亦獨何㢤故善為官者猶農夫之善為田也嘉
榖以為親稂莠以為讎是故𫉬乎吏卒者必不𫉬乎民𫉬乎
強𭧂者必不獲乎善人今張侯能使民惜其去而希賢又為
善士興義學以淑鄉里其所慕尤不苟仲尼曰不如鄉人之
善者好之張侯有焉予雅知劉君其言必信而有徵也是為
序
槐隂讀書圖序
槐隂讀書圖者嘉興吳仲圭所為姑蘇王行道作也王氏之
先有植三槐於庭而期其後必為三公者後果如其言為宋
賢相今仲圭之作此也其將朂行道以力學而前人之發
也乎夫盛徳大業有志者成之聖賢與我皆人也企斯及之
矣故與人交必常有所朂者朋友之盛心也𮗚聽動息凢有
所接必使可以有所警者進脩之善道也然則斯圖豈玩好
之云乎雖然吾願益有以朂之夫王氏之先所以致位宰相
者抑由乎槐耶非與植柏於大別而兾似禹求南國之棠而
憇焉曰吾以召伯也可乎㢤晉公之行事載在史官若三
槐者蘇子所謂徳之符也思其人𧰼其徳今之槐猶昔之槐
也不然彼園之檀其下維而巳矣吾子朂之使後人之慕
此圖如今人之慕三槐則偉矣於是乎言
送海寜尹知州之官序
國家憐黔首之未寜乃大選守令以熈庻績非名實素聞於
上下者弗任且以六事考覈其殿最責至重也東平尹希善
由餘杭主簿江浙行省史遂昌宣城縣尹溫台海道千戸
皆能其職故得舉為海寜知州將之官相與交㳺者咸為詩
以餞之而屬其序扵予予惟今之人𩔖多喜䛕心𥨸非之夫
求言扵人而得䛕不如勿求與人言而進以䛕是不以賢人
君子待其人不㳟莫大焉故願獻其規而不以頌今天下乂
安而盜賊姦宄𥨸𤼵不禁何㢤為守令者非其人耳天子有
民不能徧治故托之守令故守令謂之民牧夫牧也者受人
之牛羊而牧之必為之豊其水草適其訛去其瘯蠡驅其
豺狼然後物生遂而牧之道得矣是故悍卒猾吏民虎狼也
苛徭橫歛民瘯蠡也虎狼不屏瘯蠡日生訛失時水草乏
絶則亦日就死亡而巳矣𢙣在其為牧也夫好安樂而𢙣
患人情同之盜賊之刑自死而族人豈願為之㢤必有大不
得巳然後寜蹈不測以苟旦夕之命誠䏻順而撫之吾未見
其弗寜也海寜為瀕海邑民勞而貧乆矣孟子曰飢者易為
食渇者易為飮於今之時抑亦可以謂之易而非難矣行矣
尹侯國家之𭔃朋友之祝百姓之望皆扵是乎在他日惠政
之碑又當為君書也
送柯上人逺㳺詩序
古之人有違其家而浙四方者何㢤孔孟志於道儀秦志扵
利司馬子長志於文其所志不同而欲行其志也則同墨子
之道異乎聖人而走不黔突無亦欲以其所得乎師者傳之
扵人與是皆有所為而為也浮屠柯上人者予之同邑人也
客㳺於凈慈淨慈之主者舉以任其寺之事善焉扵是群寺
之聞上人名者竸舉以為其住持上其名於宣政院㑹他僧
有以賄求住持者事聞院官院官怒併其餘悉罷之上人遂拂
衣㳺金陵且泝大江𮗚衡湘陵巴漢秦隴北覲天都至於
五䑓略恆碣而歸將行過余求言焉夫上人方外人也固不
以利役其身而為文又非所嗜好抑將學孔孟與則上人墨
氏徒也今浮屠之道大行於世金碧焜耀彌天下貝葉之書
家畜而人誦之不必走四方以施教則又異乎墨子者矣予
又何言以贈之㢤予蓋因是而重有所感矣今之為士者欲
㳺四方行李之徃來豊則患扵盜賊約則患扵資糧之乏裘
馬之敝當何所取給㢤獨浮屠以其徒為一體所至則如歸
焉窮山際海何徃而不可也然則上人之㳺維其時矣予學
孔氏者也不能作浮屠語故以是為贈雲
竹川上人集韻序
昔邵子以音聲窮天地事物之變莫能逃其情焉邵子沒雖
有書不得其傳故有能言而莫精其義者則扵聲之輕重清
濁且不能辨尚何望其造前人之㣲妙也㢤余𥘉來杭時識
竹川上人於祥符戒壇寺見其為歌詩清越有理致遂相
與徃來因語及聲音之學而出其所為書則集凢天下之音
聲比其開發𭣣閉之𩔖而各使相從凢有聲而無字者咸切
而註之審音以知字因母以識子如指其掌也子問之曰師
其精於邵子之術乎則𥬇而不應余嘗思浮屠氏離世絶俗
而自外乎人群以為髙也近世之業之者異焉以浮屠居其
身而其營營汲汲每生死利慾殆有甚扵俗之人蓋舉天下
皆是矣今上人為浮屠而志扵儒不泯扵流俗而著書以
為樂年巳老而愈不倦是豈可以常人目之㢤自古有避世
之士非一途矣晨門荷蕢偶耕賣藥亦各隨其所䖏以求其
志上人者其避世之徒歟其書之藴予不能知而其人則
予深知之矣是為序
全嬰堂序
術有可以寓道者其醫乎夫濟人利物無位者不焉惟醫
以救死扶生為功苟志扵斯使惻隠之心恆存而不死豈非
為仁之機括耶故術之近道者莫如醫醫之為功昭晣不昧
故扵術為難至於嬰兒之醫則難乎又難矣是故古人語治天
下曰如保赤子夫赤子無知疾病痛癢飢飽寒煖一聽扵人而不
能告死生存亡無所歸咎天下之難保者孰有甚於赤子㢤
故又曰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言不可以鹵莾虛偽為也
嗚呼治天下者果能存是心乎吾不得而知也得見善醫者
亦可以自慰矣武林忻生儒者也而工為醫以全嬰名其堂
先難也夫以儒為醫固當與常醫殊他日逹而用於時則又
舉其為醫之心而措之豈曰小㭪云乎㢤
鄭士亨東㳺集序
予始與豫章鄭士亨遇於杭察其人玩其文遂與為忘年交
日相過談文章劇晝夜如不及有所得則各相自慶慰呼酒
共飮至醉近世之為文非逹官貴人及善䛕不諧扵時士亨
不䛕又不仕故不敢以文示於人而自以為賢扵愽奕書
而藏之或𫉬傳扵後世則亦可以懲創感發不為無益而不
悖乎古聖賢之意雖不望其必傳而亦未嘗不欲其傳也其
年冬十月有牛諒者見鄭子之文大喜率其友聞正集而刻
之於梓求予為序予甚異之夫縣黎之䖏𤩶中雖不自售而
不能閟其璟謂卞和之不恆有可也而謂世之無卞和也可
乎㢤余嘗謂鄭子之文獨予識之而不意復有二子彼二子
者好為文則不取諸時人之所趨而獨慕扵居下位之鄭子
何耶予既喜鄭子之文獲傳於世而又喜有二子能識世人
之所不識而自㧞於流俗以為之傳也扵是乎序
照玄上人詩集序
予𥘉來杭時求士於鄭希道先生先生為余言照玄上人之
為詩雄俊峭㧞近世之以能詩名者莫之先也余素知鄭君
善鍳而言不過心常懐之及訪於杭人無言上人之䏻詩
者心𥨸恠之及余徙居白塔之下而上人乃住持萬松𡽹之
夀寜寺扵是始得徧𮗚其所為詩蓋浩如奔濤森如武庫峭
如蒼松之棲縣崖凜乎其不可攀也而世感時之情則毎
見於言外嗚呼是宜不以詩聞於杭之人矣夫詩何為而作
㢤情發於中而形於言國風二雅列於六經羙刺風戒莫不
有禆扵世教是故先王以之驗風俗察治忽以逹窮而在下
者之情詞章云乎㢤後世太師職廢扵是誇毗戚施之徒悉
以詩將其䛕故溢羙多而風刺少流而至於宋扵是誹謗之
獄興焉然後風雅之道掃地而無遺矣今天下不聞有禁言
之律而目見耳聞之習未變故為詩者莫不以哦風月弄花
鳥為能事取則扵逹官貴人而不師古定輕重扵衆人而不
辨其爲玉爲石惽惽怓怓此倡彼和更相朋附轉相詆訾而
詩之道無有知者矣然則上人之不以詩稱扵今之人不
亦宜㢤嗚呼有伯樂而後識馬有匠石而後識梧檟自古以
及於今伯樂㡬人匠石㡬人耶抱竒材而不遇以泯死者不
少矣予既重上人之詩而又悲夫人之不知鄭先生之爲伯
樂匠石也故爲序其端焉
送熊文彥歸江西序
傳曰君子以友輔仁天下之大倫五友其一也是故聖人論
友必備道其損益之故友之爲道豈易言㢤近世學者率不
好聞巳過未有善而欲人見勝巳則諱見不巳則肆藻
於外不求於中詆異而黨同附𫝑而傳聲靡靡掦掦柔柔如
也而與之友䏻無損乎故論友之益者曰直曰諒而又曰多
聞焉夫直矣諒矣而所聞不多則箴規奨𭄿未必盡合乎古
而通於今吾未見其能益也嗚呼友之為道豈易言㢤予居
杭三年而得江西鄭士亨無何又因鄭子而得熊文彥焉𮗚
其人理而溫又亮以荘恢乎其有容且年方壯氣方鋭學業
方日新識見方廣如泉之始出鴻之始𤼵勾萌之方逹也因
命曰交相為𦔳扵是方自慶其各有所益也比𡻕暮予歸浙
東而二子亦相率歸於豫章廼命酒以別而為之言曰古人
之為學也未嘗自謂巳至仲尼大聖也曰假我數年卒以學
易衞武公大賢也九十猶陳抑戒而況扵吾儕也乎𡻕月如
流時不再得耨之不勤其實不栗築之不多其基不鞏詩不
云乎婉𠔃孌𠔃總角非𠔃未㡬見𠔃突而弁𠔃幸相逢於未
耄而學業俱若是焉朋友之心遂矣至於東門之章㳺於之
吟則不必為君歌也
恱茂堂詩序 〈並詩〉
悅茂堂者㑹稽旌教寺學庭上人之所居室也上人性好菊
故種菊環其居取菊譜之語名之曰悅茂或曰謂其以菊之
茂而為悅也或曰非也悅茂在菊不在人上人將扵是乎𮗚
物焉豈惟菊㢤凢物悅則茂得其性也不悅則不茂不得其
性也故悅者茂之藏茂者悅之著譬之扵人憂愁結於心而
病生焉及其著也髮焦而齒黃色黯而形枯其不茂也可知
矣故翬翟天下之文禽也朱冠而彩翰章章焉及其縶於籠
中則𢡖然而不怡泯泯然如死灰非𣵀而昏之也不得其性
焉耳是故人不得其性則痡鳥獸不得其性則瘏草木不得
其性則萎以枯故茂物有道悅之而巳矣悅之有道使之得
其性而巳矣敢問使之得其性有道乎曰有可得聞乎曰上
人之藝菊也其種也以時其溉也有莭其愛之也如慈母之
扵子也燥則滋之則淸之則肥之扤則培之欹則扶之
翳則䟽之暵則隂之誅其草茅戮其螬蠍驅其雀䑕蛛絲蟻
壤無所侵也扵是乎春而萌夏而葉秋而華濯濯蓁蓁㽔㽔
英英見其生而榮而不知其所以生如斯而巳耳或以語扵
予予曰有是㢤是道也后稷之所以教民稼也上人其果有
見扵此耶而獨扵此物者何耶嗚呼使世之為人牧者懐其
民如上人之懐其菊也天下其永安㢤因為之詩曰
治圃如治國飬卉如養民羲農契此理立法詔後人五帝暨
三王繼世稱至仁聚欲去其𢙣不使傷和淳所以覆載間物
物熈陽春動植蜚走軰生長咸及辰周轅逝東邁此意乆沉
淪誅求與剝削浩蕩無涯津高堂一笑粲白屋千眉顰誰見
田裡間悲啼雜吟呻本根不自固枝葉何由伸感來為尓歌
哀音入蒼旻安得𮗚風者逹之於宸
送張山長序
稽山書院山長張君用中受代將歸友生具酒餚祖送越西
門外酒半有執爵而言曰行者必以贐古之道也故老子曰
富貴者送人以財仁者送人以言是故詩有崧髙烝民繾綣
激切情意懇至是蓋溫如春陽馥如蘭芷而重扵南金夜光
之遺贈也張君以茂才舉為文學官居其職三年教行而道
尊人無間言今以代去而所與㳺者又莫非文學士而無言
以送之庸非缺乎衆應曰諾扵是命楮筆各為歌詩俾余序
焉余𮗚詩人之有作也大抵主於風諭蓋欲使聞者有所感
動而以興其懿徳非徒為誦羙也故崇奨之言兾其有所𭄿
而加勉示事之告願其有所儆而加詳也然後言非空言而
言之者為直為諒為輔仁為交相𦔳而有益而聞譽達於天
下而言與人相為不朽不亦㢤今諸君之詩則皆既肆好一
矣復何以尚之㢤方今教學之官為職甚卑而其出身為甚
正非他岐比也由是而躋大官位宰輔者非一人矣張君年
方壯氣方盛學方進而業方𨺚也梢雲之木起扵勾芒沖天
之翰發於遵渚由是而之焉仲山甫申伯之地位不難造矣
人之言曰誰謂華高企其齊而他日仲山甫申伯之徳業吾
扵張君深有望焉
牡丹㑹詩序
甲午之春予避地㑹稽始識祝茂卿於呉君以時之所三月
既暮茂卿之牡丹大開因得與寓官郡士徃𮗚焉主人崇酒
肴登客而侑之既洽主人奉花以請曰茲花之植於某有年
矣雖翫賞日至而未嘗有闔坐皆文章大夫士如今日之集
者盍各為歌詩以為他日之雅談乎客曰唯唯乃取唐人羅
鄴詩二句十四字為韻命探丸信所得為詩不限以體製詩
成屬余序予譲弗𫉬乃為之序曰詩不云乎豈弟君子和樂
且湛夫既曰君子而又謂之豈弟則其為和也不流而為樂
也不故湛而無害扵徳此詩人之所以賛而羙之也予嘗
見世俗之為宴集大率以聲色為盛禮故女樂不具則主客
莫不黯然而無驩及夫觴酌既繁性情交蕩男女混雜謔浪
䙝侮百不一顧有向隅而不𫉬與群則憤憤然見於色形於
辭故始之以𥬇傲而終之以闘爭以為有人之心者無不知
𢙣而絶之也而世方以是為放曠豁逹以盡主客之情然
則與禽獸奚異㢤今日之㑹則不然矣其色則草木之秀
其聲則風雅之餘其人則家之彥也是故揖遜酬酢所以
盡朋友之義凝志澄神所以杜縱恣之門抑揚歌詠所以攄
幽深之抱𭞹情既暢藻思逸發莫不郁如𣗳蘭鏘如金石皎
如月露躍如蛟龍之出涬捷如㧞堅城而禽大酋以獻馘
也曽子曰君子以文㑹友今日之舉其庻幾乎雖然神蓍之
莖靈龜䕃之以之藉豕則茨蘝之不如矣蒼莨之實鳯皇食
之以之豢牛則菅稗之不若矣人固有異好𢙣其相出豈不
縣絶也㢤易曰方以𩔖聚物以群分吾扵是乎見之故既爲
之詩𣸪冠以序焉
送道士張玄中歸桐柏𮗚詩序 〈並詩〉
別峰上人既住寳林十有七年道髙徳𨺚百廢咸理乃重建
槃翠之軒以㳺息四方之文學士扵是叢林之望益重而龜
山之勝爲扵越冠華𥚑藻佩篇翰交錯濟濟翼翼彬彬如也
至正甲午予來㑹稽因得與群士大夫爲寳林之㳺而賦詩
倡和無虛日焉夏四月癸丑有道士張玄中來訪別峰上人
告將歸桐柏𮗚適余與所逰客皆在上人遂分韻為歌詩以
送道士詩成屬予序予嘗見世俗以儒與僧道為三教謂當
各道其道各志其志言不得同詞行不得同躅衣服不得同
制度也今扵是乎相從㳺而贈以詩何獨異乎人之言耶蓋
吾徒之所以與上人㳺者非欲求其道也上人䏻賦詩而樂
賢士寺之勝足以資吾㳺道士又逺來見吾徒而欣慕焉吾
安得而拒之三王世逺天下之為民者不易矣懐才抱志之
士遺其身於方外以逺害而離尤豈得巳㢤予既從上人之
請而為之詩復為序焉詩曰〈得㑹字〉道士張玄中年少氣方
鋭從師桐柏宮餌木啖松檜黃冠紫霓衣赤舄青組帶翩翻
辝故居汗漫㳺方外北窮燕幽都南盡越吳㑹泛海超東溟
㝷河極西兊驚霆霄砰軋濁霧晝晻淒淒風薄裳雲
擁蓋追龍入醫閭訪鶴凌岱泰蟠桃花未實火棗葉始柭鼉梁
沒涬鳯吹杳茫昧波馳羲和輪電掣纎阿軑悠悠雀雉化
𣺌𣺌蟬蛇蛻愴怳窹徃圖飄颻返旌斾振衣赤城岑潄齒白
鶴瀬餐赮鍊精魂洗膸去埃𡏖晨朝玉宸高夜醮金景�偓
佺授寳訣列缺𦔳禳檜采芝麋鹿引燒藥龍虎㑹扶桑倒景
長建木盤根大嵒花春𮐃茸澗草秋馣馤山輝月姢姢瀑落
石𥕤𥕤息心𮗚群動清耳聞衆窓虛琪樹明幕靜鵉羽
枸𣏌藤蔓潛松苓兎絲薈我欲徃從之逍遙觧沉昧風塵正
欝㲄原野塞戈祋盜賊熾炎火平人走狼狽湮淪海底珠黯
淡日中沬深𣏌國天卜瀆文仲蔡撫事生悲傷懐古増感
慨上人曇彥孫龍象雄𣑽貝道殊心靡它誼合情自最飛書
邀應真擺落芻槀廥淒涼念吾儕漂泊累䟽糲短章慙未工
浪跡誰𠋣頼髙歌向𡨋漠安得躬畎澮
贈醫學録江仲謙序
或稱良醫之用藥猶良將之用兵其信然㢤人之死生𠋣扵
醫國之存亡𠋣扵將反掌之間吉凶分焉不得其良而用之
是以人與國棄也故良將投其兵於敵而敵失其所禦良醫
投其藥於病而疾失其所聚兵可以殺敵藥可以殺病人皆
知之用之有舛則殺病之藥不於病而於其人殺敵之兵不
於敵而於其國可不慎㢤故人之將死而得良醫國之將亡
而得良將天下之幸無有大扵此者而天下之功亦無有逾
扵此者以之並言良非過矣紹興江仲謙以醫良於其郡甲
午之𡻕余挈家來紹興紹興地卑𣺯𡻕又寒暑昜常度家人
疾病相連屬不絶延仲謙診之劑所投無不愈由是𠋣仲謙
以為安而信其以良稱不虛矣方予家人之疾也仲謙來視
曰某當某日愈某當變某疾疾作後幾日愈無不驗有所餽
謝則堅拒不受予嘗讀史見趙充國論邉事無不如其先言
魏公子救邯鄲於垂亡而卻不受賞古今所稱以為賢今以
仲謙𮗚之良醫之與良將其用心真有不期而脗合者良可
駭也剡溪姚古道從師于越得疾焉遇仲謙而愈仲謙又不
取餽謝郡士之與古道交者多賦詩以羙仲謙而予又為知
仲謙者故為序
贈徐仲逺序
世之所謂禍福通塞者果由扵命耶聖人罕言命命果不足道
耶孔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自古固
有不仁而安榮守道而戮辱者庸非命乎古之人以夀冨康
寜攸好徳考終命為福而不言貴今之論命以官爵之大小
品髙下豈古之所謂禍福與今異耶好徳無踰扵仲尼則厄
窮而在下顔淵亞聖三十以死曹孟徳司馬仲逹位在人上
而以夀終且及其子與孫禍耶福耶所謂命者當何以斷之
㢤昜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
今之言命者其果有合扵古人否乎天以隂陽五行生為人
也隂陽五行之精是為日月木火土金水之曜七曜運乎上
而萬形成於下人也者天地之分體而日月木火𡈽金水之
分氣也理生氣氣生數由數以知氣由氣以知理今之言命
者之所由起也夫氣母也人子也母子相感顯微相應天人
之理也則亦何可廢㢤日至而麋鹿觧月死而蠃硥瞧溫風
動而薺麥死清霜降而豊鍾鳴物理相通不可誣也天台徐
仲逺以七曜四餘推人生禍福無不驗予甚異之而贈以言
若夫吉凶利害之所趨避則吾聞之孟子矣
王原章詩集序
予在杭時聞㑹稽王原章善為詩士大夫之工詩者多稱道
之恨不能識也至正甲午盜起甌栝間予闢地之㑹稽始得
盡𮗚原章所為詩蓋直而不絞質而不俚豪而不誕竒而不
恠愽而不濫有忠君愛民之情去𢙣㧞邪之志𢢽𢢽悃悃見
扵詞意之表非徒作也因大敬焉或語予曰詩貴自適而好
為論刺無乃不可乎予應之曰詩何為而作邪虞書曰詩言
志卜子夏曰詩者志之所之也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
文而譎諌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詩果何為而作耶周
天子五年一廵守命太師陳詩以𮗚國風使為詩者俱為清
虛浮靡以吟鸎花詠月露而無関扵世事王者當何所取以
𮗚之㢤曰聖人𢙣居下而訕上者今王子在下位而挾其詩
以弄是非之權不㡬扵訕乎曰吁是何言㢤詩三百篇惟頌
為宗廟樂章故有羙而無刺二雅為公卿大夫之言而國風
多出於草茅閭巷賤夫怨女之口咸采録而不遺也變風變
雅大抵多扵論刺至有直指其事斥其人而明言之者莭南
山十月之交之𩔖是也使其有訕上之嫌仲尼不當存之以
為訓後世之論去取乃不以聖人為𮜿範而自私以為好𢙣
難可與言詩矣曰書曰惟口起羞昔公以謗詩速獄播斥
海外不可以不戒也曰孔子曰有道危言危行無道危
行言孫故堯有誹謗之木而秦有偶語之僇亂世之計治世
之所與也得言而不言是土瓦木石之徒也王子生聖明之
時而敢違孔子之訓而自比扵土瓦木石也耶
送余希賢歸江東序
有不必問其行而可以知其人則視其所交而巳矣故元禮
之門惟林宗可登仲舉之榻非孺子不下夫一介之士未必
人人識而知其心也而二子之名以之聞於天下者何耶當
是時天下之想望二公不啻如麒麟鳯凰而二公亦直以天
下之模楷自任其明如鍳其直如弦其平如衡其公如日月
之照人莫不知之也故士之其知者如馬之逢伯樂如劍之
遇薛燭如楩楠松柏之得匠石其羙不而自播其價不衒
而自定矣別上人為予言余君希賢以池陽府史從監郡
九十子陽公治戎江東子陽公甚敬重之有謀畫悉與計議
多所弘益及公還紹興希賢又送至浙江之東今將歸請為
言以餞之予居王氏南園時希賢嘗來訪餘一識靣不䏻頻
數接話言惟是子陽公之政事日下扵民門庭無私謁左右
無私人則予所目見為有徴也子濯孺子曰尹公之他端人
也其取友必端矣人慾知希賢吾當以此論之
送章三益之龍泉序
古之人有行則歌詩以送之其來逺矣故烝民所以餞山甫
崧髙所以贈申伯皆褒述其徳行以勉進其勲業非若後世
傷離悼別留連杯酒以攄其兒女子之情態也栝舊多賢士
大夫今扵章君之行必有所啓沃振勵不為無益告矣是詩
之編庸可忽㢤章君佐石末公拯臨海之窮民敉寜海之狂㓂
鎮守寳定招撫松陽遂昌咸有成效功髙而不言心勞而不
辭有徳行者固如是㢤今君又奉石末公之龍泉夫龍泉
章君之桑梓里也徃𡻕石末公以軍破賊揚威福建章君
實與有力今此行也將簞食壼之塞道左垂𩬊戴白之滿
車下章君將日不暇給而分府可以無西顧之矣章君勉
㢤大丈夫生長草茅當平世不務進及遇變故則挺身以為
國𭔃一方赤子命不亦偉㢤勉㢤章君昔者王司空溫河陽
皆自藩幕逹於王朝垂名竹帛矧今天下多故章君巳試有
効者㢤吾見勲業自此升矣扵是乎言
贈陳伯光詩序 〈並詩〉
陳君伯光以醫名於栝者也栝故多良醫而伯光為世其
祖父業傳有之曰醫不三世不服其藥蓋其傳之也逺而試
之也詳其可信而無惑也宜矣徃𡻕伯光徴予文予時迫戎
事不克應所請今至栝伯光又來予乃問之曰昔者神農肇
嘗草木䖝魚玉石酌其酸苦辛醎以辨燥𣺯寒溫披陳其性
情表章其好𢙣定為君臣佐使秩以九等命之曰藥黃帝岐
伯著為經書難疑荅問以閘神用醫之為教不亦大彰明矣
乎岐伯既沒則有越人華佗淳于意張仲景孫思邈之流莫
不䏻簸弄化機𥨸用五材出𣳚神造法立方轉移隂陽皆
可以血氣朽骨生色腐制人命扵掌上何昔有而今無耶
伯光愀然歎曰君何莫之思也人亦有言情隨習遷事與時
殊昔之為術者早夜以謀道故道成而功日彰今之為術者
早夜以謀食故智昏而道與窮是非一日矣且夫三才一
理治道無二天地將病祲祥豫形人身將病氣色先徵病之
將至其㡬乃萌防㣲遏㡬百病不生㡬動形見力倍功半知
及此者其神人乎醫乎醫乎堯舜之為天下亦不外矣乎宜
其昔有而今亡也予甚韙其言因序而継以詩曰
岐跗不世出人病莫䏻治伊周不世出國病莫醫豈無龍
宮方可以完支離桓侯彊自用扁鵲乃見疑去去仙都山中
有木與芝服食煉精魄海上從安期
季山甫文集序
季君山甫文集干卷體格𫿞正文詞典雅真可以式後學
傳來世不可磨㓕者也予與山甫生同郡自少相友善山甫
實長予九𡻕其學問才識非予所及也而予以年少忝科
第山甫乃屢試不偶庸非時命也耶予自丙子之𡻕宦㳺他
方山甫亦出典文學外邑不相見者垂二十年是時諸公方
留意舉業未暇及古文也乃今年復㑹於栝而𫉬覩山甫所
為詩文銘記論賛序説莫不彬彬濟濟方駕古人下視塲屋
組綴之文不啻如麒麟鳯皇之扵鷃雀鼢䑕也蓋其學問之
功益勤而真積之力愈乆如水有源而流長如木有根而枝
蕃烏得以淺近窺測之㢤嗚呼嶧陽之桐泗濵之石排風霜
而齧濤浪不知其㡬年矣然後縆之以絲䋲度之以規矩登
之清廟則可以交於上下神示天將成其材必先苦之理則
然也昔人有以木鑚穿石槃者晝夜不巳卒得丹以為僊今
山甫年愈加而志愈謙學愈不倦宜其業日𨺚而名日著也
人之言曰誰謂華髙企其齊而後之來者其尚以山甫為法
焉
項伯髙詩序
言生於心而發為聲詩則其聲之成章者也故世有治亂而
聲有哀樂相隨以變皆出乎自然非有能彊之者是故春禽
之音悅以豫秋䖝之音悽以切物之無情者然也而況扵人
㢤予少時讀杜少陵詩頗恠其多愁怨抑之氣而説者謂
其遭時之亂而以其怨恨悲愁發為言辭烏得而和且樂也
然而聞見異情猶未能盡喻焉比五六年來兵戈迭起民物凋
耗傷心滿目毎一形言則不自覺其悽愴憤惋雖欲止之而
不可然後知少陵之𤼵於性情真不得巳而予所恠者不異
夏䖝之凝氷矣故今𮗚項君之集而深有感焉項君與予生
同郡而年少長𮗚其詩則沖澹而和平逍遙而閒暇似有樂
而無者何耶嗚呼當項君作詩時王澤旁流海岳奠乂項
君雖不用於世而得以放意林泉耕田釣水無所維係扵此
時也發為言詞又烏得而不和且樂也夫以項君之文學而
不得歷䑓閣黼黻太平此人情之所不足也而項君不然
抱志䖏幽𠂀寂寞而無怨項君亦賢矣㢤賢不獲用世而亦
不果扵忘世吾又不知項君近日所作復能不悽愴憤惋而
長為和平閒暇乎否也感極而思故序而問之
呂周臣詩集序
仲尼有言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㢤夫以人心之出入
無時苟不至於聖人不惑之地則不有以𭣣係而拘止之鮮
不飄揺汗漫而無所不之矣故以愽奕為賢乎巳厥㫖微㢤
呂君周臣由吏員累月日至九品家居以待選則杜門而作
詩有詠史一百首題詠雜花二百有餘首皆意足而語到予
嘗見今世之從事於公門者進則慕𫞐利以相夸退則交結
𫝑要談官府是非勾引俗事以致人之慕巳以肥其家未有
䏻兀兀獨䖏而留心文墨周臣者也周臣以通濟之才沉
下僚而無怨篳門陋巷為詩歌以自適且不刻琢以求衒蓋
有得扵寡慾養心之道者予故喜而為之序焉
送宋仲珩還金華序 〈並詩〉
易不云乎有子考無咎庚子之𡻕予與金華宋先生俱來
京師時
上渡江未乆浙東方歸附先生與予及予同鄉葉景淵章三
益同居孔子廟學惟日相與談咲雖俱不念家而予三人者
亦皆不䏻無芥於心惟先生㤗然耳日與文彥士相從㳺不
倦人咸異焉時先生有子二人長曰瓉字仲圭次曰璲字仲
珩皆克家蓋夙以家事付二子乆矣故先生得以㳺授道
於浦江鄭氏之義門至今又十有五年矣去年秋七月予自
家重赴 京先生時為翰林侍讀學士執手相盻睞喜溢眉
目先生長予一𡻕予湏髪巳白過太半齒落什三四左手頑
不掉耳瞶足踸踔不䏻趨而先生𩯭須黒唇齒朱貝顔渥
丹歩坦坦不落
朝班後晨起戴星入 國史舘握筆寫細字如青蠅頭日數
千且僕僕走承 召命暮歸作詩文四五少不下二三先
生素儒家無贏僮僕在 京寓舊城去公舘彌十有五里惟次
子璲偕一騶者從夫人又病在寓璲來徃省視父母且奉母
粥藥不遑朝夕今年春長子瓉遣二孫自金華來夫人病亦
愈扵是先生以事命璲暫還故里而在 朝群公大夫士咸
賦詩餞璲望其即還則璲之善事其父執善交其朋友者
可見鳴呼若先生可謂有子無咎者矣宜其老而愈康且樂
也璲又工楷𨽻草書賦詩屬文皆足以纉承家業故扵其
行序以送之且継以詩曰
條風東來靈雨從之之子於邁何以送之 靈雨濛濛沾彼
原隰送子於郊為子佇立 有鳴者鳩在彼苞桑習習其風
載吹我裳 維桐之華亦炫於野悠悠行子亦駐其馬 維
水東流維日西馳春言顧之靡靡其思 維日西馳載昏載朝
維水東流以汐以潮芃芃者麥維其黃矣心之思矣維其長矣
贈子以詩酌子以酒晤言何其伊邇匪乆
送黃叔暘歸金華覲省序 〈並詩〉
孟子言君子有三樂以父母俱存兄弟無故為樂之大豈不
以是為係乎天人人之所願欲而不可得者㢤夫孝子之欲
𩔰父母心無窮也𩔰父母之道無過乎立身楊名而鮮有
及其父母之目見是故君子之急扵仕者良有由也且父母
之鞠子亦孰不望其立功立事超乎群倫之上以光大其
祖宗之門戶也㢤故扵其𥘉生也桑蓬矢以射四方不呴
呴乎為老婦之慈以嬌之扵膝下也天下之為父母者亦孰
無是心㢤而當其生存之時𫉬見其𩔰者蓋十百之中不
二三信乎其係乎天而不由乎人也爲人子而知愛其父母
則其中心爲何如㢤是故孳孳汲汲不遑自巳仰馳光而興
慕俯逝水而長懐當此之時將奚爲而可㢤金華黃生以明
經舉扵鄉就試浙江行省貢於春官時年二十有二是𡻕
上閲天下貢士率多年少慮其未熟扵世故例廩之
國學使習聞 朝廷律令練逹治政然後授之職俾勿壊以
殖天下之良才扵是生亦與焉其明年翰林學士宋公濂奉
命纂脩實録生以工書服勞史舘又善扵所事事竣受命伴
讀齊府其年冬十有一月給假還金華覲省父母基與生
俱浙東人故翰林群大夫士賦詩送其行而屬其序扵基夫
生啻扵父母俱存兄弟無故而巳㢤且又有祖母在學日
進以充其身又際 盛代事
聖主受 命侍從 哲王出入 禁闥此人人之所瞻望而
不敢覬者生扵是乎兼之其爲樂不亦大㢤基既爲之序而
継以詩且有深望扵生惟兾其服膺乎不愧不怍之訓以接
跡扵古昔聖賢而後巳也嗚呼生其勉乎㢤詩曰
潛陽回地底暗泉𤼵枯荄澤雉雊鷕鷕乳雞鳴喈喈㳺子畏
祁寒掩𨵿坐如齊濕薪𤏖無熖四壁生涼颸青鐙翳其光月
華照階苔及此送歸人豈不動我懐贈詩慰繾綣俛仰空徘
徊 學古務成巳入官期𩔰親髙風吹秋木誰䏻不傷神
皇恩重丘山有願俾克伸北風送歸舟江水清漪淪堂上綵
衣舞堂前諼草春羽觴澄芳醴鶴髪映丹脣服膺移忠訓布
武追古人名著青簡山嶽同嶙峋
蘇平仲文集序
文以理為主而氣以攄之理不明為虛文氣不足則理無所
駕文之盛衰實關時之㤗否是故先王以詩𮗚民風而知其
國之興廢豈苟然㢤文與詩同生扵人心體製雖殊而其造
意出辭規矩繩墨固無異也唐虞三代之文誠扵中而形為
言不矯揉以為工不虛聲而強聒也故理明而氣昌玩其辭
想其人蓋莫非聖賢之徒知徳而聞道者也而況又經孔子
之刪定乎漢興一掃衰周之文敝而返諸朴豊沛之歌雄偉
不餙移風昜尚之機實肇扵此而髙祖文帝制詔天下咸用
簡直扵是儀秦鞅斯縣河之口至此㡬杜是故賈䟽董䇿韋
傳之詩皆妥帖不詭語不驚人而意自至由其理明而氣足
以攄之也周之下享國延祚漢為最乆蓋可識矣武帝英雄
之才氣蓋宇宙而司馬相如又以夸逞之文侈之以啓其夜
郞笻筰通天桂舘㤗山梁甫之役與秦始皇帝無異致勤持
斧之使封富民之侯下輪䑓之詔然後僅克有終文不主理
之害一至扵斯不亦甚㢤相如既沒人猶尚之故揚子雲用
是見知成帝然而漢家樸厚之尚巳成其根未嘗㧞也故趙
充國將也有屯田之奏劉更生宗室子也有封事之言徃復
𨳩陳周旋辨析誠意懇至理明辭逹氣暢而舒非汲汲以鴻
生碩儒爭名當代者所及也豈非習尚有源而得之扵自
然乎嗚呼此西漢之文所以為盛國祚絶而復續如元氣之
不壊而乾坤不死也後之人論不及此而以相如子雲為稱
首不亦悲㢤東漢班孟堅之外雖無超世之文要亦不改故
尚故亦不失西京舊物下逮魏晉降及於隋駁雜不一而其
大㮣惟日趨於綺靡而巳是故非惟國祚不長而聲教所
亦不薄四海𮗚國風者盍扵是乎求之㢤継漢而有九有
享國延祚最乆者唐也故其詩文有陳子昻而継以李杜有
韓退之而和以柳扵是唐不譲漢則此數公之力也継唐者
宋而有歐蘇曽王出焉其文與詩追漢唐矣而周程張氏之
徒又大闡明道理於是高者上窺三代而漢唐若有歉焉故
以宋之威武較之漢唐弗侔也而七帝相承治化不減漢唐
者抑亦天運之使然與是故氣昌而國昌由文以見之也元
承宋統子孫相傳僅逾百載而有劉許姚吳虞黃范掲之儔
有詩有文皆可垂後者由其土宇之最廣也今我
國家之興圡宇之大上軼漢唐與宋而盡有元之幅員夫何
髙文宏辭未之多見良由混一之未逺也金華蘇平仲起國
子學錄遷翰林編以其所為詩文示予予得以諦𮗚之見
其辭逹而義粹識不凢而意不詭蓋明扵理而昌扵氣者也
與之㳺知其勤而敏不自足其所巳䏻且年方將而未艾也
知其他日必以文名扵
盛代耀扵前而光扵後也故為之敘而舉昔人之大以期之
送謝教授序
士有急扵用世者非苟為利祿計也少而學壯而欲行之不
得一命則抱材而無所施古之人皇皇焉出彊必戴質夫豈
苟而然㢤今之由學校掌出內為儒官循次待用至得官教
授亦難矣教授名九品職而不得與民事故謂之冷官繇是
以逹於縣府然後得行其所志壯日去而老及之矣如之何
其不皇皇也謝君仲連教授於杭期未及三年計餘月無所
用即飛書趣代至則長揖出門外若馳峻坂就平陸蒼鷹
脫鞲絛而乘長風也夫以仲連之才固冝取科第以早施其
用乃屢試而不偶卒就學官以進抑天將多其所歷以大其
成乎豈人之行止各有其途而係乎數者也譬之順流江河
以入海其行有遅速及其造則一耳天門洞開多士輻輳有
志扵用世者維其時矣故扵君之行序以壯之
送錢士䏻之建昌知州序
徃時予與錢君士同日辟江西行省故其交為最厚𡻕
餘士與幕官論事不合拂衣去未㡬余亦以朽鈍辭歸不
得見者九年矣乃今年十月遇於杭予以從仕郎為儒學副
提舉又以疾謝事而士以奉議大夫為建昌知州方之官
大夫士之工詞章者咸賦詩以為餞俾予序焉夫士與予
同以職官充簿書役又同以事辭其出䖏甚𩔖而九年之間
相去越五等何縣絶耶今既見而喜喜而思語故舊則悽以
悲又自其相逢於未老而俱無恙也夫物之生患不得其
所性射於處於曽崕而藏莨茂於陂池不以所不願昜其所
願今士以長才方為世用而余之朽且鈍愈加扵昔日天
將全之俾各𫉬其志則一進而一止豈不俱洋洋也㢤勉㢤
士䏻知者勞之愚者安之予亦有頼扵君矣
送順師住持瑞巖寺序
予嘗聞浮屠氏言大跡金剛事雲佛既𣵀槃西方西方之
謂佛巳寂㓕天下不復有佛佛弟子無足畏因悉起為𧕏
佛之法且大壊佛遂化其身為金剛藍色鑿齒出入無有中
咋群食飲其血乃大請命願改過為佛弟子佛法
由是不壊今其呪語猶存所謂大跡金剛是也予舊聞人
言佛以慈悲為道䏻開闇瞢㧞死苦轉𢙣為善聞見患難無
不救今又聞佛以武猛服魔聖人曰仁者必有勇豈不
信㢤辛𫑗之𡻕盜賊起四方明年予奉省佐戎浙東聞永
嘉有橫舟和尚善用矛㦸弩刀劍戈槊撾挺通曲制官道
主用之法因禮致於台時天寜寺住持舜田方宣力扞城蚤
夜不忘㓕賊見則大喜舉以主其仙居三學寺又明年方氏納
欵請降凢以兵事進者措弗用而有司敬和尚之徳復以
其教舉爲瑞巖寺長老瑞巖之僧徒聞和尚名亦大喜將行
請予言予懼世之惽者不知佛之有勇而惑爲佛法者之不
當䆒武事故爲道大跡金剛以𤼵其𮐃焉
喜雨詩序
同知副都元帥石末公再鎮栝之明年威行惠敷姦𭧂日鑠
其夏五月禾𮮐既藝天乃不雨民大懼公遂致齋沐檮於
麗山之祠得雨未沛越翌日命道士設醮於玄妙𮗚是日大
雨明日又雨又明日乃大雨至夜分民大喜皆拜公貺予時
奉省在栝目覩其事因喜而爲詩以大夫君子咸屬和
焉季君山甫裒而集之又俾予序其故惟公之功在栝甚大
而扵此見公之心焉書曰惟徳動天又曰至誠感神矧茲有
苗戡亂致治兆在是矣無喜乎
唱和集序
古人有言曰君子居廟堂則其民䖏江湖則其君夫人
之有心不䏻如土瓦木石之瑰然也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巳
溺之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巳飢之伊尹思天下有一夫之不
𫉬則心愧恥若撻於市是皆以天下為巳而卒遂其志故
見諸行事而不形扵言若其𤼵而為歌詩流而為詠歎則必
其所有沉埋抑挫欎不得展故假是以攄其懐豈得巳㢤是
故文王有拘幽之操孔子有將歸之引聖人不䏻免也故曰
在心為志𤼵言為詩先王採而陳之以𮗚民風逹下情其所
繫者不小矣故𥙊公謀父賦祈招以感穆王穆王早寤焉周
室頼以不壞詩之力也是故家父之誦寺人之章仲尼咸取焉
縱不救當時之失而亦可以垂戒警於後世夫豈徒㢤故
室一女子也𠋣楹而歗憂動魯國而況扵委質為臣者㢤
予至正十六年以承省與元帥石末公謀栝㓂因為詩
相徃來凡有所感輙形諸篇雖不得逹諸大廷以訛君子之
心而亦豈敢以䟽逺自外而忘君臣之情義也㢤昔者屈原
去楚離騷乃作千載之下誦其辭而不惻然者人不知其忠
也覧者幸無誚焉萬一得附瞽師之口以感上聽則亦豈爲
無𥙷㢤
靈棋經觧序
昔者聖人作易以前民用靈棋𧰼易而作也易道奧而難知
故作靈棋以𧰼之靈棋之𧰼雖不足以盡易之藴然非精扵
易者又焉䏻爲靈棋之辭也㢤靈棋之式以三爲經四爲緯
三以上爲天中爲人下爲地上爲君中爲臣下爲民四以一
爲少陽三爲太陽二爲少隂四爲老隂少陽與小隂爲耦而
太陽與太隂爲敵得耦而悅得敵而爭其常也或失其道而
耦反爲𬽦或得其行而敵反爲用其變也陽多則道同而相
𦔳隂多則志異而相乖君子小人之分也隂陽送用體有不
同而名隨之異變易之道也易之取𧰼曰車曰馬曰桷曰矢
曰曰狐之𩔖推而逹之天下之物無不該矣曰馬矣而又
化爲龍曰水矣而又以爲雲變易之義也非通天下之𧷤者
不識也故曰靈棋𧰼易而作也非精扵易者不䏻也予每喜
其占之驗而病觧之者不識作者之㫖而以世之卜師之語配
之故爲申其意而爲之言若夫以爲黃石公之授張子房之
受則傳無其文史無其實不敢從而附㑹之也
宋景濂學士文集序
太史公宋濂先生金華潛溪人也其字為景濂五𡻕詩九
𡻕善屬文當時號為神童若經若史若子集無不徧覽䏻
記憶年未弱冠文名播扵遐邇至正中詞林群公奏為國史
編力辭不起
大明皇帝㝎𪔂建業丞相李韓公以名聞即日遣使者奉書
幣聘致之俾提舉江南儒學授
皇太子經擢居記注之職㑹有
詔繤元史東南名士一時皆集復
命充總裁官書成入翰林為學士海內求文者項背相望碑
版之鐫照耀乎四方髙麗日本安南之使毎朝貢京師皆問
安否且以重價購其潛溪集以歸至有重刻以為楷式者儒
林清議僉謂開國詞臣當推為文章之首誠無間言也先生
之著述多至百餘卷雖入梓者巳乆其門人劉剛復請基擷
其精深別成一編庻幾便扵誦習且徴言序之昔者楚國大
司徒歐陽文公玄賛公之文曰先生天分至髙極天下之書
無不盡讀以其所藴大肆厥辭其氣韻沉雄如淮隂出師百
𢧐百勝志不少懾其神思飄逸如列子御風飄然褰舉不沾
塵土其詞調清雅如殷卣周龍紋漫㓕古意獨存其態度
多變如晴躋終南衆騶前陳應接不暇非才具衆長識邁千
古安與扵此鳴呼文公之言至矣盡矣設使 基有所品
評其加毫末扵是㢤今用備抄冠扵篇端而幷繫先生出
處之大略使讀者有所考焉先生赴 召時基與麗水葉
公琛龍泉章君溢實同行葉君出知南昌府以歿章君官至
御史中丞亦以夀終今倖存者惟基與先生耳然皆頺然日
就衰朽尚可咈剛之所請而不加之意乎雖然先生之文其
傳世央矣基亦何與力扵其間㢤文粹十卷而詩居其一
雲
太師誠意伯劉文成公集卷之五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