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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衡 (四部叢刊本)/卷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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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七 論衡 卷第八
漢 王充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通津草堂刊本
卷第九

論衡卷第      王充

  儒增篇      藝增篇

    儒增篇

儒書稱堯舜之德至優至大天下太平一人不刑又

言文武之隆遺在成康刑錯不用四十餘年是欲稱

堯舜褒文武也夫為言不益則羙不足稱為文不渥

則事不足褒堯舜雖優不能使一人不刑文武雖盛

不能使刑不用言其犯刑者少用刑希疏可也言其

一人不刑刑錯不用增之也夫能使一人不刑則能

使一國不伐能使刑錯不用則能使兵寢不施案堯

伐丹水舜征有苗四子服罪刑兵設用成王之時四

⿱𫂁麼 -- 簒畔淮夷徐戎並爲患害夫刑人用刀伐人用兵

罪人用法誅人用武武法不殊兵刀不異巧論之人

不能別也夫德一有爲字劣故用兵犯法故施刑刑與兵

猶足與翼也走用足飛用翼形體雖異其行身同刑

之與兵全衆禁邪其實一也稱兵之不用言刑之不

施是猶人耳缺目完以目完稱人體全不可從也人

桀於刺虎怯於擊人而以刺虎稱謂之勇不可聼也

身無敗缺勇無不進乃為全耳今稱一人不刑不言

一兵不用褒刑錯不用不言一人不畔未得為優未

可謂盛也

儒書稱楚養由基善射射一楊葉百發能百中之是

稱其巧於射也夫言其時射一楊葉中之可也言其

百發而百中增之也夫一楊葉射而中之中之一再

行敗穿不可復射矣如就葉懸於樹而射之雖不欲

射葉楊葉繁茂自中之矣是必使上取楊葉一一更

置地而射之也射之數十行足以見巧觀其射之者

亦皆知射工亦必不至於百明矣言事者好增巧美

數十中之則言其百中矣百與千數之大者也實欲

言十則言百百則言千矣是與書言協和萬邦詩曰

子孫千億同一意也

儒書言衛有忠臣𢎞演為衛哀公使未還狄人攻哀

公而殺之盡食其肉獨捨其肝𢎞演使還致命於肝

痛哀公之死身肉盡肝無所附引刀自刳其腹盡出

其腹實乃內哀公之肝而死言此者欲稱其忠矣言

其自刳內哀公之肝而死可也言盡出其腹實乃內

哀公之肝增之也人以刃相刺中五藏輒死何則五

藏氣之主也猶頭脈之湊也頭一斷手不能取他人

之頭著之於頸奈何獨能先出其腹實乃內哀公之

肝腹實出輒死則手不能復把矣如先內哀公之肝

乃出其腹實則文當言內哀公之肝出其腹實今先

言盡出其腹實內哀公之肝又言盡增其實也

儒書言楚熊渠子出見寢石以為伏虎將弓射之矢

沒其衛或曰養由基見寢石以為兕也射之矢飲羽

或言李廣便是熊渠養由基李廣主名不審無實也

或以為虎或以為兕兕虎俱猛一實也或言沒衛或

言飲羽羽即衛言不同耳要取以寢石似虎兕畏懼

加精射之入深也夫言以寢石為虎射之矢入可也

言其沒衞增之也夫見似虎者意以爲是張弓射之

盛精加意則其見眞虎與是無異射似虎之石矢入

沒衛若射眞虎之身矢洞度乎石之質難射肉易射

也以射難沒衞言之則其射易者洞不疑矣善射者

能射逺中微不失毫釐安能使弓弩更多力乎養由

基從軍射晉侯中其目夫以疋夫射萬乗之主其加

精倍力必與射寢石等當中晉侯之目也可復洞達

於項乎如洞達於項晉侯宜死車張十石之弩恐不

能入一寸失摧為三況以一人之力引微弱之弓雖

加精誠安能沒衞人之精乃氣也氣乃力也有水火

之難惶惑恐懼舉徙器物精誠至矣素舉一石者倍

舉二石然則見伏石射之精誠倍故不過入一寸如

何謂之沒衞乎如有好用劔者見寢石懼而斫之可

復謂能斷石乎以勇夫空拳而暴虎者卒然見寢石

以手椎之能令石有跡乎巧人之精與拙人等古人

之誠與今人同使當今射工射禽獸於野其欲得之

不餘精力乎及其中獸不過數寸跌誤中石不能內

鋒箭摧折矣夫如是儒書之言楚熊渠子養由基李

廣射寢石矢沒衛飲羽者皆增之也

儒書稱魯般墨子之巧刻木為鳶飛之三日而不集

夫言其以木為鳶飛之可也言其三日不集增之也

夫刻木為鳶以象鳶形安能飛而不集乎旣能飛翔

安能至於三日如審有機闗一飛遂翔不可復下則

當言遂飛不當言三日猶世傳言曰魯般巧亡其母

也言巧工爲母作木車馬木人御者機闗備具載母

其上一驅不還遂失其母如木鳶機闗備具與木車

馬等則遂飛不集機闗爲須㬰間不能逺過三日則

木車等亦宜三日止於道路無爲徑去以失其母二

者必失實者矣

說孔子不能容於世周流游說七十餘國未甞得

安夫言周流不遇可也言干七十國增之也案論語

之篇諸子之書孔子自衞反魯在陳絶糧削跡於衞

忘味於齊伐樹於宋並費與頓牟至不能十國傳言

七十國非其實也或時干十數國也七十之説文書

傳之因言干七十國矣論語曰孔子問公叔文子於

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賈對曰

以告者過也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也樂然後

笑人不厭其笑也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也子曰豈

其然乎豈其然乎夫公叔文子實時言時笑義取人

傳説稱之言其不言不笑不取也俗言竟增之也

書言秦繆公伐鄭過晉不假途晉襄公率羌戎要擊

於崤塞之下疋馬隻輪無反者時秦遣三大夫孟明

視西乞術白乙丙皆得復還夫三大夫復還車馬必

有歸者文言匹馬隻輪無反者增其實也

書稱齊之孟嘗魏之信陵趙之平原楚之春申君待

士下客招㑹四方各三千人慾言下士之至趨之者

衆也夫言士多可也言其三千增之也四君雖好士

士至雖衆不過各千餘人書則言三千矣夫言衆必

言千數言少則言無一世俗之情言事之失也

傳記言髙子羔之喪親泣血三年未嘗見齒君子以

為難難為故也夫不以為非實而以為難君子之言

誤矣髙子泣血殆必有之何則荊和獻寳於楚楚刖

其足痛寶不進已情不達泣涕涕盡因續以血今髙

子痛親哀極涕竭血隨而出實也而雲三年未嘗見

齒是增之也言未嘗見齒欲言其不言不笑也孝子

喪親不笑可也安得不言言安得不見齒孔子曰言

不文或時不言傳則言其不見齒或時傳則言其不

見齒三年矣髙宗諒隂三年不言尊為天子不言而

其文言不言猶疑於增況髙子位賤而曰未嘗見齒

是必增益之也

儒書言禽息薦百里奚繆公未聽禽息出當門仆頭

碎首而死繆公痛之乃用百里奚此言賢者薦善不

愛其死仆頭碎首而死以達其友也世士相激文書

傳稱之莫謂不然夫仆頭以薦善古今有之禽息仆

頭蓋其實也言碎首而死是增之也夫人之扣頭痛

者血流雖忿恨惶恐無碎首者非首不可碎人力不

能自碎也執刄刎頸樹鋒刺胷鋒刄之助故手足得

成勢也言禽息舉椎自擊首碎不足怪也仆頭碎首

力不能自將也有扣頭而死者未有使頭破首碎者

也此時或扣頭薦百里奚世空言其死若或扣頭而

死世空言其首碎也

儒書言荊軻為燕太子刺秦王操匕首之劒刺之不

得秦王拔劒擊之軻以匕首擿秦王不中中銅柱入

尺欲言匕首之利荊軻勢盛投鋭利之刄陷堅彊之

柱稱荊軻之勇故増益其事也夫言入銅柱實也言

其入尺增之也夫銅雖不若匕首堅剛入之不過數

寸殆不能入尺以入尺言之設中秦王匕首洞過乎

車張十石之弩射垣木之表尚不能入尺以荊軻之

手力投輕小之匕首身被龍淵之劒刄入堅剛之銅

柱是荊軻之力勁於十石之弩銅柱之堅不若木表

之剛也世稱荊軻之勇不言其多力多力之人莫若

孟賁使孟賁擿銅柱能一有過字淵岀一尺乎此亦或時

匕首利若干將莫邪所刺無前所擊無下故有入尺

之效夫稱干將莫邪亦過其實刺擊無前下亦入銅

柱尺之類也

儒書言董仲舒讀春秋專精一思志不在他三年不

窺園菜夫言不窺園菜實也言三年增之也仲舒雖

精亦時解休解休之間猶宜游於門庭之側則能至

門庭何嫌不窺園菜聞用精者察物不見存道以亡

身不聞不至門庭坐思三年不及窺園也尚書毋佚

曰君子所其毋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佚者也一有解㝋

人之筋骨非木非石不能不解故張而不㢮文王不

為㢮而不張文王不行一㢮一張文王以為常聖人

材優尚有㢮張之時仲舒材力劣於聖安能用精三

年不休

儒書言夏之方盛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

而為之備故入山澤不逢惡物用辟神姦故能葉於

上下以承天休夫金之性物也用逺方貢之為美鑄

以為鼎用象百物之奇安能入山澤不逢惡物辟除

神姦乎周時天下太平越裳獻白雉倭人貢鬯草食

白雉服鬯草不能除凶金鼎之器安能辟姦且九鼎

之來德盛之瑞也服瑞應之物不能致福男子服玉

女子服珠珠玉於人無能辟除寶奇之物使為蘭服

作牙身或言有益者九鼎之語也一有大字夫九鼎無能

辟除傳言能辟神姦是則書增其文也世俗傳言周

鼎不爨自沸不投物物自出此則世俗增其言也儒

書增其文也是使九鼎以無怪空為神也且夫謂周

之鼎神者何用審之周鼎之金逺方所貢禹得鑄以

為鼎也其為鼎也有百物之象如為遠方貢之為神

乎遠方之物安能神如以為禹鑄之為神乎禹聖不

能神聖人身不能神鑄器安能神如以金之物為神

乎則夫金者石之類也石不能神金安能神以有百

物之象爲神乎夫百物之象猶雷罇也雷罇刻畫雲

雷之形雲雷在天神於百物雲雷之象不能神百物

之象安能神也

傳言秦滅周周之九鼎入於秦案本事周赧王之時

秦昭王使將軍摎攻王𧹞王𧹞惶懼犇秦頓首受罪

盡獻其邑三十六口三萬秦受其獻還王𧹞王𧹞卒

秦王取九鼎寳器矣若此者九鼎在秦也始皇二十

八年北遊至琅邪還過彭城齊戒禱祠欲出周鼎使

千人沒泗水之中求弗能得案時昭王之後三世得

始皇帝秦無危亂之禍鼎冝不亡亡時殆在周傳言

王赧犇秦秦取九鼎或時誤也傳又言宋太丘社亡

鼎沒水中彭城下其後二十九年秦並天下若此者

鼎未入秦也其亡從周去矣未為神也春秋之時五

石隕於宋五石者星也星之去天猶鼎之亡於地也

星去天不為神鼎亡於地何能神春秋之時三山亡

猶太丘社之去宋五星之去天三山亡五石隕太丘

社去皆自有為然鼎亡亡亦有應也未可以亡之故

乃謂之神如鼎與秦三山同乎亡不能神如有知欲

辟危亂之禍乎則更桀紂之時矣衰亂無道莫過桀

紂桀紂之時鼎不亡去周之衰亂未若桀紂留無道

之桀紂去衰末之周非止去之冝神有知之驗也或

時周亡之時將軍摎人衆見鼎盜取姦人鑄爍以爲

他器始皇求不得也後因言有神名則空生沒於泗

水之語矣孝文皇帝之時趙人新垣平上言周鼎亡

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於泗水臣望東北汾隂直有金

氣意周鼎出乎兆見弗迎則不至於是文帝使使治

廟汾隂南臨河欲祠出周鼎人有上書告新垣平所

言神器事皆詐也於是下平事於吏吏治誅新垣平

夫言鼎在泗水中猶新垣平詐言鼎有神氣見也

    藝增篇

世俗所患患言事增其實著文垂辭辭出溢其眞稱

美過其善進惡沒其罪何則俗人好奇不奇言不用

也故譽人不增其美則聞者不快其意毀人不益其

惡則聽者不愜於心聞一增以為十見百益以為千

使夫純撲之事十剖百判審然之語千反萬畔墨子

哭於練絲楊子哭於岐道蓋傷失本悲離其實也蜚

流之言百傳之語出小人之口馳閭巷之間其猶是

也諸子之文筆墨之疏人賢所著妙思所集宜如其

實猶或增之儻經藝之言如其實乎言審莫過聖人

經藝萬世不易猶或出溢增過其實增過其實皆有

事為不妄亂誤以少為多也然而必論之者方言經

藝之增與傳語異也經增非一略舉較著令怳惑之

人觀覽采擇得以開心通意曉解覺悟尚書協和萬

國是美堯德致太平之化化諸夏並及夷狄也言協

和方外可也言萬國增之也夫唐之與周俱治五千

里內周時諸侯千七百九十三國荒服戎服要服及

四海之外不粒食之民若穿胸儋耳焦僥跂踵之輩

併合其數不能三千天之所覆地之所載盡於三千

之中矣而尚書雲萬國裦增過實以美堯也欲言堯

之德大所化者衆諸夏夷狄莫不雍和故曰萬國猶

詩言子孫千億矣美周宣王之德能愼一作天地天

地祚之子孫衆多至於千億言子孫衆多可也言千

億增之也夫子孫雖衆不能千億詩人頌美增益其

實案后稷始受邰封訖於宣王宣王以至外族內屬

血脈所連不能千億夫千與萬數之大名也萬言衆

多故尚書言萬國詩言千億詩云鶴鳴九臯聲聞於

天言鶴鳴九折之澤聲猶聞於天以喻君子修德窮

僻名猶達朝廷也其聞髙逺可矣言其聞於天增之

也彼言聲聞於天見鶴鳴於雲中從地聽之度其聲

鳴於地當復聞於天也夫鶴鳴雲中人聞聲仰而視

之目見其形耳目同力耳聞其聲則目見其形矣然

則耳目所聞見不過十里使參天之鳴人不能聞也

何則天之去人以萬數逺則目不能見耳不能聞今

鶴鳴從下聞之鶴鳴近也以從下聞其聲則謂其鳴

於地當復聞於天失其實矣其鶴鳴於雲中人從下

聞之如鳴於九臯人無在天上者何以知其聞於天

上也無以知意從准況之也詩人或時不知至誠以

爲然或時知而欲以喻事故增而甚之詩曰維餘黎

民靡有孑遺是謂周宣王之時遭大旱之災也詩人

傷旱之甚民被其害言無有孑遺一人不愁痛者夫

旱甚則有之矣言無孑遺一人增之也夫周之民猶

今之民也使今之民也遭大旱之災貧羸無蓄積扣

心思雨若其富人穀食饒足者廩囷不空口腹不飢

何愁之有天之旱也山林之間不枯猶地之水丘陵

之上不湛也山林之間富貴之人必有遺脫者矣而

言靡有孑遺增益其文欲言旱甚也

易曰豐其屋蔀其家窺其戸閴其無人也非其無人

也無賢人也尚書曰毋曠庻官曠空庻衆也毋空衆

官寘非其人與空無異故言空也夫不肖者皆懷五

常才劣不逮不成純賢非狂妄頑嚚身中無一知也

德有大小材有髙下居官治職皆欲勉效在官尚書

之官易之戸中猶能有益如何謂之空而無人詩曰

濟濟多士文王以寜此言文王得賢者多而不肖者

少也今易冝言閴其少人尚書冝言無少衆官以少

言之可也言空而無人亦尤甚焉五穀之於人也食

之皆飽稻粱之味甘而多腴豆麥雖糲亦能愈飢食

豆麥者皆謂糲而不甘莫謂腹空無所食竹木之杖

皆能扶病竹杖之力弱劣不及木或操竹杖皆謂不

勁莫謂手空無把持夫不肖之臣豆麥竹杖之類也

易持其具臣在戸言無人者惡之甚也尚書衆官亦

容小材而雲無空者刺之甚也

論語曰大哉堯之為君也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傳曰

有年五十擊壤於路者觀者曰大哉堯德乎擊壤者

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堯何

等力此言蕩蕩無能名之效也言蕩蕩可也乃欲言

民無能名增之也四海之大萬民之衆無能名堯之

德者殆不實也夫擊壤者曰堯何等力欲言民無能

名也觀者曰大哉堯之德乎此何等民者猶能知之

實有知之者雲無竟增之儒書又言堯舜之民可比

屋而封言其家有君子之行可皆官也夫言可封可

也言比屋增之也人年五十為人父為人父而不知

君何以示子太平之世家為君子人有禮義父不失

禮子不廢行夫有行者有知知君莫如臣臣賢能知

君能知其君故能治其民今不能知堯何可封官年

五十擊壤於路與竪子未成人者為伍何等賢者子

路使子羔為郈宰孔子以為不可未學無所知也擊

壤者無知官之如何稱堯之蕩蕩不能述其可比屋

而封言賢者可比屋而封不能議讓其愚而無知之

夫擊壤者難以言比屋比屋難以言蕩蕩二者皆增

之所由𧺫美堯之德也

尚書曰祖伊諫紂曰今我民罔不欲喪罔無也我天

下民無不欲王亡者夫言欲王之亡可也言無不增

之也紂雖惡民臣蒙恩者非一而祖伊增語欲以懼

紂也故曰語不益心不惕心不惕行不易增其語欲

以懼之冀其警悟也蘇秦説齊王曰臨淄之中車轂

擊人肩摩舉袖成幕連衽成帷揮汗成雨齊雖熾盛

不能如此蘇秦增語激齊王也祖伊之諫紂猶蘇秦

之説齊王也賢聖增文外有所為內未必然何以明

之夫武成之篇言武王伐紂血流浮杵助戰者多故

至血流如此皆欲紂之亡也土崩瓦解安肯戰乎然

祖伊之言民無不欲如蘇秦增語武成言血流浮杵

亦太過焉死者血流安能浮杵案武王伐紂於牧之

野河北地髙壤靡不亁燥兵頓血流輒燥入土安得

杵浮且周殷士卒皆賫盛糧或作亁糧無杵臼之事

安得杵而浮之言血流杵欲言誅紂惟兵頓士傷故

至浮杵

春秋莊公七年夏四月辛卯夜中恆星不見星霣如

雨公羊傳曰如雨者何非雨也非雨則曷為謂之如

雨不脩春秋曰如雨星不及地尺而復君子脩之星

霣如雨不脩春秋者未脩春秋時魯史記曰雨星不

及地尺而復君子者謂孔子也孔子脩之星霣如雨

如雨者如雨狀也山氣為雲上不及天下而為雲雨

星星隕不及地上復在天故曰如雨孔子正言也夫

星霣或時至地或時不能尺丈之數難審也史記言

尺亦以太甚矣夫地有樓臺山陵安得言尺孔子言

如雨得其實矣孔子作春秋故正言如雨如孔子不

作不及地尺之文遂傳至今光武皇帝之時郎中汝

南賁光上書言孝文皇帝時居明光宮天下斷獄三

人頌美文帝陳其效實光武皇帝曰孝文時不居明

光宮斷獄不三人積善修德美名流之是以君子惡

居下流夫賁光上書於漢漢爲今世增益功美猶過

其實況上古帝王久逺賢人從後褒述失實離本獨

已多矣不遭光武論千世之後孝文之事載在經藝

之上人不知其增居明光宮斷獄三人而遂爲實事


論衡卷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