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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學案 (四庫全書本)/卷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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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論語學案 卷五 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學案卷五
  明 劉宗周 撰
  上論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功利之學聖人所不言命與仁聖人亦不輕言恐滋人𤣥逺之惑也今人動喜説無聲無臭是言命也又喜說不學不慮是言仁也朱子闢子靜心行路絶善惡雙冺曷不曰聖人罕言命與仁 古人之學先拔利根而終達於性命今之學者先勘性命而終近於利 子雅言求仁之功未嘗直指仁體又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是未嘗言利也 三者罕言即孔子一生學問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
  達巷黨人慕夫子之大而以博學無名者當之不足以知聖矣夫聖人之學亦何事於博哉子聞之若爽然自失者乃謂門弟子曰乆矣夫予之不善學也予將返而之約乎約則可執也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所執彌下所守彌約而易操予雖成名於御而甘之又何以博而大為哉聖人之學未嘗不博而一以貫之乃所以反約也聖人既不欲以博自居又不遽以一貫自道而姑以執御名以見反約之有地欲人思而自得之耳 聖人執御正是下學上達非姑自謙蓋學以持循此心之天理而已只萌一泛濫髙逺之念天理便陡然而忘聖人言執御是從至卑下處着精神恁地篤實輝光 古人之學於禮樂射御書數無所不學非是漫然
  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衆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
  禮之大者在綱常名教其小者在制度文為子曰三代之禮相因而所損益可知也夫損益之禮與時宜之周衰文勝而靡矣救文之弊莫若忠故儉可從也綱常之禮萬古不易失則僣僣則亂漸不可長故拜上不可從也聖人於時俗從違之際而所以教天下萬世者至矣 人心之變侈則必泰其病受之風俗而世道隨之春秋之時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其病皆從奢侈中來故奢則不孫聖人就禮之變處指㸃人心善反之機先從奢處救得一半卻從不孫處橫絶末流此聖人挽囘春秋氣化大作用也 夷王之時王始下堂而見諸侯其後一變拜於堂上可見上替則下陵
  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此心體也人心與太虛同體不惹纎毫物累纔有物累四者循環而起始焉無中生有忽起一意已而執意不化必然如此而輾轉一意如堅壘之莫破則固矣究也以客為主認賊作子成為我矣返而勘之果我乎人乎以為真如人入夢境種種苦樂認作在我一覺便應釋然此一意之變幻也聖人之心從江漢秋陽洗暴過來渣滓渾化天理周流何四者之累哉四者不分是理是欲總是氣拘物蔽 於渾然無物之中而生一意又於倐起之意轉成為必固我此是夢中做夢 意必固我其人心之危乎 如聲色貨利之念纔一動其勢有必然者如火之始然泉之始達不可禦也由是而滿腔之中盡被貯塞無餘剰處焰焰不滅便為燎原㳙㳙不絶終成江河若實有諸已者然故曰固 聖人絶四知㡬其神乎君子誠其意不逺之復也小人有我而罔覺迷復之凶也 人慾之幾自淺而深由微而著四者有一端則人心死子絶四其夫子之仁乎 子絶四聖人之心置在何處曰絶四之外更無心 問意必固我與聲色貨利有淺深否曰看他四者之心從何處起 問楊慈湖不起意如何日是亦意也慈湖說無意正是硬捉住安得毋只是欲善惡雙冺絶去好意見正要與他自起滅只莫起揀擇心陽明子所謂又落無聲無臭見解是也學者只從慎獨入斯得 不曰無而曰毋何如曰生生不息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
  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䘮與皆去聲
  孔子之道由文王而遡堯舜是堯舜為祖而文王其禰也後死者皆文王之裔而孔子其適也故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所謂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是也夫文非孔子所得而私也不以為私而無乎不合乃見聖人之大分明天地氣象如曰文不在我乎則小矣斯文在茲天將以啟後死者乎使天䘮斯文則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矣苟其未䘮斯文也後死之託非予而誰匡人其奈之何君子亦可以自信矣 道之可見者謂之文故曰在茲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於天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皆是也 人得與斯文便是天未䘮斯文聖人以天自處如此如説天未欲䘮斯文故我得與於斯文便聽天分付了與是我與不與是我不與與天何渉 後死是文王以後極之萬世而下皆是聖人胸襟大直欲繼往開來不只圖目前未䘮者 非謂匡人不能害我聖人只自信以天便令匡人無權夫子其天乎通天下為一體聮萬古為一息
  大宰問於子貢曰夫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子聞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大音泰與平聲
  執御自鳴言不貴博也多能鄙事言不貴多也然則執御非鄙事乎曰所騖者多則道亦藝所守者約則藝亦道前章病在博此章病在多其㫖一也 博學是就道理上理㑹只是汗漫無歸故聖人以所執反之多能是就才伎上鋪張更為粗惡故聖人直鄙之而已 不多者一而已矣有一在便是多多種子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 不知反約如溫公念中字亦是多 聖人初學時恁地埋頭事事經歴過來使此心有所持循而不放得魚忘筌回視平生得力處殊覺索然無味故曰鄙事 子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又曰多識前言往行以蓄其徳可見多不足病也徒多為病耳陽明子曰博學者學此者也墮體黜聰直信本心更無餘事者非聖人不多之㫖矣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
  人之心虛而已矣生一分知識便窒一分天理 聖人嘗從事於求知之功矣及其知之也何曽益得分毫適還得夫婦之愚而已就中查檢欲尋一聰明知解之端而不得一似無知者故云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亦何知之有哉鄙夫無知而兩端自躍含知於虛聖人以鄙夫之知還之鄙夫聖人亦何知之有空空之問兩端之竭此聖人與人渾成一體逓來逓往無纎毫隔壅處都從無知中孕出 天命流行物與無妄聖非有餘凡非不足 纔拈一物便有兩端如有是則有非有本則有末有精則有粗纔有過便有不及兩端之道隂陽而已 空空孕出兩端兩端孕出萬象物物各具一太極也聖人無知因物付物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夫音扶
  伏羲氏作則河出圖文王興則鳳鳥鳴於岐山天人感應如此聖人身不行羲文之道而致歎於春秋氣數之阨也 久矣夫道之不行也一徵之夣寐再徵之天道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齊音咨衰七雷反少去聲
  陸子曰墟墓興哀宗廟欽斯人千古不磨心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遇可哀而哀遇可敬而敬遇可矜而矜雖少必作過之必趨亦適得乎常心而已聖人只是全體周流隨感而發溥博淵泉而時出之常人則從埋沒中感動故是不同
  顔淵喟然歎曰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顔子之學纔發軔便詣極只為從文禮處得力來便當一日千里後人慾一齊放過謂文既足以溺心而禮亦不免於執著絶意去知耑用力於末由之境微者墮於空寂放者入於猖狂佛老之教行而聖道裂矣 欲從末由被顔子指㸃此機括出來便開後人竇漏後人卻將末由處硬欲致其從事之力
  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為臣病間日乆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寜死於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縱不得大𦵏予死於道路乎間如字
  聖人致謹於死生之際將些小錯失看作天來大又將門人罪過擔在自家何等嚴切無非自策自厲也曽子易簀與此同意 賢人之學只是擇善不精纔動便有過當處便是惡家臣之舉理不合如此非欺天而何天者理而已矣欺天者謂不信於理也無臣而為有臣此非由之罪而夫子身受之罪也故曰吾誰欺欺天乎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寜死於二三子之手乎一二三子也由以為臣則詐矣還其為二三子而於心安於理得矣且予縱不得大𦵏予死於道路乎以見家臣之不必具也皆所以解欺天之罪意
  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匵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
  聖賢用世之心同而用世之權則異求賈而沽用世心太熱究竟必枉道狥人失其美矣聖人直欲以道易天下不得終藏又不得漫出時至則行聖人亦不失時而已沽之心愈切則待賈之念愈殷待賈乃所以沽也 子貢設藏與沽二條以質夫子而夫子只以沽意答之但言外見得子貢之求不若夫子之待曰待正見夫子未嘗頃刻忘天下之心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天下無邦聖人九夷之居蓋有激之心也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亦權論耳聞浮海而喜則曰無所取材至此殊不復然者一以抑子路之勇一以廣或人之陋
  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禮樂是治天下大經大法春秋之時周道陵夷禮樂大壞遺籍雖在而守府無人日流於散亂乆矣聖人之道不行而思欲以身留文武之道傳之萬世故自衛反魯之後惓惓正樂焉雅頌失所則郊廟朝廷之禮壊而治理塞矣先王所以正心修徳洽神人和上下之意冺矣失在樂章病在世道聖人身任正樂之責使文武之道煥然復明於世厥功偉矣 言雅頌則國風在其中闗雎其亂也
  子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䘮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何有於我哉
  君子之道常道也即之甚易體之實難即如出事公卿入事父兄䘮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亦僅僅眼前道理卻有許多分量不易承當精心宻勘遺漏實多雖聖人亦歉然不敢自信焉何有於我哉此實落語也學者儆之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夫音扶舍上聲
  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又曰文王之德之純純亦不已然則無息者其道之體乎道不可見乗氣機而流行闔闢於其間此逝者機也故曰一隂一陽之謂道萬化推遷皆是也川上之機其撰更真令人目擊而㑹心故夫子歎之 逝者如斯天命流行也天地之化運而不息則生生不窮如人元氣運則肢體血脈日日充長於此見人心中真有故有新之機
  子曰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好去聲
  大學言誠意曰如好好色此好徳之誠也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然往往不能如好好色者何哉人亦反而求之 民之秉彝好是懿徳其有未至者亦只為聲色貨利之逐耳聖人蓋欲致醒於消長之際雲
  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簣求位反覆芳服反
  吾人學問希聖達天有無限階級儘由人造譬如為山乎山至髙然為之即是為是我為不為是我不為非他人可得而與焉者雖未成一簣末路無㡬若吾欲止則止矣假令杜一止心則雖一簣之基立進穹窿何難之有亦吾自往而已吾可往而卒不往初路猶是末路猶是亦終於無成也 為山平地懸絶天淵一念進止立轉闗鍵人心亦神矣哉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語去聲與平聲
  體道之勇莫如顔子未語時生意洋洋原有全體不息之心纔經指㸃天機迅發如蟄蟲發於春雷草木滋於時雨停滯不得何其神也語下承當無等待無湊合顔子於聖人之道相為一體並授受之跡亦化矣
  子謂顔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
  道本無窮故學無止法吾見其進者日進無疆竭力以赴而不已也未見其止即進也聖人獨窺顔子心法故勘的如此不作窺測見惜之者顔子沒而此學亡也 學之不厭與請事不惰欲罷不能同一脈絡顔子真是夫子後身後來罕儷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夫音扶甚矣學貴有成也如苖而不秀秀而不實無為貴學矣有矣夫者未定之辭也苖未嘗不能秀且實也有以不秀且實者賊其苖者也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焉知之焉音煙
  君子終身造詣皆自後生中發軔從此自棄便無長進之機必墮落人後者故曰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不如今日之可畏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將來卑𤨏齷齪如此賤亦甚矣何畏之有 陶侃曰大禹聖人猶惜寸隂至於吾人當惜分隂
  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㢲與之言能無説乎繹之為貴説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君子與人為善之道只做得六七分到𦂳闗一著人須自力不然君子亦無如之何者 法語之言不得不從從即改之機也㢲語之言不得不説説即繹之機也改者從之實繹即説之至也説而不繹從而不改是為下愚不移者雖法語㢲言無所用之將如彼何哉 進言者道主法而權主㢲有並行不悖之理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志氣之帥也氣之剛大塞天地配道義皆志為之今人只無志者多恁地鶻突若志一立天地鬼神避之何奪之有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皆此志也故曰志立而學半 聖人纔志於學便貫到從心所欲不踰矩
  子曰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衣去聲緼紆粉反貉胡各反與平聲忮之跂反
  人有言學問一事開大眼孔豎立一硬脊梁只為富貴貧賤打不過打得義利闗便打得生死闗 學莫先於內外之辨見內重則見外輕非有超於天下之識力不能子路不恥衣敝緼袍與簞瓢陋巷同一胸次非徒勉強矜持之力直破忮求之根矣用得盡渣滓便渾化上下與天地同流樂亦在其中矣子路終身據於徳也孔顔之樂依於仁也為學之道有守而後可以達化故曰何用不臧若終身誦之只就平日得力地用功更無求進之機何臧之有不特此也即夫子從心顔子卓爾纔欲安頓其中亦非臧矣故君子之學日新而不已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可與言臧矣 子路地歩儘髙只輸卻顔子未見其止精神賜也願息冉求自畫子路終身誦之皆半途而廢也 忮是妨人利已求是貪得無厭兩念相為表裏
  子曰嵗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彫也彫字作凋
  嵗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彫也當是時松栢重於世矣物固有窮而見節如此者 賢人君子處亂世而見節則道益貞後彫見節非君子之心也時遭其窮不得不然松栢之性陽春如此嵗寒如此聖人為世之肉眼者醒耳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知所以知此道也真知道者不可眩以㡬微故不惑仁所以體此道也真體道者不以牽於情慾故不憂勇所以強此道也大勇者不可奪以變故故不懼知仁勇皆進學之力不惑不憂不懼體道之實功也為學之功就覺察處入門則曰知擇善之謂也故不惑不惑之知真知也就體騐處融洽則曰仁誠身之謂也故不憂不憂之仁至仁也就知精仁熟處擔當則曰勇自強不屈之謂也故不懼不懼之勇大勇也學問居恆無所騐惟臨是非遇利害平時疑惑者
  到此不疑惑平時憂懼者到此不憂懼然後於道有得此非知仁勇之學不能 三者工夫一齊並進然知仁有次第即知及仁守之謂勇者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 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仁仁之靈覺明瑩處即是知知仁之全體不息處即是勇
  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
  三千之從遊可與共學乎七十子之彥可與適道矣冉閔由賜之徒可與立顔氏之子可與權 可與共學則已有志於聖人之學也由是學焉而有得則適於道矣日用動靜有所持循此心日由於天理之中而無昏惰放逸之習適而至焉則立矣知極其精守極其固卓立於斯道之中而不二學至此定矣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其惟權乎君子之於道也盈科而後進所謂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助之長者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亦失其故歩而已矣 君子之教人也必因其材而篤焉可與共學則與之以為學之方令其學焉而有得則適道之階也若得力方在學中而遽與言道則惑矣故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則與之以適從之路令其適道而有至則立之基也若得力方在道中而遽與言立則倚矣故未可與立可與立則與之以卓立之歸令其立焉而能遷則達權之漸也若得力方在立中而遽與言權則膠矣故未可與權夫學不要於權未至也然其序有階而進有漸君子亦豈能強聒而逆施之也哉其所謂循循之教非乎 道者近管於吾心而散見於事物之間耳聽目視手持足行無非是物其當然而不易者即其自然而然者也其猶物之有權乎適道而學半逹權則成矣 權者道之體也道體千變萬化而不離乎中非權而何易曰㢲以行權言入道之微也權居無事因物付物而輕重凖焉言天下之至靜而不可測也言天下之至動而不可離也權之理主常而凖諸事主變理即事事即理其常也乃所以為變也漢儒反經合道之說誠非朱子謂權之與經亦須有辨亦非也天下有二道乎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正是道理合當如此乃所為經也故謂權非反經而言也然則經何辨乎曰經者權之體權者經之用合而言之道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皆經也神而明之妙用出焉權也二而一者也 金仁山曰吾儒之道理一而分殊理不患其不一所難者分之殊耳 立之恰好處便是權
  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逺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棣大計反夫音扶
  聖人聞滄浪之歌而啟自取之機觸唐棣之詩而反不逺之道皆得意忘言化朽腐為神竒斯道散殊耳目之表一經指㸃頓令生意躍躍風人之㫖意在言外聖人之說詩亦意在言外如鏡花水月不容擬議恰證無上妙道 悟風人之㫖可以言道矣悟聖人之說詩可以言學矣
  鄉黨第十
  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恂相倫反朝直遙反下同便旁連反
  鄉黨一章乃是仁體周流一滴不漏處 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鄉黨一章其孔子一部曲禮乎孔子於鄉黨道在鄉黨在宗廟朝廷道在宗廟朝
  廷孔子於鄉黨而孝弟之道著矣其在宗廟朝廷而忠愛之道著矣恂恂遜實之貌似不能言恂恂之狀也便便辯而有倫也唯謹之狀也 方應乾曰道始家庭達於鄉黨是做人第一歩他日立朝廟交鄰國至轍環四方俱在此起腳故以冠篇
  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侃苦旦反誾魚巾反踧子六反踖子亦反與平聲或如字孔子之在朝也有時與下大夫言則侃侃如也意盡而詞直下交不凟也有時與上大夫言則誾誾如也禮恭而氣舒上交不謟也臨之以君臣則踧踖如也天威咫尺直無行足處與與如也敬而安也聖人竭一心以致主在諫諍敷陳之外但有敬可象而已其作用張弛則流露於朝列濟濟之間精神貫徹恊恭和𠂻推而凖動而化其道蓋出於此衰亡之習士大夫各為朋黨小人既隂賊以傾君子而君子又凌厲恃氣矯枉過正動以口舌招尤全無感動人處於是賢不肖相加而國脈從此斵矣宋熈寜之禍程伯子與安石言天下事非一家私議願平意以處之安石愧服蓋有孔氏遺矩與其他概主攻擊不勝不休持論愈堅而籓籬愈固適以成安石之拗耳故曰新法之禍吾黨激成之總之士大夫不能以體國為心必有意見之病
  君召使擯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趨進翼如也賔退必復命曰賓不顧矣擯必刃反躩驅若反襜赤 反
  君召使擯為擯以主鄰國來聘也揖所與立者揖同擯也揖左人則左其手傳主命於賔也揖右人則右其手傳賔命於主也或左或右之間而衣之前後襜如言曲折中度非身不動也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沒階趨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閾於逼反齊音咨
  孔子趨朝入門則敬過位則加敬升堂則愈敬至屏氣不息無可加矣便是隂極陽生之候故出降一等而舒矣此聖心之變化也怡怡如者亦適得吾常敬之體也翼如踧踖非復起敬也臣度然也安舒中有踧踖也聖人慘舒之氣如四時之代謝絶無痕跡
  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蹜蹜如有循享禮有容色私覿愉愉如也上下如字勝平聲蹜色六反覿音狄
  承君之命主於敬而致君命於鄰則又當紓之以悃欵之誠務暢兩國之懽故其道主於和 聖人執圭聘問君命在躬其敬自不容已享禮則聘禮成矣私覿則聘禮終矣其精神變化總是無敢慢中來非始敬而終弛也
  君子不以紺緅飾紅紫不以為䙝服當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黃衣狐裘䙝裘長短右袂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狐貉之厚以居去䘮無所不佩非帷裳必殺之羔裘𤣥冠不以弔吉月必朝服而朝紺苦暗反緅側由反麑妍奚反長去聲去上聲殺去聲 齊必有明衣布齊必變食居必遷坐齊側皆反 食音嗣不厭精膾不厭細食同上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肉雖多不使勝食音士氣唯酒無量不及亂沽酒市脯不食不撤薑食不多食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食不語寢不言雖疏食音士菜羮𤓰祭必齊如也饐於冀反餲烏邁反飪而甚反量去聲
  聖人衣服之制飲食之節只與常人同但百姓日用而不知聖人知之而與百姓同其日用故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程子曰予兄弟吃飯從喉裏過他人吃飯從脊梁過彼所謂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
  席不正不坐此章失案
  鄉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鄉人儺朝服而立於阼階儺乃多反
  孔子曰吾觀於鄉而知王道之易易也觀於鄉飲酒之禮而孝弟之道達於下矣觀於鄉人儺之禮而忠敬之道達於下矣
  問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曰丘未達不敢嘗
  交道貴敬聖人拜送拜受一於禮而不苟如此未達不敢嘗示無所欺也
  廐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聖人愛人之心勝故於廐焚而問之不暇問馬也如曰傷人乎否問馬則聖人似有分別處亦猶夫人而已然則聖人終不問馬乎曰一時倥傯處不暇問及之正足想見其愛人廹切之情後雖問焉不害其為不問也
  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生必畜之侍食於君君祭先飯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君命召不俟駕行矣畜許六反飯扶晚反首去聲拖徒我反
  聖人飲食起居於事君獨至焉亦禮當然也曰東首則遷南牖可知
  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
  聖人處朋友道義之愛骨肉之情無所不至死而殯必拜祭肉情至義盡也
  寢不屍居不容
  學者毎言睡時做主張聖人寢而不屍息中有生仍是勿忘勿助機緘所謂通乎晝夜之道而知也居不容申申夭夭是也
  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䙝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有盛饌必變色而作迅雷風烈必變升車必正立執綏車中不內顧不疾言不親指
  聖人升車有容只是心存誠敬自無所忽 程子濟舟而遇颶風舟幾覆同舟者皆懼先生危坐自若人問之曰心存誠敬耳程子未必忘戒心遇患而儆亦道耳聖人升車則正立執綏豈忘僨敗乎
  色斯舉矣翔而後集曰山梁雌雉時哉時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共九用反又居勇反嗅許又反
  聖人之道時而已矣翔而後集於止知其所止時止則止也禽獸且然而況於人乎此聖人所以有時哉之歎也三嗅而作作以時也易曰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吾夫子以之弟子記此於鄉黨章之末其所窺於聖道者微矣


  論語學案卷五
<經部,四書類,論語學案>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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