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意原 (四庫全書本)/卷4
論語意原 巻四 |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意原巻四
宋 鄭汝諧 撰
衞靈公第十五
衞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遂行
靈公誠冇意於用夫子雖問陳可以對也必其禮貌辭色已無用之之意是以因問陳而遂行
在陳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一貫之理惟語曽子子貢而已語曽子者其辭簡語子貢者其辭詳曽子聞之而黙㑹子貢聞之而致疑二子之所得可見於此
子曰由知徳者鮮矣
合在窮斯濫矣之下
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
子張務外者也故於問干祿問行皆以言行告之寡尤寡悔告之淺也忠信篤敬告之深也子張之學亦少進矣不然不能書諸紳也
子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巻而懷之
名之曰直止於直而已名之曰君子非有所偏也天下之理未有獨立而無對者故有屈必有伸有闔必有闢然後通行而無弊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亦可巻而懷之以其非偏也史魚直則直矣雖欲卷而懷之而不可得以其倚於偏也史魚之死猶以屍諫況於生乎其直可取語道則未也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志士不以死生為懼仁人則明死生之理可以死可以無死惟曰不懼或未免於徒死荀息子路是也惟仁人之心天理昭融見之之明處之之審其死也必可成吾仁也故以志士仁人兼言之
子貢問爲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
顔淵問爲邦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佞人殆
回所問者為邦乃告以四代之禮樂回可為帝王之佐也誠使回得帝王而佐之正朔必用夏之時輅冕必用商周之制樂舞必用帝舜之韶果能為虞夏為商周乎使虞夏商周之治不出於此則帝王之盛甚易為夫人皆能為之何必囘也此在學者深求其意可也夫子自謂用舍行藏與囘無間回之可為帝王之事業固有素藴不必告也告以四代禮樂之文蓋以是立萬世之則所以為帝王之盛者不止此也夫樂以象一代之治也英章𮑮武未始相沿必取韶舞者以是明禮樂之正且明商周之不得已也商周以子丒為正不若夏之建寅協於天時為正也周以象章金玉為輅不若商之木輅甚簡而質為正也夏商之冕未備不若周之五冕皆有等殺為正也大武之樂𤼵蹈厲總千而山立一成而滅商再成而南國是疆惟舜之樂舞無非揖遜之容韶其正也武其變也正者徳之盛萬世可法也變者不得已有湯武之志則可也橫渠曰禮樂治之法也放鄭聲遠佞人法外意也一日不謹則法壊矣虞夏君臣更相戒飭意蓋如此
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
大寒而索衣裘近憂也所以有是近憂生於未寒而慮之不遠
子曰已矣乎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
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桞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臧文仲當時以賢稱他人不足責也
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遠怨矣
先儒雲以責人之心而責已以責已之心而責人遠怨矣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如之何如之何者急遽無所處之辭也夫子未嘗為是言事至於此無所用其力也起福於未形消禍於未萌其聖人用智之所乎
子曰羣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此論君子之立事也義者宜也謂合於人心當於物理也必以是為質幹然後品節其輕重高下以行之雍容遜順以出之純篤誠實以終之不動則已動則有成非君子而何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
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
子曰君子求諸已小人求諸人
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羣而不黨
矜疑於爭敬以直內故不爭羣疑於黨義以方外故不黨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子貢欲不以人所不欲者而加諸人則曰非爾所及子貢方人則曰我則不暇子貢之初年必不足於恕不恕則物我為二烏可以入道及以一言終身可行為問必已領其要矣晚年之所得其基於此
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毀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此思古之詩也周衰之時不復見此道惟從事於毀譽夫子以身明之曰吾之於人未嘗有毀譽也如有所譽者非過情之譽也皆有所試也是道也即三代之民所以直道而行者也以斯民為言見古者習俗之皆然且歎後世之在上者曾古者斯民之不若也
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有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橫渠曰魯禮文闕失不以仲尼正之如有馬者不借人以乘習不曰禮文而曰史之闕文者祝史所任儀章器數而已舉近者而言約也〈案包咸注有馬不能調良則借人乘習之以喻闕文以待知者橫渠之説蓋本此〉
子曰巧言亂徳小不忍則亂大謀
子曰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
子曰人能𢎞道非道𢎞人
人有知覺故能擴充是道道本無為非能擴充人也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
知者吾心之明也仁者吾心之誠也明足以見之誠不足以守之雖得而必失也能見能守而臨民不莊是雖得於中而無以嚴於外則不足起人之敬矣三者備矣有所施為而不中節雖未至大失亦不可為盡善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君子如滄溟焉無所不容可以大受也測之而益深不可小知也小人如潢潦焉置舟則膠不可大受也深不過尋丈可以小知也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
民凡民也智不足以有明力不足以有行其於為仁則逡巡退縮若有所畏蓋甚於水火也夫水能溺火能焚蹈之則死必逡巡退縮焉可也蹈仁不至於死何所畏而不為乎所以深曉之也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方其未覺必資於師及其既覺覺無先後
子曰君子貞而不諒
貞謂正而不變也不變則幾於諒矣其不可為諒者貞守正也諒硜硜也惟其近似是以辨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
子曰有教無類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
子曰辭達而已矣
古者辭甚約而理無不該後世辭甚富而去道愈遠
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蓆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
堯舜之鰥寡無虐不廢困窮三王之泣祝政必先四者皆此心之用也
季氏第十六
季氏將伐顓臾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以一顓臾而與冉求辨論反覆幾三百言蓋有深意也立國以屏翰王室為之附庸以屏翰諸侯上下相維持之勢固然也周之先王封顓臾於東蒙山之下使之主祭祀蓋為魯之附庸也三家之強各分魯國以為已有顓臾在邦域之中魯所藉以為助也季氏又將併顓臾而有之是欲孤魯也顓臾存則魯存顓臾亡則魯亡是顓臾為魯社稷之臣由求不知此意夫子知之而力爭之非存顓臾也葢存魯也非折由求也葢折季氏不臣之心也卒不聞季氏之伐顓臾無乃夫子得行其言與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顚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葢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逺人不服則修文徳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逺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干戈於邦內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
季氏之不臣夫子洞見其必然不欲斥言之惟喻之以理懼之以勢而深折其欲為之心爾有國家者不患民之寡患在亡上下之分而至於不均也不患財之乏患在失上下之心而至於不安也均則民志定定則不貧和則民志一一則不寡不貧不寡則安矣安則不傾此喻之以理也謂顓臾近於費而或為子孫之憂乎季氏子孫之憂葢不在顓臾也諸侯僭天子則大夫奪之大夫僭諸侯則陪臣奪之勢之所必至也季氏之僭魯甚矣陽虎公山不狃相繼以畔豈在於顓臾葢在蕭牆之內爾此懼之以勢也夫子存魯之心切切如此宜深味之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葢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庻人不議
以諸侯而專天子之政諸侯非不強也而乃失之於大夫以大夫而專諸侯之政大夫非不強也而乃失之於陪臣始之奪也以力終之失也以理力無常也理必至也力之衆者其失也遲力之寡者其失也速
孔子曰祿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孫微矣
公子遂殺惡及視而立宣公遂專宣公之政至定公之時五世矣自季文子逐公子遂至武子專魯國之政厯悼平桓葢四世矣桓子為陽虎所執而陪臣執國政三桓之孫其微可知矣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直能攻我之短諒能成我之信多聞能博我之識益也便辟納我於邪善柔惟我是從便辟導我以諛損也
孔子曰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樂節禮樂樂道人之善樂多賢友益矣樂驕樂樂佚遊樂宴樂損矣
樂者人之所喜也益者三樂於私情為逆損者三樂於私慾為順節禮樂則動欲中理必逆其自便之情道人之善則掩已所長必逆其自矜之情多賢友則相與切磋必逆其自是之情凡逆吾私情者皆益也驕樂也佚遊也宴樂也其趨之也如水之順下凡順吾私慾者皆損也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隠未見顔色而言謂之瞽
用力於謹言修辭之地致察於處人接物之際尚何愆之有哉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人資血氣以有生而亦為血氣之所使君子知血氣之不常故立志以攝之窮理以勝之雖血氣有少壯衰老之異所以攝之勝之者不為其所奪是以終身由於義理而血氣莫之能使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
不畏天命則以人而滅天不畏大人則以下而陵上不畏聖人之言則以愚而自專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聴思聰色思溫貎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孔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隠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徳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之下民到於今稱之其斯之謂與見善如不及有志於善也見不善如探湯未免於嘗試也夫厥疾不瘳則元氣未必固去惡不果則善心易以亡君子有志於善必力去不善以成之不然則好善之心終為不善之所勝也齊景公聞夫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言則深善之聞晏子惟禮可以為國之言則又善之見善如不及也知陳氏之僭不能已其僭知子荼之嬖不能忘其嬖見不善如探湯也景公悠悠於善惡之間是以死之日雖有馬千駟民無徳而稱焉夷齊之隠居至於舍國而逃所以遂求仁之志也其行義也至於叩馬而諫所以達萬世之道也二人果於自信勇於力行是以餓死首陽民到於今稱之夫子於景公葢見其人矣於夷齊則不見其人也因其有是語而證之以其人故以其斯之謂與結之程氏易解謂古之言未與不字同如勸齊伐燕有語曰未也
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也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人
此記禮者之言必夫子亦嘗稱之也
陽貨第十七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嵗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
味此一節可識聖人之氣象見惡人而不避遇暴慢而不爭必往拜以致其禮時其亡以權其宜對之之辭甚直而不傷待之之色甚和而不狎自非從容中道安能若此貨雖責夫子以不仕未嘗明言仕於貨也貨雖有不遜之心葢已聞言而潛消矣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程子曰此言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性即是理理無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
子之武城聞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㐄刀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夫子警策諸弟子毎毎如此使子㳺轉徙於聖人之言非自得之學也前言非戲也託戲以實之也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説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
公山弗擾執季桓子以叛其私執之耶抑為魯執之耶是未可知也其召夫子也欲挾之以為亂耶欲用之以尊魯耶亦未可知也召之欲往不遽絶之也欲往而不往觀其所處也東周非叛臣所能為也以吾心之精微難以語人姑以平日所存之心語之也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寛信敏惠恭則不侮寛則得衆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問仁而告以求諸內可也今告以能行五者之於天下無乃求之於外與葢子張務外者也因其務外也而以能行五者告之若曰行於外者皆本於中其中歉焉而求之於天下未見其可也欲不侮必本於恭欲得衆必本於寛欲任人必本於信欲有功必本于敏欲使人必本於惠張也欲務外乎求諸外而未能不侮未能得衆未能人任未能有功而使人則在我者必有所不足也張也以是求之則心不外馳斯可以言仁所以深救其務外之失也
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湟而不緇吾豈匏𤓰也哉焉能繫而不食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對曰未也居吾語女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羣可以怨邇之事父逺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
子曰禮雲禮雲玉帛云乎哉樂雲樂雲鐘鼓云乎哉子曰色厲而內任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厲其偽也荏其真也內欺諸身外欺諸人穿窬之類也
子曰鄉愿徳之賊也子曰道聽而塗說德之棄也無所得而竊其名故曰賊有所聞而不蓄諸已故曰棄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亷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
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知天之無言則知聖人之不必有言天雖無言觀四時之行百物之生斯可以知天聖人雖不言觀無行不與二三子者斯可以知聖人求之於言知之未也求之於不言知之深也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戸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於絶之之中不忘教之之理聖人之心如天地之不棄物也其仁矣哉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乆矣君子三年不爲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榖既沒新榖既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稲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㫖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謝氏曰博奕之害止於博奕而已若放僻邪侈皆生於無所用心心有所用則止止則不可謂之放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尚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
曰賜也亦有惡乎曰字當在乎字之下賜雖方人亦非敢從事於徼訐也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逺之則怨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微子第十八
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古今論者皆謂微子知紂之將亡去而歸周以存宗祀箕子諫紂不聼被髪佯狂而為奴其説害理之甚夫二子之於商以分言之則君臣也以親言之則庶兄諸父也紂猶在位微子乃抱祭器以歸於周是率天下以叛其君也箕子佯狂以為奴是愛一死以忘其君也誠如是夫子安得以為仁人乎葢微箕皆國名子其爵也古者雖有封國皆入仕於朝故微子入為卿士箕子入為太師微子數諫不聽遂去之去之者舍卿士之位去而之國也武王既克商微子乃持微國之祭器以告武王存商之祀武王遂釋微子而復其位謂其先歸周者妄也武成曰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是武王滅商之時箕子尚為紂所囚故武王未及下車而釋之謂其佯狂者亦妄也太史公於商本紀載商之太師少師持其祭樂器奔周周武王於是率諸侯伐紂其説既非矣至微子世家載太師少師勸微子去遂行武王伐紂微子乃持其祭器造於軍門肉袒面縛則是二書自相牴牾何以取信所可信者夫子之言可以理推也
柳下惠為士師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安於士師甘於三黜夫子未嘗非之孟子何以謂之不恭也無柳下恵之志而為柳下惠之事其弊至於不㳟故君子不由也
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當時列國之君無如齊景公可與為善欲以季孟之間待孔子不可謂不知孔子者何以不為孔子留也魯之於季氏授之以政舉其國而聼焉孟氏雖俱為三桓於政無預也考之左氏世家其事可見景公待孔子謂不能如季氏欲處以季孟之間者非特爵秩然也謂不専授以政也其言與色皆可辟矣
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鳯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問於桀溺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與對曰然曰㴞㴞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羣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榖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隱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子路曰不仕無義長㓜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栁下恵少連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謂栁下恵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謂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太師摯適齊亞飯干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鼓方叔入於河播鞀武入於漢少師陽擊磬襄入於海此一篇具載出處之大致蠱之上九不事王侯夫子繫之以志可則也楚狂接輿之徒其志為可取質之以聖人之時中則非也雖然必如夫子之不磷不緇則可若楚狂接輿烏能為夫子之所為乎夫子欲立君臣之大義不得不辨明其非也
周公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周有八士伯達伯適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騧必夫子亦嘗稱之不可考也
子張第十九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子張曰執徳不𢎞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亦嘗執之而心不廣大亦嘗信之而志不純一以為有耶而無充實之羙以為亡耶而有執之信之之心是謂一出一入若存若亡也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由子夏之言其失必隘由子張之言其失必蕩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知其所亡進而不息也不忘其所能得而不失也雖進矣而或忘之非著乎心也雖不忘而或弗進非曰日新也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學之博能自反以篤志問之切能自反以近思心不外馳由是以進仁在其中矣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
致之為言不期於至而必至也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聼其言也厲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已也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已也
子夏曰大徳不踰閑小徳出入可也
閑若馬之有閑惟有閑然後可以出入無閑而出入無忌憚之人也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灑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別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唯聖人乎
子游所謂末者灑掃應對進退之儀也所謂本者正心誠意致知格物之理也子游之教求其速成裂本末而二之子夏之教必以其漸舉本末而一之子夏之言近道子游失之遠矣夫君子之道當知孰先而必傳孰後而必倦灑掃應對進退小子之所必傳也既成人而教之彼必倦矣雖然教之以末而其本實具焉此則存乎其人久而自得之也若曰不教以末而直以其本者告之此誣也無是理也譬諸草木其始也栽培溉之而已非可一旦求其敷華成實聳幹凌霄也草木之生猶當如是區別孰謂教人而不然也至於始終具舉本末一貫乃聖人之事必責天下學者皆為聖人之事可乎此子游之失也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學其本也仕其用也二者非相離也仕之所以有餘裕者即學也非可於學外求仕亦非可於仕外求學也
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
禮文不備不足以害禮之本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曽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
狂而進取故為難能不出於誠去仁遠矣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曾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
孟子言孟獻子有友五人焉此五人者皆無獻子之家者也夫獻子於臣之賢則友之而為之臣者亦不以獻子為家而忘之則莊子不改父之臣可謂難矣獻子之政不可考觀作三軍而獻子止取其半政之善亦可知矣守父之善政用父之賢臣其為孝也豈他人之所謂孝哉
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曽子曽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乆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古之刑民罪在民也後之刑民罪不在民矣
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
子貢方人夫子誨之以我則不暇以終身可行為問又告之以其恕乎子貢服膺斯言至晚年盡化其氣質矣不善莫如紂而子貢猶恕之囘視前日方人之心葢已洗滌無餘矣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
堯舜禹湯文武之道一也惟曰文武舉其近者言之爾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羙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雲不亦宜乎
叔孫武叔毀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絶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有所建立則必立有所引道則必行有所撫綏則必來有所動化則必和堯舜巍巍蕩蕩至於有成功有文章黎民於變者其道若此子貢晚年進徳蓋極於高遠也
堯曰第二十
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舜亦以命禹曰予小子履敢用𤣥牡敢昭告於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周有大賚善人是富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
堯舜禹湯文武之道傳諸夫子故歴敘數聖人之言以見其一出於正大也
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所重民食喪祭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説
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羙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羙子曰君子恵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㤗而不驕威而不猛子張曰何謂恵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恵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㤗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
猶之與人也疑其文有闕誤
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論語意原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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