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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註疏/卷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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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長第五 論語註疏
雍也第六
作者:何晏 邢昺 三國 北宋
述而第七

卷六·雍也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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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正義曰:此篇亦論賢人、君子及仁、知、中庸之德,大抵與前相類,故以次之。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包曰:「可使南面者,言任諸侯治。」)

疏「子曰:雍也,可使南面。」正義曰:此章稱弟子冉雍之德行。南面,謂諸侯也。言冉雍有德行,堪任為諸侯治理一國者也。

仲弓問子桑伯子。(王曰:「伯子,書傳無見焉。」)子曰:「可也簡。」(孔曰:「 以其能簡,故曰可也。」)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孔曰:「居身敬肅,臨下寬略,則可。」)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包曰:「伯子之簡太簡。」)子曰:「雍之言然。」

疏「 仲弓」至「言然」。○正義曰:此章明行簡之法。「仲弓問子桑伯子」者,仲弓,冉雍字也。問子桑伯子其人德行何如。「子曰:可也簡」者,孔子為仲弓述子桑伯子之德行也。簡,略也。言其人可也,以其行能寬略故也。「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者,仲弓因辨簡之可否,言若居身敬肅,而行寬略以臨其下民,不亦可乎?言其可也。「居簡而行簡,無乃太簡乎」者,言居身寬略,而行又寬略,乃大簡也。則子桑伯子之簡是太簡也。「子曰:雍之言然」者,然,猶是也。夫子許仲弓之言,是故曰然。○注「王曰:伯子,書傳無見焉。○正義曰:書傳無見,不知何人也。子桑伯子當是一人,故此注及下包氏皆唯言伯子而已。鄭以《左傳》秦有公孫枝字子桑,則以此為秦大夫,恐非。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凡人任情,喜怒違理。顏回任道,怒不過分。遷者,移也。怒當其理,不移易也。不貳過者,有不善,未嚐複行。)

疏「 哀公」至「者也」。○正義曰:此章稱顏回之德。「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者,魯君哀公問於孔子曰:「弟子之中,誰為樂於好學者?」「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者,孔子對哀公曰:「有弟子顏回者,其人好學。」遷,移也。凡人任情,喜怒違理。顏回任道,怒不過分而當其理,不移易,不遷怒也。人皆有過憚改。顏回有不善,未嚐不知;知之,未嚐複行,不貳過也。凡事應失而得曰幸,應得而失曰不幸,惡人橫夭則惟其常。顏回以德行著名,應得壽考,而反二十九發盡白,三十二而卒,故曰不幸短命死矣。亡,無也。言命則無好學者矣,未聞更有好學者也。○注「 凡人」至「複行」。○正義曰:雲「凡人任情,喜怒違理」者,言凡常之人,信任邪情,恣其喜怒,違於分理也。雲「顏回任道,怒不過分」者,言顏回好學既深,信用至道,故怒不過其分理也。雲「有不善,未嚐複行」者,《周易·下係辭》文。彼云:「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嚐不知,知之未嚐複行也。」韓康伯注云:「在理則昧,造形而悟,顏子之分也。失之於幾,故有不善;得之於貳,不遠而複,故知之未嚐複行也。」引之以證不貳過也。此稱其好學,而言不遷怒、貳過者,以不遷怒、貳過,由於學問既篤,任道而行,故舉以言焉,以明好學之深也。一曰:以哀公遷怒、貳過,而孔子因以諷諫。

子華使於齊,冉子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釜。」(馬曰:「子華,弟子公西華赤之字。六斗四升曰釜。」)請益。曰:「與之庾。」(包曰:「十六斗曰庾。」)冉子與之粟五秉。(馬曰:「十六斛曰秉,五秉合為八十斛。」)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鄭曰:「非冉有與之太多。」)

疏「子華」至「繼富」。○正義曰:此章論君子當賑窮周急。「子華使於齊」者,弟子公西赤字子華,時仕魯,為魯使適於齊也。「冉子為其母請粟」 者,冉子,即冉有也,為其子華之母請粟於夫子,言其子出使而家貧也。「子曰:與之釜」者,夫子令與粟六斗四升也。「 請益」者,冉有嫌其粟少,故更請益之。「曰:與之庾」者,夫子令益與十六斗也。「冉子與之粟五秉」者,冉有終以為少,故自與粟八十斛也。「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者,此孔子非冉有與之太多也。赤,子華名。適,往也。言子華使往齊國,乘駕肥馬,衣著輕裘,則是富也,富則母不闕粟。吾嚐聞之,君子當周救人之窮急,不繼接於富有。今子華家富,而多與之粟,則是繼富,故非之也。○注「馬曰」至「曰釜」。○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公西赤字子華。」鄭玄曰:「魯人,少孔子四十二歲。」雲「六斗四升曰釜」者,昭三年《左傳》:「晏子曰:齊舊四量,豆、區、釜、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幹釜。」杜注云:「四豆為區,區斗六升。四區為釜,釜六斗四升。」是也。○注「包曰:十六斗曰庾」,「馬曰:十六斛曰秉」。○正義曰:案《聘禮記》云:「十斗曰斛。十六斗曰籔。十籔曰秉。」鄭注云:「秉十六斛,今江淮之間量名有為籔者,今文籔為逾。」是庾、逾、籔其數同,故知然也。

原思為之宰,(包曰:「弟子原憲。思,字也。孔子為魯司寇,以原憲為家邑宰。」)與之粟九百,辭。(孔曰:「九百,九百斗。辭,辭讓不受。「)子曰:「毋!(孔曰:「祿法所得,當受無讓。」)以與爾鄰里鄉黨乎!(鄭曰:「五家為鄰,五鄰為里,萬二千五百家為鄉,五百家為黨。」)

疏「 原思」至「黨乎」。○正義曰:此章明為受祿之法。原思,弟子原憲也。孔子為魯司寇,以原憲為家邑宰也。「與之粟九百,辭」者,孔子與之粟九百斗,原思辭讓不受。「子曰:毋」者,毋,禁辭也。孔子禁止其讓,言祿法所得,當受無讓也。「以與爾鄰里鄉黨乎」者,言於已有餘,可分與爾鄰里鄉黨之人,亦不可辭也。○注「 包曰」至「邑宰」。○正義曰:《史記·弟子傳》曰:「原憲字子思。」鄭玄曰:「魯人。」雲「孔子為魯司寇,以原憲為家邑宰」者,《世家》云:「孔子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司寇。」魯司寇,大夫也,必有采邑。大夫稱家,故以原憲為家采邑之宰也。○注「 鄭曰」至「為黨」。正義曰:云:「五家為鄰,五鄰為里」者,《地官·遂人職》文。案《大司徒職》云:「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故知萬二千五百家為鄉,五百家為黨也。

子謂仲弓,曰:「犁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犁,雜文。騂,赤也。角者,角周正,中犧牲。雖欲以其所生犁而不用,山川寧肯舍之乎?言父雖不善,不害於子之美。)

疏「 子謂」至「舍諸」。○正義曰:此章複謂冉雍之德也。「子謂仲弓,曰:犁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者,雜文曰犁。騂,純赤色也。角者,角周正也。舍,棄也。諸,之也。仲弓父,賤人,而行不善,故孔子稱謂仲弓曰:「譬若雜文之犁牛,生純赤且角周正之子,中祭祀之犧牲,雖欲以其所生犁而不用,山川寧肯舍棄之乎?」言仲弓父雖不善,不害於子之美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餘人暫有至仁時,唯回移時而不變。)

疏「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正義曰:此章稱顏回之仁。三月為一時,天氣一變。人心行善,亦多隨時移變。唯回也,其心雖經一時複一時,而不變移違去仁道也。其餘則蹔有至仁時,或一日或一月而已矣。

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包曰:「果謂果敢決斷。」)於從政乎何有?曰:「賜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達,(孔曰:「達謂通於物理。」)於從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從政也與?」曰:「求也藝,(孔曰:「藝謂多才藝。」)於從政乎何有?」

疏「 季康」至「何有」。○正義曰:此章明子路、子貢、冉有之才也。「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歟者,康子,魯卿季孫肥也,問於孔子曰:「仲由之才,可使從一官而為政治也歟?」「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 者,果,謂果敢決斷。何有,言不難也。孔子言,仲由之才,果敢決斷,其於從政,何有難乎?言仲由可使從政也。「曰:賜也,可使從政也歟」者,季康子又問子貢也。「曰:賜也達,於從政乎何有」者,達,謂通於物理。孔子答言,子貢之才,通達物理,亦言可從政也。「曰:求也可使從政也歟」者,康子又問冉有也。「曰:求也藝,於從政乎何有」者,藝,謂多才藝。孔子答言,冉求多才藝,亦可從政也。

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孔曰:「費,季氏邑。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畔。聞子騫賢,故欲用之。」)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孔曰:「不欲為季氏宰,託使者善為我辭焉,說令不複召我。」)如有複我者,(孔曰:「複我者,重來召我。」)則吾必在汶上矣。」(孔曰:「去之汶水上,欲北如齊。」)

疏「 季氏」至「上矣」。○正義曰:此章明閔損之賢也。「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者,費,季氏邑。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畔。聞子騫賢,故欲使之也。「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者,子騫不欲為季氏宰,故語使者曰:善為我作辭說,令不複召我也。「如有複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者,複,重也。言如有重來召我者,則吾必去之在汶水上,欲北如齊也。○注「 孔曰」至「用之」。○正義曰:雲「費,季氏邑」者,《左傳》文也。雲「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畔」者,僭禮樂,逐昭公,是不臣也。昭十二年,南蒯以費畔,又公山弗擾以費畔,是數畔也。○注「去之汶水上,欲北如齊」。○正義曰:《地理誌》云:汶水出泰山萊蕪西南入濟。在齊南魯北,故曰欲北如齊。

伯牛有疾,(馬曰:「伯牛,弟子冉耕。」)子問之,自牖執其手,(包曰:「伯牛有惡疾,不欲見人,故孔子從牖執其手也。」)曰:「亡之,(孔曰:「亡,喪也。疾甚,故持其手曰喪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包曰:「再言之者,痛惜之甚。」)

疏「 伯牛」至「疾也」。○正義曰:此章孔子痛惜弟子冉耕有德行而遇惡疾也。伯牛,冉耕字也。有疾,有惡疾也。「子問之,自牖執其手」者,自,從也。伯牛惡疾,不欲見人,故孔子問之,從牖執其手也。「曰:亡之」者,亡,喪也。疾甚,故持其手曰:「喪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者,行善遇凶,非人所召,故歸之於命,言天命矣夫!斯,此也。此善人也,而有此惡疾也。是孔子痛惜之也。再言之者,痛惜之甚。○注「馬曰:伯牛,弟子冉耕。」○正義曰:《史記·弟子傳》曰:「冉耕字伯牛。」鄭玄曰:「魯人。」○注「包曰:伯牛有惡疾」。○正義曰:惡疾,疾之惡者也。《淮南子》云:「伯牛癩。」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孔曰:「簞,笥也。」)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孔曰:「顏淵樂道,雖簞食在陋巷,不改其所樂。」)

疏「 子曰」至「回也」。○正義曰:此章歎顏回之賢,故曰:「賢哉,回也!」雲「一簞食,一瓢飲」者,簞,竹器。食,飯也。瓢,瓠也。言回家貧,唯有一簞飯,一瓠瓢飲也。「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者,言回居處又在隘陋之巷,他人見之不任其憂,唯回也不改其樂道之誌,不以貧為憂苦也。歎美之甚,故又曰:「賢哉,回也!」○注「孔曰:簞,笥也」。○正義曰:案鄭注《曲禮》云:「圓曰簞,方曰笥。」然則簞與笥方圓異,而此雲「簞,笥」者,以其俱用竹為之,舉類以曉人也。

冉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孔曰:「畫,止也。力不足者,當中道而廢。今女自止耳,非力極。」)

疏「 冉求曰」至「女畫」。○正義曰:此章勉人學也。「冉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者,弟子冉求言己非不說樂子之道而勤學之,但以力不足故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者,畫,止也。此孔子責冉求之不說學也。言力不足者,當中道而廢。今女自止耳,非力極也。

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孔曰:「君子為儒,將以明道。小人為儒,則矜其名。」)

疏「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正義曰:此章戒子夏為君子也。言人博學先王之道,以潤其身者,皆謂之儒,但君子則將以明道,小人則矜其才名。言女當明道,無得矜名也。

子遊為武城宰。(包曰:「武城,魯下邑。」)子曰:「女得人焉耳乎?」(孔曰:「 焉、耳、乎,皆辭。」)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嚐至於偃之室也。」(包曰:「澹臺,姓。滅明,名。字子羽。言其公且方。」)

疏「 子遊」至「室也」。○正義曰:此章明子羽公方也。「子遊為武城宰」者,武城,魯下邑。子遊時為之宰也。「子曰:女得人焉耳乎」者,孔子問子遊言:「女在武城,得其有德之人乎?」焉、耳、乎皆語助辭。「曰:有澹臺滅明」者,此子遊對孔子言已所得之人也,姓澹臺名滅明。「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嚐至於偃之室也」者,此言其人之德也。行遵大道,不由小徑,是方也。若非公事,未嚐至於偃之室,是公也。既公且方,故以為得人。○注「 包曰」至「且方」。○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澹臺滅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歲。狀貌甚惡。欲事孔子,孔子以為材薄。既已受業,退而脩行,名施乎諸侯。孔子聞之曰:『吾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是亦弟子也。故注不言弟子者,從可知也。雲「言其公且方」者,公,無私也;方,正直也。

子曰:「孟之反不伐,(孔曰:「魯大夫孟之側,與齊戰,軍大敗。不伐者,不自伐其功。」)奔而殿,將入門,策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馬曰:「殿,在軍後。前曰啟,後曰殿,孟之反賢而有勇,軍大奔,獨在後為殿。人迎,功之。不欲獨有其名,曰:『我非敢在後拒敵,馬不能前進。』」)

疏「 子曰」至「進也」。○正義曰:此章言功以不伐為善也。「孟之反不伐」者,誇功曰伐。孟之反,魯大夫孟之側也。有軍功而不誇伐也。「奔而殿,將入門,策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者,此其不伐之事也。在軍後曰殿。策,捶也。魯與齊戰,魯師敗而奔,孟之反賢而有勇,獨在後為殿。人迎,功之。不欲獨有其名,故將入國門,乃捶其馬,欲先奔者入城也。且曰:「 我非敢在後為殿以拒敵,馬不能前進故也。」○注「孔曰:魯大夫孟之側」。○正義曰:杜預曰:「之側,孟氏族,字反。」是也。○注「 馬曰」至「前進」。○正義曰:雲「殿,在軍後。前曰啟,後曰殿」者,案《司馬法·謀帥篇》曰:「夫前驅啟,乘車大震,倅車屬焉。」大震即大殿也,音相似。襄二十三年《左傳》曰:「齊侯伐衛。大殿,商子遊禦夏之禦寇。」《詩》曰:「元戎十乘,以先啟行。」是殿在軍後,前曰啟也。案哀十一年《左傳》說此事云:齊師伐我,及清。孟孺子泄帥右師,冉求帥左師。師及齊師戰於郊。右師奔,齊人從之。孟之側後入以為殿,抽矢策其馬,曰:「馬不進也。」文不同者,各據所聞而記之也。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孔曰:「佞,口才也。祝鮀,衛大夫子魚也,時世貴之。宋朝,宋之美人而善淫。言當如祝鮀之佞,而反如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害也。」)

疏「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正義曰:此章言世尚口才也。佞,口才也。祝鮀,衛大夫子魚也。有口才,時世貴之。宋朝,宋之美人,善淫,時世疾之。言人當如祝鮀之有口才,則見貴重,若無祝鮀之佞,而反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害也。○注「 孔曰」至「害也」。○正義曰:雲「祝鮀,衛大夫子魚也。時世貴之」者,《春秋》定四年:「會於召陵,盟於皋鼬。」《左傳》曰:「將會,衛子行敬子言於靈公曰:『會同難,嘖有煩言,莫之治也。其使祝鮀從。』公曰:『善。』乃使子魚。」是祝鮀即子魚也。《傳》又曰:「及皋鼬,將盟,將長蔡於衛。衛侯使祝鮀私於萇弘。(文多不載)萇弘說,告劉子,與範獻子謀之,乃長衛侯於盟。」是時世貴之也。雲「宋朝,宋之美人而善淫」者,案定十四年《左傳》曰:「衛侯為夫人南子召宋朝。」杜注云:「南子,宋女也。朝,宋公子,舊通於南子,在宋呼之。」是朝為宋之美人而善淫也。

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孔曰:「言人立身成功當由道,譬猶出入要當從戶。」)

疏「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正義曰:此章言道為立身之要也,故曰:「誰人能出入不由門戶?」以譬何人立身不由於此道也。言人立身成功當由道,譬猶出入要當從戶。

子曰:「質勝文則野,(包曰:「野,如野人言鄙略也。」)文勝質則史。(包曰:「史者,文多而質少。」)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包曰:「彬彬,文質相半之貌。」)

疏「 子曰」至「君子」。○正義曰:此章明君子也。「質勝文則野」者,謂人若質多勝於文,則如野人言鄙略也。「文勝質則史」者,言文多勝於質,則如史官也。「文質彬彬,然後君子」者,彬彬,文質相半之貌。言文華質樸相半,彬彬然,然後可為君子也。

子曰:「人之生也直,(馬曰:「言人所生於世而自終者,以其正直也。」)罔之生也幸而免。」(包曰:「誣罔正直之道而亦生者,是幸而免。」)

疏「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正義曰:此章明人以正直為德,言人之所以生於世而自壽終不橫夭者,以其正直故也。罔,誣罔也。言人有誣罔正直之道而亦生者,是幸而獲免也。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包曰:「學問,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篤,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深。」)

疏「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正義曰:此章言人之學道用心深淺之異也。言學問,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篤厚也,好之者又不如悅樂之者深也。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王曰:「上,謂上知之所知也。兩舉中人,以其可上可下。」)

疏「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正義曰:此章言授學之法,當稱其才識也。語,謂告語。上,謂上知之所知也。人之才識凡有九等,謂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也。上上則聖人也,下下則愚人也,皆不可移也。其上中以下,下中以上,是可教之人也。中人,謂第五中中之人也以上,謂上中、上下、中上之人也,以其才識優長,故可以告語上知之所知也。中人以下,謂中下、下上、下中之人也,以其才識暗劣,故不可以告語上知之所知也。此應雲「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以下不可以語上」,而繁文兩舉中人者,以其中人可上、可下故也。言此中人,若才性稍優,則可以語上;才性稍劣,則不可以語上,是其可上、可下也。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王曰:「務所以化道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 (包曰:「敬鬼神而不黷。」)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孔曰:「先勞苦而後得功,此所以為仁。」)

疏「 樊遲」至「仁矣」。○正義曰:此章明仁、知之用也。「樊遲問知」者,弟子樊須問於孔子,何為可謂之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者,孔子答其為知也。言當務所以化道民之義,恭敬鬼神而疏遠之,不褻黷,能行如此,可謂為知矣。「問仁」者,樊遲又問何為可謂之仁。「子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者,此答其為仁也。獲,猶得也。言為仁者先受勞苦之難,而後乃得功,此所以為仁也。

子曰:「知者樂水,(包曰:「知者樂運其才知以治世,如水流而不知已。」)仁者樂山。(仁者樂如山之安固,自然不動,而萬物生焉。)知者動,(包曰:「日進故動。」)仁者靜。(孔曰:「無欲故靜。」)知者樂,(鄭曰:「知者自役得其誌故樂。」)仁者壽。」(包曰:「性靜者多壽考。」)

疏「 子曰」至「仁者壽」。○正義曰:此章初明知、仁之性,次明知、仁之用,三明知,仁之功也。「知者樂水」者,樂,謂愛好。言知者性好運其才知以治世,如水流而不知已止也。「仁者樂山」者,言仁者之性好樂如山之安固,自然不動,而萬物生焉。「知者動」者,言知者常務進故動。「仁者靜」者,言仁者本無貪欲,故靜。「知者樂」者,言知者役用才知,成功得誌故歡樂也。「仁者壽」者,言仁者少思寡慾,性常安靜,故多壽考也。

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包曰:「言齊、魯有太公、周公之餘化,太公大賢,周公聖人,今其政教雖衰,若有明君興之,齊可使如魯,魯可使如大道行之時。」)

疏「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正義曰:此章言齊、魯有太公、周公之餘化,太公大賢,周公聖人,今其政教雖衰,若有明君興之,齊可一變使如於魯,魯可一變使如於大道行之時也。

子曰:「觚不觚,(馬曰:「觚,禮器。一升曰爵,二升曰觚。」)觚哉!觚哉!」(觚哉!觚哉!言非觚也,以喻為政不得其道則不成。)

疏「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正義曰:此章言為政須遵禮道也。觚者,禮器,所以盛酒。二升曰觚。言觚者,用之當以禮,若用之失禮,則不成為觚也,故孔子歎之觚哉!觚哉!言非觚也,以喻人君為政當以道,若不得其道,則不成為政也。○注「 馬曰:觚,禮器。一升曰爵,二升曰觚。○正義曰:案《特牲禮》:「用二爵二觚四觶一角三散。」是觚為禮器也。《異義》:《韓詩為》「一升曰爵。爵,盡也,足也。二升曰觚。觚,寡也,飲當寡少。三升曰觶。觶,適也,飲當自適也。四升曰角。角,觸也,不能自適,觸罪過也。五升曰散。散,訕也,飲不省節,為人謗訕。總名曰爵,其實曰觴。觴者,餉也。觥亦五升。所以罰不敬。觥,廓也。所以著明之貌。君子有過,廓然著明,非所以餉,不得名觴」。此唯言爵、觚者,略言之也。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孔曰:「宰我以仁者必濟人於患難,故問有仁人墮井將自投下,從而出之不乎?欲極觀仁者憂樂之所至。」)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孔曰:「逝,往也。言君子可使往視之耳,不肯自投從之。」)可欺也,不可罔也。」(馬曰:「可欺者,可使往也。不可罔者,不可得誣罔令自投下。」)

疏「 宰我」至「罔也」。○正義曰:此章明仁者之心也。「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者,宰我以仁者必濟人於患難,故問曰:仁者之人,設有來告曰:井中有仁人焉。言仁人墮井也,此承告之仁人,將自投下,從而出之不乎?意欲極觀仁者憂人樂生之所至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者,此孔子怪拒之辭。逝,往也。然,如是也。言何為能使仁者如是自投井乎?夫仁人君子,但可使往視之耳,不可陷入於井。言不可自投從之也。「可欺也,不可罔也」者,唯可欺之使往視,不可得誣罔令自投下也。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鄭曰:「弗畔,不違道。」)

疏「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正義曰:畔,違也。此章言君子若博學於先王之遺文,複用禮以自撿約,則不違道也。

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孔曰:「舊以南子者,衛靈公夫人,淫亂,而靈公惑之。孔子見之者,欲因以說靈公,使行治道。矢,誓也。子路不說,故夫子誓之。行道既非婦人之事,而弟子不說,與之咒誓,義可疑焉。」)

疏「 子見」至「厭之」。○正義曰:此章孔子屈己,求行治道也。「子見南子」者,南子,衛靈公夫人,淫亂,而靈公惑之。孔子至衛,見此南子,意欲因以說靈公,使行治道故也。「子路不說」者,子路性剛直,未達孔子之意,以為君子當義之與比,而孔子乃見淫亂婦人,故不說樂。「夫子矢之」者,矢,誓也。以子路不說,故夫子告誓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者,此誓辭也。予,我也。否,不也。厭,棄也。言我見南子,所不為求行治道者,原天厭棄我。再言之者,重其誓,欲使信之也。○注「孔曰」至「疑焉」。○正義曰:雲「孔曰:舊以南子者,衛靈公夫人,淫亂,而靈公惑之。孔子見之者,欲因以說靈公,使行治道。矢,誓也。子路不說,故夫子誓之」者,先儒舊有此解也。雲「行道既非婦人之事,而弟子不說,與之咒誓,義可疑焉」者,安國以為,先儒舊說,不近人情,故疑其義也。《史記·世家》:孔子至衛,「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原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珮玉聲璆然。孔子曰:『吾鄉為弗見,見之禮答焉。』子路不說。孔子矢之曰:『天厭之!天厭之!』」是子見南子之事也。欒肇曰:「見南子者,時不獲已,猶文王之拘羑里也。天厭之者,言我之否屈乃天命所厭也。」蔡謨云:「矢,陳也。夫子為子路陳天命也。」

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庸,常也。中和可常行之德。世亂,先王之道廢,民鮮能行此道久矣,非適今。)

疏「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正義曰:此章言世亂,人不能行中庸之德也。中,謂中和。庸,常也。鮮,罕也。言中和可常行之德也,其至極矣乎!以世亂,先王之道廢,故民罕能行此道久多時矣,非適而今也。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孔曰:「君能廣施恩惠,濟民於患難,堯、舜至聖,猶病其難。」)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孔曰:「更為子貢說仁者之行。方,道也。但能近取譬於已,皆恕己所欲而施之於人。」)

疏「 子貢」至「也已」。○正義曰:此章明仁道也。「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者,子貢問夫子曰:「設如人君能廣施恩惠於民而能振濟眾民於患難者,此德行何如?可以謂之仁人之君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者,此孔子答子貢之語也。言君能博施濟眾,何止事於仁!謂不啻於仁,必也為聖人乎!然行此事甚難,堯、舜至聖,猶病之以為難也。「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者,此孔子更為子貢說仁者之行也。方,猶道也。言夫仁者,己欲立身進達而先立達他人,又能近取譬於已,皆恕已所欲而施之於人,已所不欲,弗施於人,可謂仁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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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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