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富新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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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端州署貴興反案 雙門底天來被辱
[編輯]再說天來居家,痛恨孔公離任。一日聞人叩扉,天來緩步而出。卻被十餘人不分皂白,拘押而去。天來駭然問曰:「爾等何人,因何事故?」左邊一人厲聲答曰:「番禺陳德!」天來回顧,右邊一人低聲告曰:「奎慶府新任差爹秦登是我,(有此低聲,故能充得差爹秦登)請梁官人前往端州聽審。」
行不上半里,前面有一漢子攔住去路,喝聲:「爾等前往不得。」天來抬頭一看,其弟君來也。眾差役聞喝,慌忙撿出府稟擲看。君來覽畢,從容而言曰:「既有府稟,便當前往。惟家兄近有微恙,煩眾貴差與我周全。切不可大驚小怪。今有花銀五兩,權作茶金,異日再行厚謝。」眾差役領過,欣然釋手隨行。天來顧謂其弟曰:「汝可歸家奉母,數日我自有當返。」君來歸告其母,凌氏捶胸大哭,呼天而救。君來再三泣勸不題。
一日,帶至端州。府爺升堂,傳入拘出各犯跪下。府爺聽訊,天來應答如流。(幾番經練安得不應答如流?)府爺大責貴興曰:「汝本身充國學道人呈門,如何罔知法紀,糾賊行兇?」貴興具言:「天來八命陷人,希圖折債。」復責各犯曰:「爾等亡命之流,聽誰鼓惑,焚劫梁家?」林大有稟曰:「小的係彼舊日耕人,拖下田租,與他有隙。被其誣為賊匪,久困監牢。小的有母在堂,今年九十有五,伏乞太爺明察秋毫,大開湯網,俾得回家奉侍,免受饑寒。」府爺拍案大怒曰:「爾本賊性,還說孝子虛言!」喝皂隸痛笞五十。林大有不敢招認。府爺再詰曰:「如果係貴興學爾等打劫,抑或爾等自行從實供來便了。」林大有所供如故。府爺將他發上招架,夾得林大有手足冰冷,苦極難禁,徐徐稟曰:「小的曾與他批佃老北沙田,拖下租銀二百。連日登門逼勒,也曾與他廝打,因子他日成仇。故被他誣為賊匪,萬望太爺鑒察。」天來稟曰:「他並不是耕人,現有原耕可對。」府爺曰:「爾等欠租,還將業主毆打,便是賊人氣慨。」喝皂隸扣緊架索,但見林大有咬齒搖頭,竟然不肯實招。連審三堂,終不肯決,只得向天來大罵曰:「汝曾在廣府具下遵依。何故幾番控告?!此盆此桌,何處而來?」天來答以父親遺下,府爺曰:「既父所遺,如何單號爾名,不見君來物業?即此一事,可見糊塗物各有主。猶思冒認,誣人捏事,自不必言。巡撫大人批『該打死』,本府照批行刑就是。」(何不述孔公之語而偏引巡撫之批?)審畢,將貴興等各犯放出,反留天來一人。越數日,天來具下甘結,然後始得歸家。泣告母弟,舉家大哭。天來係今孝子,日來尚且含忍不敢多啼。恐致母親動念,夜裡登牀就寢,兩行珠淚暗地偷垂。正是:
九迴腸牽三更夢,一片魂驚五夜雞。
天來夜夜悲傷,不能安枕。每至五更時候,神疲思倦,方能乍見周公。偶然一朝,睡至日出三竿,還未起來澡洗。君來揭帳視之,但見淚落連灘,兩邊浸爛,駭告其母。凌氏待他醒來,撫慰曰:「我兒可往省城復業,免來連夜悲傷。死者不可復生,貧者安能敵富?如再述而不醒,將來有誤生涯。」天來暗忖:「與貴興構訟多年,滿城大小官員也曾具稟。即如告准,亦屬空談。此志此心被他喪去八、九。」一聞凌氏之言,對母自咎曰:「兒不孝,不遵母訓,屢屢呈詞。今日誤人誤己,財散冤沉。自知其過,以後雖有明員,兒亦斷不敢與他再訟矣。」(有此一段,生出後文。正所謂水窮山盡如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言罷,辭母往省而去。
一日行至雙門底前,偶遇貴興乘一座玻璃大轎,手持一把銷金紙扇,居邊小子兩個相隨,揚揚得意而來。天來俯首疾走。貴興一見,停轎而出,叫聲:「表台」,天來佯作不聞﹔再叫一聲:「梁表」,天來亦不答。乃提天來之手,且笑且罵曰:「汝莫不是到衙控我乎?」天來曰:「從心所欲,從吾所好。賢表又安能拒我哉?」(其志猶在)貴興曰:「汝欲告吾,惟有四君可告:天上帝君,地下閻君,屆中灶君,朝內人君。除四君,何地可控我?」天來曰:「汝量吾不能赴京御告乎?」貴興曰:「果能此事,當以筆資奉送。」言罷,呼小子撿出錢二百摘於地。天來曰:「如此鄙人,誓必告汝,誓必告汝!」拂袖而去。貴興跟前,再執其手,從容而告曰:「賢表貴冗多端,精神疲憊,此心猶恐忘記。吾今當以此扇,打醒爾的精神,使爾常常記念。」言罷,舉起一雙冷眼,向天來照頭照腦亂打無數,竟將一把銷金紙扇打得熔熔爛爛,骨肉俱離。(四字關意)天來四顧無援,掩面而走。正是:
路逢狹處難迴避,運到乖時慣折磨。
未知二人去後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