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富新書/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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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梁天來攔輿遞稟 蔡顯洪念友遺金
[編輯]卻說貴興在雙門底打辱天來,回至三德店中,揚眉大笑。爵興問其所哂何事,貴興答曰:「吾自從與天來關訟,所耗財不下三十餘萬,反不如今日雙門底撒去二百銅錢。」宗孔亦怪其言,欠身請曰:「姪老爹莫不是費工錢而使人擊辱天來乎?」貴興曰:「不然。適遇天來於道,悻然要往皇都告我。我看他體瘠形臞,僅存皮骨,(在貴興眼中寫出一天來)安能幹得這般難事,赴得萬里燕京?(然則到京者盡怕笑乎?)豈不是空想的話?故此贈他筆資以告,將扇頭打辱一番。恨不能在十三行中使異邦鬼子、外國夷人同看此癡人說夢矣。」(傲極惡極)爵興歎曰:「表姪大非所宜。天來係個有志之人,非吾與汝可及。(小人亦有自知之明)今日省會之地,千眼同窺,安忍為人所辱哉?可常著人探聽,勿視為閒。」貴興見他將事如見,不敢不信。遂喚喜來往偵消息。
再說天來歸家,哭訴雙門底被辱,母子相對飲泣。天來便要與弟瓜分產業,將名下家資赴京告御。凌氏怒罵曰:「汝往日所言,雖有明員,亦不與他再訟。何乃癡心若此,不念前言!」天來稟曰:「兒以為原告不題,被告必然休手。誰想今日在於大街之中,尚且敢施毒手。他日相逢暗地,害不堪言!」君來曰:「七千餘里水路遙遙,朝內無人,何以舉事?前日新制台到任,如無再遞一稟,看他批出何如。如再不准,然後另酌計較。」天來從之。(不即赴京極寫天來之孝。)兄弟酌意己定,即日寫成一紙,攔輿投遞。總督楊公看見詞內有賭吏封冤之句,暗思:「此案雖冤,執法亦來,功不在已,即如變案,罪不關身。此時肇慶府已將各犯放出,天來又具下遵依。何可別生一事?況且初到韶關之時,也曾受得貴興一個千金之禮,不如不准為高。」(韶關禮在楊公說出,一語省卻先數筆墨。)看畢摘下。天來前邊頭鑼亂響,幾人唱道齊鳴,一直回衙而去。
天來持紙而歸,再告其母,又來與弟瓜分家業,共貴興決個戴天之仇。君來曰:「家中有兄猶國中有主,事無大小,惟命是聽。」天來取出田契一張,稟告母親,出門而去。行至歸德門外濠畔街頭,入見顯洪。
且說顯洪係福建省人,姓蔡自號繼田,與人交接,仗義輕財。屢中貨殖,有范蠢之風雅。勸時人,無論居國居家,皆以謙和為貴。試看當日三田和合,可見吾人買易當以抑己從人。因自號為繼田,曾與朝大任大新街合夥,販賣珍珠,號「奇珍店」。顯洪係個知機之人,看見行情冷淡,二家分伙,各人獲利數萬。後來我朝廷清政,重廉恥而省奢華,尚樸素而輕珠寶,行中各店俱做得零零落落。顯洪有些疲帳,尚未收清。乃在濠畔街租下一間大館,凡有貨物合價者﹒他亦廢居候時,十餘年來竟成巨萬之家。當日接見天來,不勝之喜。天來將前日七屍八命之事以告,且言近日肇慶反案,雙門被辱,具述一回。顯洪大驚曰:「我回家數載,不意世姪遭此大害,殊多欠候。且問合堂福祉何則。」天來答曰:「邇來遭此大害,夜夜悲傷。」顯洪歎曰:「汝父一生剛直,半世勤勞。惡之報施,善人其何如哉!其何如哉!」言罷,亦待為哭泣。天來親手進茗,顯洪接過,飲畢,問其來意。天來將赴京御告之意以告。顯洪恐他費用不敷,取出銀一千兩,說曰:「此銀係往日『奇珍號』疲賬,我在福建新收,乃前任協鎮大人洗公之數。」天來曰:「憲君名下合收五百。」即以五百送回。顯洪力勸曰:「如再不敷,不妨謀及於我。勿使半路而返。」天來呈上田契,賣與顯洪。顯洪大訝曰:「此汝父之血產也,昔年我勸汝父所置。汝父見他價昂,尚且躊躇。少待我說此係上稅之田,老北沙一向太平,曾未有人偷割,(回照上文翰昭之怒)汝父然後肯從。吾今失汝之業,他日九泉,有何顏面見汝父耶?」(不曰臨汝之田而曰失汝之業,長者之言也。)再撿出黃金八百兩贈之,曰:「此金我與外甥二人共置。待價而沽。今日贈與世姪赴京。叔作程儀之意。」天來辭曰:「世叔既與令甥合夥,愚姪不敢拜領。」顯洪即以四百兩贈之,又將向日奇珍,另頂手銀五百兩交他。天來再辭曰:「黃金足矣,何用白銀?」顯洪曰:「不然。當日頂價一千,我曾說生意事務,汝父之功居多,餘不敢受,汝父只收一半。今汝可帶回家﹒以待不時之需。」天來念母在堂,慨然從命。二人敘話一番,天來告別。顯洪矚他路上切要保身入店,須防仔細。正是:
莫言便吐三分話,
正好全拋一片心。
未知天來去後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