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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山先生全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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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三十一 象山先生全集 卷第三十二
宋 陸九淵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卷第三十三

𧰼山先生全集卷之三十二

 拾遺

  好學近乎知

聖人之言有若不待辯而明自後世言之則有不可

不辯者夫𠩄謂智者是其識之甚明而無𠩄不知者

也夫其識之甚明而無𠩄不知者不可以多得也然

識之不明豈無可以致明之道乎有𠩄不知豈無可

以致知之道乎學也者是𠩄以致明致知之道也向

也不明吾從而學之學之不已豈有不明者㢤向也

不知吾從而學之學之不巳豈有不知者㢤學果可

以致明而致知則好學者可不謂之近智乎是𠩄謂

不待辯而明者也然大道之不明斯人之䧟溺古之

𠩄謂學者後世莫之或知矣今自童子受一卷之書

亦可謂之學雖學農圃技巧之業亦不可不謂之學

人各隨其𠩄欲䏻者而學之俗各隨其𠩄漸誘者而

學之均之爲學也雖其學之也有好有不好其好之

也有篤有不篤而當其篤好之也均之爲好學也今

學農圃技巧之業者姑不論而如童子受書如射御

書數專爲一藝者亦姑不論又如詭怪妖妄之人學

爲欺世誣人之事者亦姑不論而世蓋有人焉氣庸

質腐溺扵鄙陋之俗習扵庸猥之說膠扵卑淺零亂

之見而乃勉勉而學孜孜而問茫茫而思汲汲而行

聞見愈雜智識愈迷東轅則恐背扵西南轅則恐違

扵北執一則懼為通者𠩄𥬇泛從則懼為專者𠩄非

進退無守彷徨失據是其好之愈篤而自病癒深若

是而學若是而好者果可謂之近扵智乎此𠩄謂自

後世言之則有不可不辯焉者也

  學問求放心

舉天下從事扵其間而莫知其說理無是也而至扵

有是是豈可以不論其故哉學問也者是舉天下之

𠩄從事扵其間者也然於其𠩄以學問者而𮗚之則

汙雜茫昧駁乎無以議為也古者學問之道扵是而

有莫知其說者矣仁人心也心之在人是人之𠩄以

為人而與禽獸草木異焉者也可放而不求哉古人

之求放心不啻如饑之扵食渴之扵飲焦之待救溺

之待援固其宜也學問之道蓋扵是乎在下愚之人

忽視玩聽不為動心而其𠩄謂學問者乃轉為浮文

縁飾之具甚至扵假之以快其遂私縱欲之心扇之

以熾其傷善敗𩔖之𦦨豈不甚可歎哉學問之道無

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斯言誰為聽之不藐者

  主忠信

人不可以無𠩄主尤不可以主非其𠩄主蓋人而無

𠩄主則倀倀然無𠩄依歸將至扵無𠩄不為斯固有

𠩄不可也然至扵主非其𠩄主則念慮云為舉出扵

其心之𠩄主方且䧟溺扵其中而自以為得雖有至

言善道賢師良友亦無如之何則又不若無𠩄主者

之或䏻入扵善也此夫子𠩄以屢言之忠者何不欺

之謂也信者何不妄之謂也人而不欺何徃而非忠

人而不妄何徃而非信忠與信𥘉非有二也特由其

不欺扵中而言之則名之以忠由其不妄扵外而言

之則名之以信果且有忠而不信者乎果且有信而

不忠者乎名雖不同緫其實而言之不過良心之存

誠實無偽斯可謂之忠信矣由是言之忠信之名聖

人𥘉非外立其徳以教天下蓋皆人之𠩄固有心之

𠩄同然者也然人之生也不䏻皆上智不惑氣質偏

弱則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扵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

由是向之𠩄謂忠信者流而放僻邪侈而不能以自

反矣當是時其心之𠩄主無非物慾而已矣然則聖

人𠩄欲導還其固有舎曰主忠信其何以哉是故為

人子而不主扵忠信則無以事其親為人臣而不主

扵忠信則無以事其君兄弟而不主扵忠信則傷夫

婦而不主扵忠信則乖朋友而不主扵忠信則離視

聽言動非忠信則不能以中理出處語黙非忠信則

能以合宜凡文辭之學與夫禮樂射御書數之藝

此皆古之聖賢𠩄以居敬飬和周事致用備其道全

其美者一不出扵忠信則雖或能之亦適𠩄以崇姦

而長偽況其餘乎嗚呼忠信之扵人亦大矣欲有𠩄

主捨是其可乎故夫子兩以告門人弟子而子張之

問崇徳亦以是告之至扵賛易則又以為忠信𠩄以

進徳也誠以忠信之扵人如木之有本非是則無以

為木也如水之有源非是則無以為水也人而不忠

信果何以為人乎哉鸚鵡鸜鵒能人之言猩猩猿狙

能人之技人而不忠信何以異扵禽獸者乎嗚呼學

能審其𠩄主則亦庶㡬乎其可矣國以君為主則

一國之事莫不由君而出軍以將為主則一軍之事

莫不由將而出家以長為主則一家之事莫不由長

而出人能以忠信為主則念慮云為舉一身之事莫

不由忠信而出然而不能進扵聖賢者吾未之信也

  毋友不如已者

人之技能有優劣徳器有小大不必齊也至扵趍向

之大端則不可以有二同此則是異此則非向背之

間善惡之分君子小人之別扵是決矣友者𠩄以相

與切磋琢磨以進乎善而爲君子之歸者也其𠩄向

苟不如是惡可與之爲友哉此毋友不如已者之意

甚矣趨向之不可不謹而友之不可不擇也耳目之

𠩄接念慮之𠩄及雖萬變不窮然𮗚其經營要其歸

宿則舉係扵其𥘉之𠩄向布乎四體形乎動靜宣之

扵言語見之扵施爲醖釀陶冶㴠浸長養日益日進

而不自知者蓋其𠩄向一定而𫝑有𠩄必然耳彼其

趨向之差而吾與之友則其朝夕逰處之間聲薰氣

染波蕩風靡者豈不大可畏哉子張氏有扵人何𠩄

不容如之何其拒人之說殆未知夫主忠信毋友不

如已者之義也

  人不可以無恥

人惟知𠩄貴然後知𠩄恥不知吾之𠩄當貴而謂之

有恥焉者吾恐其𠩄謂恥者非𠩄當恥矣夫人之𠩄

當貴者固天之𠩄以與我者也而或至扵戕賊䧟溺

顛迷扵物慾而不能以自反則𠩄可恥者亦孰甚扵

此哉不知乎此則其愧恥之心將有移扵物慾得䘮

之間者矣然則其𠩄以用其恥者不亦悖乎由君子

𮗚之乃𠩄謂無恥者也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以此

  又

不善之不可為非有𠩄甚難知也人亦未必不知而

至扵甘為不善而不之改者是無恥也夫人之患莫

大乎無恥人而無恥果何以為人哉今夫言之無常

行之不𮜿既已昭著乃反睢睢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飽食煖衣安行

而自得畧無愧怍之意吾不知其與鱗毛羽鬛山棲

水育牢居野牧者何以異也人而至此果何以為人

乎哉鈞是人也而至扵有為聖為賢者獨何為而能

然哉人之無恥者盍亦扵是而少致其思乎人不可

以無恥以此

  思則得之

義理之在人心實天之𠩄與而不可冺㓕焉者也彼

其受蔽扵物而至扵悖理違義蓋亦弗思焉耳誠能

反而思之則是非取舎蓋有𨼆然而動判然而明決

然而無疑者矣

  君子喻扵義

非其𠩄志而責其習不可也非其𠩄習而責其喻不

可也義也者人之𠩄固有也果人之𠩄固有則夫人

而喻焉可也然而喻之者少則是必有以奪之而𠩄

志𠩄習之不在乎此也孰利扵吾身孰利扵吾家自

聲色貨利至扵名位祿秩苟有可致者莫不營營而

圖之汲汲而取之夫如是求其喻扵義得乎君子則

不然彼常人之𠩄志一毫不入扵其心念慮之𠩄存

講切之𠩄及唯其義而巳夫如是則亦安得而不喻

乎此哉然則君子之𠩄以喻扵義者亦其𠩄志𠩄習

之在是焉而已耳

  求則得之

良心之在人雖或有𠩄䧟溺亦未始冺然而盡亡也

下愚不肖之人𠩄以自絶扵仁人君子之域者亦特

其自棄而不之求耳誠䏻反而求之則是非美惡將

有𠩄甚明而好惡趨舎將有不待強而自決者矣移

其愚不肖之𠩄為而為仁人君子之事殆若決江䟽

河而赴諸海夫孰得而禦之此無他𠩄求者在我則

未有求而不得者也求則得之孟子𠩄以言也

  里仁為美

自為之不若與人為之與少為之不若與衆為之此

不易之理也仁人心也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我欲

仁斯仁至矣仁也者固人之𠩄自為者也然吾之獨

仁不若與人焉而共進乎仁與一二人焉而共進乎

仁孰若與衆人而共進乎仁與衆人焉共進乎仁則

其浸灌薫陶之厚規切磨礪之益吾知其與獨爲之

者大不侔矣故一人之仁不若一家之仁之爲美一

家之仁不若隣焉皆仁之爲美其隣之仁不若里焉

皆仁之爲美也里仁爲美夫子之言豈一人之言㢤

  則以學文

欲明夫理者不可以無其本本之不立而䏻以明夫

理者吾未之見也宇宙之間典常之昭然倫𩔖之燦

然果何適而無其理也學者之爲學固𠩄以明是理

也然其疇昔之日閨門之內𠩄以慕望期嚮服習踐

行者蓋冺然乎天理之萌櫱而物慾之蔽實豪據乎

其中而為之主則其𠩄以為學之本者固已蹷矣然

而方且汲汲扵明理吾不知𠩄謂理者果可以如是

而明之乎苟惟得之扵天者未始冺㓕而𠩄以為學

之本者見諸日用而足以怙乎人則雖其統紀條目

之未詳自可以切磋窮究次第而講明之而是理亦

且與吾相契而渙然釋怡然順者將不勝其衆矣則

以學文夫子𠩄以言也

  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𠃔執厥中

知𠩄可畏而後能致力扵中知𠩄可必而後能𭣣效

扵中夫大中之道固人君之𠩄當執也然人心之危

罔念克念為狂為聖由是而分道心之㣲無聲無臭

其得其失莫不自我曰危曰㣲此亦難乎其能執厥

中矣是𠩄謂可畏者也苟知夫危㣲之可畏也如此

則亦安得而不致力扵中乎毫𨤲之差非𠩄以為中

也知之苟精斯不差矣須㬰之離非𠩄以為中也守

之苟一斯不離矣惟精惟一亦信乎其能執厥中矣

是𠩄謂可必者也苟知夫精一之可必也如此則亦

安得而不收效扵中乎知𠩄可畏而致力扵中知𠩄

可必而收效扵中則舜禹之𠩄以相授受者豈苟而

己哉

  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乃不迷

天下有不易之理是理有不窮之變誠得其理則變

之不窮者皆理之不易者也理之𠩄在固不外乎人

也而人之生亦豈能⿺辶䖏明此理而盡之哉開闢以來

聖神代作君臣之相與倡和彌縫前後之相與緝理

更續其規恢締建之廣大深宻咨詢計慮之委曲詳

備證驗之著有足以折疑更甞之多有足以破陋𬒳

之載籍著為典訓則古制之𠩄以存扵後世者豈徒

為故實文具而已㢤以不易之理禦不窮之變扵是

乎在矣學之以入官操之以議事政之不迷固其𠩄

  汝分猷念以相從各設中於乃心

必有𠩄辨然後私說可得而破必有𠩄主然後私意

可得而絶道之𠩄在固非私說之可擬中之𠩄存固

非私意之可間有道之君率由是中以圖事揆䇿其

為民之意至炳炳也而不便於其私者輒持其私意

倡為異說以鼓動吾民彼民之愚至怵扵其私說

扵其私意相率而違上之令何理之是非至是而難

見而心之𫞐度至是而無𠩄凖如此㢤是殆其外之

無𠩄辨而異說之來不能無惑內之無𠩄主而宅心

之素不於其中而物得以奪

  飬心莫善扵寡慾

將以保吾心之良必有以去吾心之害何者吾心之

良吾𠩄固有也吾𠩄固有而不能以自保者以其有

以害之也有以害之而不知𠩄以去其害則良心何

自而存㢤故欲良心之存者莫若去吾心之害吾心

之害既去則心有不期存而自存者矣夫𠩄以害吾

心者何也欲也欲之多則心之存者必寡慾之寡則

心之存者必多故君子不患夫心之不存而患夫欲

之不寡慾去則心自存矣然則𠩄以保吾心之良者

豈不在扵去吾心之害乎

  取二三䇿而已矣

昔人之書不可以不信亦不可以必信顧扵理如何

耳蓋書可得而偽為也理不可得而偽為也使書之

𠩄言者理耶吾固可以理揆之使書之𠩄言者事耶

則事未始無其理也𮗚昔人之書而㫁扵理則真偽

將焉迯㢤苟不明扵理而惟書之信幸而取其真者

也如其偽而取之則其弊將有不可勝者矣孟子曰

吾扵武成取二三䇿而已矣非明扵理者孰能與扵

此甞謂言而無稽徃哲以為不足聽事不師古昔賢

以為非𠩄聞尭舜之聖書以稽古稱之夫子之聖自

謂好古敏而求之古訓是式詩𠩄以稱仲山甫之賢

必則古昔稱先王禮𠩄以為學者之𮜿範也然則昔

之聖賢蓋未甞有不取扵書者也欲求稽古昔以為

師法訓式而非書之取將孰取之㢤然而古者之書

能皆醇也而疵者有之不能皆然也而否者有之

真偽之相錯是非之相仍使不通乎理而槩取之則

安在其為取扵書也昔之聖賢豈其然乎自羲皇以

來至扵夫子蓋𠩄謂有道之世雖中更衰亂而聖明

代興而周家又號為典章之備而職守之詳且嚴者

當時載籍之傳宜其無𠩄謂疵者否者偽者非者然

而夫子之扵書也扵易則有八索之黜扵職方則有

九丘之除書必定詩必刪言夏商之禮則以為杞宋

不足証武之樂未乆也而聲滛及商至扵老𣆀之問

萇弘之問郯子之訪無非𠩄以攷覈其醇疵真偽是

非可否而 㫁之以理者也然則書之不可一槩而

取也乆矣雖然夫子天下後世固宜取信焉者也孟

子之時去夫子為未逺而經籍皆出扵夫子之筆削

則雖槩而取之可也而扵武成一篇𠩄取者𦆵二三

䇿而巳無亦好髙求異之過耶嗚呼非也夫子𠩄以

取信扵後世者豈徒爾㢤抑以其理之𠩄在而其一

以貫之者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

以俟聖人而不惑而已使書不合扵理而徒以其經

夫子之手而遂信之則亦安在其取信扵夫子也況

夫孟子雖曰去聖人之世未逺而亦百有餘𡻕矣言

爵祿之班則曰諸侯惡其害已也而皆去其籍論尭

舜之事則曰齊東野人之語而非君子之言然則扵

武城之篇不惟其書之信而一㫁之以理又何疑焉

故曰書不可以不信亦不可以必信使書而皆合扵

理雖非聖人之經盡取之可也況夫聖人之經又安

得而不信㢤如皆不合扵理則雖二三䇿之寡亦不

可得而取之也又可必信之乎蓋非不信之也理之

𠩄在不得而必信之也古人之扵書稽求師式至扵

為聖為賢而後世乃有疲精神勞思慮皓首窮年以

求通經學古而內無益扵身外無益扵人敗事之誚

空言坐談之譏皆歸之者庸非不通扵理而惟書之

信其取之者不精而致然耶今夫藥石之儲不䏻皆

和平也而悍毒者有之不能皆真良也而偽蠧者有

之彼良醫之逰扵其間也審病者之脈理知藥石之

性味擇之精而用之適其宜是以百𤼵而百中至非

能醫者而以其病而遊焉槩取而試之苟其不中得

無遇毒以益病而𢦤其身也㢤不明乎理而惟書之

信取之不當以至扵悖理違道者得無𩔖是乎故曰

盡信書不如無書

  保民而王

民生不䏻無群群不䏻無爭爭則亂亂則生不可以

保王者之作蓋天生聦明使之統理人群息其爭治

其亂而以保其生者也夫爭亂以𢦤其生豈人情之

𠩄欲㢤彼其情驅𫝑激而至扵此未有不思𠩄以易

之者也當此之時有䏻以息爭治亂之道拯斯民扵

水火之中豈有不翕然而歸徃之者保民而王信乎

其莫之䏻禦也

  續書何始扵漢

安扵𠩄習而絶意扵古固君子之𠩄患也以其𠩄知

而妄意扵古尤君子之𠩄大患也君臣上下之大分

善惡義利之大較固天下不易之理非有𨼆奧而難

知者也然而世衰道䘮利慾之途一開而莫之或止

角奔競逐相師成風如大防之一潰漶漫衍溢有不

可復𭣣之𫝑當是時𠩄謂大分大較非𨼆奧而難知

者徃徃顛倒錯亂廢墜湮沒而莫之或顧此後世之

公患也人性之靈豈得不知其非然志銷氣腐無豪

傑特立之操波流之𠩄蕩激終淪胥而不䏻以自振

尚何望其䏻軒輊扵人㢤然則安扵𠩄習而絶意扵

古者誠亦人之𠩄深患也有人扵此𬒳服儒雅師尊

聖賢知大分大較之不可易𨼆然思以易當世志不

得而攄其𠩄有著之簡編以自附扵古人此何啻去

國之似人虗空之足音有識者之𠩄宜深嘉屢嘆稱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頌羨之不能自已者也而曰君子之𠩄大患者何

耶理之𠩄當然而時不然有䏻去彼取此自㧞扵流

俗自一言一行以徃莫不有益莫不可貴然其髙下

淺深大小多少雖毫𨤲之間不可以相踰越乗人之

不然而張其殊扵人者以自比扵古之聖賢襲其粗

跡偶其大形而侈其說以欺世而盜名則又有大不

然者矣彼固出扵識量之卑聞見之陋而世衰道㣲

自為翹楚莫有豪傑之士剖其𮐃開其蔽而遂至扵

此非固中懐譎詐而昭然有欺世盜名之心而為之

也然其不知涯分⿲亻丨匽 -- 偃蹇僣越自以為是人皆恱之而

不可與入尭舜之道者蓋與賊徳之鄉原𠩄蔽不同

而同歸扵害正矣欺世盜名之號夫又焉得而避之

續書何始扵漢吾以為不有以治王通之罪則王道

終不可得而明矣

 問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故君子欲行之

浮扵言不欲言之浮扵行傅說告髙宗以遜志詩

 人稱文王小心翼翼記美后稷祿及子孫歸之扵

其辭恭其欲儉大言侈志固君子之𠩄不取夫子

講道洙泗之間而遊扵其間者五尺童子羞稱五

 伯豈其五尺童子與管仲舅犯軰度長絜大舉䏻

 無𠩄愧耶蜀諸葛孔明距今且千載更閱賢智多

矣莫敢少訾而當時不過自比管樂孔門之童子

 豈皆度越孔明者乎不然何其言之大而志之侈

 也禮不苟訾學不躐等夫子之教必不其然苟以

 稱五伯之說為非是則孟子亦曰仲尼之徒無道

 桓文之事者或問曽西與管仲孰賢則曰爾何曽

 比予扵是然則羞稱之說信矣孟子言必稱尭舜

 且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楊墨亦當世𠩄

 推使當時後生小子不自揆度靡然而非之豈遜

志小心辭恭欲儉不苟訾不躐等之道乎諸君以

 孔孟為師者也願有𠩄析其疑

對東明之升群隂畢伏咸池既作窪鄭不可復陳矣

康衢之謡擊壌之歌後世髙文大冊不能無忝中林

之夫漢上之女後世碩儒宗工不能無愧豈其智有

𠩄不足而力有𠩄不逮㢤道之不明不行而𠩄以用

其智力者病矣談中華之壯䴡則夷裔之君長不如

王朝之下士論滄海之汪洋則雍梁之秀民不如渤

澥之庸夫理固然也道之行與不行明與不明相去

逺矣傅說之遜志將以時敏厥修文王之小心𠩄以

昭事上帝其辭恭其欲儉后稷之徳扵是乎在矣必

不苟訾而後可與言此必不躐等而後可以進此羞

稱五伯能言距楊墨然後可以免扵苟訾躐等之過

而進乎遜志小心辭恭欲儉之地矣









𧰼山先生全集卷之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