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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百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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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一百八十六 資治通鑑 卷第一百八十七
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卷第一百八十八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八十七


      臣司馬 光奉 勑編集

   唐紀三起屠維單閼正月盡十月不滿一年

    髙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上之下

武徳二年春正月壬寅王丗充悉取隋朝顯官名士爲

太尉府官屬杜淹戴胄皆預焉胄安陽人也 隋將軍

王隆帥屯衛將軍張鎭周都水少監蘇丗長等以山南

兵始至東都王丗充專揔朝政事無大小悉𨵿太尉府

臺省監署莫不闃然丗充立三牌於府門外一求文學

才識堪濟時務者一求武勇智略能摧鋒陷敵者一求

身有𡨚滯擁抑不申者於是上書陳事者日有數百丗

充悉引見躬自省覽殷勤慰諭人人自喜以爲言聽計

從然終無所施行下至士卒廝養丗充皆以甘言悅之

而實無恩施隋馬軍揔管獨孤武都爲丗充所親任其

從弟司𨽻大夫機與虞部郎楊恭愼前勃海郡主簿孫

師孝歩兵揔管劉孝元李儉崔孝仁謀召唐兵使孝仁

說武都曰王公徒爲兒女之態以悅下愚而鄙隘貪忍

不顧親舊豈能成大業哉圖䜟之文應歸李氏人皆知

之唐起𣈆陽奄有𨵿內兵不留行英雄景附且坦懷待

物舉善責功不念舊惡據勝勢以爭天下誰能敵之吾

屬託身非所坐待夷滅今任管公兵近在新安又吾之

故人也若遣閒使召之使夜造城下吾曹共爲內應開

門納之事無不集矣武都從之事𣳘丗充皆殺之恭愼

達之子也 癸卯命秦王丗民出鎭長春宮 宇文化

及攻魏州揔管元寳藏四旬不克魏徵往說之丁未寶

藏舉州來降 戊午淮安王神通擊宇文化及於魏縣

化及不能抗東走聊城神通拔魏縣斬獲二千餘人引

兵追化及至聊城圍之 甲子以陳叔達爲納言 丙

寅李密所置伊州刺史張善相來降 朱粲有衆二十

萬剽掠漢淮之閒遷徙無常每破州縣食其積粟未盡

復他適將去悉焚其餘資又不務稼穡民餒死者如積

粲無可復掠軍中乏食乃敎士卒烹婦人嬰兒噉之曰

肉之美者無過於人但使佗國有人何憂於餒隋著作佐

郎陸從典通事舍人顔愍楚謫官在南陽粲初引爲賔

客其後無食闔家皆爲所噉愍楚之推之子也又稅諸

城堡細弱以供軍食諸城堡相帥叛之淮安土豪楊士

林田瓚起兵攻粲諸州皆應之粲與戰於淮源大敗帥

餘衆數千奔菊潭士林家丗蠻酋隋末士林爲鷹揚

校尉殺郡官而據其郡旣逐朱粲己巳帥漢東四郡遣

使詣信州揔管廬江王瑗請降詔以爲顯州道行臺士

林以瓚爲長史初王丗充旣殺元盧慮人情未服猶媚

事皇泰主禮甚謙敬又請爲劉太后假子尊號曰聖感

皇太后旣而漸驕橫甞賜食於宮中還家大吐疑遇毒

自是不復朝謁皇泰主知其終不爲臣而力不能制唯

取內庫綵物大造幡花又出諸服玩令僧散施貧乏以

求福丗充使其黨張績董濬守章善顯福二門宮內雜

物毫釐不得出是月丗充使人獻印及劒又言河水清

欲以耀衆爲已符瑞雲 上遣金紫光祿大夫武功靳

孝謨安集邊郡爲梁師都所獲孝謨罵之極口師都殺

之二月詔追賜爵武昌縣公謚曰忠 初定租庸調法

每丁租二石絹二匹綿三兩自茲以外不得橫有調歛

 丙戍詔諸宗姓居官者在同列之上未仕者免其徭

役每州置宗師一人以攝緫別爲團伍 張俟徳至涼

李𮜿召其羣臣廷議曰唐天子吾之從兄今已正位京

邑一姓不可自爭天下吾欲去帝號受其官爵可乎曹

珍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稱王稱帝者奚啻一人唐

帝𨵿中涼帝河右固不相妨且已爲天子柰何復自貶

黜必欲以小事大請依蕭詧事魏故事軌從之戊戍軌

遣其尚書左丞鄧曉入見奉書稱皇從弟大涼皇帝臣

𮜿而不受官爵帝怒拘曉不遣始議興師討之初隋煬

帝自征吐谷渾吐谷渾可汗伏允以數千𮪍奔党項煬帝立其

質子順爲主使統餘衆不果入而還㑹中國喪亂伏允

復還収其故地上受禪順自江都還長安上遣使與伏

允連和使擊李軌許以順還之伏允喜起兵擊𮜿數遣

使入貢請順上遣之 閏月朱粲遣使請降詔以粲爲

楚王聽自置官屬以便宜從事 宇文化及以珍貨誘

海曲諸賊賊帥王薄帥衆從之與共守聊城竇建德謂

其羣下曰吾爲隋民隋爲吾君今宇文化及弒逆乃吾

讎也吾不可以不討乃引兵趣聊城淮安王神通攻聊

城化及糧盡請降神通不許安撫副使崔丗幹勸神通

許之神通曰軍士暴露日乆賊食盡計窮克在旦暮吾

當攻取以示國威且散其玉帛以勞將士若受其降將

何以爲軍賞乎丗幹曰今建徳方至若化及未平內外

受敵吾軍必敗夫不攻而下之爲功甚易柰何貪其玉

帛而不受乎神通怒囚丗幹於軍中旣而宇文士及自

濟北餽之化及軍稍振遂復拒戰神通督兵攻之貝州

刺史趙君德攀堞先登神通心害其功収兵不戰君德

大詬而下遂不克建德軍且至神通引兵退建德與化

及連戰大破之化及復保聊城建徳縱兵四面急攻王

薄開門納之建徳入城生擒化及先謁隋蕭皇后語皆

稱臣素服哭煬帝盡哀収傳國璽及鹵簿儀仗撫存隋

之百官然後執逆黨宇文智及楊士覽元武達許𢎞仁

孟景集隋官而斬之梟首軍門之外以檻車載化及並

二子承基承趾至襄國斬之化及且死更無餘言但云

不負夏王建德每戰勝克城所得資財悉以分將士身

無所取又不噉肉常食𬞞茹粟飯妻曹氏不衣紈綺所

役婢妾纔十許人及破化及得隋宮人千數即時散遣

之以隋黃門侍郎裴矩爲左僕射掌選事兵部侍郎崔

君肅爲侍中少府令何稠爲工部尚書右司郎中柳調

爲左丞虞丗南爲黃門侍郎歐陽詢爲太常卿詢紇之

子也自餘隨才授職委以政事其不願留欲詣𨵿中及

東都者亦聽之仍給資糧以兵援之出境隋驍果尚近

萬人亦各縱遣任其所之又與王丗充結好遣使奉表

於隋皇泰主皇泰主封爲夏王建德起於羣盜雖建國

未有文物法度裴矩爲之定朝儀制律令建德甚悅每

從之諮訪典禮 甲辰上考第羣臣以李綱孫伏伽爲

第一因置酒髙㑹謂裴寂等曰隋氏以主驕臣諂亡天

下朕即位以來每虛心求諫然唯李綱差盡忠欵孫伏

伽可謂誠直餘人猶踵敝風俛眉而已豈朕所望哉朕

視卿如愛子卿當視朕如慈父有懷必盡勿自隱也因

命捨君臣之敬極歡而罷 遣前御史大夫段確使於

朱粲 初上爲隋殿內少監宇文士及爲尚輦奉御上

與之善士及從化及至黎陽上手詔召之士及潛遣家

僮閒道詣長安又因使者獻金環化及至魏縣兵勢日

蹙士及勸之歸唐化及不從內史令封德彝說士及於

濟北徴督軍糧以觀其變化及稱帝立士及爲蜀王化

及死士及與德彝自濟北來降時士及妹爲昭儀由是

授上儀同上以封德彝隋室舊臣而諂巧不忠深誚責

之罷遣就舍德彝以祕策幹上上悅尋拜內史舎人俄

遷侍郎 甲寅隋夷陵郡丞安陸許紹帥黔安武陵澧

陽等諸郡來降紹幼與帝同學詔以紹爲峽州刺史賜

爵安陸公 丙辰以徐丗勣爲黎州揔管 丁巳驃𮪍

將軍張孝珉以勁卒百人襲王丗充汜水城入其郛沈

米船百五十艘 己未丗充宼榖州丗充以秦叔寶爲

龍驤大將軍程知節爲將軍待之皆厚然二人疾丗充

多詐知節謂叔寳曰王公器度淺狹而多妄語好爲呪

誓此乃老巫嫗耳豈撥亂之主乎丗充與唐兵戰於九

曲叔寳知節皆將兵在陳與其徒數十𮪍西馳百許歩

下馬拜丗充曰僕荷公殊禮深思報効公性猜忌喜信

讒言非僕託身之所今不能仰事請從此辭遂躍馬來

降丗充不敢逼上使事秦王丗民丗民素聞其名厚禮

之以叔寳爲馬軍揔管知節爲左三統軍時丗充驍將

又有驃𮪍武安李君羨征南將軍臨邑田留安亦惡丗

充之爲人帥衆來降丗民引君羨置左右以留安爲右

四統軍 王丗充囚李育德之兄厚德於獲嘉厚德與

其守將趙君頴逐殷州刺史段大師以城來降以厚德

爲殷州刺史 竇建德陷邢州執揔管陳君賔 上遣

殿內監竇誕右衛將軍宇文歆助并州揔管齊王元吉

守𣈆陽誕抗之子也尚帝女襄陽公主元吉性驕侈奴

客婢妾數百人好使之被甲戲爲攻戰前後死傷甚衆

元吉亦甞被傷其乳母陳善意苦諌元吉醉怒命壯士

歐殺之性好田獵載罔罟三十餘車甞言我寧三日不

食不能一日不獵常與誕遊獵蹂踐人禾稼又縱左右

奪民物當衢射人觀其避箭夜開府門宣淫他室百姓

憤怨歆屢諫不納乃表言其狀壬戌元吉坐免官 癸

亥陟州刺史李育德攻下王丗充河內堡聚三十一所乙

丑丗充遣其兄子君廓侵陟州李育德擊走之斬首千

餘級李厚德歸省親疾使李育德守獲嘉丗充併兵攻

之丁卯城陷育德及弟三人皆戰死 己巳李公逸以

雍丘來降拜杞州揔管以其族弟善行爲杞州刺史

隋吏部侍郎楊恭仁從宇文化及至河北化及敗魏州

揔管元寳藏獲之己巳送長安上與之有舊拜黃門

侍郎尋以爲涼州揔管恭仁素習邊事曉羌胡情偽民

夷悅服自蔥嶺已東並入朝貢 突厥始畢可汗將其

衆度河至夏州梁師都發兵會之以五百𮪍授劉武周

欲自句注入宼太原會始畢卒子什鉢苾㓜未可立立

其弟俟利弗設爲處羅可汗處羅以什鉢苾爲尼歩設

使居東偏直幽州之北先是上遣右武候將軍髙靜奉

幣使於始畢至豐州聞始畢卒勅納於所在之庫突厥

聞之怒欲入宼豐州揔管張長遜遣髙靜以幣出塞爲

朝廷致賻突厥乃還 三月庚午梁師都宼靈州長史

楊則擊走之 壬申王丗充宼榖州刺史史萬寳戰不

利 庚辰隋北海通守鄭䖍符文登令方惠整及東海

齊郡東平任城平陸壽張須昌賊帥王薄等並以其地

來降 王丗充之宼新安也外示攻取實召文武之附

已者議受禪李丗英深以爲不可曰四方所以奔馳歸

附東都者以公能中興隋室故也今九州之地未清其

一遽正位號恐逺人皆思叛去矣丗充曰公言是也長

史韋節楊續等曰隋氏數窮在理昭然夫非常之事固

不可與常人議之太史令樂德融曰昔嵗長星出乃除

舊布新之徴今嵗星在角亢亢鄭之分野若不亟順天

道恐王氣衰息丗充從之外兵曹參軍戴胄言於丗充

曰君臣猶父子也休戚同之明公莫若竭忠徇國則家

國俱安矣丗充詭辭稱善而遣之丗充議受九錫胄復

固諫丗充怒出爲鄭州長史使與兄子行本鎭虎牢乃

使段達等言於皇泰主請加丗充九錫皇泰主曰鄭公

近平李密已拜太尉自是以來未有殊績俟天下稍平

議之未晚段達曰太尉欲之皇泰主熟視達曰任公辛

巳達等以皇泰主之詔命丗充爲相國假黃鉞揔百揆

進爵鄭王加九錫鄭國置丞相以下官 初宇文化及

以隋大理卿鄭善果爲民部尚書從至聊城爲化及督

戰中流矢竇建德克聊城王琮獲善果責之曰公名臣

之家隋室大臣柰何爲弒君之賊効命苦戰傷痍至此

乎善果大慙欲自殺宋正本馳往救止之建德復不爲

禮乃奔相州淮安王神通送之長安庚午善果至上優

禮之拜左庶子檢校內史侍郎 齊王元吉諷并州父

老詣闕留己甲申復以元吉爲并州揔管 戊子淮南

五州皆遣使來降 辛卯劉武周宼并州 壬辰營州

揔管鄧暠擊髙開道敗之 甲午王丗充遣其將髙毗

宼義州 東都道士桓法嗣獻孔子閉房記於王丗充

言相國當代隋爲天子丗充大悅以法嗣爲諌議大夫

丗充又羅取雜鳥書帛繫頸自言符命而縱之有得鳥

來獻者亦拜官爵於是段達以皇泰主命加丗充殊禮

丗充奉表三讓百官勸進設位於都堂納言蘇威年老

不任朝謁丗充以威隋氏重臣欲以眩耀士民每勸進

必冠威名及受殊禮之日扶威置百官之上然後南面

正坐受之 夏四月劉武周引突厥之衆軍於黃蛇嶺兵

鋒甚盛齊王元吉使車𮪍將軍張逹以歩卒百人甞宼

逹辭以兵少不可往元吉強遣之至則俱沒逹忿恨庚

子引武周襲榆次陷之 散𮪍常侍段確性嗜酒奉詔

慰勞朱粲於菊潭辛丑乘醉侮粲曰聞卿好噉人人作

何味粲曰噉醉人正如糟藏彘肉確怒罵曰狂賊入朝

爲一頭奴耳復得噉人乎粲於座収確及從者數十人

悉烹之以噉左右遂屠菊潭奔王丗充丗充以爲龍驤

大將軍 王丗充令長史韋節楊續等及太常博士衡

水孔頴達造禪代儀遣段達雲定興等十餘人入奏皇

泰主曰天命不常鄭王功德甚盛願陛下遵唐虞之跡

皇泰主歛𰯌據按怒曰天下髙祖之天下若隋祚未亡

此言不應輒發必天命已攺何煩禪讓公等或祖禰舊

臣或台鼎髙位旣有斯言朕復何望顔色凜冽在廷者

皆流汗退朝泣對太后丗充更使人謂之曰今海內未

寧須立長君俟四方安集當復子明辟必如前誓癸卯

丗充稱皇泰主命禪位於鄭遣其兄丗惲幽皇泰主於

含涼殿雖有三表陳讓及敕書敦勸皇泰主皆不知也

遣諸將引兵入清宮城又遣術人以桃湯葦火祓除禁

省 隋將帥郡縣及賊帥前後繼有降者詔以王薄爲

齊州總管伏德爲濟州揔管鄭䖍符爲青州揔管綦公

順爲淮州揔管王孝師爲滄州揔管 甲辰遣大理卿

新樂郎楚之安撫山東祕書監夏侯端安撫淮左 乙

巳王丗充備法駕入宮即皇帝位丙午大赦攺元開明

 丁未隋禦衛將軍陳稜以江都來降以稜爲揚州揔

管 戊申王丗充立子𤣥應爲太子𤣥恕爲漢王餘兄

弟宗族十九人皆爲王奉皇泰主爲潞國公以蘇威爲

太師段達爲司徒雲定興爲太尉張僅爲司空楊續爲

納言韋節爲內史王隆爲左僕射韋霽爲右僕射齊王

丗惲爲尚書令楊汪爲吏部尚書杜淹爲少吏部鄭頲

爲御史大夫丗惲丗充之兄也又以國子助教吳人陸

徳明爲漢王師令𤣥恕就其家行束脩禮德明恥之故

服巴豆散臥稱病𤣥恕入跪牀下對之遺利竟不與語

德明名朗以字行丗充於闕下及𤣥武門等數處皆設

榻坐無常所親受章表或輕𮪍遊歴衢市亦不清道民

但避路而已丗充按轡徐行語之曰昔時天子深居九

重在下事情無由聞徹今丗充非貪天位但欲救恤時

危正如一州刺史親覽庶務當與士庶共評朝政尚恐

門有禁限今於門外設坐聽朝宜各盡情又令西朝堂

納𡨚抑東朝堂納直諌於是獻書上䇿者日有數百條

䟽旣煩省覽難遍數日後不復更出 竇建徳聞王丗

充自立乃絶之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下書稱詔追

謚隋煬帝爲閔帝齊王𰖍之死也有遺腹子政道建德

立以爲鄖公然猶依𠋣突厥以壯其兵勢隋義成公主

遣使迎蕭皇后及南陽公主建德遣千餘𮪍送之又傳

宇文化及首以獻義成公主 丙辰劉武周圍并州齊

王元吉拒卻之戊午詔太常卿李仲文將兵救并州

王丗充將軍丘懷義居門下內省召越王君度漢王𤣥

恕將軍郭士衡雜妓妾飲博侍御史張藴古彈之丗充

大怒令散手執君度𤣥恕批其耳數十又命引入東上

閤杖之各四十懷義士衡不問賞藴古帛百段遷太子

舎人君度丗充之兄子也丗充每聽朝殷勤誨諭言詞

重複千端萬緒侍衛之人不勝倦弊百司奏事疲於聽

受御史大夫蘇良諌曰陛下語太多而無領要計雲爾

即可何煩許辭也丗充黙然良乆亦不罪良然性如是

終不能攺也 王丗充數攻伊州揔管張善相拒之糧

盡援兵不至癸亥城陷善相罵丗充極口而死帝聞歎

曰吾負善相善相不負吾也賜其子爵襄城郡公 五

月王丗充陷義州復宼西濟州遣右驍衛大將軍劉𢎞

基將兵救之 李軌將安脩仁兄興貴仕長安表請說

軌諭以禍福上曰軌阻兵恃險連結吐谷渾突厥吾興

兵擊之尚恐不克豈口舌所能下乎興貴曰臣家在涼

州弈丗豪望爲民夷所附弟脩仁爲軌所信任子弟在

機近者以十數臣往說之軌聽臣固善若其不聽圖之

肘腋易矣上乃遣之興貴至武威軌以爲左右衛大將

軍興貴乘閒說軌曰涼地不過千里土薄民貧今唐起

太原取函秦宰制中原戰必勝攻必取此殆天啓非人

力也不若舉河西歸之則竇融之功復見於今日矣軌

曰吾據山河之固彼雖彊大若我何汝自唐來爲唐遊

說耳興貴謝曰臣聞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臣闔

門受陛下榮祿安肯附唐但欲效其愚慮可否在陛下

耳於是退與脩仁隂結諸胡起兵擊軌軌出戰而敗嬰

城自守興貴徇曰大唐遣我來誅李軌敢助之者夷三

族城中人爭出就興貴軌計窮與妻子登玉女臺置酒

爲別庚辰興貴執之以聞河西悉平鄧曉在長安舞蹈

稱慶上曰汝爲人使臣聞國亡不慼而喜以求媚於朕

不忠於李軌肯爲朕用乎遂廢之終身軌至長安並其

子弟皆伏誅以安興貴爲右武候大將軍上柱國涼國

公賜帛萬段安脩仁爲左武候大將軍申國公 隋末

離石胡劉龍兒擁兵數萬自號劉王以其子季眞爲太

子虎賁郎將梁徳擊斬龍兒至是季眞與弟六兒復舉

兵爲亂引劉武周之衆攻陷石州殺刺史王儉季眞自

稱突利可汗以六兒爲拓定王六兒遣使請降詔以爲

嵐州揔管 壬午以秦王丗民爲左武候大將軍使持

節涼甘等九州諸軍事涼州揔管其太尉尚書令雍州

牧陜東道行臺並如故遣黃門侍郎楊恭仁安撫河西

 丙戌劉武周陷平遙 癸巳梁州揔管山東道安撫

副使陳政爲麾下所殺攜其首奔王丗充政茂之子也

王丗充以禮部尚書裴仁基左輔大將軍裴行儼有威

名忌之仁基父子知之亦不自安乃與尚書左丞宇文

儒童儒童弟尚食直長溫散𮪍常侍崔德本謀殺丗充

及其黨復尊立皇泰主事𣳘皆夷三族齊王丗惲言於

丗充曰儒童等謀反正爲皇泰主尚在故也不如早除

之丗充從之遣兄子唐王仁則及家奴梁百年酖皇泰

主皇泰主曰更爲請太尉以往者之言未應至此百年

欲爲啟陳丗惲不許又請與太后辭訣亦不許乃布席

焚香禮佛願自今已往不復生帝王家飲藥不能絕以

帛縊殺之謚曰恭皇帝丗充以其兄楚王丗偉爲太保

齊王丗惲爲太傅領尚書令 六月庚子竇建德陷滄

州 初易州賊帥宋金剛有衆萬餘與魏刀兒連結刀

兒爲竇建德所滅金剛救之戰敗帥衆四千西奔劉武

周武周聞其善用兵得之甚喜號曰宋王委以軍事中分

家貲以遺之金剛亦深自結出其故妻納武周之妺因說

武周圖𣈆陽南向爭天下武周以金剛爲西南道大行臺

使將兵三萬宼并州丁未武周進逼介州沙門道澄以

佛幡縋之入城遂陷介州詔左武衛大將軍姜寳𧨏行軍

揔管李仲文擊之武周將黃子英往來雀鼠谷數以

輕兵挑戰兵纔接子英陽不勝而走如是再三寳𧨏

仲文悉衆逐之伏兵發唐兵大敗寳𧨏仲文皆爲所虜

旣而俱逃歸上復使二人將兵擊武周 己酉突厥遣

使來告始畢可汗之喪上舉哀於長樂門廢朝三曰詔

百官就館弔其使者又遣內史舎人鄭德挺弔處羅可

汗賻帛三萬段 上以劉武周入宼爲憂右僕射裴寂

請自行癸亥以寂爲𣈆州道行軍揔管討武周聽以便

宜從事 秋七月初置十二軍分𨵿內諸府以𨽻焉皆

取天星爲名以車𮪍府統之每軍將副各一人取威名

素重者爲之督以耕戰之務由是士馬精彊所向無敵

 海岱賊帥徐圓朗以數州之地請降拜兗州揔管封

魯國公 王丗充遣其將羅士信宼穀州士信帥其衆

千餘人來降先是士信從李密擊丗充兵敗爲丗充所

得丗充厚禮之與同寢食旣而得邴元眞等待之如士

信士信恥之士信有駿馬丗充兄子趙王道詢欲之不

與丗充奪之以賜道詢士信怒故來降上聞其來甚喜

遣使迎勞賜帛五千段廩食其所部以士信爲陜州道

行軍揔管丗充左龍驤將軍臨涇席辯與同列楊䖍安

李君義皆帥所部來降 丙子王丗充遣其將郭士衡

宼穀州刺史任瓌大破之俘斬且盡 甲申行軍揔管

劉𢎞基遣其將種如願襲王丗充河陽城毀其河橋而

還 乙酉西突厥統葉䕶可汗髙昌王麴伯雅各遣使

入貢初西突厥曷娑那可汗入朝於隋隋人留之國人

立其叔父號射匱可汗射匱者逹頭可汗之孫也旣立

拓地東至金山西至海遂與北突厥爲敵建庭於⻱茲

北三彌山射匱卒子弟統葉護可汗立統葉護勇而有謀

北並鐵勒控弦數十萬據烏孫故地又移庭於石國北

千泉西域諸國皆臣之葉護各遣吐屯監之督其征賦

 辛卯宋金剛宼浩州浹旬而退 八月丁酉酅公薨

謚曰隋恭帝無後以族子行基嗣 竇建徳將兵十餘

萬趣洺州淮安王神通帥諸軍退保相州己亥建德兵

至洺州城下 丙午將軍秦武通軍至洛陽敗王丗充

將葛彥璋 丁未竇建德陷洺州揔管𡊮子幹降之乙

卯引兵趣相州淮安王神通聞之帥諸軍就李丗勣於

黎陽 梁師都與突厥合數千𮪍宼延州行軍揔管段

德操兵少不敵閉壁不戰伺師都稍怠九月丙寅遣副

揔管梁禮將兵擊之師都與禮戰方酣德操以輕𮪍多

張旗幟掩擊其後師都軍潰逐北二百餘里破其魏州

虜男女二千餘口德操孝先之子也 蕭銑遣其將楊

道生宼峽州刺史許紹擊破之銑又遣其將陳普環帥

舟師上峽規取巴蜀紹遣其子智仁及錄事參軍李𢎞

節等追至西陵大破之擒普環銑遣兵戍安蜀城及荊

門城先是上遣開府李靖詣䕫州經略蕭銑靖至峽州

阻銑兵乆不得進上怒其遲留隂敕許紹斬之紹惜其

才爲之奏請獲免 己巳竇建徳陷相州殺刺史呂珉

 民部尚書魯公劉文靜自以才略功勲在裴寂之右

而位居其下意甚不平每廷議寂有所是文靜必非之

數侵侮寂由是有隙文靜與弟通直散𮪍常侍文起飲

酒酣怨望拔刀擊柱曰㑹當斬裴寂首家數有妖文起召

巫於星下被髮銜刀爲厭勝文靜有妾無寵使其兄上

變告之上以文靜屬吏遣裴寂蕭瑀問狀文靜曰建義

之初忝爲司馬計與長史位望略同今寂爲僕射據甲

第臣官賞不異衆人東西征討老母留京師風雨無所

庇實有觖望之心因醉怨言不能自保上謂羣臣曰觀

文靜此言反明白矣李綱蕭瑀皆明其不反秦王丗民

爲之固請曰昔在𣈆陽文靜先定非常之策始告寂知

及克京城任遇懸隔令文靜觖望則有之非敢謀反裴

寂言於上曰文靜才略實冠時人性復麤險今天下未

定留之必貽後患上素親寂低回乆之卒用寂言辛未

文靜及文起坐死籍沒其家 沈法興旣克毗陵謂江

淮之南指撝可定自稱梁王都毗陵攺元延康置百官

性殘忍專尚威刑將士小有過即斬之由是其下離怨

時杜伏威據歷陽陳稜據江都李子通據海陵俱有窺

江表之心法興軍數敗㑹子通圍稜於江都稜送質求

救於法興及伏威法興使其子綸將兵數萬與伏威共

救之伏威軍清流綸軍揚子相去數十里子通納言毛

文深獻策募江南人詐爲綸兵夜襲伏威營伏威怒復

遣兵襲綸由是二人相疑莫敢先進子通得盡銳攻江

都克之稜奔伏威子通入江都因縱擊綸大破之伏威

亦引去子通即皇帝位國號吳攺元明政丹陽賊帥樂

伯通帥衆萬餘降之子通以爲左僕射 杜伏威請降

丁丑以伏威爲淮南安撫大使和州揔管 裴寂至介

休宋金剛據城拒之寂軍於度索原營中飲澗水金剛

絶之士卒渴乏寂欲移營就水金剛縱兵擊之寂軍遂

潰失亡略盡寂一日一夜馳至𣈆州先是劉武周屢遣

兵攻西河浩州刺史劉贍拒之李仲文引兵就之與共

守西河及裴寂敗自𣈆州以北城鎮俱沒唯西河獨存

姜寳𧨏復爲金剛所虜謀逃歸金剛殺之裴寂上表謝

罪上慰諭之復使鎭撫河東劉武周進逼併州齊王元

吉紿其司馬劉德威曰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彊兵出戰

辛巳元吉夜出兵攜其妻妾棄州奔還長安元吉始去

武周兵已至城下𣈆陽土豪薛深以城納武周上聞之

大怒謂禮部尚書李綱曰元吉㓜弱未習時事故遣竇

誕宇文歆輔之𣈆陽彊兵數萬食支十年興王之基一

旦棄之聞宇文歆首畫此策我當斬之綱曰王年少驕逸

竇誕曾無規諌又掩覆之使士民憤怨今日之敗誕之

罪也歆諌王不悛尋皆聞奏乃忠臣也豈可殺哉明日

上召綱入升御座曰我得公遂無濫刑元吉自爲不善

非二人所能禁也並誕赦之衛尉少卿劉政㑹在太原

爲武周所虜政㑹密遣人奉表論武周形勢武周據太

原遣宋金剛攻𣈆州拔之虜右驍衛大將軍劉𢎞基弘

基逃歸金剛進逼絳州陷龍門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與

北突厥有怨曷娑那在長安北突厥遣使請殺之上不

許羣臣皆曰保一人而失一國後必爲患秦王丗民曰人

窮來歸我殺之不義上遲迴乆之不得巳丙戌引曷娑

那於內殿宴飲旣而送中書省縱北突厥使者使殺之

 禮部尚書李綱領太子詹事太子建成始甚禮之乆

之太子漸昵近小人疾秦王丗民功髙頗相猜忌綱屢

諌不聽乃乞骸骨上罵之曰卿爲何潘仁長史乃恥爲

朕尚書邪且方使卿輔導建成而固求去何也綱頓首

曰潘仁賊也每欲妄殺人臣諌之即止爲其長史可以

無愧陛下創業明主臣不才所言如水投石言於太子

亦然臣何敢乆汚天臺辱東朝乎上曰知公直士勉留

輔吾兒戊子以綱爲太子少保尚書詹事如故綱復上

書諌太子飲酒無節及信讒慝踈骨肉太子不懌而所

爲如故綱鬱鬱不得志是嵗固稱老病辭職詔解尚書

仍爲少保 淮安王神通使慰撫使張道源鎭趙州庚

寅竇建德陷趙州執揔管張志昻及道源建德以二人及

邢州刺史陳君賔不早下欲殺之國子祭酒凌敬諌曰

人臣各爲其主用彼堅守不下乃忠臣也今大王殺之

何以勵羣下乎建德怒曰吾至城下彼猶不降力屈

就擒何可捨也敬曰今大王使大將髙士興拒羅藝於

易水藝纔至士興即降大王之意以爲何如建德乃悟即

命釋之 乙未梁師都復宼延州段德操擊破之斬首

二千餘級師都以百餘𮪍遁去徳操以功拜柱國賜爵

平原郡公鄜州刺史鄜城壯公梁禮戰沒 冬十月己

亥就加涼州揔管楊恭仁納言賜幽州揔管燕公羅藝

姓李氏封燕郡王 辛丑李藝破竇建衡於衡水 癸

卯以左武候大將軍龎玉爲梁州揔管時集州獠反玉

討之獠據險自守軍不得進糧且盡熟獠與反者皆鄰

里親黨爭言賊不可擊請玉還玉揚言秋穀將熟百姓

毋得収刈一切供軍非平賊吾不返聞者大懼曰大軍

不去吾曹皆將餒死其中壯士乃入賊營與所親潛謀

斬其渠帥而降餘黨皆散玉追討悉平之 劉武周將

宋金剛進攻澮州陷之軍勢甚銳裴寂性怯無將帥之

略唯發使駱驛趣虞泰二州收民入城堡焚其積聚民

驚擾愁怨皆思爲盜夏縣民呂崇茂聚衆自稱魏王以

應武周寂討之爲所敗詔永安王孝基工部尚書獨孤

懷恩陜州揔管於筠內史侍郎唐儉等將兵討之時王

行本猶據蒲反未下亦與武周相應𨵿中震駭上出手

敕曰賊勢如此難與爭鋒宜棄大河以東謹守𨵿西而

已秦王丗民上表曰太原王業所基國之根本河東殷

實京邑所資若舉而棄之臣竊憤恨願假臣精兵三萬

必冀平殄武周克復汾𣈆上於是悉發𨵿中兵以益丗

民所統使擊武周乙卯幸華隂至長春宮以送之 竇

建徳引兵趣衛州建徳每行軍常爲三道輜重細弱居

中央歩𮪍夾左右相去三里許建德以千𮪍前行過黎

陽三十里李丗勣遣𮪍將丘孝剛將二百𮪍偵之孝剛

驍勇善馬槊與建德遇遂擊之建德敗走右方兵救之擊

斬孝剛建德怒還攻黎陽克之虜淮安王神通李丗勣

父蓋魏徵及帝妺同安公主唯李丗勣以數百𮪍走度

河數日以其父故還詣建德降衛州聞黎陽陷亦降

建德以李丗勣爲左驍衛將軍使守黎陽常以其父葢

自隨爲質以魏徵爲起居舎人滑州刺史王軌奴殺軌

攜其首詣建德降建德曰奴殺主大逆吾何爲受之立

命斬奴返其首於滑州吏民感悅即日請降於是其旁

州縣及徐圓朗等皆望風歸附己未建德還洺州築萬

春宮徙都之置淮安王神通於下博待以客禮 行軍

揔管羅士信帥勇士夜入洛陽外郭縱火焚清化里而

還壬戌士信拔青城堡 王丗充自將兵徇地至滑臺

臨黎陽尉氏城主時德叡汴州刺史王要漢亳州刺史

丁叔則遣使降之以德叡爲尉州刺史要漢伯當之兄

也夏矦端至黎陽李丗勣發兵送之自澶淵濟河傳檄

州縣東至於海南至於淮二十餘州皆遣使來降行至

譙州㑹汴亳降於王丗充還路遂絶端素得衆心所從

二千人雖糧盡不忍委去端坐澤中殺馬以饗士因歔

欷謂曰卿等鄉里皆已從賊特以共事之情未能見委

我奉王命不可從卿卿有妻子無宜效我可斬吾首歸

賊必獲富貴衆皆流涕曰公於唐室非有親屬直以忠

義志不圖存某等雖賤心亦人也寧肯害公以求利乎

端曰卿不忍見殺吾當自刎衆抱持之乃復同進潛行

五日餒死及爲賊所擊奔潰相失者大半唯餘五十三

人同走采䝁豆生食之端持節未甞離身屢遣從者散

自求生衆又不可時河南之地皆入丗充唯杞州刺史

李公逸爲唐堅守遣兵迎端館給之丗充遣使召端解

衣遺之仍送除書以端爲淮南郡公尚書少吏部端對

使者焚書毀衣曰夏矦端天子大使豈受王丗充官乎

汝欲吾往唯可取吾首耳因解節旄懷之置刃於竿自

山中西走無復蹊徑冒踐荊棘晝夜兼行得逹宜陽從

者墜崖溺水爲虎狼所食又喪其半其存者鬢髮禿落

無復人狀端詣闕見上但謝無功初不自言艱苦上復

以爲祕書監郎楚之至山東亦爲竇建德獲楚之不屈

竟得還王丗充遣其從弟丗辨以徐亳之兵攻雍丘李

公逸遣使求救上以隔賊境不能救公逸乃留其屬李

善行守雍丘身帥輕𮪍入朝至襄城爲丗充伊州刺史

張殷所獲丗充謂曰卿越鄭臣唐其說安在公逸曰我

於天下唯知有唐不知有鄭丗充怒斬之善行亦沒上

以公逸子爲襄邑公 甲子上祠華山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八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