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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百一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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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一十一 資治通鑑 卷第二百一十二
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卷第二百一十三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一十二


 勑編集

   唐紀二十八起著雍敦牂盡㫋䝉赤奮若凡八年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上之下

開元六年春正月辛丑突厥毗伽可汗來請和許之

廣州吏民爲宋璟立遺愛碑璟上言臣在州無它異跡

今以臣光寵成彼謟䛕欲革此風望自臣始請敕下禁

止上從之於是它州皆不敢立 辛酉敕禁惡錢重二

銖四分以上乃得行歛人間惡錢鎔之更鑄如式錢於

是京城紛然賣買殆絶宋璟蘇頲請出太府錢二萬緡

置南北市以平價買百姓不售之物可充官用者及聽

兩京百官豫假俸錢庶使良錢流布人閒從之 二月

戊子移蔚州橫野軍於山北屯兵三萬爲九姓之援以

拔曳固都督頡質略同羅都督毗伽末啜霫都督比言

回紇都督夷健頡利發僕固都督曵勒歌等各出𮪍兵

爲前後左右軍討擊大使皆受天兵軍節度有所討捕

量宜追集無事各歸部落營生仍常加存撫 三月乙

巳徴嵩山處士盧鴻入見拜諫議大夫鴻固辭 天兵

軍使張嘉貞入朝有告其在軍奢僭及贓賄者按驗無

狀上欲反坐吿者嘉貞奏曰今若罪之恐塞言路使天

下之事無由上逹願特赦之其人遂得減死上由是以

嘉貞爲忠有大用之意 有薦山人范知璿文學者並

獻其所爲文宋璟判之曰觀其良宰論頗渉佞䛕山人

當極言讜議豈宜偷合苟容文章若髙自宜從選舉求

試不可別奏 夏四月戊子河南參軍鄭銑朱陽丞郭

仙舟投匭獻詩敕曰觀其文理乃崇道法至於時用不

切事情宜各從所好並罷官度爲道士 五月辛亥以

突𮪍施都督蘇祿爲左羽林大將軍順國公充金方道

經略大使 契丹王李失活卒 癸巳以其弟娑固代

之 秋八月頒鄕飲酒禮於州縣令毎歳十二月行之

 唐初州縣官俸皆令富戸掌錢出息以給之息至倍

稱多破産者祕書少監崔沔上言請計州縣官所得俸

於百姓常賦之外微有所加以給之從之 冬十一月

辛卯車駕至西京 戊辰吐蕃奉表請和乞舅甥親署

誓文又令彼此宰相皆著名於其上 宋璟奏括州貟

外司馬李邕儀州司馬鄭勉並有才略文詞但性多異

端好是非改變若全引進則咎悔必至若長棄捐則才

用可惜請除渝硤二州刺史又奏大理卿元行沖素稱

才行初用之時實允僉議當事之後頗非稱職請復以

爲左散𮪍常侍以李朝隱代之陸象先閑於政體寛不

容非請以爲河南尹從之

七年春二月俱密王那羅延康王烏勒伽安王篤薩波

提皆上表言爲大食所侵掠乞兵救援 敇太府及府

縣出粟十萬石糶之以斂人間惡錢送少府銷毀 三

月乙卯以左武衛大將軍檢校內外閑廏使苑內營田

使王毛仲行太僕卿毛仲嚴察有幹力萬𮪍功臣閑廏

官吏皆憚之苑內所收常豐溢上以爲能故有寵雖有

外第常居閑廏側內宅上或時不見則悄然若有所失

宦官楊思勗髙力士皆畏避之 渤海王大祚榮卒丙

辰命其子武藝襲位 夏四月壬午開府儀同三司祁

公王仁皎薨其子駙馬都尉守一請用竇孝諶例築墳

髙五丈一尺上許之宋璟蘇頲固爭以爲準令一品墳

髙一丈九尺其陪陵者髙出三丈而已竇太尉墳議者

頗譏其髙大當時無人極言其失豈可今日復踵而爲

之昔太宗嫁女資送過於長公主魏徴進諫太宗旣用

其言文德皇后亦賞之豈若韋庶人崇其父墳號曰酆

陵以自𨒪其禍乎夫以後父之尊欲髙大其墳何足爲

難而臣等再三進言者蓋欲成中宮之美耳況今日所

爲當傳無窮永以爲法可不愼乎上悅曰朕每欲正身

率下況於妻子何敢私之然此乃人所難言卿能固守

典禮以成朕美垂法將來誠所望也賜璟頲帛四百匹

 五月己丑朔日有食之上素服以俟變徹樂減膳命

中書門下察繫囚賑饑乏勸農功辛夘宋璟等奏曰陛

下勤恤人隱此誠蒼生之福然臣聞日食修德月食修

刑親君子逺小人絶女謁除讒慝所謂修德也君子恥

言浮於行茍推至誠以行之不必數下制書也 六月

戊辰吐蕃復遣使請上親署誓文上不許曰昔嵗誓約

已定茍信不由𠂻亟誓何益秋閏七月右補闕盧履冰

上言禮父在爲母服周年則天皇后改服齊衰三年請

復其舊上下其議左散𮪍常侍禇無量以履冰議爲是

諸人爭論連年不決八月辛夘敕自今五服並依喪服

傳文然士大夫議論猶不息行之各從其意無量歎曰

聖人豈不知母恩之厚乎厭降之禮所以明尊卑異戎

狄也俗情膚淺不知聖人之心一紊其制誰能正之

九月甲寅徙宋王憲爲寧王上嘗從複道中見衛士食

畢棄餘食於竇中怒欲杖殺之左右莫敢言憲從容諫

曰陛下從複道中窺人過失而殺之臣恐人人不自安

且陛下惡棄食於地者爲食可以養人也今以餘食殺

人無乃失其本乎上大悟蹶然起曰微兄幾至濫刑遽

釋衛士是日上宴飲極歡自解紅玉帶並所乗馬以賜

憲 冬十月辛夘上幸驪山溫湯癸夘還宮 壬子冊

拜突𮪍施蘇祿爲忠順可汗 十一月壬申契丹王李

娑固與公主入朝 上以𡵨山令王仁琛藩邸故吏墨

敇令與五品官宋璟奏故舊恩私則有大例除官資歷

非無公道仁琛曏縁舊恩已獲優改今若再䝉超奬遂

於諸人不類又是後族須杜輿言乞下吏部檢勘茍無

負犯於格應留請依資稍優注擬從之選人宋元超於

吏部自言侍中璟之叔父兾得饒假璟聞之牒吏部雲

元超璟之三從叔常在洛城不多參見旣不敢縁尊輒

隱又不願以私害公向者無言自依大例旣有聲聽事

須矯枉請放寧王憲奏選人薛嗣先請授微官事下中

書門下璟奏嗣先兩選齋郎雖非灼然應留以懿親之

故固應微假官資在景龍年中常有墨敇處分謂之斜

封自大明臨御茲事杜絶行一賞命一官必是縁功與

才皆歷中書門下至公之道唯聖能行嗣先幸預姻戚

不爲屈法許臣等商量望付吏部知不出正敇從之先

是朝集使往往齎貨入京師及春將還多遷官宋璟奏

一切勒還以革其弊 是嵗置劒南節度使領益彭等

二十五州

八年春正月丙辰左散𮪍常侍禇無量卒辛酉命右散

𮪍常侍元行沖整比羣書 侍中宋璟疾負罪而妄訴

不已者悉付御史臺治之謂中丞李謹度曰服不更訴

者出之尚訴未巳者且繫由是人多怨者㑹天旱有魃

優人作魃狀戱於上前問魃何爲出對曰奉相公處分

又問何故魃曰負冤者三百餘人相公悉以繫獄抑之

故魃不得不出上心以爲然時璟與中書侍郎同平章

事蘇頲建議嚴禁惡錢江淮閒惡錢尤甚璟以監察御

史蕭隱之充使括惡錢隱之嚴急煩擾怨嗟盈路上於

是貶隱之官辛巳罷璟爲開府儀同三司頲爲禮部尚

書以京兆尹源乾曜爲黃門侍郎并州長史張嘉貞爲

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於是弛錢禁惡錢復行矣 二

月戊戍皇子敏卒追立爲懷王謚曰哀 壬子敇以役

莫重於軍府一爲衛士六十乃免宜促其歳限使百姓

更迭爲之 夏四月丙午遣使賜烏長王骨咄王俱位

王冊命三國皆在大食之西大食慾誘之叛唐三國不

從故襃之 五月辛酉復置十道按察使 丁卯以源

乾曜爲侍中張嘉貞爲中書令乾曜上言形要之家多

任京官使俊乂之士沈廢於外臣三子皆在京請出其

二人上從之因下制稱乾曜之公命文武官効之於是

出者百餘人張嘉貞吏事彊敏而剛躁自用中書舍人

苖延嗣呂太一考功貟外郎貟嘉靜殿中侍御史崔訓

皆嘉貞所引進常與之議政事四人頗招權時人語曰

令公四俊苖呂崔貟 六月𤁄榖漲溢漂溺幾二千人

 突厥降戶僕固都督勺磨及𨁂跌部落散居受降城

側朔方大使王晙言其隂引突厥謀䧟軍城密奏請誅

之誘勺磨等宴於受降城伏兵悉殺之河曲降戶殆盡

拔曵固同羅諸部在大同橫野軍之側者聞之皆忷懼

秋并州長史天兵節度大使張說引二十騎持節即其

部落慰撫之因宿其帳下副使李憲以虜情難信馳書

止之說復書曰吾肉非黃羊必不畏食血非野馬必不

畏刺士見危致命此吾效死之秋也拔曳固同羅由是

遂安 冬十月辛巳上行幸長春宮壬午畋於下邽

上禁約諸王不使與羣臣交結光祿少卿駙馬都尉裴

虛已與𡵨王範遊宴仍𥝠挾䜟緯戊子流虛已於新州

離其公主萬年尉劉庭𤦺太𥘉張諤數與範飲酒賦詩

貶庭𤦺雅州司戶諤山荏丞然待範如故謂左右曰吾

兄弟自無間但趨競之徒彊相託附耳吾終不以此責

兄弟也上嘗不豫薛王業妃弟內直郎韋賔與殿中監

皇甫恂私議休咎事覺賔杖死恂貶錦州刺史業與妃

惶懼待罪上降階執業手曰吾若有心猜兄弟者天地

實殛之即與之宴飲仍慰諭妃令復位 十一月乙卯

上還京師 辛未突厥宼甘涼等州敗河西節度使楊

敬述掠契苾部落而去先是朔方大揔管王晙奏請西

發拔悉密東發奚契丹期以今秋掩毗伽牙帳於稽落

水上毗伽聞之大懼暾欲谷曰不足畏也拔悉密在北

庭與奚契丹相去絶逺勢不相及朔方兵計亦不能來

此必若能來俟其垂至徙牙帳北行三日唐兵食盡自

去矣且拔悉密輕而好利得王晙之約必喜而先至晙

與張嘉貞不相恱奏請多不相應必不敢出兵晙兵不

出拔悉密獨至擊而取之勢甚易耳旣而拔悉密果發

兵逼突厥牙帳而朔方及奚契丹兵不至拔悉密懼引

退毗伽欲擊之暾欲谷曰此屬去家千里將死戰未可

擊也不如以兵躡之去北庭二百里暾欲谷分兵閒道

先圍北庭因縱兵擊抜悉密大破之拔悉密衆潰走趨

北庭不得入盡爲突厥所虜暾欲谷引兵還出赤亭掠

涼州羊馬楊敬述遣禆將盧公利判官元澄將兵邀擊

之暾欲谷謂其衆曰吾乗勝而來敬述出兵破之必矣

公利等至刪丹與暾欲谷遇唐兵大敗公利澄脫身走

毗伽由是大振盡有黙啜之衆 契丹牙官可突干驍

勇得衆心李娑固猜畏欲去之是歲可突干舉兵擊娑

固娑固敗奔營州營州都督許欽澹遣安東都䕶薛泰

帥驍勇五百與奚王李大酺奉娑固以討之戰敗娑固

李大酺皆爲可突干所殺生擒薛泰營州震恐許欽澹

移軍入渝𨵿可突干立娑固從父弟鬱干爲主遣使請

罪上赦可突干之罪以鬱干爲松漠都督以李大酺之

弟魯蘇爲饒樂都督

九年春正月制削楊敬述官爵以白衣檢校涼州都督

仍充諸使 丙辰改蒲州爲河中府置中都官僚一準

京兆河南 丙寅上幸驪山溫湯乙亥還宮 監察御

史宇文融上言天下戶口逃移巧僞甚衆請加檢括融

㢸之玄孫也源乾曜素愛其才賛成之二月乙酉敇有

司議招集流移按詰巧僞之法以聞 丙戌突厥毗伽

復使來求和上賜書諭以曩昔國家與突厥和親華夷

安逸甲兵休息國家買突厥羊馬突厥受國家繒帛彼

此豐給自數十年來不復如舊正由黙啜無信口和心

叛數出盜兵宼抄邊鄙人怨神怒隕身䘮元吉凶之驗

皆可汗所見今復蹈前跡掩襲甘涼隨遣使人更來求

好國家如天之覆如海之容但取來情不追往咎可汗

果有誠心則共保遐福不然無煩使者徒爾往來若其

侵邉亦有以待可汗其審圖之 丁亥制州縣逃亡戶

口聽百日自首或於所在附籍或牒歸故鄉各從所欲

過期不首即加檢括謫徙邉州公私敢容庇者抵罪以

宇文融充使括逃移戶口及籍外田所獲巧僞甚衆遷

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融奏置勸農判官十人並攝御

史分行天下其新附客戶免六年賦調使者競爲刻急

州縣承風勞擾百姓苦之陽翟尉皇甫憬上疏言其狀

上方任融貶憬盈川尉州縣希旨務於獲多虛張其數

或以實戶爲客凡得戶八十餘萬田亦稱是 蘭也州

胡康待賔誘諸降戶同反夏四月攻䧟六胡州有衆七

萬進逼夏州命朔方大揔管王晙隴右節度使郭知運

共討之 戊戌敕京官五品以上外官刺史四府上佐

各舉縣令一人視其政善惡爲舉者賞罰 以太僕卿

王毛仲爲朔方道防禦討擊大使使與王晙及天兵軍

節度大使張説相知討康待賔 六月己夘罷中都復

爲蒲州蒲州刺史陸象先政尚寛簡吏民有罪多曉諭

遣之州録事言於象先曰明公不施箠撻何以示威象

先曰人情不逺此屬豈不解吾言邪必欲箠撻以示威

當從汝始録事慙而退象先嘗謂人曰天下本無事但

庸人擾之耳茍清其源何憂不治 秋七月巳酉王晙

大破康待賔生擒之殺叛胡萬五千人辛酉集四夷酋

長𦝫斬康待賔於西市先是叛胡濳與党項通謀攻銀

城連谷據其倉𢈔張説將歩𮪍萬人出合河𨵿掩擊大

破之追至駱駝堰党項乃更與胡戰胡衆潰西走入鐵

建山説安集党項使復其居業討擊使阿史那獻以黨

項翻覆請並誅之説曰王者之師當伐叛柔服豈可殺

已降邪因奏置麟州以鎮撫党項餘衆 九月乙巳朔

日有食之 康待賔之反也詔郭知運與王晙相知討

之晙上言朔方兵自有餘力請敕知運還本軍未報知

運已至由是與晙不恊晙所招降者知運復縱兵擊之

虜以晙爲賣已由是復叛上以晙不能遂定羣胡丙午

貶晙爲梓州刺史 丁未梁文獻公姚崇薨遺令佛以

淸淨慈悲爲本而愚者寫經造像兾以求福昔周齊分

據天下周則毀經像而修甲兵齊則崇塔廟而弛刑政

一朝合戰齊滅周興近者諸武諸韋造寺度人不可勝

紀無救族誅汝曹勿效兒女子終身不寤追薦𡨋福道

士見僧獲利效其所爲尤不可延之於家當永爲後法

 癸亥以張說爲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冬十

月河西隴右節度大使郭知運卒知運與同縣右衛副

率王君㚟皆以驍勇善𮪍射著名西陲爲虜所憚時人

謂之王郭㚟遂自知運麾下代爲河西隴右節度使判

涼州都督 十一月丙辰國子祭酒元行衝上羣書四

録凡書四萬八千一百六十九卷 庚午赦天下 十

二月乙酉上幸驪山溫湯壬辰還宮 是𡻕諸王爲都

督刺史者悉召還京師 新作蒲津橋鎔鐵爲牛以繫

絙 安州別駕劉子玄卒子玄即知幾也避上嫌名以

字行著作郎呉兢撰則天實録言宋璟激張說使證魏

元忠事說修史見之知兢所爲謬曰劉五殊不相借兢

起對曰此乃兢所爲史草具在不可使明公枉怨死者

同僚皆失色其後說隂祈兢改數字兢終不許曰若徇

公請則此史不爲直筆何以取信於後 太史上言麟

德曆浸踈日食屢不効上命僧一行更造新曆率府兵

曹梁令瓉造黃道遊儀以測𠊱七政 置朔方節度使

領單于都護府夏鹽等六州定逺豐安二軍三受降城

十年春正月丁巳上行幸東都以刑部尚書王志愔爲

西京留守 癸亥命有司収公廨錢以稅錢充百官俸

 乙丑收職田𠭇率給倉粟二斗 二月戊寅上至東

都 夏四月己亥以張說兼知朔方軍節度使 五月

伊汝水溢漂溺數千家閠月壬申張說如朔方廵邊己

丑以餘姚縣主女慕容氏爲燕郡公主妻契丹王鬱干

 六月丁巳博州河決命按察使蕭嵩等治之嵩梁明

帝之孫也 己巳制増太廟爲九室遷中宗主還太廟

 秋八月癸卯武彊令裴景仙坐贓五千匹事覺亡命

上怒命集衆斬之大理卿李朝隱奏景仙贓皆乞取罪

不至死又其曽祖寂有建義大功載初中以非罪破家

惟景仙獨存今爲承嫡宜宥其死投之荒逺其辭略曰

十代宥賢功實宜録一門絶祀情或可哀制令杖殺朝

隱又奏曰生殺之柄人主得專輕重有條臣下當守今

若乞取得罪便處斬刑後有枉法當科欲加何辟所以

爲國惜法期守律文非敢以法隨人曲矜仙命又曰若

寂勲都棄仙罪特加則叔向之賢何足稱者若敖之鬼

不其餒而上乃許之杖景仙一百流嶺南惡處 安南

賊帥梅叔焉等攻圍州縣遣驃𮪍將軍兼內侍楊思勗

討之思勗募羣蠻子弟得兵十餘萬襲擊大破之斬叔

焉積屍爲京觀而還 初上之誅韋氏也王皇后頗預

密謀及即位數年色衰愛弛武惠妃有寵隂懷傾奪之

志後心不平時對上有不遜語上愈不悅密與秘書監

姜皎謀以後無子廢之皎𣳘其言嗣滕王嶠後之妹夫

也奏之上怒張嘉貞希旨構成其罪雲皎妄談休咎甲

戍杖皎六十流欽州弟吏部侍郎晦貶春州司馬親黨

坐流死者數人皎卒於道己亥敕宗室外戚駙馬非至

親母得往還其卜相占𠊱之人皆不得出入百官之家

 己夘夜左領軍兵曹權楚璧與其黨李齊損等作亂

立楚璧兄子梁山爲光帝詐稱襄王之子擁左屯營兵

數百人入宮城求留守王志愔不獲比曉屯營兵自潰

斬楚璧等傳首東都志愔驚怖而薨楚璧懷恩之姪齊

損㢠秀之子也壬午遣河南尹王怡如京師按問宣慰

 癸未吐蕃圍小勃律王沒謹忙謹忙求救於北庭節

度使張嵩曰勃律唐之西門勃律亡則西域皆爲吐蕃

矣嵩乃遣䟽勒副使張思禮將蕃漢歩𮪍四千人救之

晝夜倍道與謹忙合擊吐蕃大破之斬獲數萬自是累

嵗吐蕃不敢犯邊 王怡治權楚璧獄連逮甚衆乆之

不決上乃以開府儀同三司宋璟爲西京留守璟至止

誅同謀數人餘皆奏原之康待賔餘黨康願子反自稱

可汗張說發兵追討擒之其黨悉平徙河曲六州殘胡

五萬餘口於許汝唐鄧仙豫等州空河南朔方千里之

地先是縁邊戍兵常六十餘萬說以時無疆宼奏罷二

十餘萬使還農上以爲疑說曰臣乆在疆場具知其情

將帥茍以自衛及役使營私而已若禦敵制勝不必多

擁冗卒以妨農務陛下若以爲疑臣請以闔門百口保

之上乃從之初諸衛府兵自成丁從軍六十而免其家

又不免雜徭浸以貧弱逃亡略盡百姓苦之張說建議

請召募壯士充宿衛不問色役優爲之制逋逃者必爭

出應募上從之旬日得精兵十三萬分𨽻諸衛更畨上

下兵農之分自此始矣 冬十月癸丑復以乾元殿爲

明堂 甲寅上幸夀安興泰宮獵於上宜川庚申還宮

 上欲耀兵北邊丁夘以秦州都督張守潔等爲諸衛

將軍 十一月乙未初令宰相共食實封三百戶 前

廣州都督裴伷先下獄上與宰相議其罪張嘉貞請杖

之張說曰臣聞刑不上大夫爲其近於君且所以養亷

恥也故士可殺不可辱臣曏廵北邊聞杖姜皎於朝堂

皎官登三品亦有微功有罪應死則死應流則流奈何

輕加笞辱以皁𨽻待之姜皎事往不可復追伷先據狀

當流豈可復蹈前失上深然之嘉貞不悅退謂說曰何

論事之深也說曰宰相時來則爲之若國之大臣皆可

笞辱但恐行及吾軰吾此言非爲伷先乃爲天下士君

子也嘉貞無以應 十二月庚子以十姓可汗阿史那

懷道女爲交河公主嫁突𮪍施可汗蘇祿 上將幸晉

陽因還長安張說言於上曰汾隂脽上有漢家后土祠

其禮乆廢陛下宜因廵幸修之爲農祈榖上從之 上

女永穆公主將下嫁敕資送如太平公主故事僧一行

諫曰武后惟太平一女故資送特厚卒以驕敗奈何爲

法上遽止之

十一年春正月己巳車駕自東都北廵庚辰至潞州給

復五年辛夘至并州置北都以并州爲太原府刺史爲

尹二月戊申還至晉州 張說與張嘉貞不平㑹嘉貞

弟金吾將軍嘉祐贓發說勸嘉貞素服待罪於外己酉

左遷嘉貞幽州刺史 壬子祭后土於汾隂乙卯貶平

遙令王同慶爲贛尉坐廣爲儲偫煩擾百姓也 癸亥

以張說兼中書令 己巳罷天兵大武等軍以大同軍

爲太原以北節度使領太原遼石嵐汾代忻朔蔚雲十

州 三月庚午車駕至京師 夏四月甲子以吏部尚

書王晙爲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五月己丑以

王晙兼朔方軍節度大使廵河西隴右河東河北諸軍

 上置麗正書院聚文學之士祕書監徐堅太常博士

㑹稽賀知章監察御史皷城趙冬䂀等或修書或侍講

以張說爲修書使以緫之有司供給優厚中書舎人洛

陽陸堅以爲此屬無益於國徒爲糜費欲悉奏罷之張

說曰自古帝王於國家無事之時莫不崇宮室廣聲色

今天子獨延禮文儒發揮典籍所益者大所損者微陸

子之言何不逹也上聞之重說而薄堅 秋八月癸卯

敇前令檢括逃人慮成煩擾天下大同宜各從所樂令

所在州縣安集遂其生業戊申尊宣皇帝廟號獻祖光

皇帝廟號懿祖祔於太廟九室 先是吐谷渾畏吐蕃

之彊附之者數年九月壬申帥衆詣沙州降河西節度

使張敬忠撫納之 冬十月丁酉上幸驪山作溫泉宮

甲寅還宮 十一月禮儀使張說等奏以髙祖配昊天

上帝罷三祖並配之禮戊寅上祀南郊赦天下 戊子

命尚書左丞蕭嵩與京兆蒲同𡵨華州長官選府兵及

白丁一十二萬謂之長從宿衛一年兩畨州縣毋得雜

役使 十二月甲午上幸鳯泉湯戊申還宮 庚申兵

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王晙坐黨引踈族貶蘄州刺

史 是歳張說奏改政事堂曰中書門下列五房於其

後分掌庶政 初監察御史濮陽杜暹因按事至突𮪍

施突𮪍施饋之金暹固辭左右曰君𭔃身異域不宜逆

其情乃受之埋於幕下出境移牒令取之虜大驚度磧

追之不及及安西都䕶闕或薦暹往使安西人服其清

愼時暹自給事中居母憂

十二年春三月甲子起暹爲安西副大都護磧西節度

等使 神龍初追復澤王上金官爵求得庶子義珣於

嶺南紹其故封許王素節之子瓘利其爵邑與弟璆謀

使人告義珣非上金子妄冒襲封復流嶺南以璆繼上

金後爲嗣澤王至是玉眞公主表義珣實上金子爲瓘

兄弟所擯夏四月庚子復立義珣爲嗣澤王削璆爵貶

瓘鄂州別駕壬寅敕宗室旁繼爲嗣王者並令歸宗

壬子命太史監南宮說等於河南北平地測日晷及極

星夏至日中立八尺之表同時𠊱之陽城晷長一尺四

寸八分弱夜視北極出地髙三十四度十分度之四浚

儀岳臺晷長一尺五寸微強極髙三十四度八分南至

朗州晷長七寸七分極髙二十九度半北至蔚州晷長

二尺二寸九分極髙四十度南北相距三千六百八十

八里九十歩晷差一尺五寸三分極差十度半又南至

交州晷出表南三寸三分八月海中南望老人星下衆

星粲然皆古所未名大率去南極二十度以上皆見

五月丁亥停諸道按察使 六月壬辰制聽逃戶自首

闢所在閑田隨宜収稅毋得差科征役租庸一皆蠲免

仍以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宇文融爲勸農使廵行州

縣與吏民議定賦役 上以山東旱命選臺閣名臣以

補刺史壬午以黃門侍郎王丘中書侍郎長安崔沔

部侍郎知制誥韓休等五人出爲刺史丘同皎之從父

兄子休大敏之孫也初張說引崔沔爲中書侍郎故事

承宣制皆出宰相侍郎署位而已沔曰設官分職上下

相維各申所見事乃無失侍郎令之貳也豈得拱黙而

已由是遇事多所異同說不恱故因是出之 秋七月

突厥可汗遣其臣哥解頡利發來求昏 溪州蠻覃行

璋反以監門衛大將軍楊思勗爲黔中道招討使將兵

擊之癸亥思勗生擒行璋斬首三萬級而歸加思勗輔

國大將軍俸祿防閤皆依品給赦行璋以爲洵水府別

駕 姜皎旣得罪王皇后愈憂畏不安然待下有恩故

無隨而譖之者上猶豫不決者累歳後兄太子少保守

一以後無子使僧明悟爲後祭南北斗剖霹靂木書天

地字及上名合而佩之祝曰佩此有子當如則天皇后

事覺己卯廢爲庶人移別室安置貶守一潭州別駕中

路賜死戶部尚書張嘉貞坐與守一交通貶台州刺史

 八月丙申突厥哥解頡利發還其國以其使者輕禮

數不備未許昏 己亥以宇文融爲御史中丞融乗驛

周流天下事無大小諸州先牒上勸農使後申中書省

司亦待融指撝然後處決時上將大攘四夷急於用度

州縣畏融多張虛數凡得客戶八十餘萬田亦稱是歳

終増緍錢數百萬悉進入宮由是有寵議者多言煩擾

不利百姓上令集百寮於尚書省議之公卿已下畏融

恩勢皆不敢立異惟戶部侍郎楊瑒獨抗議以爲括客

免稅不利居人徵籍外田稅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補所

失未幾瑒出爲華州刺史 壬寅以開府儀同三司宋

璟爲西京留守 冬十月丁酉謝䫻王特勒遣使入奏

稱去年五月金城公主遣使詣箇失密國雲欲走歸汝

箇失密王從臣國王借兵共拒吐蕃王遣臣入取進止

上以爲然賜帛遣之 廢后王氏卒後宮思慕後不已

上亦悔之 十一月庚午上幸東都戊寅至東都 辛

巳司徒申王撝薨贈謚惠莊太子 羣臣屢上表請封

禪閏月丁卯制以明年十一月十日有事於泰山時張

說首建封禪之議而源乾曜不欲爲之由是與說不平

 是歳契丹王李鬱干卒弟吐干襲位

十三年春二月庚申以御史中丞宇文融兼戶部侍郎

制以所得客戶稅錢均充所在常平倉本又委使司與

州縣議作勸農社使貧冨相恤耕耘以時 乙亥更命

長從𪧐衛之士曰彍𮪍分𨽻十二衛揔十二萬人爲六

畨 上自選諸司長官有聲望者大理卿源光裕尚書

左丞楊承令兵部侍郎宼泚等十一人爲刺史命宰相

諸王及諸司長官臺郎御史餞於洛濵供張甚盛賜以

御膳太常具樂內坊歌妓上自書十韻詩命將軍髙力

士賜之光裕乾曜之從孫也 三月甲午太子嗣謙更

名鴻徙郯王嗣直爲慶王更名潭陜王嗣昇爲忠王更

名浚鄫王嗣眞爲棣王更名洽鄂王嗣初更名溳鄄王

嗣玄爲榮王更名滉又立子涺爲光王濰爲儀王澐爲

潁王澤爲永王清爲壽王洄爲延王沐爲盛王溢爲濟

王 丙申御史大夫程行湛奏周朝酷吏來俊臣等二

十三人情狀尤重子孫請皆禁錮𫝊遊藝等四人差輕

子孫不聽近任從之 汾州刺史楊承令不欲外補意

怏怏自言吾出守有由上聞之怒壬寅貶睦州別駕

說草封禪儀獻之夏四月丙辰上與中書門下及禮

官學士宴於集仙殿上曰仙者慿虛之論朕所不取賢

者濟理之具朕今與卿曹合宴宜更名曰集賢殿其書

院官五品以上爲學士六品以下爲直學士以張說

院事右散𮪍常侍徐堅副之上欲以說爲大學士說

辭而止 說以大駕東廵恐突厥乗閒入宼議加兵守

邊召兵部郎中裴光庭謀之光庭曰封禪者告成功也

今將升中於天而戎狄是懼非所以昭盛德也說曰然

則若之何光庭曰四夷之中突厥爲大比屢求和親而

朝廷羈縻未決許也今遣一使徵其大臣從封泰山彼

必欣然承命突厥來則戎狄君長無不皆來可以偃旗

臥鼔髙枕有餘矣說曰善說所不及即奏行之光庭行

御之子也上遣中書直省袁振攝鴻臚卿諭旨於突厥

小殺與闕特勒暾欲谷環坐帳中置酒謂振曰吐蕃狗

種奚契丹本突厥奴也皆得尚主突厥前後求昏獨不

許何也且吾亦知入蕃公主皆非天子女今豈問真偽

但屢請不獲愧見諸蕃耳振許爲之奏請小殺乃遣其

大臣阿史徳頡利發入貢因扈從東廵 五月庚寅妖

賊劉定髙帥衆夜犯通洛門悉捕斬之 秋八月張說

議封禪儀請以睿宗配皇地祇從之 九月丙戌

上謂宰臣曰春秋不書祥瑞惟記有年敕自今州縣

毋得更奏祥瑞 冬十月癸丑作水運渾天成上具

列𪧐注水激輪令其自轉晝夜一周別置二輪絡在

天外綴以日月逆天而行淹速合度置木匱爲地平

令儀半在地下又立二木人毎刻擊鼔每辰擊鐘機

械皆藏匱中 辛酉車駕發東都百官貴戚四夷酋

長從行每置頓數十里中人畜被野有司輦載供具

之物數百里不絶 十一月丙戍至㤗山下己丑上

僃法駕至山下御馬登山留從官於谷口獨與宰相

及祠官俱登儀衛環列於山下百餘里上問禮部侍

郎賀知章曰前代玉牒之文何故祕之對曰或密求神

仙故不欲人見上曰吾爲蒼生祈福耳乃出玉牒宣示

羣臣庚寅上祀昊天上帝於山上羣臣祀五帝百神於

山下之壇其餘倣乾封故事辛卯祭皇地祇於社首壬

辰上御帳殿受朝覲赦天下封泰山神爲天齊王禮秩

加三公一等張說多引兩省吏及以所親攝官登山禮

畢推恩往往加階超入五品而不及百官中書舍人張

九齡諫不聽又扈從士卒但加勲而無賜物由是中外

怨之 初隋末國馬皆爲盜賊及戎狄所掠唐初纔得

牝牡三千匹於赤岸澤徙之隴右命太僕張萬嵗掌之

萬嵗善於其職自貞觀至麟徳馬蕃息及七十萬匹分

爲八坊四十八監各置使以領之是時天下以一縑易

一馬垂拱以後馬濳耗太半上初即位牧馬有二十四

萬匹以太僕卿王毛仲爲內外閑廐使少卿張景順副

之至是有馬四十三萬匹牛羊稱是上之東封以牧馬

數萬匹從色別爲羣望之如雲錦上嘉毛仲之功癸巳

加毛仲開府儀同三司甲午車駕發泰山庚申幸孔子

宅致祭上還至宋州宴從官於樓上刺史宼泚預焉酒

酣上謂張說曰曏者屢遣使臣分廵諸道察吏善惡今

因封禪歷諸州乃知使臣負我多矣懷州刺史王丘餼

牽之外一無它獻魏州刺史崔沔供張無錦繡示我以

儉濟州刺史裴耀卿表數百言莫非規諫且曰人或重

擾則不足以告成朕常寘之坐隅且以戒左右如三人

者不勞人以市恩眞良吏矣顧謂宼泚曰比亦屢有以

酒饌不豐訴於朕者知卿不借譽於左右也自舉酒賜

之宰臣帥羣臣起賀樓上皆稱萬歳由是以丘爲尚書

左丞沔爲散𮪍侍郎耀卿爲定州刺史耀卿叔業之七

丗孫也十二月乙巳還東都 突厥頡利發辭歸上厚

賜而遣之竟不許昬 王毛仲有寵於上百官附之者

輻湊毛仲嫁女上問何須毛仲頓首對曰臣萬事已僃

但未得客上曰張説源乾曜輩豈不可呼邪對曰此則

得之上曰知汝所不能致者一人耳必宋璟也對曰然

上笑曰朕明日爲汝召客明日上謂宰相朕奴毛仲有

昬事卿等宜與諸逹官悉詣其第旣而日中衆客未敢

舉筯待璟乆之方至先執酒西向拜謝飲不盡巵遽稱

腹痛而歸璟之剛直老而彌篤 先是契丹王李吐干

與可突干復相猜忌𢹂公主來奔不敢復還更封遼陽

王留宿衛可突干立李盡忠之弟邵固爲主車駕東廵

邵固詣行在因從至泰山拜左羽林大將軍靜折軍經

略大使 上疑吏部選試不公時選期已迫御史中丞

宇文融密奏請分吏部爲十銓甲戌以禮部尚書蘇頲

等十人掌吏部選試判將畢遽召入禁中決定吏部尚

書侍郎皆不得預左庶子呉兢上表以爲陛下曲受讒

言不信有司非居上臨人推誠感物之道昔陳平邴吉

漢之宰相尚不對錢榖之數不問鬬死之人況大唐萬

乗之君豈得下行銓選之事乎凡選人書判並請委之

有司停此十銓上雖不即從明年復故 是嵗東都斗

米十五錢青齊五錢粟三錢 于闐王尉遲眺隂結突

厥及諸胡謀叛安西副大都護杜暹發兵捕斬之更爲

立王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一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