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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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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二 資治通鑑 卷第二百三
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卷第二百四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三


       臣司馬光奉 勑編集

   唐紀十九起玄黓敦牂盡柔兆閹茂凡五年

    髙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下

永淳元年春二月作萬泉宮於藍田 癸未攺元赦天

下 戊午立皇孫重照爲皇太孫上欲令開府置僚屬

問吏部郎中王方慶對曰𣈆及齊皆嘗立太孫其太子

官屬即爲太孫官屬未聞太子在東宮而更立太孫者

也上曰自我作古可乎對曰三王不相襲禮何爲不可

乃奏置師𫝊等官旣而上疑其非法竟不𥙷授方慶裒

之曾孫也名綝以字行 西突厥阿史那車簿帥十姓

反 夏四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上以𨵿中饑饉米斗

三百將幸東都丙寅發京師留太子監國使劉仁𮜿裴

炎薛元超輔之時出幸倉猝扈從之士有餓死於中道

者上慮道路多草竊命監察御史魏元忠檢校車駕前

後元忠受詔即閱視赤縣獄得盜一人神采語言異於

衆命釋桎梏襲冠帶乘驛以從與之共食宿託以詰盜

其人笑許諾比及東都士馬萬數不亡一錢 辛未以

禮部尚書聞喜憲公裴行儉爲金牙道行軍大㧾管帥

右金吾將軍閻懐旦等三揔管分道討西突厥師未行

行儉薨行儉有知人之鑒𥘉爲吏部侍郎前進士王勮

咸陽尉欒城蘇味道皆未知名行儉一見謂之曰二君

後當相次掌銓衡僕有弱息願以爲託是時勮弟勃與

華隂楊烱范陽盧照鄰義烏駱賔王皆以文章有盛名

司列少常伯李敬玄尤重之以爲必顯逹行儉曰士之

致逺者當先器識而後才藝勃等雖有文華而浮躁淺

露豈享爵祿之器邪楊子稍沈靜應至令長餘得令終

幸矣旣而勃度海墮水烱終於盈川令照鄰惡疾不愈

赴水死賔王反誅勮味道皆典選如行儉言行儉爲將

帥所引偏禆如程務挺張䖍勗王方翼劉敬同李多祚

黒齒常之後多爲名將行儉嘗命左右取犀角麝香而

失之又敕賜馬及鞍令史輒馳驟馬倒鞍破二人皆逃

去行儉使人召還謂曰爾曹皆誤耳何相輕之甚邪待

之如故破阿史那都攴得馬腦盤廣二尺餘以示將士

軍吏王休烈捧盤升階跌而碎之惶恐叩頭流血行儉

笑曰爾非故爲何至於是不復有追惜之色詔賜都支

等資産金器三千餘物雜畜稱是並分給親故及偏禆

數日而盡 阿史那車薄圍弓月城安西都護王方翼

引軍救之破虜衆於伊麗水斬首千餘級俄而三姓咽

麫與車薄合兵拒方翼方翼與戰於𤍠海流矢貫方翼

臂方翼以佩刀截之左右不知所將胡兵謀執方翼以

應車薄方翼知之悉召㑹議陽出軍資賜之以次引出

斬之㑹大風方翼振金鼔以亂其聲誅七十餘人其徒

莫之覺旣而分遣禆將襲車薄咽麫大破之擒其酋長

三百人西突厥遂平閻懐旦等竟不行方翼尋遷夏州

都督徵入議邊事上見方翼衣有血漬問之方翼具對

𤍠海苦戰之狀上視瘡歎息竟以廢后近屬不得用而

歸 乙酉車駕至東都 丁亥以黃門侍郎潁川郭待

舉兵部侍郎岑長倩祕書貟外少監檢校中書侍郎鼔

城郭正一吏部侍郎鼔城魏玄同並與中書門下同承

受進止平章事上欲用待舉等謂崔知溫曰待舉等資

任尚淺且令預聞政事未可與卿等同名自是外司四

品巳下知政事者始以平章事爲名長倩文本之兄子

也先是玄同爲吏部侍郎上言銓選之弊以爲人君之

體當委任而責成功所委者當則所用者自精矣故周

穆王命伯囧爲太僕正曰慎簡乃僚是使羣司各自求

其小者而天子命其大者也乃至漢氏得人皆自州縣

𥙷署五府辟召然後升於天朝自魏𣈆以來始專委選

部夫以天下之大士人之衆而委之數人之手用刀筆

以量才案簿書而察行借使平如權衡明如水鏡猶力

有所極照有所窮況所委非人而有愚闇阿私之弊乎

願略依周漢之規以救魏𣈆之失䟽奏不納五月丙午

東都霖雨乙卯洛水溢溺民居千餘家𨵿中先水後旱

蝗繼以疾疫米斗四百兩京間死者相枕於路人相食

上旣封泰山欲遍封五嶽秋七月作奉天宮於嵩山南

監察御史裏行李善感諌曰陛下封泰山告太平致羣

瑞與三皇五帝比隆矣數年巳來菽粟不稔餓殍相望

四夷交侵兵車歳駕陛下宜恭黙思道以禳災譴乃更

廣營宮室勞役不休天下莫不失望臣忝備國家耳目

竊以此爲憂上雖不納亦優容之自褚遂良韓瑗之死

中外以言爲諱無敢逆意直諫幾二十年及善感始諫

天下皆喜謂之鳯鳴朝陽上遣宦者縁江徙異竹欲植

𫟍中宦者科舟載竹所在縱暴過荊州荊州長史蘇良

嗣囚之上䟽切諫以爲致逺方異物煩擾道路恐非聖

人愛人之意又小人竊㺯威福虧損皇明上謂天后曰

吾約束不嚴果爲良嗣所怪手詔慰諭良嗣令棄竹江

中良嗣丗長之子也 黔州都督謝祐希天后意逼零

陵王明令自殺上深惜之黔府官屬皆坐免官祐後寢

於平閣與婢妾十餘人共處夜失其首垂拱中明子零

陵王俊黎國公傑爲天后所殺有司籍其家得祐首漆

爲穢器題雲謝祐乃知明子使刺客取之也 太子留

守京師頗事遊畋薛元超上䟽規諫上聞之遣使者慰

勞元超仍召赴東都 吐蕃將論欽陵寇拓松翼等州

詔左驍衛郎將李孝逸右衛郎將衛蒲山發秦渭等州

兵分道禦之 冬十月丙寅黃門侍郎劉景先同中書

門下平章事 是歳突厥餘黨阿史那骨篤祿阿史德

元珍等招集亡散據黒沙城反入寇并州及單于府之

北境殺嵐州刺史王德茂右領軍衛將軍檢校代州都

督薛仁貴將兵擊元珍於雲州虜問唐大將爲誰應之

曰薛仁貴虜曰吾聞仁貴流象州死乆矣何以紿我仁

貴免胄示之面虜相顧失色下馬列拜稍稍引去仁貴

因奮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捕虜二萬餘人 吐蕃入

寇河源軍軍使婁師德將兵擊之於白水澗八戰八捷

上以師德爲比部貟外郎左驍衛郎將河源軍經略副

使曰卿有文武材勿辭也

弘道元年春正月甲午朔上行幸奉天宮 二月庚午

突厥寇定州刺史霍王元𮜿擊卻之乙亥復冦嬀州三

月庚寅阿史那骨篤祿阿史德元珍圍單于都護府執

司馬張行師殺之遣勝州都督王本立夏州都督李崇

義將兵分道救之 太子右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李

義琰攺葬父母使其舅氏遷舊墓上聞之怒曰義琰𠋣

𫝑乃陵其舅家不可復知政事義琰聞之不自安以足

疾乞骸骨庚子以義琰爲銀青光祿大夫致仕 癸丑

守中書令崔知溫薨 夏四月己未車駕還東都 綏

州步落稽白鐵余埋銅佛於地中乆之草生其上紿其

郷人曰吾於此數見佛光擇日集衆掘地果得之因曰

得見聖佛者百疾皆愈逺近赴之鐵余以雜色囊盛之

數十重得厚施乃去一囊數年間歸信者衆遂謀作亂

據城平縣自稱光明聖皇帝置百官進攻綏息大斌二

縣殺官吏焚民居遣右武衛將軍程務挺與夏州都督

王方翼討之甲申攻拔其城擒鐵余餘黨悉平 五月

庚寅上幸芳桂宮至合璧宮遇大雨而還 乙巳突厥

阿史那骨篤祿等寇蔚州殺刺史李思儉豐州都督崔

智辯將兵邀之於朝那山北兵敗爲虜所擒朝議欲廢

豐州遷其百姓於靈夏豐州司馬唐休璟上言以爲豐

州阻河爲固居賊衝要自秦漢巳來列爲郡縣土宜耕

牧隋季喪亂遷百姓於寧慶二州致胡虜深侵以靈夏

爲邊境貞觀之末募人實之西北始安今廢之則河濵

之地復爲賊有靈夏等州人不安業非國家之利也乃

止 六月突厥別部寇掠嵐州偏將楊玄基擊走之

秋七月己丑立皇孫重福爲唐昌王庚辰詔以今年十

月有事於嵩山尋以上不豫攺用來年正月 甲辰徙

相王輪爲豫王更名旦 中書令兼太子左庶子薛元

超病瘖乞骸骨許之 八月己丑以將封嵩山召太子

赴東都留唐昌王重福守京師以劉仁𮜿爲之副冬十

月己卯太子至東都 癸亥車駕幸奉天宮 十一月

丙戌詔罷來年封嵩山上疾甚故也上苦頭重不能視

召侍醫秦鳴鶴診之鳴鶴請刺頭出血可愈天后在簾

中不欲上疾愈怒曰此可斬也乃欲於天子頭刺血鳴

鶴叩頭請命上曰但刺之未必不佳乃刺百㑹腦戶二

穴上曰吾目似明矣後舉手加額曰天賜也自負綵百

匹以賜鳴鶴 戊戌以右武衛將軍程務挺爲單于道

安撫大使招討阿史那骨篤祿等 詔太子監國以裴

炎劉景先郭正一兼東宮平章事 上自奉天宮疾甚

宰相皆不得見丁未還東都百官見於天津橋南 十

二月丁巳攺元赦天下上欲御則天門樓宣赦氣逆不

能乘馬乃召百姓入殿前宣之是夜召裴炎入受遺詔

輔政上崩於貞觀殿遺詔太子柩前即位軍國大事有

不決者兼取天后進止廢萬泉芳桂奉天等宮庚申裴

炎奏太子未即位未應宣敕有要速處分望宣天后令

於中書門下施行甲子中宗即位尊天后爲皇太后政

事咸取決焉太后以澤州刺史韓王元嘉等地尊望重

恐其爲變並加三公等官以慰其心 甲戌以劉仁𮜿

爲左僕射裴炎爲中書令戊寅以劉景先爲侍中故事

宰相於門下省議事謂之政事堂故長孫無忌爲司空

房玄齡爲僕射魏徵爲太子太師皆知門下省事及裴

炎遷中書令始遷政事堂於中書省 壬午遣左威衛

將軍王果左監門將軍令狐智通右金吾將軍楊玄儉

右千牛將軍郭齊宗分往並益荊楊四大都督府與府司相

知鎮守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郭正一爲國子祭酒罷

政事

   則天順聖皇后上之上

光宅元年春正月甲申朔攺元嗣聖赦天下 立太子

妃韋氏爲皇后擢後父玄貞自普州參軍爲豫州刺史

癸巳以左散𮪍常侍杜陵韋弘敏爲太府卿同中書門

下三品 中宗欲以韋玄貞爲侍中又欲授乳母之子

五品官裴炎固爭中宗怒曰我以天下與韋玄貞何不

可而惜侍中邪炎懼白太后密謀廢立二月戊午太后

集百官於乾元殿裴炎與中書侍郎劉禕之羽林將軍

程務挺張䖍勗勒兵入宮宣太后令廢中宗爲廬陵王

扶下殿中宗曰我何罪太后曰汝欲以天下與韋玄貞

何得無罪乃幽於別所己未立雍州牧豫王旦爲皇帝

政事決於太后居睿宗於別殿不得有所預立豫王妃

劉氏爲皇后後德威之孫也有飛𮪍十餘人飲於坊曲

一人言曏知別無勲賞不若奉廬陵一人起出詣北門

告之座未散皆捕得繫羽林獄言者斬餘以知反不告

皆絞告者除五品官告密之端自此興矣 壬子以永

平郡王成器爲皇太子睿宗之長子也赦天下攺元文

明庚申廢皇太孫重照爲庶人命劉仁𮜿專知西京留

守事流韋玄貞於欽州太后與劉仁𮜿書曰昔漢以𨵿

中之事委蕭何今託公亦猶是矣仁𮜿上䟽辭以衰老

不堪居守因陳呂后禍敗之事以申規戒太后使祕書

監武承嗣齎璽書慰諭之曰今以皇帝諒闇不言眇身

且代親政逺勞勸戒復辭衰疾又雲呂氏見嗤於後代

祿産貽禍於漢朝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忠貞之操終

始不渝勁直之風古今罕比𥘉聞此語能不罔然靜而

思之是爲⻱鏡況公先朝舊德遐邇具瞻願以匡救爲

懐無以暮年致請 辛酉太后命左金吾將軍丘神勣

詣巴州檢校故太子賢宅以備外虞其實風使殺之神

勣行恭之子也 甲子太后御武成殿皇帝帥王公以

下上尊號丁卯太后臨軒遣禮部尚書武承嗣冊嗣皇

帝自是太后常御紫宸殿施慘紫帳以視朝 丁丑以

太常卿檢校豫王府長史王德真爲侍中中書侍郎檢

校豫王府司馬劉禕之同中書門下三品 三月丁亥

徙杞王上金爲畢王鄱陽王素節爲葛王 丘神勣至

巴州幽故太子賢於別室逼令自殺太后乃歸罪於神

勣戊戌舉哀於顯福門貶神勣爲疊州刺史己亥追封

賢爲雍王神勣尋復入爲左金吾將軍 夏四月開府

儀同三司梁州都督滕王元嬰薨 辛酉徙畢王上金

爲澤王拜蘇州刺史葛王素節爲許王拜絳州刺史

癸酉遷廬陵王於房州丁丑又遷於均州故濮王宅

五月丙申髙宗靈駕西還 閏月以禮部尚書武承嗣

爲太常卿同中書門下三品 秋七月戊午廣州都督

路元叡爲崑崙所殺元叡闇懦僚屬恣橫有商舶至僚

屬侵漁不巳商胡訴於元叡元叡索枷欲繫治之羣胡

怒有崑崙䄂劒直登聽事殺元叡及左右十餘人而去

無敢近者登舟入海追之不及 溫州大水流四千餘

家 突厥阿史那骨篤祿等冦朔州 八月庚寅葬天

皇大帝於乾陵廟號髙宗 𥘉尚書左丞馮元常爲髙

宗所委髙宗晩年多疾百司奏事毎曰朕體中不佳可

與元常平章以聞元常嘗宻言中宮威權太重宜稍抑

損髙宗雖不能用深以其言爲然及太后稱制四方爭

言符瑞嵩陽令樊文獻瑞石太后命於朝堂示百官元

常奏言狀涉謟詐不可誣罔天下太后不恱出爲隴州

刺史元常子琮之曾孫也 丙午太常卿同中書門下

三品武承嗣罷爲禮部尚書 括州大水流二千餘家

九月甲寅赦天下攺元旗幟皆從金色八品以下舊服

青者更服碧攺東都爲神都宮名太𥘉又攺尚書省爲

文昌臺左右僕射爲左右相六曹爲天地四時六官門

下省爲鸞臺中書省爲鳯閣侍中爲納言中書令爲內

史御史臺爲左肅政臺増置右肅政臺其餘省寺監率

之名悉以義類攺之 以左武衛大將軍程務挺爲單

於道安撫大使以備突厥 武承嗣請太后追王其祖

立武氏七廟太后從之裴炎諫曰太后母臨天下當示

至公不可私於所親獨不見呂氏之敗乎太后曰呂后

以權委生者故及於敗今吾追尊亡者何傷乎對曰事

當防微杜漸不可長耳太后不從巳巳追尊太后五代

祖克巳爲魯靖公妣爲夫人髙祖居常爲太尉北平恭

肅王曾祖儉爲太尉金城義康王祖華爲太尉太原安

成王考士彠爲太師魏定王祖妣皆爲妃裴炎由是得

罪又作五代祠堂於文水時諸武用事唐宗室人人自

危衆心憤惋㑹眉州刺史英公李敬業及弟盩厔令敬

猷給事中唐之竒長安主簿駱賔王詹事司直杜求仁

皆坐事敬業貶柳州司馬敬猷免官之竒貶括蒼令賔

王貶臨海丞求仁貶黟令求仁正倫之姪也盩厔尉魏

思溫嘗爲御史復被黜皆㑹於楊州各自以失職怨望

乃謀作亂以匡復廬陵王爲辭思溫爲之謀主使其黨

監察御史薛仲璋求奉使江都令雍州人韋超詣仲璋

告變雲楊州長史陳敬之謀反仲璋収敬之繫獄居數

日敬業乘傳而至矯稱楊州司馬來之官雲奉密㫖以

髙州酋長馮子猷謀反發兵討之於是開府庫令士曹

參軍李宗臣就錢坊驅囚徒工匠數百授以甲斬敬之

於繫所録事參軍孫處行拒之亦斬以徇僚吏無敢動

者遂起一州之兵復稱嗣聖元年開三府一曰匡復府

二曰英公府三曰楊州大都督府敬業自稱匡復府上

將領楊州大都督以之竒求仁爲左右長史宗臣仲璋

爲左右司馬思溫爲軍師賔王爲記室旬日間得勝兵

十餘萬移檄州縣略曰僞臨朝武氏者人非溫順地實

寒微昔充太宗下陳嘗以更衣入侍洎乎晩節穢亂春

宮密隠先帝之私隂圖後庭之嬖踐元後於翬翟陷吾

君於聚麀又曰殺姊屠兄弒君鴆母人神之所同嫉天

地之所不容又曰包藏禍心竊窺神器君之愛子幽之

於別宮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又曰一抔之土未乾六

尺之孤何在又曰試觀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太后見檄問曰誰所爲或對曰駱賔王太后曰宰相之

過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敬業求得人貌

類故太子賢者紿衆雲賢不死亡在此城中令吾屬舉

兵因奉以號令楚州司馬李崇福帥所部三縣應敬業

盱眙人劉行舉獨據縣不從敬業遣其將尉遲昭攻盱

眙行舉拒卻之詔以行舉爲遊擊將軍以其弟行實爲

楚州刺史甲申以左玉鈐衛大將軍李孝逸爲楊州道

大揔管將兵三十萬以將軍李知十馬敬臣爲之副以

討李敬業 武承嗣與從父弟右衛將軍三思以韓王

元嘉魯王靈䕫屬尊位重屢勸太后因事誅之太后

謀於執政劉禕之韋思謙皆無言內史裴炎獨固爭太

後愈不恱三思元慶之子也及李敬業舉兵薛仲璋炎

之甥也炎欲示閑暇不汲汲議誅討太后問計於炎對

曰皇帝年長不親政事故豎子得以爲辭若太后返政

則不討自平矣監察御史藍田崔詧聞之上言炎受顧

託大權在己若無異圖何故請太后歸政太后命左肅

政大夫金城騫味道侍御史櫟陽魚承曄鞫之収炎下

獄炎被収辭氣不屈或勸炎遜辭以免炎曰宰相下獄

安有全理鳯閣舍人李景諶證炎必反劉景先及鳯閣

侍郎義陽胡元範皆曰炎社稷元臣有功於國悉心奉

上天下所知臣敢明其不反太后曰炎反有端顧卿不

知耳對曰若裴炎爲反則臣等亦反也太后曰朕知裴

炎反知卿等不反文武間證炎不反者甚衆太后皆不

聽俄並景先元範下獄丁亥以騫味道檢校內史同鳯

閣鸞臺三品李景諶同鳯閣鸞臺平章事 魏思溫

說李敬業曰明公以匡復爲辭宜帥大衆鼔行而進直

指洛陽則天下知公志在勤王四面響應矣薛仲璋曰

金陵有王氣且大江天險足以爲固不如先取常潤爲

定霸之基然後北向以圖中原進無不利退有所歸此

良䇿也思溫曰山東豪傑以武氏專制憤惋不平聞公

舉事皆自蒸麥飯爲糧伸鋤爲兵以俟南軍之至不乗

此𫝑以立大功乃更蓄縮欲自謀巢穴逺近聞之其誰

不解體敬業不從使唐之竒守江都將兵度江攻潤州

思溫謂杜求仁曰兵𫝑合則彊分則弱敬業不併力度

淮収山東之衆以取洛陽敗在眼中矣壬辰敬業陷潤

州執刺史李思文以李宗臣代之思文敬業之叔父也

知敬業之謀先遣使間道上變爲敬業所攻拒守乆之

力屈而陷思溫請斬以徇敬業不許謂思文曰叔黨於

武氏宜攺姓武潤州司馬劉延嗣不降敬業將斬之思

溫救之得免與思文皆囚於獄中延嗣審禮從父弟也

曲阿令河間尹元貞引兵救潤州戰敗爲敬業所擒臨

以白刃不屈而死 丙申斬裴炎於都亭炎將死顧兄

弟曰兄弟官皆自致炎無分毫之力今坐炎流竄不亦

悲乎籍沒其家無甔石之儲劉景先貶普州刺史又貶

辰州剌史胡元範流瓊州而死裴炎弟子太僕寺丞伷

先年十七上封事請見言事太后召見詰之曰汝伯父

謀反尚何言伷先對曰臣爲陛下畫計耳安敢訴寃陛

下爲李氏婦先帝棄天下遽攬朝政變易嗣子踈斥李

氏封崇諸武臣伯父忠於社稷反誣以罪戮及子孫陛

下所爲如是臣實惜之陛下早宜復子明辟髙枕深居

則宗族可全不然天下一變不可復救矣太后怒曰胡

白小子敢發此言命引出伷先反顧曰今用臣言猶未

晩如是者三太后命於朝堂杖之一百長流瀼州炎之

下獄也郎將姜嗣宗使至長安劉仁𮜿問以東都事嗣

宗曰嗣宗覺裴炎有異於常乆矣仁𮜿曰使人覺之邪

嗣宗曰然仁𮜿曰仁軌有奏事願附使人以聞嗣宗曰

諾明日受仁𮜿表而還表言嗣宗知裴炎反不言太后

覽之命拉嗣宗於殿庭絞於都亭 丁酉追削李敬業

祖考官爵發冢斵棺復姓徐氏 李景諶罷爲司賔少

卿以右史武康沈君諒著作郎崔詧爲正諌大夫同平

章事徐敬業聞李孝逸將至自潤州回軍拒之屯髙郵

之下阿溪使徐敬猷逼淮隂別將韋超尉遲昭屯都梁

山李孝逸軍至臨淮偏將雷仁智與敬業戰不利孝逸

懼按兵不進監軍殿中侍御史魏元忠謂孝逸曰天下

安危在茲一舉四方承平日乆忽聞狂狡注心傾耳以

俟其誅今大軍乆留不進逺近失望萬一朝廷更命它

將以代將軍將軍何辭以逃逗撓之罪乎孝逸乃引軍

而前壬寅馬敬臣擊斬尉遲昭於都梁山十一月辛亥

以左鷹揚大將軍黒齒常之爲江南道大揔管討敬業

韋超擁衆據都梁山諸將皆曰超憑險自固士無所施

其勇𮪍無所展其足且窮冦死戰攻之多殺士卒不如

分兵守之大軍直趣江都覆其巢穴支度使薛克構(「冉」換為「冄」)

超雖據險其衆非多今多留兵則前軍𫝑分少留兵則

終爲後患不如先擊之其勢必舉舉都梁則淮隂髙郵

望風瓦解矣魏元忠請先擊徐敬猷諸將曰不如先攻

敬業敬業敗則敬猷不戰自擒矣若擊敬猷則敬業引

兵救之是腹背受敵也元忠曰不然賊之精兵盡在下

阿烏合而來利在一決萬一失利大事去矣敬猷出於

博徒不習軍事其衆單弱人情易揺大軍臨之駐馬可

克敬業雖欲救之計程必不能及我克敬猷乗勝而進

雖有韓白不能當其鋒矣今不先取弱者而遽攻其彊

非計也孝逸從之引兵擊超超夜遁進擊敬猷敬猷脫

身走庚申敬業勒兵阻溪拒守後軍揔管蘇孝祥夜將

五千人以小舟度溪先擊之兵敗孝祥死士卒赴溪溺

死者過半左豹韜衛果毅漁陽成三朗爲敬業所擒唐

之竒紿其衆曰此李孝逸也將斬之三朗大呼曰我果

毅成三朗非李將軍也官軍今大至矣爾曹破在朝夕

我死妻子受榮爾死妻子籍沒爾終不及我也遂斬之

孝逸等諸軍繼至戰數不利孝逸懼欲引退魏元忠與

行軍管記劉知柔言於孝逸曰風順荻乾此火攻之利

固請決戰敬業置陳旣乆士卒多疲倦顧望陳不能整

孝逸進擊之因風縱火敬業大敗斬首七千級溺死者

不可勝紀敬業等輕𮪍走入江都挈妻子奔潤州將入

海奔髙麗孝逸進屯江都分遣諸將追之乙丑敬業至

海陵界阻風其將王那相斬敬業敬猷及駱賔王首來

降餘黨唐之竒魏思溫等皆捕得傳首神都楊潤楚三

州平 陳嶽論曰敬業苟能用魏思溫之䇿直指河洛

專以匡復爲事縱軍敗身戮亦忠義在焉而妄希金陵

王氣是真爲叛逆不敗何待 敬業之起也使敬猷將

兵五千循江西上略地和州前弘文館直學士歴陽髙

子貢帥郷里數百人拒之敬猷不能西以功拜朝散大

夫成均助教 丁卯郭待舉罷爲左庶子以鸞臺侍郎

韋方質爲鳯閣侍郎同平章事方質雲起之孫也 十

二月劉景先又貶吉州貟外長史郭待舉貶岳州刺史

初裴炎下獄單于道安撫大使左武衛大將軍程務挺

密表申理由是忤㫖務挺素與唐之竒杜求仁善或譛

之曰務挺與裴炎徐敬業通謀癸卯遣左鷹揚將軍裴

紹業即軍中斬之籍沒其家突厥聞務挺死所在宴飲

相慶又爲務挺立祠每出師必禱之太后以夏州都督

王方翼與務挺連職素相親善且廢后近屬徵下獄流

崖州而死

垂拱元年春正月丁未朔赦天下攺元 太后以徐思

文爲忠特免縁坐拜司僕少卿謂曰敬業攺卿姓武朕

今不復奪也 庚戌以騫味道守內史 戊辰文昌左

相同鳯閣鸞臺三品樂城文獻公劉仁𮜿薨 二月癸

未制朝堂所置登聞鼓及肺石不須防守有撾鼔立石

者令御史受狀以聞 乙巳以春官尚書武承嗣秋官

尚書裴居道右肅政大夫韋思謙並同鳯閣鸞臺三品

突厥阿史那骨篤祿等數冦邊以左玉鈐衛中郎將淳

於處平爲陽曲道行軍揔管擊之 正諫大夫同平章

事沈君諒罷 三月正諌大夫同平章事崔詧罷 丙

辰遷廬陵王於房州 辛酉武承嗣罷 辛未頒垂拱

格 朝士有左遷詣宰相自訴者內史騫味道曰此太

後處分同中書門下三品劉禕之曰縁坐攺官由臣下

奏請太后聞之夏四月丙子貶味道爲青州刺史加禕

之太中大夫謂侍臣曰君臣同體豈得歸惡於君引善

自取乎 癸未突厥寇代州淳于處平引兵救之至忻

州爲突厥所敗死者五千餘人 五月丙午以裴居道

爲內史納言王德真流象州 己酉以冬官尚書蘇良

嗣爲納言 壬戌制內外九品以上及百姓咸令自舉

壬申韋方質同鳯閣鸞臺三品 六月天官尚書韋

待價同鳯閣鸞臺三品待價萬石之兄也 同羅僕

固等諸部叛遣左豹韜衛將軍劉敬同發河西𮪍士出

居延海以討之同羅僕固等皆敗散敇僑置安北都護

府於同城以納降者 秋七月己酉以文昌左丞魏玄

同爲鸞臺侍郎同鳯閣鸞臺三品 詔自今祀天地

髙祖太宗髙宗皆配坐用鳯閣舍人元萬頃等之議也

九月丁卯廣州都督王果討反獠平之 冬十一月癸

卯命天官尚書韋待價爲燕然道行軍大揔管以討吐

蕃初西突厥興昔亡繼往絶可汗旣死十姓無主部落

多散亡太后乃擢興昔亡之子左豹韜衛翊府中郎將

元慶爲左玉鈐衛將軍兼崑陵都護襲興昔亡可汗押

五咄陸部落 麟臺正字射洪陳子昂上疏以爲朝廷

遣使廵察四方不可任非其人及刺史縣令不可不擇

比年百姓疲於軍旅不可不安其略曰夫使不擇人則

黜陟不明刑罰不中朋黨者進貞直者退徒使百姓修

飾道路送往迎來無所益也諺曰欲知其人觀其所使

不可不慎也又曰宰相陛下之腹心刺史縣令陛下之

手足未有無腹心手足而能獨理者也又曰天下有危

機禍福因之而生機靜則有福機動則有禍百姓是也百

姓安則樂其生不安則輕其死輕其死則無所不至祅

逆乗釁天下亂矣又曰隋煬帝不知天下有危機而信

貪佞之臣冀収夷狄之利卒以滅亡其爲殷鑒豈不大

哉太后修故白馬寺以僧懐義爲寺主懐義鄠人本姓

馮名小寳賣藥洛陽市因千金公主以進得幸於太后

太后欲令出入禁中乃度爲僧名懐義又以其家寒微

令與駙馬都尉薛紹合族命紹以季父事之出入乗御

馬宦者十餘人侍從士民遇之皆奔避有近之者輒檛

其首流血委之而去任其生死見道士則極意敺之仍

髠其髮而去朝貴皆匍匐禮謁武承嗣武三思皆執僮

僕之禮以事之爲之執轡懐義視之若無人多聚無頼

少年度爲僧縱橫犯法人莫敢言右臺御史馮思勗屢

以法繩之懐義遇思勗於途令從者敺之幾死

二年春正月太后下詔復政於皇帝睿宗知太后非誠

心奉表固讓太后復臨朝稱制辛酉赦天下 二月辛

未朔日有食之 右衛大將軍李孝逸旣克徐敬業聲

望甚重武承嗣等惡之數譛於太后左遷施州剌史

三月戊申太后命鑄銅爲匭置之朝堂以受天下表䟽

銘其東曰延恩獻賦頌求仕進者投之南曰招諌言朝

政得失者投之西曰伸寃有寃抑者投之北曰通玄言

天象災變及軍機祕計者投之命正諌𥙷闕拾遺一人

掌之先責識官乃聽投表䟽徐敬業之反也侍御史魚

承曄之子保家教敬業作刀車及弩敬業敗僅得免太

後欲周知人間事保家上書請鑄銅爲匭以受天下密

奏其器共爲一室中有四隔上各有竅以受表䟽可入

不可出太后善之未幾其怨家投匭告保家爲敬業作

兵器殺傷官軍甚衆遂伏誅太后自徐敬業之反疑天

下人多圗已又自以乆專國事且內行不正知宗室大

臣怨望心不服欲大誅殺以威之乃盛開告密之門有

告密者臣下不得問皆給驛馬供五品食使詣行在雖

農夫樵人皆得召見廩於客館所言或稱㫖則不次除

官無實者不問於是四方告密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

有胡人索元禮知太后意因告密召見擢爲游擊將軍

令案制獄元禮性殘忍推一人必令引數十百人太后

數召見賞賜以張其權於是尚書都事長安周興萬年

人來俊臣之徒效之紛紛繼起興累遷至秋官侍郎俊

臣累遷至御史中丞相與私畜無賴數百人專以告密

爲事欲陷一人輒令數處俱告事狀如一俊臣與司刑

評事洛陽萬國俊共撰羅織經數千言教其徒網羅無

辜織成反狀構造布置皆有攴節太后得告密者輒令

元禮等推之競爲訊囚酷法作大枷有定百脈突地吼

死豬愁求破家反是實等名號或以椽𨵿手足而轉之

謂之鳯皇曬翅或以物絆其腰引枷向前謂之驢駒㧞

撅或使跪捧枷累甓其上謂之仙人獻果或使立髙木

之上引枷尾向後謂之玉女登梯或倒縣石縋其首或

以醋灌鼻或以鐵圏轂其首而加楔至有腦裂髓出者

每得囚輒先陳其械具以示之皆戰栗流汗望風自誣

每有赦令俊臣輒令獄卒先殺重囚然後宣示太后以

爲忠益寵任之中外畏此數人甚於虎狼麟臺正字陳

子昂上䟽以爲執事者疾徐敬業首亂唱禍將息姦源

窮其黨與遂使陛下大開詔獄重設嚴刑有跡涉嫌疑

辭相逮引莫不窮捕考案至有姦人熒惑乗險相誣紏

告疑似冀圖爵賞恐非伐罪弔人之意也臣竊觀當今

天下百姓思安乆矣故楊州構(「冉」換為「冄」)逆殆有五旬而海內晏

然纎塵不動陛下不務玄黙以救疲人而反任威刑以

失其望臣愚暗昧竊有大惑伏見諸方告密囚累百千

輩及其窮竟百無一實陛下仁恕又屈法容之遂使姦

惡之黨快意相讎睚眥之嫌即稱有密一人被訟百人

滿獄使者推捕冠蓋如市或謂陛下愛一人而害百人

天下喁喁莫知寧所臣聞隋之末代天下猶平楊玄感

作亂不踰月而敗天下之弊未至土崩蒸人之心猶望

樂業煬帝不悟遂使兵部尚書樊子蓋專行屠戮大窮

黨與海內豪士無不罹殃遂至殺人如麻流血成澤天

下靡然始思爲亂於是雄傑並起而隋族亡矣夫大獄

一起不能無濫寃人吁嗟感傷和氣羣生癘疫水旱隨

之人旣失業則禍亂之心怵然而生矣古者明王重慎

刑罰蓋懼此也昔漢武帝時巫蠱獄起使太子奔走兵

交宮闕無辜被害者以千萬數宗廟幾覆賴武帝得壷

𨵿三老書廓然感悟夷江充三族餘獄不論天下以安

爾古人云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伏願陛下念之太后

不聽 夏四月太后鑄大儀置北闕 以岑長倩爲內

史六月辛未以蘇良嗣爲左相同鳯閣鸞臺三品韋待

價爲右相己卯以韋思謙爲納言蘇良嗣遇僧懐義於

朝堂懐義偃蹇不爲禮良嗣大怒命左右捽曵批其頰

數十懐義訴於太后太后曰阿師當於北門出入南

宰相所往來勿犯也太后託言懐義有巧思故使入禁

營造𥙷闕長社王求禮上表以爲太宗時有羅黒黒善

彈琵琶太宗閹爲給使使教宮人陛下若以懐義有巧

性慾宮中驅使者臣請閹之庶不亂宮闈表寢不出

秋九月丁未以西突厥繼往絶可汗之子斛瑟羅爲右

玉鈐衛將軍襲繼往絶可汗押五弩失畢部落 己巳

雍州言新豐縣東南有山踴出攺新豐爲慶山縣四方

畢賀江陵人俞文俊上書天氣不和而寒暑併人氣不

和而疣贅生地氣不和而塠阜出今陛下以女主處陽

位反易剛柔故地氣塞隔而山變爲災陛下謂之慶山

臣以爲非慶也臣愚以爲宜側身脩德以荅天譴不然

殃禍至矣太后怒流於嶺外後爲六道使所殺 突厥

入宼左鷹揚衛大將軍黒齒常之拒之至兩井遇突厥

三千餘人見唐兵皆下馬擐甲常之以二百餘𮪍衝之

皆棄甲走日暮突厥大至常之令營中然火東南又有

火起虜疑有兵相應遂夜遁 狄仁傑爲寧州刺史右

臺監察御史𣈆陵郭翰廵察隴右所至多所按劾入寕

州境𦒿老歌剌史德美者盈路翰薦之於朝徵爲冬官

侍郎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