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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百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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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八十二 資治通鑑 卷第二百八十三
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卷第二百八十四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八十三


 臣司馬 光 奉 勑編集

   後𣈆紀四起𤣥黓攝提格盡閼逢執徐正月凡二年有竒

    髙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下

天福七年春正月丁巳鎮州牙將自西郭水碾門導官

軍入城殺守陴民二萬人執安重榮斬之杜重威殺導

者自以爲功庚申重榮首至鄴都帝命漆之函送契丹

 癸亥攺鎮州爲恆州成德軍爲順國軍 丙寅以門

下侍郎同平章事趙瑩爲侍中以杜重威爲順國節度

使兼侍中安重榮私財及恆州府庫重威盡有之帝知

而不問又表衞尉少卿范陽王瑜爲副使瑜爲之重斂

於民恆人不勝其苦 張式父鐸詣闕訟𡨚壬午以河

陽節度使王周爲彰義節度使代張彥澤 閩主曦立

皇后李氏同平章事真之女也嗜酒剛愎曦寵而憚之

 彰武節度使丁審琪養部曲千人縱之爲暴於境內

軍校賀行政與諸胡相結爲亂攻延州帝遣曹州防禦

使何重建將兵救之同鄜援兵繼至乃得免二月癸巳

以重建爲彰武留後召審琪歸朝重建雲朔間胡人也

 唐左丞相宋齊丘固求豫政事唐主聽入中書又求

領尚書省乃罷侍中壽王景遂判尚書省更領中書門

下省以齊丘知尚書省事其三省事並取齊王璟參決

齊丘視事數月親吏夏昌圖盜官錢三千緡齊丘判貸

其死唐主大怒斬昌圖齊丘稱疾請罷省事從之 涇

州奏遣押牙陳延暉持敕書詣涼州州中將吏請延暉

爲節度使 三月閩主曦立長樂王亞澄爲閩王 張

彥澤在涇州擅發兵擊諸胡兵皆敗沒調民馬千餘匹

以𥙷之還至陜獲亡將楊洪乗醉斷其手足而斬之王

周奏彥澤在鎮貪殘不法二十六條民散亡者五千餘

戸彥澤旣至帝以其有軍功又與楊光逺連姻釋不問

夏四月己未右諌議大夫鄭受益上言楊洪所以被屠

由陛下去𡻕送張式與彥澤使之逞志致彥澤敢肆凶

殘無所忌憚見聞之人無不切齒而陛下曽不動心一

無詰讓淑慝莫辨賞罰無章中外皆言陛下受彥澤所

獻馬百匹聽其如是臣竊爲陛下惜此惡名乞正彥澤

罪法以湔洗聖德䟽奏留中受益從讜之兄子也庚申

刑部郎中李濤等伏閤極論彥澤之罪語甚切至辛酉

敕張彥澤削一階降爵一級張式父及子弟皆拜官涇

州民復業者減其徭賦癸亥李濤復與兩省及御史臺

官伏閤奏彥澤罰大輕請論如法帝召濤靣諭之濤端

笏前迫殿陛論辨聲色俱厲帝怒連叱之濤不退帝曰

朕巳許彥澤不死濤曰陛下許彥澤不死不可負不知

范延光鐵劵安在帝拂衣起入禁中丙寅以彥澤爲左

龍武大將軍 漢髙祖寢疾以其子秦王弘度晉王弘

熈皆驕恣少子越王弘昌孝謹有智識與右僕射兼西

御院使王翻謀出弘度鎮邕州弘熈鎮容州而立弘昌

制命將行㑹崇文使蕭益入問疾以其事訪之益曰立

嫡以長違之必亂乃止丁丑髙祖殂髙祖爲人辨察多

權數好自矜大常謂中國天子爲洛州刺史嶺南珍異

所聚毎窮奢極麗宮殿悉以金玉珠翠爲飾用刑慘酷

有灌鼻割舌支解刳剔炮炙烹蒸之法或聚毒蛇水中

以罪人投之謂之水獄同平章事楊洞潛諌不聽末年

尤猜忌以士人多爲子孫計故專任宦者由是其國中

宦者大盛秦王弘度即皇帝位更名玢以弘熈輔政攺

元光天尊母趙昭儀曰皇太妃 契丹以晉招納吐谷

渾遣使來讓帝憂悒不知爲計五月巳亥始有疾 乙

巳尊太妃劉氏爲皇太后太后帝之庶母也 唐丞相

太保宋齊丘旣罷尚書省不復朝謁唐主遣壽王景遂

勞問許鎮洪州始入朝唐主與之宴酒酣齊丘曰陛下

中興臣之力也柰何忘之唐主怒曰公以遊客干朕今

爲三公亦足矣乃與人言朕鳥喙如句踐難與共安樂

有之乎齊丘曰臣實有此言臣爲遊客時陛下乃偏禆

耳今日殺臣可矣明日唐主手詔謝之曰朕之褊性子

嵩平昔所知少相親老相怨可乎丙午以齊丘爲鎮南

節度使 帝寢疾一旦馮道獨對帝命㓜子重睿出拜

之又令宦者抱重睿置道懷中其意蓋欲道輔立之六

月乙丑帝殂道與天平節度使侍衛馬歩都虞候景延

廣議以國家多難宜立長君乃奉廣晉尹齊王重貴爲

嗣是日齊王即皇帝位延廣以爲已功始用事禁都下

人母得偶語初髙祖疾亟有旨召河東節度使劉知逺

入輔政齊王寢之知逺由是怨齊王 丁卯尊皇太后

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閩富沙王延政圍汀州

閩主曦發漳泉兵五千救之又遣其將林守亮入尤溪

大明宮使黃敬忠屯尤口欲乗虛襲建州國計使黃紹

頗將歩卒八千爲二軍聲援 秋七月壬辰太皇太后

劉氏殂 閩富沙王延政攻汀州四十二戰不克而歸

其將包洪實陳望將水軍以禦福州之師丁酉遇於尢

口黃敬忠將戰占者言時刻未利按兵不動洪實等引

兵登岸水陸夾攻之殺敬忠俘斬二千級林守亮黃紹

頗皆遁歸 庚子大赦 癸卯加景延廣同平章事兼

侍衛馬歩都指揮使 勲舊皆欲復置樞密使馮道等

三表請以樞密舊職讓之帝不許 有神降於愽羅縣

民家與人言而不見其形閭閻人往占吉凶多驗縣吏

張遇賢事之甚謹時循州盜賊羣起莫相統一賊帥共

禱於神神大言曰張遇賢當爲汝主於是羣帥共奉遇

賢稱中天八國王攺元永樂置百官攻掠海隅遇賢年

少無它方略諸將但告進退而已漢主以越王弘昌爲

都統循王弘杲爲副以討之戰於錢帛館漢兵不利二

王皆爲賊所圍指揮使陳道庠等力戰救之得免東方

州縣多爲遇賢所䧟道庠端州人也 髙行周圍襄州

踰年不下城中食盡奉國軍都虞候曲周王清言於行

周曰賊城已危我師已老民力已困不早迫之尚何俟

乎與奉國都指揮使元城劉詞帥衆先登八月拔之安

從進舉族自焚 甲子以趙瑩爲中書令 閩主曦遣

使以手詔及金器九百錢萬緡將吏敕吿六百四十通

求和於富沙王延政延政不受丙寅閩主曦宴羣臣於

九龍殿從子繼柔不能飲強之繼柔私減其酒曦怒並

客將斬之 閩人鑄永隆通寶大鐵錢一當鈆錢百

漢葬天皇大帝於康陵廟號髙祖 唐主自爲吳相興

利除害變更舊法甚多及即位命法官及尚書刪定爲

昇元條三十卷庚寅行之 閩主曦以同平章事候官

余廷英爲泉州刺史廷英貪穢掠人女子詐稱受詔采

擇以備後宮事覺曦遣御史按之廷英懼詣福州自歸

曦詰責將以屬吏廷英退獻買宴錢萬緡曦恱明日召

見謂曰宴已買矣皇后貢物安在廷英復獻錢於李後

乃遣歸泉州自是諸州皆別貢皇后物未幾復召廷英

爲相 冬十月丙子張遇賢陷循州殺漢刺史劉傳

楚王希範作天䇿府極棟宇之盛戸牖欄檻皆飾以金

玉塗壁用丹砂數十萬斤地衣春夏用角簟秋冬用木

綿與子弟僚屬遊宴其閒 十一月庚寅葬聖文章武

明德孝皇帝於顯陵廟號髙祖 先是河南北諸州官

自賣海鹽歳收緍錢十七萬又散蠶鹽歛民錢言事者

稱民坐私販鹽抵罪者衆不若聽民自販而嵗以官所

賣錢直斂於民謂之食鹽錢髙祖從之俄而鹽價頓賤

毎斤至十錢至是三司使董遇欲増求羨利而難於驟

變前法乃重征鹽啇過者七錢留賣者十錢由是鹽啇

殆絶而官復自賣其食鹽錢至今歛之如故 閩鹽鐵

使右僕射李仁遇敏之子閩主曦之甥也年少美姿容

得幸於曦十二月以仁遇爲左僕射兼中書侍郎翰林

學士吏部侍郎李光準爲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並同

平章事曦荒淫無度甞夜宴光準醉忤㫖命執送都市

斬之吏不敢殺繫獄中明日視朝召復其位是夕又宴

收翰林學士周維岳下獄吏拂榻待之曰相公昨夜宿

此尚書勿憂醒而釋之它日又宴侍臣皆以醉去獨維

岳在曦曰維岳身甚小何飲酒之多左右或曰酒有別

腸不必長大曦欣然命捽維岳下殿欲剖視其酒腸或

曰殺維岳無人復能侍陛下劇飲者乃捨之 帝之𥘉

即位也大臣議奉表稱臣告哀於契丹景延廣請致書

稱孫而不稱臣李崧曰屈身以爲社稷何恥之有陛下

如此它日必躬擐甲冑與契丹戰於時悔無益矣延廣

固爭馮道依違其閒帝卒從延廣議契丹大怒遣使來

責讓且言何得不先承稟遽即帝位延廣復以不遜語

荅之契丹盧龍節度使趙延壽欲代晉帝中國屢說契

丹擊晉契丹主頗然之

    齊王上

天福八年春正月癸卯蜀主以宣徽使兼宮𫟍使田敬

全領永平節度使敬全宦者也引前蜀王承休爲比而

命之國人非之 帝聞契丹將入宼二月己未發鄴都

乙丑至東京然猶與契丹問遺相往來無虛月 唐宣

城王景逹剛毅開爽烈祖愛之屢欲以爲嗣宋齊丘亟

稱其才唐主以齊王璟年長而止璟以是怨齊丘唐主

幼子景逷母種氏有寵齊王璟母宋皇后稀得進見唐

主如璟宮遇璟親調樂器大怒誚讓者數日種氏乗間

言景逷雖㓜而慧可以爲嗣唐主怒曰子有過父訓之

常事也國家大計女子何得預知即命嫁之唐主甞夢

吞靈丹旦而方士史守沖獻丹方以爲神而餌之浸成

躁急左右諫不聽甞以藥賜李建勲建勲曰臣餌之數

日已覺躁𤍠況多餌乎唐主曰朕服之乆矣羣臣奏事

往往暴怒然或有正色論辯中理者亦歛容慰謝而從

之唐主問道士王棲霞何道可致太平對曰王者治心

治身乃治家國今陛下尚未能去飢嗔飽喜何論太平

宋後自簾中稱嘆以爲至言凡唐主所賜予棲霞皆不

受棲霞常爲人奏章唐主欲爲之築壇辭曰國用方乏

何暇及此俟焚章不化乃當奏請耳駕部郎中馮延巳

爲齊王元帥府掌書記性傾巧與宋齊丘及宣徽副使

陳覺相結同府在己上者延巳稍以計逐之延巳甞戲

謂中書侍郎孫晟曰公有何能爲中書郎晟曰晟山東

鄙儒文章不如公詼諧不如公諂詐不如公然主上使

公與齊王遊處蓋欲以仁義輔導之也豈但爲聲色狗

馬之友邪晟誠無能如公之能適足爲國家之禍耳延

巳歙州人也又有魏岑者亦在齊王府給事中常夢錫

屢言陳覺馮延巳魏岑皆佞邪小人不宜侍東宮司門

郎中判大理寺蕭儼表稱陳覺姦回亂政唐主頗感悟

未及去㑹疽發背祕不令人知密令醫治之聽政如故

庚午疾亟太醫吳廷裕遣親信召齊王璟入侍疾唐主

謂璟曰吾餌金石始欲益壽乃更傷生汝宜戒之是夕

殂祕不發喪下制以齊王監國大赦孫晟恐馮延巳等

用事欲稱遺詔令太后臨朝稱制翰林學士李貽業曰

先帝甞雲婦人預政亂之本也安肻自爲厲階此必近

習姦人之詐也且嗣君春秋已長明德著聞公何得遽

爲亡國之言若果宣行吾必對百官毀之晟懼而止貽

業蔚之從曽孫也丙子始宣遺制烈祖末年卞急近臣

多罹譴罰陳覺稱疾累月不入及宣遺詔乃出蕭儼劾

奏覺端居私室以俟升遐請按其罪齊王不許自烈祖

相吳禁壓良爲賤令買奴婢者通官作劵馮延巳及弟

禮部貟外郎延魯俱在元帥府草遺詔聽民賣男女意

欲自買姬妾蕭儼駮曰此必延巳等所爲非大行之命

也昔延魯爲東都判官已有此請先帝訪臣臣對曰陛

下昔爲吳相民有鬻男女者爲出府金贖而歸之故逺

近歸心今即位而反之使貧人之子爲富人廝役可乎

先帝以爲然將治延魯罪臣以爲延魯愚無足責先帝

斜封延魯章抹三筆持入宮請求諸宮中必尚在齊王

命取先帝時留中章奏得千餘道皆斜封一抹果得延

魯䟽然以遺詔已行竟不之改 閩富沙王延政稱帝

於建州國號大殷大赦改元天徳以將樂縣爲鏞州延

平鎮爲鐔州立皇后張氏以節度判官潘氶祐爲吏部

尚書節度巡官建陽楊思恭爲兵部尚書未幾以氶祐

同平章事思恭遷僕射録軍國事延政服赭袍視事然

牙參及接鄰國使者猶如藩鎮禮殷國小民貧軍旅不

息楊思㳟以善聚歛得幸増田畒山澤之稅至於魚鹽

𬞞果無不倍征國人謂之楊剝皮 三月己卯朔以中

書令趙瑩爲晉昌節度使兼中書令以晉昌節度使兼

侍中桑維翰爲侍中 唐元宗即位大赦改元保大祕

書郎韓熈載請俟踰年改元不從尊皇后曰皇太后立

妃鍾氏爲皇后唐主未聽政馮延巳屢入白事一日至

數四唐主曰書記有常職何爲如是其煩也唐主爲人

謙謹𥘉即位不名大臣數延公卿論政體李建勲謂人

曰主上寛仁大度優於先帝但性習未定茍旁無正人

但恐不能守先帝之業耳唐主以鎮南節度使宋齊丘

爲太保兼中書令奉化節度使周宗爲侍中唐主以齊

丘宗先朝勲舊故順人望召爲相政事皆自決之徙壽

王景遂爲燕王宣城王景逹爲鄂王𥘉唐主爲齊王知

政事每有過失常夢錫常直言規正始雖忿懟終以諒

直多之及即位許以爲翰林學士齊丘之黨疾之坐封

駮制書貶池州判官池州多遷客節度使上蔡王彥儔

防制過甚幾不聊生惟事夢錫如在朝廷宋齊丘待陳

覺素厚唐主亦以覺爲有才遂委任之馮延巳延魯魏

岑雖齊邸舊僚皆依附覺與休寧查文徽更相汲引侵

蠧政事唐人謂覺等爲五鬼延魯自禮部貟外郎遷中

書舎人勤政殿學士江州觀察使杜昌業聞之歎曰國

家所以驅駕羣臣在官爵而已若一言稱旨遽躋通顯

後有立功功者何以賞之未幾唐主以岑及文徽皆爲

樞密副使岑旣得志㑹覺遭母䘮岑即暴揚覺過惡擯

斥之 唐置定逺軍於濠州 漢殤帝驕奢不親政事

髙祖在殯作樂酣飲夜與倡婦微行倮男女而𮗚之左

右忤意輒死無敢諌者惟越王弘昌及內常侍畨禺吳

懐恩屢諌不聽常猜忌諸弟每宴集令䆠者守門羣臣

宗室皆露索然後入晉王弘熈欲圖之乃盛飾聲伎娛

恱其意以成其惡漢主好手搏弘熈令指揮使陳道庠

引力士劉思潮譚令禋林少強林少良何昌廷等五人

習手搏於𣈆府漢主聞而恱之丙戌與諸王宴於長春

宮觀手搏至夕罷宴漢主大醉弘熈使道庠思潮等掖

漢主因拉殺之盡殺其左右明旦百官諸王莫敢入宮

越王弘昌帥諸弟臨於寢殿迎弘熈即皇帝位更名晟

改元應乾以弘昌爲太尉兼中書令諸道兵馬都元帥

知政事循王弘杲爲副元帥參預政事陳道庠及劉思

潮等皆受賞賜甚厚 閩主曦納金吾使尚保殷之女

立爲賢妃妃有殊色曦嬖之醉中妃所欲殺則殺之所

欲宥則宥之 夏四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唐以中書

侍郎同平章事李建勲爲昭武節度使鎮撫州 殷將

陳望等攻閩福州入其西郛旣而敗歸 五月殷吏部

尚書同平章事潘承祐上書陳十事大指言兄弟相攻

逆傷天理一也賦歛煩重力役無節二也發民爲兵羇

旅愁怨三也楊思㳟奪人衣食使歸怨於上羣臣莫敢

言四也疆土狹隘多置州縣増吏困民五也除道裹糧

將攻臨汀曽不憂金陵錢塘乗虛相襲六也括髙貲戸

財多者𥙷官逋負者被刑七也延平諸津征果菜魚米

獲利至微斂怨甚大八也與唐吳越爲隣即位以來未

甞通使九也宮室臺榭崇飾無度十也殷王延政大怒

削氶祐官爵勒歸私第 漢中宗旣立國中議論詾詾

循王弘杲請斬劉思潮等以謝中外漢主不從思潮等

聞之譛弘杲謀反漢主令思潮等伺之弘杲方宴客思

潮與譚令禋帥衞兵突入斬弘杲於是漢主謀盡誅諸

弟以越王弘昌賢而得衆尤忌之雄武節度使齊王弘

弼自以居大鎭懼禍求入朝許之 𥘉閩主曦侍康宗

宴㑹新羅獻寶劔康宗舉以示同平章事王倓曰此何

所施倓對曰斬爲臣不忠者時曦已蓄異志凜然變色

至是宴羣臣復有獻劔者曦命發倓冢斬其屍校書郎

陳光逸謂其友曰主上失徳亡無日矣吾欲死諌其友

止之不從上書陳曦大惡五十事曦怒命衞士鞭之數

百不死以繩繫其頸懸諸庭樹乆之乃絶 秋七月己

丑詔以年饑國用不足分遣使者六十餘人於諸道括

民穀 吳越王弘佐𥘉立上統軍使闞璠彊戾排斥異

已弘佐不能制內牙上都監使章徳安數與之爭右都

監使李文慶不附於璠乙巳貶徳安於處州文慶於睦

州璠與右統軍使胡進思益專橫璠明州人文慶睦州

人進思湖州人也 唐主縁烈祖意以天雄節度使兼

中書令金陵尹燕王景遂爲諸道兵馬元帥徙封齊王

居東宮天平節度使守侍中東都留守鄂王景逹爲副

元帥徙封燕王宣告中外約以傳位立長子弘兾爲南

昌王景遂景逹固辭不許景遂自誓必不敢爲嗣更其

字曰退身 漢指揮使萬景忻敗張遇賢於循州遇賢

吿於神神曰取䖍州則大事可成遇賢帥衆踰嶺趣䖍

州唐百勝節度使賈匡浩不爲僃遇賢衆十餘萬攻陷

諸縣再敗州兵城門晝閉遇賢作宮室營署於白雲洞

遣將四出剽掠匡浩公鐸之子也 八月乙卯唐主立

弟景逷爲保寧王宋太后怨種夫人屢欲害景逷唐主

力保全之 夏州牙內指揮使拓跋崇斌謀作亂綏州

刺史李𢑴敏將助之事覺辛未彞敏棄州與其弟𢑴俊

等五人奔延州 九月尊帝母秦國夫人安氏爲皇太

妃妃代北人也帝事太后太妃甚謹多待食於其宮待

諸弟亦友愛 初河陽牙將喬榮從趙延壽入契丹契

丹以爲回圖使往來販易於晉置邸大梁及契丹與晉

有隙景延廣說帝囚榮於獄悉取邸中之貨凡契丹之

人販易在晉境者皆殺之奪其貨大臣皆言契丹有大

功於晉不可負戊子釋榮慰賜而歸之榮辭延廣延廣

大言曰歸語而主先帝爲北朝所立故稱臣奉表今上

乃中國所立所以降志於北朝者正以不敢忘先帝盟

約故耳爲鄰稱孫足矣無稱臣之理北朝皇帝勿信趙

延壽誑誘輕侮中國中國士馬爾所目睹翁怒則來戰

孫有十萬橫磨劔足以相待它日爲孫所敗取笑天下

毋悔也榮自以亡失貨財恐歸獲罪且欲爲異時據驗

乃曰公所言頗多懼有遺忘願記之紙墨延廣命吏書

其語以授之榮具以白契丹主契丹主大怒入寇之志

始決晉使如契丹者皆縶之幽州不得見桑維翰屢請

遜辭以謝契丹每爲延廣所沮帝以延廣爲有定䇿功

故寵冠羣臣又緫宿衞兵故大臣莫能與之爭河東節

度使劉知逺知延廣必致寇而畏其方用事不敢言但

益募兵奏置興捷武節等十餘軍以備契丹 甲午定

難節度使李𢑴殷奏李𢑴敏作亂之狀詔執𢑴敏送夏

州斬之 冬十月戊申立吳國夫人馮氏爲皇后𥘉髙

祖愛少弟重胤養以爲子及留守鄴都娶副留守安喜

馮濛女爲其婦重胤早卒馮夫人寡居有美色帝見而

恱之髙祖崩梓宮在殯帝遂納之羣臣皆賀帝謂馮道

等曰皇太后之命與卿等不任大慶羣臣出帝與夫人

酣飲過梓宮前醊而告曰皇太后之命與先帝不任太

慶左右失笑帝亦自笑顧謂左右曰我今日作新婿何

如夫人與左右皆大笑太后雖恚而無如之何旣正位

中宮頗預政事後兄玉時爲禮部郎中鹽鐵判官帝驟

擢用至端明殿學士戶部侍郎與議政事 漢主命韶

王弘雅致仕 唐主遣洪州營屯都虞𠋫嚴恩將兵討

張遇賢以通事舎人金陵邉鎬爲監軍鎬用䖍州人白

昌裕爲謀主擊張遇賢屢破之遇賢禱於神神不復言

其徒大懼昌裕勸鎬伐木開道出其營後襲之遇賢棄

衆奔別將李台台知神無驗執遇賢以降斬於金陵市

 十一月丁亥漢主祀南郊大赦改元乾和 戊子吳

越王弘佐納妃仰氏仁詮之女也 初髙祖以馬三百

借平盧節度使楊光逺景延廣以詔命取之光逺怒曰

是疑我也密召其子單州刺史承祚戊戌承祚稱母病

夜開門奔青州庚子以左飛龍使金城何超權知單州

遣內班賜光逺玉帶御馬金帛以安其意壬寅遣侍衞

歩軍都指揮使郭謹將兵戍鄆州 唐葬光文肅武孝

髙皇帝於永陵廟號烈祖 十二月乙巳朔遣左領軍

衞將軍蔡行遇將兵戍鄆州楊光逺遣𮪍兵入淄州劫

刺史翟進宗歸於青州甲寅徙楊承祚爲登州刺史以

從其便光逺益驕密告契丹以晉主負徳違盟境內大

饑公私困竭乗此際攻之一舉可取趙延壽亦勸之契

丹主乃集山後及盧龍兵合五萬人使延壽將之委延

壽經略中國曰若得之當立汝爲帝又常指延壽謂𣈆

人曰此汝主也延壽信之由是爲契丹盡力畫取中國

之䇿朝廷頗聞其謀丙辰遣使城南樂及徳清軍徴近

道兵以備之 唐侍中周宗年老恭謹自守中書令宋

齊丘廣樹朋黨百計傾之宗泣訴於唐主唐主由是薄

齊丘旣而陳覺被踈乃出齊丘爲鎮海節度使齊丘忿

懟表乞歸九華舊隱唐主知其詐一表即從之賜書曰

今日之行昔時相許朕實知公故不奪公志仍賜號九

華先生封青陽公食一縣租稅齊丘乃治大第於青陽

服御將吏皆如王公而憤邑尤甚 寧州酋長莫彥殊

以所部溫那等十八州附於楚其州無官府惟立牌於

岡阜略以恩威羈縻而已 是嵗春夏旱秋冬水蝗大

起東自海壖西距隴坻南踰江湖北抵幽薊原野山谷

城郭廬舎皆滿竹木葉俱盡重以官括民穀使者督責

嚴急至封碓磑不留其食有坐匿穀抵死者縣令往往

以督趣不辦納印自劾去民餒死者數十萬口流亡不

可勝數於是留守節度使下至將軍各獻馬金帛芻粟

以助國朝廷以恆定饑甚獨不括民穀順國節度使杜

威奏稱軍食不足請如諸州例許之威用判官王緒謀

檢索殆盡得百萬斛威止奏三十萬斛餘皆入其家又

令判官李沼稱貸於民復滿百萬斛來春糶之得緡錢

二百萬闔境苦之定州吏欲援例爲奏義武節度使馬

全節不許曰吾爲觀察使職在養民豈忍効彼所爲乎

 楚地多産金銀茶利尤厚由是財貨豐殖而楚王希

範奢欲無厭喜自誇大爲長槍大槊飾之以金可執而

不可用募富民年少肥澤者八千人爲銀槍都宮室園

囿服用之物務窮侈靡作九龍殿刻沈香爲八龍飾以

金寶長十餘丈抱柱相向希範居其中自爲一龍其襆

頭腳長丈餘以象龍角用度不足重爲賦歛毎遣使者

行田專以増頃畒爲功民不勝租賦而逃王曰但令田

在何憂無榖命營田使鄧懿文籍逃田募民耕藝出租

民捨故從新僅能自存自西徂東各失其業又聽人入

財拜官以財多少爲官髙卑之差富商大賈布在列位

外官還者必責貢獻民有罪則富者輸財強者爲兵惟

貧弱受刑又置函使人投匿名書相告訐至有滅族者

是嵗用孔目官周陟議令常稅之外大縣貢米二千斛

中千斛小七百斛無米者輸布帛天䇿學士拓跋恆上

書曰殿下長𭰹宮之中藉巳成之業身不知稼穡之勞

耳不聞鼓鼙之音馳騁遨遊雕墻玉食府庫盡矣而浮

費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歛不息今淮南爲仇讎之國畨

禺懐吞噬之志荊渚日圖窺伺溪洞待我姑息諺曰足

寒傷心民怨傷國願罷輸米之令誅周陟以謝郡縣去

不急之務減興作之役無令一旦禍敗爲四方所笑王

大怒它日恆請見辭以晝寢恆謂客將區弘練曰王逞

欲而愎諌吾見其千口飄零無日矣王益怒遂終身不

復見之 閩主曦嫁其女取班簿閲視之朝士有不賀

者十二人皆杖之於朝堂以御史中丞劉賛不舉劾亦

將杖之賛義不受辱欲自殺諫議大夫鄭元弼諌曰古

者刑不上大夫中丞儀刑百僚豈宜加之箠楚曦正色

曰卿欲效魏徴邪元弼曰臣以陛下爲唐太宗故敢效

魏徴曦怒稍解乃釋賛賛竟以憂卒

開運元年春正月乙亥邊藩馳告契丹前鋒將趙延壽

趙延照將兵五萬入寇逼貝州延照思溫之子也先是

朝廷以貝州水陸要衝多聚芻粟爲大軍數年之儲以

備契丹軍校邵珂性凶悖永清節度使王令溫黜之珂

怨望密遣人亡入契丹言貝州粟多而兵弱易取也㑹

令溫入朝執政以前復州防禦使吳巒權知州事巒旣

至推誠撫士㑹契丹入寇巒書生無爪牙珂自請願効

死巒使將兵守南門巒自守東門契丹主自攻貝州巒

悉力拒之燒其攻具殆盡己卯契丹復攻城珂引契丹

自南門入巒赴井死契丹遂陷貝州所殺且萬人庚辰

以歸徳節度使髙行周爲北面行營都部署以河陽節

度使符彥卿爲馬軍左廂排陳使以右神武統軍皇甫

遇爲馬軍右廂排陳使以陜府節度使王周爲歩軍左

廂排陳使以左羽林將軍潘環爲歩軍右廂排陳使

太原奏契丹入鴈門𨵿恆邢滄皆奏契丹入寇 成徳

節度使杜威遣幕僚曹光裔詣楊光逺爲陳禍福光逺

遣光裔入奏稱承祚逃歸母疾故爾旣𮐃恩宥闔族荷

恩朝廷信其言遣使與光裔復往慰諭之 唐以侍中

周宗爲鎮南節度使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張

居詠爲鎮海節度使 唐主決欲傳位於齊燕二王翰

林學士馮延巳等因之欲隔絶中外以擅權辛巳敕齊

王景遂參決庶政百官惟樞密副使魏岑查文徽得白

事餘非召對不得見國人大駭給事中蕭儼上䟽極論

不報侍衛都虞候賈崇叩閤求見曰臣事先帝三十年

觀其延接踈逺孜孜不怠下情猶有不通者陛下新即

位所任者何人而頓與羣臣謝絶臣老矣不復得奉顔

色因涕泗嗚咽唐主感悟遽收前敕唐主於宮中作髙

樓召侍臣觀之衆皆歎美蕭儼曰恨樓下無井唐主問

其故對曰以此不及景陽樓耳唐主怒貶於舒州觀察

使孫晟遣兵防之儼曰儼以諌諍得罪非有它志昔顧

命之際君幾危社稷其罪顧不重於儼乎今日反見防

邪晟慙懼遽罷之 帝遣使持書遺契丹契丹已屯鄴

都不得通而返壬午以侍衞馬歩都指揮使景延廣爲

御營使前靜難節度使李周爲東京留守是日髙行周

以前軍先發時用兵方略號令皆出延廣宰相以下皆

無所預延廣乗𫝑使氣陵侮諸將雖天子亦不能制乙

酉帝發東京丁亥滑州奏契丹至黎陽戊子帝至澶州

契丹主屯元城趙延壽屯南樂以延壽爲魏愽節度使

封魏王契丹寇太原劉知逺與白承福合兵二萬擊之

甲午以知逺爲幽州道行營招討使杜威爲副使馬全

節爲都虞候丙申遣右武衞上將軍張彥澤等將兵拒

契丹於黎陽 戊戌蜀主復以將相遙領節度使 帝

復遣譯者孟守忠致書於契丹求修舊好契丹主復書

曰已成之𫝑不可改也辛丑太原奏破契丹偉王於秀

容斬首三千級契丹自鴉鳴谷遁去 殷鑄天徳通寶

大鐵錢一當百 唐主遣使遺閩主曦及殷主延政書

責以兄弟尋戈曦復書引周公誅管蔡唐太宗誅建成

元吉爲比延政復書斥唐主奪楊氏國唐主怒遂與殷

絶 天平節度副使知鄆州顔衎遣觀察判官竇儀奏

愽州刺史周儒以城降契丹又與楊光逺通使往還引

契丹自馬家口濟河擒左武衞將軍蔡行遇儀謂景延

廣曰虜若濟河與光逺合則河南危矣延廣然之儀薊

州人也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八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