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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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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十三 資治通鑑 卷第六十四
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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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巻第六十四

 

 臣司馬 光奉 勑編集

   漢紀五十六起重光大荒落盡旃䝉作噩凡五年

    孝獻皇帝已

建安六年春三月丁夘朔日有食之 曹操就榖於安

民以袁紹新破欲以其閒擊劉表荀彧曰紹旣新敗其

衆離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欲逺師江漢若紹收其餘

燼承虛以出人後則公事去矣操乃止夏四月操揚兵

河上擊袁紹倉亭軍破之秋九月操還許 操自擊劉

備於汝南備奔劉表龔都等皆散表聞備至自出郊迎

以上賓禮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備在荊州數年嘗於

表坐起至厠慨然流涕表怪問備備曰平常身不離鞍

髀肉皆消今不復騎髀裏肉生日月如流老將至矣而

功業不建是以悲耳 曹操遣夏侯淵張遼圍昌豨於

東海數月糧盡議引軍還遼謂淵曰數日已來每行諸

圍豨輒屬目視遼又其射矢更稀此必豨計猶豫故不

力戰遼欲挑與語儻可誘也乃使謂豨曰公有命使遼

傳之豨果下與遼語遼爲説操神武方以徳懐四方先

附者受大賞豨乃許降遼遂單身上三公山入豨家拜

妻子豨歡喜隨遼詣操操遣豨還 趙韙圍劉璋於成

都東州人恐見誅滅相與力戰韙遂敗退追至江州殺

之龎羲懼遣吏程祁宣㫖於其父漢昌令畿索賨兵畿

曰郡合部曲本不爲亂縱有讒諛要在盡誠若遂懐異

志不敢聞命羲更使祁説之畿曰我受牧恩當爲盡節

汝爲郡吏自宜效力不義之事有死不爲羲怒使人謂

畿曰不從太守禍將及家畿曰樂羊食子非無父子之

恩大義然也今雖羮祁以賜畿畿啜之矣羲乃厚謝於

璋璋擢畿爲江陽太守朝廷聞益州亂以五官中郎將

牛亶爲益州刺史徵璋爲卿不至張魯以鬼道教民使

病者自首其過爲之請禱實無益於治病然小人昏愚

競共事之犯灋者三原然後乃行刑不置長吏皆以祭

酒爲治民夷便樂之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其道

後遂襲取巴郡朝廷力不能征遂就寵魯爲鎮民中郎

將領漢寧太守通貢獻而已民有地中得玉印者羣下

欲尊魯爲漢寧王功曹巴西閻圃諫曰漢川之民戸出

十萬財富土沃四面險固上匡天子則爲桓文次及竇

融不失富貴今承制署置勢足斬斷不煩於王願且不

稱勿爲禍先魯從之

七年春正月曹操軍譙遂至浚儀治睢陽渠遣使以大

牢祀橋𤣥進軍官渡 袁紹自軍敗慙憤發病嘔血夏

五月薨初紹有三子譚熈尚紹後妻劉氏愛尚數稱於

紹紹欲以爲後而未顯言之乃以譚繼兄後出爲青州

刺史沮授諫曰丗稱萬人逐兎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

定故也譚長子當爲嗣而斥使居外禍其始此矣紹曰

吾欲令諸子各據一州以視其能於是以中子熙爲幽

州刺史外甥髙幹爲并州刺史逄紀審配素爲譚所疾

辛評郭圖皆附於譚而與配紀有隙及紹薨衆以譚長

欲立之配等恐譚立而評等爲害遂矯紹遺命奉尚爲

嗣譚至不得立自稱車騎將軍屯黎陽尚少與之兵而

使逢紀隨之譚求益兵審配等又議不與譚怒殺逢紀

秋九月曹操渡河攻譚譚告急於尚尚留審配守鄴自

將助譚與操相拒連戰譚尚數敗退而固守尚遣所置

河東太守郭援與髙幹匈奴南單于共攻河東發使與

闗中諸將馬騰等連兵騰等隂許之援所經城邑皆下

河東郡吏賈逵守絳援攻之急城將潰父老與援約不

害逵乃降援許之援欲使逵爲將以兵刼之逵不動左

右引逵使叩頭逵叱之曰安有國家長吏爲賊叩頭援

怒將斬之或伏其上以救之絳吏民聞將殺逵皆乗城

呼曰負約殺我賢君寧俱死耳乃囚於壺闗著土窖中

蓋以車輪逵謂守者曰此間無健兒邪而使義士死此

中乎有祝公道者適聞其言乃夜往盜引出逵折械遣

去不語其姓名曹操使司𨽻校尉鍾繇圍南單于於平

陽未拔而援至繇使新豐令馮翊張旣説馬騰爲言利

害騰疑未決𫝊幹説騰曰古人有言順道者昌逆徳者

亡曹公奉天子誅暴亂灋明政治上下用命可謂順道

矣袁氏恃其彊大背棄王命驅胡虜以陵中國可謂逆

徳矣今將軍旣事有道不盡其力隂懐兩端欲以坐觀

成敗吾恐成敗旣定奉辭責罪將軍先爲誅首矣於是

騰懼幹因曰智者轉禍爲福今曹公與袁氏相持而髙

幹郭援合攻河東曹公雖有萬全之計不能禁河東之

不危也將軍誠能引兵討援內外擊之其勢必舉是將

軍一舉斷袁氏之臂解一方之急曹公必重徳將軍將

軍功名無與比矣騰乃遣子超將兵萬餘人與繇㑹初

諸將以郭援衆盛欲釋平陽去鍾繇曰袁氏方彊援之

來闗中隂與之通所以未悉叛者顧吾威名故耳若棄

而去示之以弱所在之民誰非宼讎縱吾欲歸其得至

乎此爲未戰先自敗也且援剛愎好勝必易吾軍若渡

汾爲營及其未濟擊之可大克也援至果徑前渡汾衆

止之不從濟水未半繇擊大破之戰罷衆人皆言援死

而不得其首援繇之甥也晚後馬超校尉南安龎徳於

鞬中出一頭繇見之而哭徳謝繇繇曰援雖我甥乃國

賊也卿何謝之有南單于遂降 劉表使劉備北侵至

葉曹操遣夏侯惇于禁等拒之備一旦燒屯去惇等追

之禆將軍鉅鹿李典曰賊無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狹

草木深不可追也惇等不聽使典留守而追之果入伏

裏兵大敗典往救之備乃退 曹操下書責孫權任子

權召羣僚㑹議張昭秦松等猶豫不決權引周瑜詣吳

夫人前定議瑜曰昔楚國初封不滿百里之地繼嗣賢

能廣土開境遂據荊揚至於南海𫝊業延祚九百餘年

今將軍承父兄餘資兼六郡之衆兵精糧多將士用命

鑄山爲銅煮海爲鹽境內富饒人不思亂有何偪迫而

欲送質質一入不得不與曹氏相首尾與相首尾則命

召不得不往如此便見制於人也極不過一侯印僕從

十餘人車數乗馬數匹豈與南面稱孤同哉不如勿遣

徐觀其變若曹氏能率義以正天下將軍事之未晚若

圖爲暴亂彼自亡之不暇焉能害人吳夫人曰公瑾議

是也公瑾與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視之如子也汝其

兄事之遂不送質

八月春二月曹操攻黎陽與袁譚袁尚戰於城下譚尚

敗走還鄴夏四月操追至鄴收其麥諸將欲乗勝遂攻

之郭嘉曰袁紹愛此二子莫適立也今權力相侔各有

黨與急之則相保緩之則爭心生不如南向荊州以待

其變變成而後擊之可一舉定也操曰善五月操還許

留其將賈信屯黎陽譚謂尚曰我鎧甲不精故前爲曹

操所敗今操軍退人懐歸志及其未濟出兵掩之可令

大潰此策不可失也尚疑之旣不益兵又不易甲譚大

怒郭圖辛評因謂譚曰使先公出將軍爲兄後者皆審

配之謀也譚遂引兵攻尚戰於門外譚敗引兵還南皮

別駕北海王脩率吏民自青州徃救譚譚欲更還攻尚

脩曰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將鬭而斷其右手曰我必

勝其可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天下其誰親之彼讒人離

閒骨肉以求一朝之利願塞耳勿聽也若斬佞臣數人

復相親睦以御四方可橫行於天下譚不從譚將劉詢

起兵漯隂以叛譚諸城皆應之譚歎曰今舉州皆叛豈

孤之不徳邪王脩曰東萊太守管統雖在海表此人不

反必來後十餘日統果棄其妻子來赴譚妻子爲賊所

殺譚更以統爲樂安太守 秋八月操擊劉表軍於西

平 袁尚自將攻袁譚大破之譚犇平原嬰城固守尚

圍之急譚遣辛評弟毗詣曹操請救劉表以書諫譚曰

君子違難不適讐國交絶不出惡聲況忘先人之讐棄

親戚之好而爲萬丗之戒遺同盟之恥哉若冀州有不

弟之傲仁君當降志辱身以濟事爲務事定之後使天

下平其曲直不亦爲髙義邪又與尚書曰金木水火以

剛柔相濟然後克得其和能爲民用今青州天性峭急

迷於曲直仁君度數𢎞廣綽然有餘當以大包小以優

容劣先除曹操以卒先公之恨事定之後乃議曲直之

計不亦善乎若迷而不反則胡夷將有譏誚之言況我

同盟復能勠力爲君之役哉此韓盧東郭自困於前而

遺田父之獲者也譚尚皆不從辛毗至西平見曹操致

譚意羣下多以爲劉表彊宜先平之譚尚不足憂也荀

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閒其無四方之

志可知矣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紹以寬厚得

衆心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業則天下之難未息也今

兄弟遘惡其勢不兩全若有所並則力專力專則難圖

也及其亂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時不可失也操從之後

數日操更欲先平荊州使譚尚自相敝辛毗望操色知

有變以語郭嘉嘉白操操謂毗曰譚必可信尚必可克

不毗對曰明公無問信與詐也直當論其勢耳袁氏本

兄弟相伐非謂他人能閒其閒乃謂天下可定於己也

今一旦求救於明公此可知也顯甫見顯思困而不能

取此力竭也兵革敗於外謀臣誅於內兄弟讒鬩國分

爲二連年戰伐介冑生蟣蝨加以旱蝗饑饉並臻天災

應於上人事困於下民無愚智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

亡尚之時也今往攻鄴尚不還救即不能自守還救即

譚踵其後以明公之威應困窮之敵擊疲敝之寇無異

迅風之振秋葉矣天以尚與明公明公不取而伐荊州

荊州豐樂國未有釁仲虺有言取亂侮亡方今二袁不

務逺略而內相圖可謂亂矣居者無食行者無糧可謂

亡矣朝不謀夕民命靡繼而不綏之欲待他年他年或

登又自知亡而改脩厥徳失所以用兵之要矣今因其

請救而撫之利莫大焉且四方之寇莫大於河北河北

平則六軍盛而天下震矣操曰善乃許譚平冬十月操

至黎陽尚聞操渡河乃釋平原還鄴尚將呂曠髙翔畔

歸曹操譚復隂刻將軍印以假曠翔操知譚詐乃爲子

整娉譚女以安之而引軍還 孫權西伐黃祖破其舟

軍惟城未克而山寇復動權還過豫章使征虜中郎將

呂範平鄱陽㑹稽盪寇中郎將程普討樂安建昌都尉

太史慈領海昏以別部司馬黃蓋韓當周泰呂䝉等守

劇縣令長討山越悉平之建安漢興南平民作亂聚衆

各萬餘人權使南部都尉㑹稽賀齊進討皆平之復立

縣邑料出兵萬人拜齊平東校尉

九年春正月曹操濟河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二月

袁尚復攻袁譚於平原留其將審配蘇由守鄴曹操進

軍至洹水蘇由欲爲內應謀𣳘出犇操操進至鄴爲土

山地道以攻之尚武安長尹楷屯毛城以通上黨糧道

夏四月操留曹洪攻鄴自將擊楷破之而還又擊尚將

沮鵠於邯鄲拔之易陽令韓範涉長梁岐皆舉縣降徐

晃言於操曰二袁未破諸城未下者傾耳而聴宜旌賞

二縣以示諸城操從之範岐皆賜爵闗內侯黑山賊帥

張燕遣使求助操拜平北將軍五月操毀土山地道鑿

壍圍城周回四十里初令淺示若可越配望見笑之不

出爭利操一夜濬之廣深二丈引漳水以灌之城中餓

死者過半秋七月尚將兵萬餘人還救鄴未到欲令審

配知外動止先使主簿鉅鹿李孚入城孚斫問事杖繫

著馬邊自著平上幘將三𮪍投暮詣鄴下自稱都督歷

北圍循表而東步步呵責守圍將士隨輕重行其罰遂

歷操營前至南圍當章門復責怒守圍者收縛之因開

其圍馳到城下呼城上人城上人以繩引孚得入配等

見孚悲喜鼓譟稱萬歳守圍者以狀聞操笑曰此非徒

得入也方且復出孚知外圍益急不可復冒乃請配悉

出城中老弱以省榖夜簡別數千人皆使持白幡從三

門並出降孚復將三騎作降人服隨輩夜出突圍得去

尚兵旣至諸將皆以爲此歸師人自爲戰不如避之操

曰尚從大道來當避之若循西山來者此成禽耳尚果

循西山來東至陽平亭去鄴十七里臨滏水爲營夜舉

火以示城中城中亦舉火相應配出兵城北欲與尚對

決圍操逆擊之敗還尚亦破走依曲漳爲營操遂圍之

未合尚懼遣使求降操不聴圍之益急尚夜遁保祁山

操復進圍之尚將馬延張顗等臨陳降衆大潰尚犇中

山盡收其輜重得尚印綬節鉞及衣物以示城中城中

崩沮審配令士卒曰堅守死戰操軍疲矣幽州方至何

憂無主操出行圍配伏弩射之幾中配兄子榮爲東門

校尉八月戊寅榮夜開門內操兵配拒戰城中操兵生

獲之辛評家繫鄴獄辛毗馳往欲解之已悉爲配所殺

操兵縛配詣帳下毗逆以馬鞭擊其頭罵之曰奴汝今

日真死矣配顧曰狗輩正由汝曹破我冀州恨不得殺

汝也且汝今日能殺生我邪有頃操引見謂配曰曩日

孤之行圍何弩之多也配曰猶恨其少操曰卿忠於袁

氏亦自不得不爾意欲活之配意氣壯烈終無橈辭而

辛毗等號哭不已遂斬之冀州人張子謙先降素與配

不善笑謂配曰正南卿竟何如我配厲聲曰汝爲降虜

審配爲忠臣雖死豈羨汝生邪臨行刑叱持兵者令北

向曰我君在北也操乃臨祀紹墓哭之流涕慰勞紹妻

還其家人寳物賜雜繒絮稟食之初袁紹與操共起兵

紹問操曰若事不輯則方面何所可據操曰足下意以

爲何如紹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衆南向以

爭天下庶可以濟乎操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

無所不可九月詔以操領冀州牧操讓還兗州初袁尚

遣從事安平牽招至上黨督軍糧未還尚走中山招説

髙幹以并州迎尚併力觀變幹不從招乃東詣曹操操

復以爲冀州從事又辟崔琰爲別駕操謂琰曰昨案戸

籍可得三十萬衆故爲大州也琰對曰今九州幅裂二

袁兄弟親尋干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未聞王師存問

風俗救其塗炭而校計甲兵唯此爲先斯豈鄙州士女

所望於明公哉操改容謝之許攸恃功驕嫚嘗於衆坐

呼操小字曰某甲卿非我不得冀州也操笑曰汝言是

也然內不樂後竟殺之 冬十月有星孛於東井 髙

幹以并州降操復以幹爲并州刺史 曹操之圍鄴也

袁譚復背之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間攻袁尚於中山

尚敗走故安從袁熙譚悉收其衆還屯龍湊操與譚書責

以負約與之絶婚女還然後進討十二月操軍其門譚

拔平原走保南皮臨清河而屯操入平原略定諸縣

曹操表公孫度爲武威將軍封永寧鄉侯度曰我王遼

東何永寕也藏印綬於武庫是歳度卒子康嗣位以永

寧鄉侯封其弟恭操以牽招嘗爲袁氏領烏桓遣詣栁

城撫慰烏桓值峭王嚴五千騎欲助袁譚又公孫康遣使

韓忠假峭王單于卭綬峭王大會羣長忠亦在坐峭王

問招昔袁公言受天子之命假我爲單于今曹公復言

當更白天子假我真單于遼東復持印綬來如此誰當

爲正招答曰昔袁公承製得有所拜假中閒違錯天子

命曹公代之言當白天子更假眞單于是也遼東下郡

何得擅稱拜假也忠曰我遼東在滄海之東擁兵百餘

萬又有扶餘濊貊之用當今之埶彊者爲右曹操何得

獨爲是也招呵忠曰曹公允恭明哲翼戴天子伐叛柔

服寧靜四海汝君臣頑嚚今恃險逺背違王命欲擅拜

假侮弄神器方當屠戮何敢慢易咎毀大人便捉忠頭

頓築拔刀欲斬之峭王驚怖徒跣抱招以救請忠左右

失色招乃還坐爲峭王等説成敗之效禍福所歸皆下

席跪伏敬受敕教便辭遼東之使罷所嚴騎 丹陽大

都督媯覽郡丞戴員殺太守孫翊將軍孫河屯京城馳

赴宛陵覽員復殺之遣人迎揚州刺史劉馥令住歷陽

以丹陽應之覽入居軍府中欲逼取翊妻徐氏徐氏紿

之曰乞須晦日設祭除服然後聴命覽許之徐氏潛使

所親語翊親近舊將孫髙傅嬰等與共圖覽髙嬰涕泣

許諾宻呼翊時侍養者二十餘人與盟誓合謀到晦日

設祭徐氏哭泣盡哀畢乃除服薰香沐浴言笑懽悅大

小悽愴怪其如此覽宻覘無復疑意徐氏呼髙嬰置戶

內使人召覽入徐氏出戶拜覽適得一拜徐大呼二君

可起髙嬰俱出共殺覽餘人即就外殺員徐氏乃還縗

絰奉覽員首以祭翊墓舉軍震駭孫權聞亂從椒丘還

至丹陽悉族誅覽員餘黨擢髙嬰爲牙門其餘賞賜有

差河子韶年十七收河餘衆屯京城權引軍歸吳夜至

京城下營試攻驚之兵皆乗城傳檄僃警讙聲動地頗

射外人權使曉喻乃止明日見韶拜承烈校尉統河

部曲

十年春正月曹操攻南皮袁譚出戰士卒多死操欲緩

之議郎曹純曰今縣師深入難以持久若進不能克退

必喪威乃自執桴皷以率攻者遂克之譚出走追斬之

李孚自稱冀州主簿求見操曰今城中彊弱相陵人心

擾亂以爲宜令新降爲內所識信者宣傳明教操即使

孚往入城告諭吏民使各安故業不得相侵城中乃安

操於是斬郭圖等及其妻子袁譚使王脩運糧於樂安

聞譚急將所領兵往赴之至髙宻聞譚死下馬號哭曰

無君焉歸遂詣曹操乞收𦵏譚屍操許之復使脩還樂

安督軍糧譚所部諸城皆服唯樂安太守管統不下操

命脩取統首脩以統亡國忠臣解其縛使詣操操悅而

赦之辟脩爲司空掾郭嘉説操多辟青冀幽并名士以

爲掾屬使人心歸附操從之官渡之戰袁紹使陳琳爲

檄書數操罪惡連及家丗極其醜詆及袁氏敗琳歸操

操曰卿昔爲本初移書但可罪狀孤身何乃上及父祖

邪琳謝罪操釋之使與陳留阮瑀俱管記室先是漁陽

王松據涿郡郡人劉放説松以地歸操操辟放參司空

軍事袁熙爲其將焦觸張南所攻與尚俱犇遼西烏桓

觸自號幽州刺史驅率諸郡太守令長背袁向曹陳兵

數萬殺白馬而盟令曰敢違者斬衆莫敢仰視各以次

歃別駕代郡韓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

不能救勇不能死於義闕矣若乃北面曹氏所不能爲

也一坐爲珩失色觸曰夫舉大事當立大義事之濟否

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厲事君乃捨之觸等遂降曹操

皆封爲列侯 夏四月黑山賊帥張燕率其衆十餘萬

降封安國亭侯 故安趙犢霍奴等殺幽州刺史及涿

郡太守三郡烏桓攻鮮于輔於獷平秋八月操討犢等

斬之乃渡潞水救獷平烏桓走出塞 冬十月髙幹聞

操討烏桓復以并州叛執上黨太守舉兵守壺闗口操

遣其將樂進李典擊之河內張晟衆萬餘人寇崤澠閒

𢎞農張琰起兵以應之河東太守王邑被徵郡掾衛固

及中郎將范先等詣司𨽻校尉鍾繇請留之繇不許固

等外以請邑爲名而內實與髙幹通謀曹操謂荀彧曰

闗西諸將外服內貳張晟寇亂殽澠南通劉表固等因

之將爲深害當今河東天下之要地也君爲我舉賢才

以鎮之彧曰西平太守京兆杜畿勇足以當難智足以

應變操乃以畿爲河東太守鍾繇促王邑交符邑佩印綬

徑從河北諸許自歸衛固等使兵數千人絶陜津杜畿

至數月不得渡操遣夏侯惇討固等未至畿曰河東有

三萬戶非皆欲爲亂也今兵迫之急欲爲善者無主必

懼而聽於固固等埶專必以死戰討之不勝爲難未已

討之而勝是殘一郡之民也且固等未顯絶王命外以

請故君爲名必不害新君吾單車直往出其不意固爲

人多計而無斷必偽受吾吾得居郡一月以計縻之足

矣遂詭道從郖津度范先欲殺畿以威衆且觀畿去就

於門下斬殺主簿以下三十餘人畿舉動自若於是固

曰殺之無損徒有惡名且制之在我遂奉之畿謂固先

曰衛范河東之望也吾仰成而已然君臣有定義成敗

同之大事當共平議以固爲都督行丞事領功曹將校

吏兵三千餘人皆范先督之固等喜雖陽事畿不以爲

意固欲大發兵畿患之説固曰今大發兵衆情必擾不

如徐以貲募兵固以爲然從之得兵甚少畿又喻固等

曰人情顧家諸將掾史可分遣休息急緩召之不難固

等惡逆衆心又從之於是善人在外隂爲已援惡人分

散各還其家㑹白騎攻東垣髙幹入濩澤畿知諸縣附

已乃出單將數十騎赴堅壁而守之吏民多舉城助畿

者比數十日得四千餘人固等與髙幹張晟共攻畿不

下略諸縣無所得曹操使議郎張旣西徵闗中諸將馬

騰等皆引兵㑹擊晟等破之斬固琰等首其餘黨與皆

赦之於是杜畿治河東務崇寬惠民有辭訟畿爲陳義

理遣歸諦思之父老皆自相責怒不敢訟勸耕桑課畜

牧百姓家家豐實然後興學校舉孝弟修戎事講武備

河東遂安畿在河東十六年常爲天下最 祕書監侍

中荀悅作申鑒五篇奏之悅爽之兄子也時政在曹氏

天子恭己悅志在獻替而謀無所用故作是書其大畧

曰爲政之術先屏四患乃崇五政偽亂俗私壊灋放越

軌奢敗制四者不除則政末由行矣是謂四患興農桑

以養其生審好惡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備

以秉其威明賞罰以統其灋是謂五政人不畏死不可

懼以罪人不樂生不可勸以善故在上者先豐民財以

定其志是謂養生善惡要乎功罪毀譽効於凖驗聽言

責事舉名察實無或詐偽以蕩衆心故俗無姦怪民無

淫風是謂正俗榮辱者賞罰之精華也故禮教榮辱以

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撲以加小人化其形也若教

化之廢推中人而墜於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中人而

納於君子之塗是謂章化在上者必有武備以戒不虞

安居則寄之內政有事則用之軍旅是謂秉威賞罰政

之柄也人主不妄賞非愛其財也賞妄行則善不勸矣

不妄罰非矜其人也罰妄行則惡不懲矣賞不勸謂之

止善罰不懲謂之縱惡在上者能不止下爲善不縱下

爲惡則國灋立矣是謂統灋四患旣蠲五政又立行之

以誠守之以固簡而不怠踈而不失垂拱揖讓而海內

平矣




資治通鑑巻第六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