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五
資治通鑑 卷第十五 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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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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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七〈起玄黓涒灘盡柔兆𨵦茂凡十五年〉
太宗孝文皇帝下
前十一年冬十一月上行幸代春正月自代還夏六月
梁懷王揖薨無子賈誼復上䟽曰陛下即不定製如今
之埶不過一傳再傳諸矦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
強漢灋不得行矣陛下所以爲蕃扞及皇太子之所恃
者唯淮陽代二國耳代北邊匈奴與強敵爲鄰能自完
則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諸矦廑如黒子之著面適足以
餌大國而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
子適足以爲餌豈可謂不哉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
益淮陽而爲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與東郡
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於新郪以北
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楗之江則大諸矦之有異心者
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吳楚陛下
髙枕終無山東之憂矣此二丗之利也當今恬然適遇
諸矦之皆少數𡻕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
勞力以除六國之旤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髙拱
以成六國之旤難以言智苟身無事畜亂宿旤孰視而
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將使不寜不可謂仁帝
於是從誼計徙淮陽王武爲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髙陽
得大縣四十餘城後𡻕餘賈誼亦死死時年三十三矣
徙城陽王喜爲淮南王 匈奴寇狄道時匈奴數爲
邊患太子家令潁川鼂錯上言兵事曰兵灋曰有必勝
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
不可不擇也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
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兵灋歩兵車𮪍弓弩長
㦸矛鋋劒楯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當一
士不選練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動靜不集趨利弗及避
難不畢前擊後解與金皷之指相失此不習勒卒之過
也百不當十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密與𥘵裼同
弩不可以及逺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無矢同中不能
入與無鏃同此將不省兵之禍也五不當一故兵灋曰
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將予敵也將
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予敵也四者
兵之至要也臣又聞小大異形彊弱異埶險易異僃夫
卑身以事彊小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以
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蓺與中國異
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仄且馳
且射中國之𮪍弗與也風雨罷勞飢渴不困中國之人
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𮪍則
匈奴之衆易撓亂也勁弩長㦸射䟽及逺則匈奴之弓
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遊弩往來什伍俱前則
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則匈奴之革
笥木薦弗能支也下馬地𨷖劒㦸相接去就相薄則匈
奴之足弗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以此觀之匈奴之
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陛下又興數十萬之衆以誅數
萬之匈奴衆寡之計以一擊十之術也雖然兵㓙器戰
危事也故以大爲小以彊爲弱在俛仰之間耳夫以人
之死爭勝跌而不振則悔之無及也帝王之道出於萬
全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衆數千飲食長
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邊郡之
良𮪍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約
將之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制
之兩軍相爲表裏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衆此萬全之
術也帝嘉之賜錯書寵荅焉錯又上言曰臣聞秦起兵
而攻胡粵者非以衞邊地而救民死也貪戾而欲廣大
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亂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埶戰則爲
人禽屯則卒積死夫胡貉之人其性耐寒楊粵之人其
性耐暑秦之戍卒不耐其水土戍者死於邊輸者僨於
道秦民見行如往棄市因以讁發之名曰讁戍先發吏
有讁及贅壻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又後以大父母父
母嘗有市籍者後入閭取其左發之不順行者憤怨有
萬死之害而亡銖兩之報死事之後不得一筭之復天
下明知禍烈及巳也陳勝行戍至於大澤爲天下先倡
天下從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胡人衣
食之業不著於地其埶易以擾亂邊境往來轉徙時至
時去此胡人之生業而中國之所以離畮也今胡人
數轉牧行獵於塞下以𠊱僃塞之卒卒少則入陛下不
救則邊民絶望而有降敵之心救之少發則不足多發
逺縣𦆵至則胡又巳去聚而不罷爲費甚大罷之則胡
復入如此連年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憂邊
境遣將吏發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今逺方之卒守塞
一𡻕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選常居者家室田作且
以僃之以便爲之髙城深塹要害之處通川之道調立
城邑毋下千家先爲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復
其家予冬夏衣稟食能自給而止塞下之民祿利不厚
不可使乆居危難之地胡人入驅而能止其所驅者以
其半予之縣官爲贖其民如是則邑里相救助赴胡不
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親戚而利其財也此與東方之
戍卒不習地埶而心畏胡者功相萬也以陛下之時徙
民實邊使逺方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無係
虜之患利施後丗名稱聖明其與秦之行怨民相去逺
矣上從其言募民徙塞下錯復言陛下幸募民徙以實
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輸將之費益寡甚大惠也下吏
誠能稱厚惠奉明灋存䘏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壯士和
輯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鄉則貧民
相慕而勸往矣臣聞古之徙民者相其隂陽之和嘗其
水泉之味然後營邑立城製里割宅先爲築室家置器
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輕去故鄕而勸
之新邑也爲置醫巫以救疾病以脩祭祀男女有昬生
死相䘏墳墓相從種樹畜長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樂
其處而有長居之心也臣又聞古之制邊縣以僃敵也
使五家爲伍伍有長十長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連連
有假五百十連一邑邑有假候皆擇其邑之賢材有護
習地形知民心者居則習民於射灋出則教民於應敵
故卒伍成於內則軍政定於外服習以成勿令遷徙幼
則同遊長則共事夜戰聲相知則足以相救晝戰目相
見則足以相識驩愛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勸以厚賞
威以重罰則前死不還踵矣所徙之民非壯有材者但
費衣糧不可用也雖有材力不得良吏猶亡功也陛下
絶匈奴不與和親臣竊意其冬來南也壹大治則終身
創矣欲立威者始於折膠來而不能困使得氣去後未
易服也錯爲人陗直刻深以其辯得幸太子太子家號
曰智囊
十二年冬十二月河決酸棗東潰金隄東郡大興卒塞
之 春三月除𨵿無用傳 鼂錯言於上曰聖王在上
而民不凍飢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爲開其資
財之道也故堯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國亡捐󠄂
瘠者以畜積多而僃先具也今海內爲一土地人民之
衆不減湯禹加以無天災數年之水旱而畜積未及者
何也地有遺利民有餘力生穀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
未盡出遊食之民未盡歸農也夫寒之於衣不待輕暖
飢之於食不待甘㫖飢寒至身不顧廉恥人情一日不
再食則飢終𡻕不製衣則寒夫腹飢不得食膚寒不得
衣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
然也故務民於農桑薄賦歛廣畜積以實倉廩僃水旱
故民可得而有也民者在上所以牧之民之趨利如水
走下四方無擇也夫珠玉金銀飢不可食寒不可衣然
而衆貴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爲物輕微易藏在於把
握可以周海內而無飢寒之患此令臣輕背其主而民
易去其鄕盜賊有所勸亡逃者得輕資也粟米布帛生
於地長於時聚於力非可一日成也數石之重中人弗
勝不爲姦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飢寒至是故明君貴五
榖而賤金玉今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
能耕者不過百畮百畮之收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穫
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給繇役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
暑𤍠秋不得避隂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亡日休
息又私自送往迎來弔死問疾養長幼在其中勤苦
如此尚復水旱之災急政暴賦賦斂不時朝令而暮
改有者半賈而賣無者取倍稱之息於是有賣田宅鬻
子孫以償責者矣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
賣操其竒贏日游都市乗上之急所賣必倍故其男不
耕耘女不織衣必文採食必梁肉無農夫之苦有仟
伯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矦力過吏埶以利相傾千里
游敖冠蓋相朢乗堅䇿肥履𢇁曵縞此商人所以兼併
農人農人所以流亡者也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而
已矣欲民務農在於貴粟貴粟之道在於使民以粟爲
賞罰今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
人有爵農民有錢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餘
者也取於有餘以供上用則貧民之賦可損所謂損有
餘𥙷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今令民有車𮪍馬一匹者
復卒三人車𮪍者天下武僃也故爲復卒神農之教曰
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歩帶甲百萬而無粟弗能守也以
是觀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務令民入粟受爵至五
大夫以上乃復一人耳此其與𮪍馬之功相去逺矣爵
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無窮粟者民之所種生於地而
不乏夫得髙爵與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
於邊以受爵免罪不過三𡻕塞下之粟必多矣帝從之
令民入粟邊拜爵各以多少級數爲差錯復奏言陛下
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竊恐塞卒之食
不足用大渫天下粟邊食足以支五𡻕可令入粟郡縣
矣郡縣足支一𡻕以上可時赦勿收農民租如此德澤
加於萬民民愈勤農大富樂矣上復從其言詔曰道民
之路在於務本朕親率天下農十年於今而野不加辟
𡻕一不登民有飢色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吾詔
書數下𡻕勸民種樹而功未興是吏奉吾詔不勤而勸
民不明也且吾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將何以勸焉其
賜農民今年租稅之半
十三年春二月甲寅詔曰朕親率天下農耕以供粢盛
皇后親桑以奉祭服其具禮儀 𥘉秦時祝官有祕祝
即有災祥輒移過於下夏詔曰蓋聞天道禍自怨起而
福繇德興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祕祝之官移過於下
以彰吾之不德朕甚弗取其除之 齊太倉令淳于意
有罪當刑詔獄逮繫長安其少女緹縈上書曰妾父爲
吏齊中皆稱其廉平今坐灋當刑妾傷夫死者不可復
生刑者不可復屬雖後欲改過自新其道無繇也妾願
沒入爲官婢以贖父刑罪使得自新天子憐悲其意五
月詔曰詩曰愷弟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
刑巳加焉或欲改行爲善而道無繇至朕甚憐之夫刑
至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豈
爲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
輕重不亡逃有年而免具爲令丞相張蒼御史大夫馮
敬奏請定律曰諸當髠者爲城旦舂當黥者髠鉗爲城
旦舂當劓者笞三百當斬左止者笞五百當斬右止及
殺人先自吿及吏坐受賕枉灋守縣官財物而即盜之
巳論而復有笞罪者皆棄市罪人獄巳決爲城旦舂者
各有𡻕數以免制曰可是時上旣躬修玄黙而將相皆
舊功臣少文多質懲惡亡秦之政論議務在寛厚恥言
人之過失化行天下吿訐之俗易吏安其官民樂其業
畜積𡻕増戶口寖息風流篤厚禁罔䟽闊罪疑者予民
是以刑罰大省至於斷獄四百有刑錯之風焉 六月
詔曰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今勤身從事而有租稅之
賦是爲本末者無以異也其於勸農之道未僃其除田
之租稅
十四年冬匈奴老上單于十四萬𮪍入朝那蕭𨵿殺北
地都尉卬虜人民畜産甚多遂至彭陽使竒兵入燒回
中宮𠊱𮪍至雍甘泉帝以中尉周舎郎中令張武爲將
軍發車千乗𮪍卒十萬軍長安旁以僃胡寇而拜昌矦
盧卿爲上郡將軍寗矦魏遫爲北地將軍隆慮矦周竈
爲隴西將軍屯三郡上親勞軍勒兵申教令賜吏卒自
欲征匈奴羣臣諫不聽皇太后固要上乃止於是以東
陽矦張相如爲大將軍成矦董赤內史欒布皆爲將軍
擊匈奴單于留塞內月餘乃去漢逐出塞即還不能有
所殺上輦過郎署問郎署長馮唐曰父家安在對曰臣
大父趙人父徙代上曰吾居代時吾尚食監髙祛數爲
我言趙將李齊之賢戰於鉅鹿下今吾每飯意未嘗不
在鉅鹿也父知之乎唐對曰尚不如廉頗李牧之爲將
也上摶髀曰嗟乎吾獨不得廉頗李牧爲將吾豈憂匈
奴哉唐曰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
中良乆召唐讓曰公柰何衆辱我獨無間處乎唐謝曰
鄙人不知忌諱上方以胡寇爲意乃卒復問唐曰公何
以知吾不能用廉頗李牧也唐對曰臣聞上古王者之
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內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
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於外歸而奏之此非虛言也臣
大父言李牧爲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
決於外不從中覆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
智能選車千三百乗彀𮪍萬三千百金之士十萬是以
北逐單于破東胡滅澹抔西抑彊秦南支韓魏當是之
時趙幾霸其後㑹趙王遷立用郭開䜛卒誅李牧令顔
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爲秦所禽滅今臣竊聞魏尚爲
雲中守其軍市租盡以饗士卒私養錢五日一椎牛自
饗賔客軍吏舎人是以匈奴逺避不近雲中之塞虜曽
一入尚率車𮪍擊之所殺甚衆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
中從軍安知尺籍伍符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幕府
一言不相應文吏以灋繩之其賞不行而吏奉灋必用
臣愚以爲陛下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魏尚坐上功
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
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上是日令唐持節赦魏
尚復以爲雲中守而拜唐爲車𮪍都尉 春詔廣増諸
祀壇塲珪幣且曰吾聞祠官祝釐皆歸福於朕躬不爲
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之不德而專饗獨美其福百姓
不與焉是重吾不德也其令祠官致敬無有所祈 是
𡻕河間文王辟彊薨 初丞相張蒼以爲漢得水德魯
人公孫臣以爲漢當土德其應黃龍見蒼以爲非是罷
之
十五年春黃龍見成紀帝召公孫臣拜爲博士與諸生
申明土德草改歷服色事張蒼由此自絀 夏四月上
始幸雍郊見五帝赦天下 九月詔諸矦王公卿郡守
舉賢良能直言極諫者上親䇿之太子家令鼂錯對䇿
髙第擢爲中大夫錯又上言宜削諸矦及灋令可更定
者書凡三十篇上雖不盡聽然竒其材 是𡻕齊文王
則河間哀王福皆薨無子國除 趙人新垣平以望氣
見上言長安東北有神氣成五采於是作渭陽五帝廟
十六年夏四月上郊祀五帝於渭陽五帝廟於是貴新
垣平至上大夫賜累千金而使士諸生剌六經中作
王制謀議廵狩封禪事又於長門道北立五帝壇 徙
淮南王喜復爲城陽王又分齊爲六國丙寅立齊悼惠
王子在者六人楊虛矦將閭爲齊王安都矦志爲濟北
王武成矦賢爲葘川王白石矦雄渠爲膠東王平昌矦
卬爲膠西王扐矦辟光爲濟南王淮南厲王子在者三
人阜陵矦安爲淮南王安陽矦勃爲衡山王陽周矦賜
爲廬江王 秋九月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書闕下獻
之平言上曰闕下有寶玉氣來者巳視之果有獻玉杯
者刻曰人主延壽平又言臣𠊱日再中居頃之日郤復
中於是始更以十七年爲元年令天下大酺平言曰周
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決通於泗臣望東北汾隂直有金
寳氣意周鼎其出乎兆見不迎則不至於是上使使治
廟汾隂南臨河欲祠出周鼎
後元年冬十月人有上書吿新垣平所言皆詐也下吏
治誅夷平是後上亦怠於改正服神之事而渭陽長
門五帝使祠官領以時致禮不往焉 春三月孝惠皇
後張氏薨 詔曰閒者數年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災
朕甚憂之愚而不明未逹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
行有過與乃天道有不順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
神廢不享與何以致此將百官之奉養或廢無用之事
或多與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計民未
加益以口量地其於古猶有餘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
安在無乃百姓之從事於末以害農者蕃爲酒醪以靡
榖者多六畜之食焉者衆與細大之義吾未得其中其
與丞相列矦吏二千石博士議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
意逺思無有所隱
二年夏上行幸雍棫陽宮 六月代孝王參薨 匈奴
連𡻕入邊殺略人民畜産甚多雲中遼東最甚郡萬餘
人上患之乃使使遺匈奴書單于亦使當戶報謝復與
匈奴和親 八月戊戌丞相張蒼免帝以皇后弟竇廣
國賢有行欲相之曰恐天下以吾私廣國乆念不可而
髙帝時大臣餘見無可者御史大夫梁國申屠嘉故以
材官蹶張從髙帝封𨵿內矦庚午以嘉爲丞相封故安
矦嘉爲人廉直門不受私謁是時太中大夫鄧通方愛
幸賞賜累鉅萬帝嘗燕飲通家其寵幸無比嘉嘗入朝
而通居上旁有怠慢之禮嘉奏事畢因言曰陛下幸愛
羣臣則富貴之至於朝廷之禮不可以不肅上曰君勿
言吾私之罷朝坐府中嘉爲檄召通詣丞相府不來且
斬通通恐入言上上曰汝第徃吾今使人召若通詣丞
相免冠徒跣頓首謝嘉嘉坐自如弗爲禮責曰夫朝廷
者髙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戲殿上大不敬當斬吏今行
斬之通頓首首盡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巳困通使使持
節召通而謝丞相此吾弄臣君釋之鄧通旣至爲上泣
曰丞相幾殺臣
三年春二月上行幸代 是𡻕匈奴老上單于死子軍
臣單于立
四年夏四月丙寅晦日有食之 五月赦天下 上行
幸雍
五年春正月上行幸隴西三月行幸雍秋七月行幸代
六年冬匈奴三萬𮪍入上郡三萬𮪍入雲中所殺略甚
衆烽火通於甘泉長安以中大夫令免爲車𮪍將軍屯
飛狐故楚相蘇意爲將軍屯句注將軍張武屯北地河
內太守周亞夫爲將軍次細柳宗正劉禮爲將軍次霸
上祝茲矦徐厲爲將軍次棘門以僃胡上自勞軍至霸
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𮪍送迎巳而之細柳軍軍
士吏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先
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
不聞天子之詔居無何上至又不得入於是上乃使使
持節詔將軍吾欲入營勞軍亞夫乃傳言開壁門壁門
士請車𮪍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馳於是天子乃按轡
徐行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冑之士不拜請以軍
禮見天子爲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成
禮而去旣出軍門羣臣皆驚上曰嗟乎此眞將軍矣曩
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於亞
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乆之月餘漢兵至邊匈奴亦逺
塞漢兵亦罷乃拜周亞夫爲中尉 夏四月大旱蝗令
諸矦無入貢弛山澤減諸服御損郎吏貟發倉𢈔以振
民民得賣爵
七年夏六月已亥帝崩於未央宮遺詔曰朕聞之蓋天
下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萬物之自然
奚可甚哀當今之丗咸嘉生而惡死厚葬以破業重服
以傷生吾甚不取且朕旣不德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
重服乆臨以罹寒暑之數哀人父子傷長老之志損其
飲食絶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謂天下何朕獲保宗
廟以眇眇之身託於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餘年矣頼
天之靈社稷之福方內安寜靡有兵革朕旣不敏常畏
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德惟年之乆長懼於不終今乃幸
以天年得復供養於髙廟其奚哀念之有其令天下吏
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毋禁取婦嫁女祠祀飲酒食
肉自當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跣絰帶無過三寸毋布車
及兵器毋發民哭臨宮殿中殿中當臨者皆以旦夕各
十五舉音禮畢罷非旦夕臨時禁毋得擅哭臨巳下棺
服大功十五日小功十四日纎七日釋服它不在令中
者皆以此令比類從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
川因其故毋有所改歸夫人以下至少使乙巳葬霸陵
帝即位二十三年宮室𫟍囿車𮪍服御無所增益有不
便輒弛以利民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
金中人十家之産也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臺
爲身衣弋綈所幸慎夫人衣不曵地帷帳無文繡以示
敦樸爲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爲飾
因其山不起墳吳王詐病不朝賜以几杖羣臣𡊮盎等
諫雖切常假借納用焉張武等受賂金錢覺更加賞
賜以媿其心專務以德化民是以海內安寜家給人足
後丗鮮能及之 丁未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薄氏
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九月有星孛於西方
是𡻕長沙王吳著薨無子國除初髙祖賢文王芮制誥
御史長沙王忠其令著令至孝惠髙後時封芮庶子二
人爲列矦傳國數丗絶
孝景皇帝上
元年冬十月丞相嘉等奏功莫大於髙皇帝德莫盛於
孝文皇帝髙皇帝廟宜爲帝者太祖之廟孝文皇帝廟
宜爲帝者太宗之廟天子宜丗丗獻祖宗之廟郡國諸
矦宜各爲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廟制曰可 夏四月乙
卯赦天下 遣御史大夫靑至代下與匈奴和親 五
月復收民田半租三十而稅一 初文帝除肉刑外有
輕刑之名內實殺人斬右止者又當死斬左止者笞五
百當劓者答三百率多死是𡻕下詔曰加笞重罪無異
幸而不死不可爲人其定律笞五百曰三百笞三百曰
二百 以太中大夫周仁爲郎中令張歐爲廷尉楚元
王子平陸矦禮爲宗正中大夫鼂錯爲左內史仁始爲
大子舎人以廉謹得幸張歐亦事帝於太子宮雖治刑
名家爲人長者帝由是重之用爲九卿歐爲吏未嘗言
按人專以誠長者處官官屬以爲長者亦不敢大欺
二年冬十二月有星孛於西南 令天下男子年二十
始傅 春三月甲寅立皇子德爲河閒王閼爲臨江王
餘爲淮陽王非爲汝南王彭祖爲廣川王發爲長沙王
夏四月壬午太皇太后薄氏崩 六月丞相申屠嘉
薨時內史鼂錯數請閒言事輒聽寵幸傾九卿灋令多
所更定丞相嘉自絀所言不用疾錯錯爲內史東出不
便更穿一門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廟堧垣也嘉聞錯穿
宗廟垣爲奏請誅錯客有語錯錯恐夜入宮上謁自歸
上至朝嘉請誅內史錯上曰錯所穿非眞廟垣乃外堧
垣故冗官居其中且又我使爲之錯無罪丞相嘉謝罷
朝嘉謂長史曰吾悔不先斬錯乃請之爲錯所賣至舍
因歐血而死錯以此愈貴 秋與匈奴和親 八月丁
未以御史大夫開封矦陶靑爲丞相丁巳以內史鼂錯
爲御史大夫 彗星出東北 秋衡山雨雹大者五寸
深者二尺 滎惑逆行守北辰月出北辰閒𡻕星逆行
天廷中 梁孝王以竇太后少子故有寵王四十餘城
居天下膏地賞賜不可勝道府庫金錢且百巨萬珠
玊寶器多於京師築東𫟍方三百餘里廣睢陽城七十
里大治宮室爲道自宮連屬於平臺三十餘里招延
四方豪俊之士如吳人枚乗嚴忌齊人羊勝公孫詭鄒
陽蜀人司馬相如之屬皆從之遊每入朝上使使持節
以乗輿駟馬迎梁王於𨵿下旣至寵幸無比入則侍上
同輦出則同車射獵上林中因上䟽請留且半𡻕梁侍
中郎謁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門與漢宦官無異
資治通鑑卷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