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卷03上
通鑑紀事本末 卷三上 |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上
宋 袁樞 撰
漢通西南夷
漢武帝元光五年 初王恢之討東越也使番陽令唐䝉風曉南越南越食䝉以蜀枸醤䝉問所從來曰道西北牂柯江牂柯江廣數里出番禺城下䝉歸至長安問蜀賈人賈人曰獨蜀出枸醤多持竊出市夜郎夜郎者臨牂柯江江廣百餘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桐師然亦不能臣使也䝉乃上書説上曰南越王黃屋左纛地東西萬餘里名為外臣實一州主也今以長沙豫章徃水道多絶難行竊聞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餘萬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竒也誠以漢之彊巴蜀之饒通夜郎道為置吏甚易上許之乃拜䝉為中郎將將千人食重萬餘人從巴蜀筰關入遂見夜郎侯多同䝉厚賜喻以威徳約為置吏使其子為令夜郎旁小邑皆貪漢繒帛以為漢道險終不能有也乃且聼䝉約還報上以為犍為郡發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作者數萬人士卒多物故有逃亡者用軍興法誅其渠率巴蜀民大驚恐上聞之使司馬相如責唐䝉等因諭告巴蜀民以非上意相如還報是時邛筰之君長聞南夷與漢通得賞賜多多欲願為內臣妾請吏比南夷天子問相如相如曰邛筰冉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時嘗通為郡縣至漢興而罷今誠復通為置郡縣愈於南夷天子以為然乃拜相如為中郎將建節徃使及副使王然於等乗傳因巴蜀吏幣物以賂西夷邛筰冉駹斯榆之君皆請為內臣除邊關關益斥西至沫若水南至牂柯為徼通零關道橋孫水以通邛都為置一都尉十餘縣屬蜀天子大説 是時巴蜀四郡鑿山通西南夷道千餘里戍轉相餉數嵗道不通士罷餓離暑濕死者甚衆西南夷又數反發兵興擊費以鉅萬計而而無功上患之詔使公孫𢎞視焉還奏事盛毀西南夷無所用上不聼
元朔三年冬以公孫𢎞為御史大夫是時方通西南夷東置蒼海北築朔方之郡公孫𢎞數諌以為罷敝中國以奉無用之地願罷之天子使朱買臣等難以置朔方之便發十策𢎞不得一𢎞乃謝曰山東鄙人不知其便若是願罷西南夷蒼海而專奉朔方上乃許之春罷蒼海郡 秋罷西夷獨置南夷夜郎兩縣一都尉稍令犍為自葆就專力城朔方
元狩元年 初張騫自月氏還為天子言身毒國去蜀不逺天子欣然令騫因蜀犍為發間使王然於等四道並出出駹出冉出徙出卭僰指求身毒國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閉氏筰南方閉嶲昆明昆明之屬無君長善㓂盜輙殺略漢使終莫得通於是漢以求身毒道始通滇國滇王當羌謂漢使者曰漢孰與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為一州主不知漢廣大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天子注意焉乃復事西南夷三年秋上將討昆明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乃作昆明池以習氷戰是時法既益嚴吏多廢免兵革數動民多買復及五大夫徴發之士益鮮於是除千夫五大夫為吏不欲者出馬以故吏弄法皆謪令伐棘上林穿昆明池
元鼎六年冬馳義侯發南夷兵欲以擊南越且蘭君恐逺行旁國虜其老弱乃與其衆反殺使者及犍為太守漢乃發巴蜀罪人嘗擊南越者八校尉遣中郎將郭昌衛廣將而撃之誅且蘭及邛君筰侯遂平南夷為牂柯郡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滅夜郎遂入朝上以為夜郎王冉駹皆振恐請臣置吏乃以邛都為越嶲郡筰都為沈黎郡冉駹為汶山郡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元封二年 初上使王然於以越破及誅南夷兵威風喻滇王入朝滇王者其衆數萬人其旁東北有勞深靡莫皆同姓相仗未肯聼勞深靡莫數侵犯使者吏卒於是上遣將軍郭昌中郎將衛廣發巴蜀兵擊㓕勞深靡莫以兵臨滇滇王舉國降請置吏入朝於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是時漢㓕兩越平西南夷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賦稅南陽漢中以徃郡各以地比給初郡吏卒奉食幣物傳車馬被具而初郡時時小反殺吏漢發南方吏卒徃誅之間嵗萬餘人費皆仰給大農大農以均輸調鹽鐡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為以訾給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賦法矣
六年漢既通西南夷開五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嵗遣使十餘軰出此初郡皆閉昆明為所殺奪幣物於是天子赦京師亡命令從軍遣㧞胡將軍郭昌將以擊之斬首數十萬後復遣使竟不得通
昭帝始元元年夏益州夷二十四邑三萬餘人皆仄遣水衡都尉呂辟胡募吏民及發犍為蜀郡犇命徃擊大破之
四年西南夷姑繒葉榆復反遣水衡都尉呂辟胡將益州兵撃之辟胡不進蠻夷遂殺益州太守乗勝與辟胡戰士戰及溺死者四千餘人冬遣大鴻臚田廣明擊之六年詔以鉤町侯毋波率其邑君長人民撃反者有功立以為鉤町王賜田廣明爵關內侯
淮南謀反
漢文帝前三年 初趙王敖獻美人於髙祖得幸有娠及貫高事發美人以坐繋河內美人母弟趙兼因辟陽侯審食其言呂后呂后妬弗肯白美人已生子恚即自殺吏奉其子詣上上悔名之曰長令呂后母之而葬其母真定後封長為淮南王淮南王蚤失母常附呂后故孝惠呂后時無患而常心怨辟陽侯以為不彊爭之於呂后使其母恨而死也及帝即位淮南王自以最親驕蹇數不奉法上常寛假之是歲入朝從上入苑囿獵與上同車常謂上大兄王有材力能扛鼎乃徃見辟陽侯自袖鐡椎椎辟陽侯令從者魏敬剄之馳走闕下肉袒謝罪帝傷其志為親故赦弗治當是時薄太后及太子諸大臣皆憚淮南王淮南王以此歸國益驕恣出入稱警蹕稱制擬於天子袁盎諌曰諸侯太驕必生患上不聼
六年淮南王長自作法令行於其國逐漢所置吏請自置相二千石帝曲意從之又擅刑殺不辜及爵人至關內侯數上書不遜順帝重自切責之乃令薄昭與書風諭之引管蔡及代頃王濟北王興居以為儆戒王不説令大夫但士伍開章等七十人與棘蒲侯柴武太子竒謀以輦車四十乗反谷口令人使閩越匈奴事覺有司治之使使召淮南王王至長安丞相張蒼典客馮敬行御史大夫事與宗正廷尉奏長罪當棄市制曰其赦長死罪廢勿王徙處蜀郡嚴道邛郵盡誅所與謀者載長以輜車令縣以次傳之袁盎諫曰上素驕淮南王弗為置嚴傳相以故至此淮南王為人剛今暴摧折之臣恐卒逢霧露病死陛下有殺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令復之淮南王果憤恚不食死縣傳至雍雍令發封以死聞上哭甚悲謂袁盎曰吾不聼公言卒亡淮南王今為奈何盎曰獨斬丞相御史以謝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考諸縣傳送淮南王不發封餽侍者皆棄市以列侯葬淮南王於雍置守冡三十戸
七年民有歌淮南王曰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帝聞而病之
八年夏封淮南厲王子安等四人為列侯賈誼知上必將復王之也上疏諫曰淮南王之悖逆無道天下孰不知其辠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子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此人少壯豈能忘其父哉白公勝所為父報仇者大父與叔父也白公為亂非欲取國代主發忿快志剡手以衝仇人之匈固為俱靡而已淮南雖小黥布嘗用之矣漢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於策不便予之衆積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即疑有剸諸荊軻起於兩柱之間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也願陛下少留計上弗聼
十一年夏六月徙城陽王喜為淮南王
十六年夏四月徙淮南王喜復為城陽王立淮南厲王子阜陵侯安為淮南王
景帝前四年 初七國反淮南王欲發兵應之其相將兵城守不聼王而為漢淮南以故得完〈事見七國之叛〉
武帝建元二年冬十月淮南王安來朝上以安屬為諸父而材高甚尊重之毎宴見談語昬暮然後罷安雅善武安侯田蚡其入朝武安侯迎之霸上與語曰上無太子王親高皇帝孫行仁義天下莫不聞宮車一日宴駕非王尚誰立者安大喜厚遺蚡金錢財物
元朔二年冬賜淮南王几杖毋朝
五年 初淮南王安好讀書屬文喜立名譽招致賔客方術之士數千人其羣臣賔客多江淮間輕薄士常以厲王遷死感激安建元六年彗星見或說王曰先呉軍時彗星出長數尺然尚流血千里今彗星竟天天下兵當大起王心以為然乃益治攻戰具積金錢郎中雷被獲罪於太子遷時有詔欲從軍者輙詣長安被即願奮撃匈奴太子惡被於王斥免之欲以禁後是嵗被亡之長安上書自明事下廷尉治蹤跡連王公卿請逮捕治王太子遷謀令人衣衛士衣持㦸居王旁漢使有非是者即刺殺之因發兵反天子使中尉宏即訊王王視中尉顔色和遂不發公卿奏安壅閼奮擊匈奴者格明詔當棄市詔削二縣既而安自傷曰吾行仁義反見削地恥之於是為反謀益甚安與衡山王賜相責望禮節間不相能衡山王聞淮南王有反謀恐為所並亦結賔客為反具以為淮南已西欲發兵定江淮之間而有之衡山王后徐來讃太子爽於王欲廢之而立其弟孝王囚太子而佩孝以王印令招致賔客賔客來者㣲知淮南衡山有逆計日夜從容勸之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陳喜作輣車鍜矢刻天子壐將相軍吏印秋衡山王當入朝過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語除前隙約束反具衡山王即上書謝病上賜書不朝
元狩元年淮南王安與賔客左呉等日夜為反謀案輿地圖部署兵所從入諸使者道長安來為妄言言上無男漢不治即喜即言漢廷治有男王怒以為妄言非也王召中郎伍被與謀反事被曰王安得此亡國之語乎臣見宮中生荊棘露霑衣也王怒繫伍被父母囚之三月復召問之被曰昔秦為無道窮奢極虐百姓思亂者十家而六七高皇帝起於行陳之中立為天子此所謂蹈瑕𠉀間因秦之亡而動者也今大王見高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獨不觀近世之呉楚乎夫呉王王四郡國富民衆計定謀成舉兵而西然破於大梁犇走而東身死祀絶者何誠逆天道而不知時也方今大王之兵衆不能十分呉楚之一天下安寜萬倍呉楚之時大王不從臣之計今見大王棄千乗之君賜絶命之書為羣臣先死於東宮也王涕泣而起王有孽子不害最長王弗愛王后太子皆不以為子兄數不害有子建材高有氣常怨望太子隂使人告太子謀殺漢中尉事下廷尉治王患之欲發復問伍被曰公以為呉興兵是邪非邪被曰非也臣聞呉王悔之甚願王無為呉王之所悔王曰呉何知反漢將一日過成臯者四十餘人今我絶成臯之口據三川之險招山東之兵舉事如此左呉趙賢朱驕如皆以為什事九成公獨以為有禍無福何也必如公言不可徼幸邪被曰必不得已被有愚計當今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可偽為丞相御史請書徙郡國豪桀高貲於朔方益發甲卒急其㑹日又偽為詔獄書逮諸侯太子幸臣如此則民怨諸侯懼即使辯士隨而説之倘可徼幸什得一乎王曰此可也雖然吾以為不至若此於是王乃作皇帝壐丞相御史大夫將軍軍吏中二千石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漢使節欲使人偽得罪而西事大將軍一日發兵即刺殺大將軍且曰漢廷大臣獨汲㸃好直諫守節死義難惑以非至如說丞相𢎞等如發蒙振落耳王欲發國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聼王乃與伍被謀先殺相二千石又欲令人衣求盜衣持羽檄從東方來呼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發兵㑹廷尉逮捕淮南太子淮南王聞之與太子謀召相二千石欲殺而發兵召相相至內史中尉皆不至王念獨殺相無益也即罷相王猶預計未決太子即自剄不殊伍被自詣吏告與淮南王謀反蹤跡如此吏因捕太子王后圍王宮盡求捕王所與謀反賔客在國中者索得反具以聞上下公卿治其黨與使宗正以符節治王未至十二月淮南王安自剄殺王后荼太子遷諸所與謀反者皆族天子以伍被雅辭多引漢之美欲勿誅廷尉湯曰被首為王畫反計罪不可赦乃誅被侍中莊助素與淮南王相結交私論議王厚賂遺助上薄其罪欲勿誅張湯爭以為助出入禁門腹心之臣而外與諸侯交私如此不誅後不可治助竟棄市衡山王上書請廢太子爽立其弟孝為太子爽聞即遣所善白嬴之長安上書言孝作輣車鍜矢與王御者姦欲以敗孝㑹有司捕所與淮南謀反者得陳喜於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聞律先自告除其罪即先自告所與謀反者枚赫陳喜等公卿請逮捕衡山王治之王自剄死王后徐來太子爽及孝皆棄市所與謀反者皆族凡淮南衡山二獄所連引列侯二千石豪桀等死者數萬人
漢通西域
漢武帝元朔三年 初匈奴降者言月氏故居敦煌祁連間為彊國匈奴冐頃攻破之老上單于殺月氏王以其頭為飲器餘衆遁逃逺去怨匈奴無與共擊之上募能通使月氏者漢中張騫以郎應募出隴西徑匈奴中單于得之留騫十餘歲騫得間亡鄉月氏西走數十日至大宛大宛聞漢之饒財欲通不得見騫喜為發導譯抵康居傳致大月氏大月氏太子為王既擊大夏分其城而居之地肥饒少㓂殊無報怨之心騫為太中大夫甘父為奉使君騫初行時百餘人去十三歲唯二人得還
元狩元年 初張騫自月氏還具為天子言西域諸國風俗大宛在漢正西可萬里其俗土著耕田多善馬馬汗血有城郭室屋如中國其東北則烏孫東則於窴於窴之西則水皆西流注西海其東水東流注鹽澤鹽澤潛行地下其南則河源出焉鹽澤去長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鹽澤以東至隴西長城南接羌鬲漢道焉烏孫康居奄蔡大月氏皆行國隨畜牧與匈奴同俗大夏在大宛西南與大宛同俗臣在大夏時見邛竹杖蜀布問曰安得此大夏國人曰吾賈人徃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東南可數千里其俗土著與大夏同以騫度之大夏去漢萬二千里居漢西南今身毒國又居大夏東南數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逺矣今使大夏從羌中險羌人惡之少北則為匈奴所得從蜀宜徑又無㓂天子既聞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屬皆大國多竒物土著頗與中國同業而兵弱貴漢財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屬兵彊可以賂遺設利朝也誠得而以義屬之則廣地萬里重九譯致殊俗威徳徧於四海欣然以騫言為然元鼎二年渾邪王既降漢漢兵撃逐匈奴於幕北自鹽澤以東空無匈奴西域道可通於是張騫建言烏孫王昆莫本為匈奴臣後兵稍彊不肯復朝事匈奴匈奴攻不勝而逺之今單于新困於漢而故渾邪地空無人蠻夷俗戀故地又貪漢財物今誠以此時厚幣賂烏孫招以益東居故渾邪之地與漢結昆弟其勢宜聼聼則是斷匈奴右臂也既連烏孫自其西大夏之屬皆可招來而為外臣天子以為然拜騫為中郎將將三百人馬各二匹牛羊以萬數齎金幣帛直數千巨萬多持節副使道可便遣之他旁國騫既至烏孫昆莫見騫禮節甚倨騫諭指曰烏孫能東居故地則漢遣公主為夫人結為兄弟共距匈奴匈奴不足破也烏孫自以逺漢未知其大小素服屬匈奴日久且又近之其大臣皆畏匈奴不欲移徙騫留乆之不能得其要領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闐及諸旁國烏孫發譯道送騫還使數十人馬數十匹隨騫報謝因令窺漢大小是歲騫還到拜為大行後歲餘騫所遣使通大夏之屬者皆頗與其人俱來於是西域始通於漢矣西域凡三十六國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東西六千餘里南北千餘里東則接漢玉門陽關西則限以蔥嶺河有兩源一出蔥嶺一出于闐合流東注鹽澤鹽澤去玉門陽關三百餘里自玉門陽關出西域有兩道從鄯善傍南山北循河西行至莎車為南道南道西踰蔥嶺則出大月氏安息自車師前王庭隨北山循河西行至䟽勒為北道北道西踰蔥嶺則出大宛康居奄蔡焉故皆役屬匈奴匈奴西邊日逐王置僮僕都尉使領西域常居焉耆危須尉犂間賦稅諸國取富給焉烏孫王既不肯東還漢乃於渾邪王故地置酒泉郡稍發徙民以充實之後又分置武威郡以絶匈奴與羌通之道天子得宛汗血馬愛之名曰天馬使者相望於道以求之諸使外國一軰大者數百小者百餘人人所齎操大放博望侯時其後益習而衰少焉漢率一歲中使多者十餘少者五六軰逺者八九歲近者數歲而反六年博望侯既以通西域尊貴其吏士爭上書言外國竒怪利害求使天子為其絶逺非人所樂徃聽其言予節募吏民毋問從來為具備人衆遣之以廣其道來還不能毋侵盜幣物及使失指天子為其習之輒覆按致重罪以激怒令贖復求使使端無窮而輕犯法其吏卒亦輙復盛推外國所有言大者予節言小者為副故妄言無行之徒皆爭效之其使皆貧人子私縣官齋物慾賤市以私其利外國亦厭漢使人人有言輕重度漢兵逺不能至而禁其食物以苦漢使漢使乏絶積怨至相攻擊而樓蘭車師小國當空道攻刼漢使王恢等尤甚而匈奴竒兵又時遮撃之使者爭言西域皆有城邑兵弱易擊於是天子遣浮沮將軍公孫賀將萬五千騎出九原二千餘里至浮沮井而還匈河將軍趙破奴將萬餘騎出令居數千里至匈河水而還以斥逐匈奴不使遮漢使皆不見匈奴一人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張掖敦煌郡徙民以實之
元封三年冬十二月上遣將軍趙破奴擊車師破奴與輕騎七百餘先至虜樓蘭王遂破車師因舉兵威以困烏孫大宛之屬春正月甲申封破奴為浞野侯王恢佐破奴擊樓蘭封恢為浩侯於是酒泉列亭障至玉門矣六年烏孫使者見漢廣大歸報其國其國乃益重漢匈奴聞烏孫與漢通怒欲擊之又其旁大宛月氏之屬皆事漢烏孫於是恐使使願得尚漢公主為昆弟天子與羣臣議許之烏孫以千匹馬聘漢女漢以江都王建女細君為公主徃妻烏孫贈送甚盛烏孫王昆莫以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昆莫以為左夫人公主自治宮室居歲時一再與昆莫㑹置酒飲食昆莫年老言語不通公主悲愁思歸天子聞而憐之間歲遣使者以帷帳錦繡給遺焉昆莫曰我老欲使其孫岑娶尚公主公主不聼上書言狀天子報曰從其國俗欲與烏孫共滅胡岑娶遂妻公主昆莫死岑娶代立為昆彌是時漢使西踰蔥嶺抵安息安息發使以大鳥卵及黎軒善人獻於漢及諸小國驩潛大益車師扞罙蘇䪥之屬皆隨漢使獻見天子天子大悅西國使更來更去天子毎巡狩海上悉從外國客大都多人則過之散財帛以賞賜厚具以饒給之以覽示漢富厚焉大角牴出竒戱諸怪物多聚觀者行賞賜酒池肉林令外國客徧觀名倉庫府藏之積見漢之廣大傾駭之大宛左右多蒲萄可以為酒多苜蓿天馬嗜之漢使采其實以來天子種之於離宮別觀旁極望然西域以近匈奴常畏匈奴使待之過於漢使焉
太初元年漢使入西域者言宛有善馬在貳師城匿不肯與漢使天子使壯士車令等持千金及金馬以請之宛王與其羣臣謀曰漢去我逺而鹽水中數敗出其北有胡㓂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徃徃而絶邑乏食者多漢使數百人為軰來而常乏食死者過半是安能致大軍乎無奈我何貳師馬宛寳馬也遂不肯予漢使漢使怒妄言椎金馬而去宛貴人怒曰漢使至輕我遣漢使去令其東邊郁成王遮攻殺漢使取其財物於是天子大怒諸嘗使宛姚定漢等言宛兵弱誠以漢兵不過三千人疆弩射之可盡虜矣天子嘗使浞野侯以七百騎虜樓蘭王以定漢等言為然而欲侯寵姬李氏乃拜李夫人兄廣利為貳師將軍發屬國六千騎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以往伐宛期至貳師城取善馬故號貳師將軍趙始成為軍正故浩侯王恢使導軍而李哆為校尉制軍事
二年貳師將軍之西也既過鹽水當道小國各城守不肯給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數日則去比至郁成士至者不過數千皆饑罷攻郁成郁成大破之所殺傷甚衆貳師將軍與李哆趙始成等計至郁成尚不能舉況至其王都乎引兵而還至燉煌士不過什一二使使上書言道逺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戰而患饑人少不足以拔宛願且罷兵益發而復徃天子聞之太怒使使遮玉門曰軍有敢入者輙斬之貳師恐因留燉煌三年公卿議者皆願罷宛軍專力攻匈奴天子業出兵誅宛宛小國而不能下則大夏之屬漸輕漢而宛善馬絶不來烏孫輪臺易苦漢使為外國笑乃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鄧光等赦囚徒發惡少年及邉騎歲餘而出燉煌者六萬人負私從者不與牛十萬馬三萬匹驢橐駝以萬數齎糧兵弩甚設天下騷動轉相奉伐宛五十餘校尉宛城中無井汲城外流水於是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宂其城益發戍甲卒十八萬酒泉張掖北置居延休屠屯兵以衛酒泉而發天下吏有罪者亡命者及贅壻賈人故有市籍父母大父母有市籍者凡七科適為兵及載糒給貳師轉車人徒相連屬而拜習馬者二人為執驅馬校尉備破宛擇取其善馬雲於是貳師後復行兵多所至小國莫不迎出食給軍至輪臺輪臺不下攻數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兵到者三萬宛兵迎擊漢兵漢兵射敗之宛兵走入保其城貳師欲攻郁成城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詐乃先至宛決其水原移之則宛固己憂困圍其城攻之四十餘日宛貴人謀曰王母寡匿善馬殺漢使今殺王而出善馬漢兵宜解即不解乃力戰而死未晚也宛貴人皆以為然共殺王其外城壊虜宛貴人勇將煎靡宛大恐走入城中持王母寡頭遣人使貳師約曰漢無攻我我盡出善馬恣所取而給漢軍食即不聼我我盡殺善馬康居之救又且至至我居內康居居外與漢軍戰熟計之何從是時康居候視漢兵尚盛不敢進貳師聞宛城中新得漢人知穿井而其內食尚多計以為來誅首惡者母寡母寡頭已至如此不許則堅守而康居𠉀漢兵罷來救宛破漢軍必矣乃許宛之約宛乃出其馬令漢自擇之而多出食食漢軍漢軍取其善馬數十匹中馬以下牝牡三千餘匹而立宛貴人之故時遇漢善者名昧蔡為宛王與盟而罷兵初貳師起燉煌西分為數軍從南北道校尉王申生將千餘人別至郁成郁成王擊滅之數人脫亡走貳師貳師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徃攻破郁成郁成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聞漢已破宛出郁成王與桀桀令四騎士縳守詣貳師上邽騎士趙弟恐失郁成王拔劒擊斬其首追及貳師
四年春貳師將軍來至京師貳師所過小國聞宛破皆使其子弟從入貢獻見天子因為質焉軍還入馬千餘匹後行軍非乏食戰死不甚多而將吏貪不愛卒侵牟之以此物故者衆天子為萬里而伐不録其過乃下詔封李廣利為海西侯封趙弟為新畤侯以上官桀為少府軍官吏為九卿者三人諸侯相郡守二千石百餘人千石以下千餘人奮行者官過其望以謫過行皆黜其勞士卒賜直四萬錢匈奴聞貳師征大宛欲遮之貳師兵盛不敢當即遣騎因樓蘭𠉀漢使後過者欲絶勿通時漢軍正任文將兵屯玉門關捕得生口知狀以聞上詔文便道引兵捕樓蘭王將詣闕簿責王對曰小國在大國間不兩屬無以自安願徙國入居漢地上直其言遣歸國亦因使𠉀伺匈奴匈奴自是不甚親信樓蘭自大宛破後西域震懼漢使入西域者益得職於是自燉煌西至鹽澤徃徃起亭而輪臺渠犂皆有田卒數百人置使者校尉領䕶以給使外國者後嵗餘宛貴人以為昧蔡善諛使我國遇屠乃相與殺昧蔡立母寡昆弟蟬封為宛王而遣其子入質於漢漢因使使賂賜以鎮撫之蟬封與漢約嵗獻天馬二匹
昭帝元鳯四年 初扞罙遣太子頼丹為質於龜茲貳師擊大宛還將頼丹入至京師霍光用桑𢎞羊前議以頼丹為校尉將軍田輪臺龜茲貴人姑翼謂其王曰頼丹本臣屬吾國今佩漢印綬來迫吾國而田必為害王即殺頼丹而上書謝漢樓蘭王死匈奴先聞之遣其質子安歸歸得立為王漢遣使詔新王令入朝王辭不至樓蘭國最在東垂近漢當白龍堆乏水草常主發導負水擔糧送迎漢使又數為吏卒所㓂懲艾不便與漢通後復為匈奴反間數遮殺漢使其弟尉屠耆降漢具言狀駿馬監北地傅介子使大宛詔因令責樓蘭龜茲介子至樓蘭龜茲責其王皆謝服介子從大宛還到龜茲㑹匈奴使從烏孫還在龜茲介子因率其史士共誅斬匈奴使者還奏事詔拜介子為中郎遷平樂監介子謂大將軍霍光曰樓蘭龜茲數反覆而不誅無所懲艾介子過龜茲時其王近就人易得也願徃刺之以威示諸國大將軍曰龜茲道逺且騐之於樓蘭於是白遣之介子與士卒俱齎金幣揚言以賜外國為名至樓蘭樓蘭王意不親介子介子陽引去至其西界使譯謂曰漢使者持黃金錦繡行賜諸國王不來受我去之西國矣即出金幣以示譯譯還報王王貪漢物來見使者介子與坐飲陳物示之飲酒皆醉介子謂王曰天子使我私報王王起隨介子入帳中屏語壯士二人從後刺之刃交匈立死其貴人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諭以王負漢罪天子遣我誅王當更立王弟尉屠耆在漢者漢兵方至毋敢動自令滅國矣介子遂斬王安歸首馳傳詣闕縣首北闕下乃立尉屠耆為王更名其國為鄯善為刻印章賜以宮女為夫人備車騎輜重丞相率百官送至橫門外祖而遣之王自請天子曰身在漢乆今歸單弱而前王有子在恐為所殺國中有伊循城其城肥美願漢遣一將屯田積榖令臣得依其威重於是漢遣司馬一人吏士四十人由伊循以填撫之秋七月乙巳封范明友為平陵侯傅介子為義陽侯
臣光曰王者之於戎狄叛則討之服則舍之今樓蘭王既服其罪又從而誅之後有叛者不可得而懐矣必以為有罪而討之則宜陳師鞠旅明致其罰今乃遣使者誘以金幣而殺之後有奉使諸國者復可信乎且以大漢之彊而為盜賊之謀於蠻夷不亦可羞哉論者或美介子以為竒功過矣
宣帝本始二年 初烏孫公主死漢復以楚王戊之孫解憂為公主妻岑娶岑娶胡婦子泥靡尚小岑娶且死以國與季父大祿子翁歸靡曰泥靡大以國歸之翁歸靡既立號肥王復尚楚主生三男兩女長男曰元貴靡次曰萬年次曰大樂 上遣光祿大夫常惠持節䕶烏孫兵共擊匈奴〈事見匈奴歸漢〉
三年上復遣常惠持金幣還賜烏孫貴人有功者惠因奏請龜茲國嘗殺校尉頼丹未伏誅請便道擊之帝不許大將軍霍光風惠以便宜從事惠與吏士五百人俱至烏孫還過發西國兵二萬人令副使發龜茲東國二萬人烏孫兵七千人從三靣攻龜茲兵未合先遣人責其王以前殺漢使狀王謝曰乃我先王時為貴人姑翼所誤耳我無罪惠曰即如此縛姑翼來吾置王王執姑翼詣惠惠斬之而還
元康元年 初烏孫公主少子萬年有寵於莎車王莎車王死而無子時萬年在漢莎車國人計欲自託於漢又欲得烏孫心上書請萬年為莎車王漢許之遣使者奚充國送萬年萬年初立暴惡國人不説上令羣臣舉可使西域者前將軍韓増舉上黨馮奉世以衛侯使持節送大宛諸國客至伊循城㑹故莎車王弟呼屠徴與旁國共殺其王萬年及漢使者奚充國自立為王神爵二年烏孫昆彌翁歸靡因長羅侯常惠上書願以漢外孫元貴靡為嗣得令復尚漢公主結婚重親畔絶匈奴詔下公卿議大鴻臚蕭望之以為烏孫絶域變故難保不可許上美烏孫新立大功又重絶故業乃以烏孫主解憂弟相夫為公主盛為資送而遣之使常惠送之至燉煌未出塞聞翁歸靡死烏孫貴人共從本約立岑娶子泥靡為昆彌號狂王常惠上書願留少主燉煌惠馳至烏孫責讓不立元貴靡為昆彌還迎少主事下公卿望之復以為烏孫持兩端難約結今少主以元貴靡不立而還信無負於夷狄中國之福也少主不止繇役將興天子從之徵還少主
甘露元年夏四月烏孫狂王復尚楚主解憂生一男鴟靡不與主和又暴惡失衆漢使衞司馬魏和意副𠉀任昌至烏孫公主言狂王為烏孫所患苦易誅也遂謀置酒使士拔劒擊之劍旁下狂王傷上馬馳去其子細沈瘦㑹兵圍和意昌及公主於赤谷城數月都䕶鄭吉發諸國兵救之乃解去漢遣中郎將張遵持醫藥治狂王賜金帛因収和意昌係𤨏從尉犂檻車至長安斬之初肥王翁歸靡胡婦子烏就屠狂王傷時驚與諸翎侯俱去居北山中揚言毋家匈奴兵來故衆歸之後遂襲殺狂王自立為昆彌是嵗漢遣破羌將軍辛武賢將兵萬五千人至燉煌通渠積榖欲以討之初楚主侍者馮嫽能史書習事嘗持漢節為公主使城郭諸國敬信之號曰馮夫人為烏孫右大將妻右大將與烏就屠相愛都䕶鄭吉使馮夫人說烏就屠以漢兵方出必見滅不如降烏就屠恐曰願得小號以自處帝徴馮夫人自問狀遣謁者竺次期門甘延夀為副送馮夫人馮夫人錦車持節詔烏就屠詣長羅侯赤谷城立元貴靡為大昆彌烏就屠為小昆彌皆賜印綬破羌將軍不出塞還後烏就屠不盡歸諸翎侯民衆漢復遣長羅侯惠將三校屯赤谷因為分別其人民地界大昆彌戸六萬餘小昆彌戶四萬餘然衆心皆附小昆彌
三年五月烏孫大昆彌元貴靡及鴟靡皆病死公主上書言年老土思願得歸骸骨葬漢地天子閔而迎之冬至京師待之一如公主之制後二歲卒元貴靡子星靡代為大昆彌弱馮夫人上書願使烏孫鎮撫星靡漢遣之都䕶韓宣奏烏孫大吏大祿大監皆可賜以金印紫綬以尊輔大昆彌漢許之其後叚㑹宗為都䕶乃招還亡叛安定之星靡死子雌栗靡代立
成帝建始四年西域都䕶叚㑹宗為烏孫兵所圍驛騎上書願發城郭燉煌兵以自救丞相啇大將軍鳯及百寮議數日不決鳯言陳湯多籌策習外國事可問上召湯見宣室湯擊郅支時中寒病兩臂不屈申湯入見有詔毋拜示以㑹宗奏湯對曰臣以為此必無可憂也上曰何以言之湯曰夫胡兵五而當漢兵一何者兵刃朴鈍弓弩不利今聞頗得漢巧然猶三而當一又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後敵今圍㑹宗者人衆不足以勝㑹宗唯陛下勿憂且兵輕行五十里重行三十里今㑹宗欲發城郭燉煌厯時乃至所謂報讎之兵非救急之用也上曰柰何其解可必乎度何時解湯知烏孫瓦合不能乆攻故事不過數日因對曰已解矣屈指計其日曰不出五日當有吉語聞居四日軍書到言已解
陽朔四年閏九月烏孫小昆彌烏就屠死子拊離代立為弟日貳所殺漢遣使者立拊離子安日為小昆彌日貳亡阻康居安日使貴人姑莫匿等三人詐亡從日貳刺殺之於是西域諸國上書願復得前都䕶叚㑹宗上從之城郭諸國聞之皆翕然親附
元延二年 初烏孫小昆彌安日為降民所殺諸翎侯大亂詔徴故金城大守叚㑹宗為左曹中郎將光祿大夫使安輯烏孫立安日弟末振將為小昆彌定其國而還時大昆彌雌栗靡勇健末振將恐為所並使貴人烏日領詐降刺殺雌栗靡漢欲以兵討之而未能遣中郎將叚㑹宗立公主孫伊秩靡為大昆彌乆之大昆彌翎侯難棲殺末振將安日子安犂靡代為小昆彌漢恨不自誅末振將復遣段㑹宗發戊巳校尉諸國兵即誅末振將太子番丘㑹宗恐大兵入烏孫驚番丘亡逃不可得即留所發兵墊婁地選精兵三十弩徑至昆彌所在召番丘責以末振將之罪即手劒擊殺番丘官屬以下驚恐馳歸小昆彌安犂靡勒兵數千騎圍㑹宗㑹宗為言來誅之意今圍守殺我如取漢牛一毛耳宛王郅支頭縣槀街烏孫所知也昆彌以下服曰末振將負漢誅其子可也獨不可告我令飲食之邪㑹宗曰豫告昆彌逃匿之為大罪即飲食以付我傷骨肉恩故不先告昆彌以下號泣罷去㑹宗還奏事天子賜㑹宗爵關內侯黃金百斤㑹宗以難棲殺末振將奏以為堅守都尉責大祿大監以雌栗靡見殺狀奪金印紫綬更與銅墨雲末振將弟卑爰疐本共謀殺大昆彌將衆八萬餘口北附康居謀欲借兵兼併兩昆彌漢復遣㑹宗與都䕶孫建併力以備之自烏孫分立兩昆彌漢用憂勞且無寜歲時康居復遣子侍漢貢獻都䕶郭舜上言本匈奴盛時非以兼有烏孫康居故也及其稱臣妾非以失二國也漢雖皆受其質子然三國內相輸遺交通如故亦相𠉀伺見便則發合不能相親信離不能相臣役以今言之結配烏孫竟未有益反為中國生事然烏孫既結在前今與匈奴俱稱臣義不可距而康居驕黠訖不肯拜使者都䕶吏至其國坐之烏孫諸使下王及貴人先飲食已乃飲㗖都䕶吏故為無所省以夸旁國以此度之何故遣子入侍其欲賈市為好辭之詐也匈奴百蠻大國今事漢甚備聞康居不拜且使單于有悔自卑之意宜歸其侍子絶勿復使以章漢家不通無禮之國漢為其新通重致逺人終羈縻不絶
武帝伐匈奴
漢武帝元光二年鴈門馬邑豪聶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親親信邉可誘以利致之伏兵襲擊必破之道也上召問公卿王恢曰臣聞全代之時北有彊胡之敵內連中國之兵然尚得飬老長㓜種樹以時倉廩常實匈奴不輕侵也今以陛下之威海內為一然匈奴侵盜不已者無他以不恐之故耳臣竊以為擊之使韓安國曰臣聞高皇帝嘗圍於平城七日不食及解圍反位而無忿怒之心夫聖人以天下為度者也不以己私怒傷天下之公故遣劉敬結和親至今為五世利臣竊以為勿擊便恢曰不然高帝身被堅執銳行㡬十年所以不報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今邉境數驚士卒傷死中國槥車相望此仁人之所隱也故曰擊之便安國曰不然臣聞用兵者以飽待饑正治以待其亂定舍以待其勞故接兵覆衆伐國墮城常坐而役敵國此聖人之兵也今將卷甲輕舉深入長難以為功從行則迫脅衡行則中絶疾則糧乏徐則後利不至千里人馬乏食兵法曰遺人獲也臣故曰勿擊便恢曰不然臣今言擊之者固非發而深入也將順因單于之欲誘而致之邊吾選梟騎壯士隂伏而處以為之備審遮險阻以為其戒吾勢已定或營其左或營其右或當其前或絶其後單于可擒百全必取上從恢議夏六月以御史大夫韓安國為䕶軍將軍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太僕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大行王恢為將屯將軍太中大夫李息為材官將軍將車騎材官三十餘萬匿馬邑旁谷中約單于入馬邑縱兵隂使聶壹為間亡入匈奴謂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丞以城降財物可盡得單于愛信以為然而許之聶壹乃詐斬死罪囚縣其頭馬邑城下示單于使者為信曰馬邑長吏已死可急來於是單于穿塞將十萬騎入武州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見畜布野而無人牧者怪之乃攻亭得鴈門尉史欲殺之尉史乃告單于漢兵所居單于大驚曰吾固疑之乃引兵還出曰吾得尉史天也以尉史為天王塞下傳言單于已去漢兵追至塞度弗及乃皆罷兵王恢主別從代出擊胡輜重聞單于還兵多亦不敢出上怒恢恢曰始約為入馬邑城兵與單于接而臣擊其輜重可得利今單于不至而還臣以三萬人衆不敵祗取辱固知還而斬然完陛下士三萬人於是下恢廷尉廷尉當恢逗橈當斬恢行千金丞相蚡蚡不敢言上而言於太后曰王恢首為馬邑事今不成而誅恢是為匈奴報讎也上朝太后太后以蚡言告上上曰首為馬邑事者恢故發天下兵數十萬從其言為此且縱單于不可得恢所部擊其輜重猶頗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誅恢無以謝天下於是恢聞乃自殺自是之後匈奴絶和親攻當路塞徃徃入盜於漢邊不可勝數然尚貪樂關市嗜漢財物漢亦關市不絶以中其意
六年冬匈奴入上谷殺略吏民遣車騎將軍衛青出上谷騎將軍公孫敖出代輕車將軍公孫賀出雲中驍騎將軍李廣出鴈門各萬騎擊胡關市下衛青至龍城得胡首虜七百人公孫賀無所得公孫敖為胡所敗亡七千騎李廣亦為胡所敗胡生得廣置兩馬間絡而盛臥行十餘里廣佯死暫騰而上敵人馬上奪其弓鞭馬南馳遂得脫歸漢下敖廣吏當斬贖為庶人唯青賜爵關內侯 秋匈奴數盜邊漁陽尤甚以衛尉韓安國為材官將軍屯漁陽
元朔元年秋匈奴二萬騎入漢殺遼西太守略二千餘人圍韓安國壁又入漁陽鴈門各殺略千餘人安國益東徙屯北平數月病死天子乃復召李廣拜為右北平太守匈奴號曰漢之飛將軍避之數歲不敢入右北平車騎將軍衛青將三萬騎出鴈門將軍李息出代青
斬首虜數千人 臨菑人主父偃乃上書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諌伐匈奴其辭曰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兇器也爭者末節也夫務戰勝窮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併吞戰國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諫曰不可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鳥舉難得而制也輕兵深入糧食必絶踵糧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為利也得其民不可調而守也勝必殺之非民父母也靡敝中國快心匈奴非長策也秦皇帝不聼遂使𫎇恬將兵攻胡闢地千里以河為境地固沮澤鹹鹵不生五榖然後發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師十有餘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踰河而北是豈人衆不足兵革不備哉其勢不可也又使天下蜚芻輓粟起於黃腄琅邪負海之郡轉輸北河率三十鍾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餉女子紡績不足於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飬道路死者相望葢天下始畔秦也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於邊聞匈奴聚於代谷之外而欲擊之御史成進諫曰不可夫匈奴之性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徳攻匈奴臣竊危之髙帝不聼遂北至於代谷果有平城之圍髙皇帝葢悔之甚乃使劉敬徃結和親之約然後天下忘干戈之事夫匈奴難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盜侵驅所以為業也天性固然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獸畜之不屬為人夫上不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憂百姓之所疾苦也嚴安上書曰昔秦王意廣心逸欲威海外使䝉恬將兵以北攻胡又使尉屠睢將樓船之士以攻越當是時秦禍北構於胡南掛於越宿兵於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於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而天下大畔滅世絶祀窮兵之禍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變之患也今狥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薉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龍城議者美之比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長策也書奏天子召見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皆拜為郎中二年冬匈奴入上谷漁陽殺略吏民千餘人遣衛青李息出雲中以西至隴西擊胡之樓煩白羊王於河南得胡首虜數千牛羊百餘萬走白羊樓煩王遂取河南地詔封青為長平侯青校尉蘇建張次公皆有功封建為平陵侯次公為岸頭侯主父偃言河南地肥饒外阻河䝉恬城之以逐匈奴內省轉輸戍漕廣中國滅胡之本也上下公卿議皆言不便上竟用偃計立朔方郡使蘇建興十餘萬人築朔方城復繕故秦時𫎇恬所為塞因河為固轉漕甚逺自山東咸被其勞費數十百鉅萬府庫並虛漢亦棄上谷之斗辟縣造陽地以予胡 夏募民徙朔方十萬口
三年冬匈奴軍臣單于死其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為單于攻破軍臣單于太子於單於單亡降漢 夏四月丙子封匈奴太子於單為涉安侯數月而卒 匈奴數萬騎入塞殺代郡太守恭及略千餘人 秋匈奴又入鴈門殺略千餘人
四年夏匈奴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萬騎殺略數千人五年匈奴右賢王數侵擾朔方天子令車騎將軍青將三萬騎出高闕衛尉蘇建為㳺擊將軍左內史李沮為彊弩將軍太僕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皆領屬車騎將軍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俱出右北平凡十餘萬人擊匈奴右賢王以為漢兵逺不能至飲酒醉衛青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至圍右賢王右賢王驚夜逃獨與壯騎數百馳潰圍北去得右賢禆王十餘人衆男女萬五千餘人畜數十百萬於是引兵而還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衛青為大將軍諸將皆屬焉夏四月乙未復益封青八千七百戶封青三子伉不疑登皆為列侯 秋匈奴萬騎入代殺都尉朱英略千餘人
六年春二月大將軍青出定襄擊匈奴以合騎侯公孫敖為中將軍太僕公孫賀為左將軍翕侯趙信為前將軍衛尉蘇建為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為後將軍左內史李沮為彊弩將軍咸屬大將軍斬首數千級而還休士馬於定襄雲中鴈門 夏四月衛青復將六將軍出定襄擊匈奴斬首虜萬餘人右將軍建前將軍信並軍三千餘騎獨逢單于兵與戰一日餘漢兵且盡信故胡小王降漢漢封信翕侯及敗匈奴誘之遂將其餘騎可八百降匈奴建盡亡其軍脫身亡自歸大將軍議郎周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禆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軍正閎長史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大敵之禽也今建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戰一日餘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而斬之是示後無反意也不當斬大將軍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間不患無威而霸說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職雖當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誅於境外而具歸天子天子自裁之於以見為人臣不敢專權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詣行在所初平陽縣吏霍仲孺給事平陽侯家與青姊衛少兒私通生霍去病去病年十八為侍中善騎射再從大將軍擊匈奴為票姚校尉與輕勇騎八百直棄大軍數百里赴利斬捕首虜過當於是天子曰票姚校尉去病斬首虜二千餘級得相國當戶斬單于大父行藉若侯産生捕季父羅姑比再冠軍封去病為冠軍侯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捕斬首虜二千餘級封賢為衆利侯是嵗失兩將軍亡翕侯軍功不多故大將軍不益封止賜千金右將軍建至天子不誅贖為庶人單于既得翕侯以為自次王用其姊妻之與謀漢信教單于益北絶募以誘罷漢兵徼極而取之無近塞單于從其計是時漢比歲發十餘萬衆擊邊斬捕首虜之士受賜黃金二十餘萬斤而漢軍士馬死者十餘萬兵甲轉漕之費不與焉於是大司農經用竭不足以奉戰士六月詔令民得買爵及贖禁錮免臧罪置賞官名曰武功爵級十七萬凡直三十餘萬金諸買武功爵至千夫者得先除為吏吏道雜而多端官職耗廢矣
元狩元年夏五月匈奴萬人入上谷殺數百人
二年三月霍去病為票騎將軍將萬騎出隴西擊匈奴歴五王國轉戰六日過焉支山千餘里殺折蘭王斬盧侯王執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獲首虜八千九百餘級收休屠王祭天金人詔益封去病二千戸夏去病復與合騎侯公孫敖將數萬騎俱出北地異道衛尉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異道廣將四千騎先行可數百里騫將萬騎在後匈奴左賢王將四萬騎圍廣廣軍士皆恐廣乃使其子敢獨與數十騎馳貫胡騎出其左右而還告廣曰胡虜易與耳軍士乃安廣為圜陳外嚮胡急擊之矢下如雨漢兵死者過半漢矢且盡廣乃令士持滿毋發而廣身自以大黃射其禆將殺數人胡虜益解㑹日暮吏士皆無人色而廣意氣自如益治軍軍中皆服其勇明日復力戰死者過半所殺亦過當㑹博望侯軍亦至匈奴軍乃解去漢軍罷弗能追罷歸漢法博望侯留遲後期當死贖為庶人廣軍功自如無賞而票騎將軍去病深入二千餘里與合騎侯失不相得票騎將軍踰居延過小月氏至祁連山得單恆酋塗王及相國都尉以衆降者二千五百人斬首虜三萬二百級獲禆小王七十餘人天子益封去病五千戸封其禆將有功者鷹擊司馬趙破奴為從票侯校尉高不識為宜冠侯校尉僕多為煇渠侯合騎侯敖坐行留不與票騎㑹當斬贖為庶人是時諸宿將所將士馬兵皆不如票騎票騎所將常選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軍亦有天幸未嘗困絶也而諸宿將常留落不偶由此票騎日以親貴比大將軍矣 匈奴入代鴈門殺略數百人秋匈奴渾邪王降是時單于怒渾邪王休屠王居西
方為漢所殺虜數萬人慾召誅之渾邪王與休屠王恐謀降漢先遣使向邊境要遮漢人令報天子是時大行李息將城河上得渾邪王使即馳傳以聞天子聞之恐其以詐降而襲邊乃令票騎將軍將兵徃迎之休屠王後悔渾邪王殺之並其衆票騎既渡河與渾邪王衆相望渾邪王禆將見漢軍而多不欲降者頗遁去票騎乃馳入得與渾邪王相見斬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獨遣渾邪王乗傳先詣行在所盡將其衆渡河降者四萬餘人號稱十萬既至長安天子所以賞賜者數十巨萬封渾邪王萬戸為漯隂侯封其禆王呼毒尼等四人皆為列侯益封票騎千七百戸渾邪之降也漢發車二萬乘以迎之縣官無錢從民貰馬民或匿馬馬不具上怒欲斬長安令右內史汲黯曰長安令無罪獨斬臣黯民乃肯出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漢漢徐以縣次傳之何至令天下騷動罷敝中國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黙然及渾邪至賈人與市者坐當死五百餘人黯請間見髙門曰夫匈奴攻當路塞絶和親中國興兵誅之死傷者不可勝計而費以巨萬百數臣愚以為陛下得胡人皆以為奴婢以賜從軍死事者家所鹵獲因予之以謝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今縱不能渾邪率數萬之衆來降虛府庫賞賜發良民侍飬譬若奉驕子愚民安知市買長安中物而文吏䋲以為闌出財物於邊關乎陛下縱不能得匈奴之資以謝天下又以㣲文殺無知者五百餘人是所謂庇其葉而傷其枝者也臣竊為陛下不取也上黙然不許曰吾乆不聞汲黯之言今又復妄發矣居頃之乃分徙降者邊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為五屬國而金城河西西並南山至鹽澤空無匈奴匈奴時有𠉀者到而希矣
三年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數萬騎殺略千餘人漢既得渾邪王地隴西北地上郡益少邊㓂詔減三郡戍卒之半以寛天下之繇
四年上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今大發士卒其勢必得所欲乃粟馬十萬令大將軍青票騎將軍去病各將五萬騎私負從馬復四萬匹步兵轉者踵軍後又數十萬人而敢力戰深入之士皆屬票騎票騎始為出定㐮當單于捕虜言單于東乃更令票騎出代郡令大將軍出定㐮郎中令李廣數自請行天子以為老弗許良乆乃許之以為前將軍太僕公孫賀為左將軍主爵都尉趙食其為右將軍平陽侯曹㐮為後將軍皆屬大將軍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既度幕人馬罷匈奴可坐收虜耳乃悉逺北其輜重以精兵待幕北大將軍青既出塞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前將軍廣並於右將軍軍出東道東道囬逺而水草少廣自請曰臣部為前將軍今大將軍乃徙令臣出東道且臣結髪而與匈奴戰今乃一得當單于臣願居前先死單于大將軍亦隂受上誡以為李廣老數竒毋令當單于恐不得所欲而公孫敖新失侯大將軍亦欲使敖與俱當單于故徙前將軍廣廣知之固自辭於大將軍大將軍不聼廣不謝而起行意甚慍怒大將軍出塞千餘里度幕見單于兵陳而待於是大將軍令武剛車自環為營而縱五千騎徃當匈奴匈奴亦縱可萬騎㑹日且入大風起砂礫擊面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于單于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彊自度戰不能如漢兵單于遂乗六騾壯騎可數百直冐漢圍西北馳去時已昏漢匈奴相紛拏殺傷大當漢軍左校捕虜言單于未昏而去漢軍發輕騎夜追之大將軍軍因隨其後匈奴兵亦散走遲明行二百餘里不得單于捕斬首虜萬九千級遂至窴顔山趙信城得匈奴積粟食軍留一日悉燒其城餘粟而歸前將軍廣與右將軍食其軍無導惑失道後大將軍不及單于戰大將軍引還過幕南乃遇二將軍大將軍使長史責問廣食其失道狀急責廣之幕府對簿廣曰諸校尉無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幕府廣謂其麾下曰廣結髪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徙廣部行囬逺而又迷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餘矣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遂引刀自剄廣為人亷得賞賜輙分其麾下飲食與士共之為二千石四十餘年家無餘財猨臂善射度不中不發將兵乏絶之處見水士卒不盡飲廣不近水士卒不盡食廣不嘗食士以此愛樂為用及死一軍皆哭百姓聞之知與不知無老壯皆為垂涕而右將軍獨下吏當死贖為庶人單于之遁走其兵徃徃與漢兵相亂而隨單于單于乆不與其大衆相得其右谷蠡王以為單于死乃自立為單于十餘日真單于復得其衆而右谷蠡王乃去其單于號票騎將軍騎兵車重與大將軍軍等而無禆將悉以李敢等為大校當禆將出代右北平二千餘里絶大幕直左方兵獲屯頭王韓王等三人將軍相國當戸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豋臨翰海鹵獲七萬四百四十三級天子以五千八百戶益封票騎將軍又封其所部右北平太守路博徳等四人為列侯從票侯破奴等二人益封校尉敢為關內侯食邑軍吏卒為官賞賜甚多而大將軍不得益封軍吏卒皆無封侯者兩軍之出塞塞閲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而復入塞者不滿三萬匹乃益置大司馬位大將軍票騎將軍皆為大司馬定令令票騎將軍秩祿與大將軍等自是之後大將軍青日退而票騎日益貴大將軍故人門下士多去事票騎輙得官爵唯任安不肯票騎將軍為人少言不泄有氣敢徃天子嘗欲教之孫呉兵法對曰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古兵法天子為治第令票騎視之對曰匈奴未滅無以家為也由此上益重愛之然少貴不省士其從軍天子為遣太官齎數十乘既還重車餘棄粱肉而士有饑者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票騎尚穿域蹋鞠事多此類大將軍為人仁喜士退譲以和柔自媚於上兩人志操如比是時漢所殺虜匈奴合八九萬而漢士卒物故亦數萬是後匈奴逺遁而幕南無王庭漢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徃徃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萬人稍蠶食匈奴以北然亦以馬少不復大出擊匈奴矣匈奴用趙信計遣使於漢好辭請和親天子下其議或言和親或言遂臣之丞相長史任敞曰匈奴新破困宜可使為外臣朝請於邊漢使任敞於單于單于大怒留之不遣是時博士狄山議以為和親便上以問張湯湯曰此愚儒無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湯乃詐忠於是上作色曰吾使生居一郡能無使虜入盜乎曰不能曰居一縣對曰不能復曰居一障間山自度辯窮且下吏曰能於是上遣山乘障至月餘匈奴斬山頭而去自是以後羣臣震慴無敢忤湯者
六年秋九月冠軍景桓侯霍去病薨天子甚悼之為冢像祁連山
元鼎三年 匈奴伊穉斜單于死子烏維單于立元封元年冬十月下詔曰南越東甌咸伏其辜西蠻北夷頗未輯睦勝將巡邊垂躬秉武節置十二部將軍親帥師焉乃行自雲陽北厯上郡西河五原出長城北豋單于臺至朔方臨北河勒兵十八萬騎旌旗徑千餘里以見武節威匈奴遣使者郭吉告單于曰南越王頭已縣於漢北闕今單于能戰天子自將待邊不能即南面而臣於漢何徒逺走亡匿於幕北寒苦無水草之地毋為也語卒而單于大怒立斬主客見者而留郭吉遷之北海上然匈奴亦讋終不敢出上乃還
四年 匈奴自衛霍度幕以來希復為㓂逺徙北方休飬士馬習射獵數使使於漢好辭甘言求請和親漢使北地人王烏等窺匈奴烏從其俗去節入穹廬單于愛之佯許甘言為遣其太子入漢為質漢使楊信於匈奴信不肯從其俗單于曰故約漢嘗遣翁主結繒絮食物有品以和親而匈奴亦不擾邊今乃欲反古令吾太子為質無㡬矣信既歸漢又使王烏徃而單于復讇以甘言欲多得漢財物紿謂王烏曰吾欲入漢見天子面相約為兄弟王烏歸報漢漢為單于築邸於長安匈奴曰非得漢貴人使吾不與誠語匈奴使其貴人至漢病漢子藥欲愈之不幸而死漢使路充國佩二千石印綬徃使因送其䘮厚直數千金曰此漢貴人也單于以為漢殺吾貴使者乃留路充國不歸諸所言者單于特空紿王烏殊無意入漢及遣太子於是匈奴數使竒兵侵犯漢邊乃拜郭昌為抜胡將軍及浞野侯屯朔方以東備胡
六年 匈奴烏維單于死子烏師廬立年少號兒單于自此之後單于益西北徙左方兵直雲中右方直酒泉燉煌郡
太初元年匈奴兒單于好殺伐國人不安又有天災畜多死左大都尉使人間告漢曰我欲殺單于降漢漢逺即兵來迎我我即發上乃遣因杅將軍公孫敖築塞外受降城以應之
二年上猶以受降城去匈奴逺遣浚稽將軍趙破奴將二萬餘騎出朔方西北二千餘里期至浚稽山而還浞野侯既至期左大都尉欲發而覺單于誅之發左方兵擊浞野侯浞野侯行捕首虜得數千人還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兵八萬騎圍之浞野侯夜自出求水匃奴間捕生得浞野侯因急擊其軍軍吏畏亡將而誅莫相勸歸者軍遂沒於匈奴兒單于大喜因遣竒兵攻受降城不能下乃㓂入邊而去
三年春正月匈奴兒單于死子年少匈奴立其季父右賢王呴犂湖為單于 上遣光祿勲徐自為出五原塞數百里逺者千餘里築城障列亭西北至廬朐而使㳺擊將軍韓説長平侯衛伉屯其旁使彊弩都尉路博徳築居延澤上秋匈奴大入定襄雲中殺略數千人敗數二千石而去行破壊光祿所築城列亭障又使右賢王入酒泉張掖略數千人㑹軍正任文擊救盡復失所得而去
四年冬匈奴呴犂湖單于死匈奴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為單于天子欲因伐宛之威遂困朔方乃下詔曰髙皇帝遺朕平城之憂髙後時單于書絶悖逆昔齊襄公復九世之讎春秋大之且鞮侯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曰我兒子安敢望漢天子漢天子我丈人行也因盡歸漢使之不降者路充國等使使來獻
天漢元年三月上嘉匈奴單于之義遣中郎將蘇武送匈奴使留在漢者因厚賂單于荅其善意武與副中郎將張勝及假吏常惠等俱既至匈奴置幣遺單于單于益驕非漢所望也㑹緱王與長水虞常等及衛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于母閼氏歸漢衛律者父故長水人律善協律都尉李延年延年薦言律使於匈奴使還聞延年家收遂亡降匈奴單于愛之與謀國事立為丁靈王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私𠉀勝曰聞漢天子甚怨衛律常能為漢伏弩射殺之吾母弟在漢幸䝉其賞賜張勝許之以貨物與常後月餘單于出獵獨閼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餘人慾發其一人夜亡告之單于子弟發兵與戰緱王等皆死虞常生得單于使衞律治其事張勝聞之恐前語發以狀語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見犯乃死重負國欲自殺勝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張勝單于怒召諸貴人議欲殺漢使者左伊秋訾曰即謀單于何以復加宜皆降之單于使衛律召武受辭武謂惠等屈節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漢引佩刀自刺衛律驚自抱持武馳召醫鑿地為坎置熅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氣絶半日復息惠等哭輿歸營單于壯其節朝夕遣人𠉀問武而收繫張勝武益愈單于使使曉武欲降之㑹論虞常欲因此時降武劒斬虞常已律曰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近臣當死單于募降者赦罪舉劒欲擊之勝請降律謂武曰副有罪當相坐武曰本無謀又非親屬何謂相坐復舉劒擬之武不動律曰蘇君律前負漢歸匈奴幸䝉大恩賜號稱王擁衆數萬馬畜彌山富貴如此蘇君今日降明日復然空以身膏草野誰復知之武不應律曰君因我降與君為兄弟今不聽吾計後雖欲復見我尚可得乎武罵律曰汝為人臣子不顧恩義畔主背親為降虜於蠻夷何以汝為見且單于信汝使決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鬬兩主觀禍敗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㓕獨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兩國相攻匈奴之禍從我始矣律知武終不可脅白單于單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絶不飲食天雨雪武臥齧雪與旃毛並咽之數日不死匈奴以為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曰羝乳乃得歸別其官屬常惠等各置他所 浞野侯趙破奴自匈奴亡歸二年夏五月遣貳師將軍廣利以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於天山得冦首虜萬餘級而還匈奴大圍貳師將軍漢軍乏食數日死傷者多假司馬隴西趙充國與壯士百餘人潰圍䧟陳貳師引兵隨之遂得解漢兵物故什六七充國身被二十餘創貳師奏狀詔徴充國詣行在所帝親見視其創嗟歎之拜為中郎漢復使因杅將軍敖出西河與彊弩都尉路博徳㑹涿塗山無所得初李廣有孫陵為侍中善騎射愛人下士帝以為有廣之風拜騎都尉使將丹陽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張掖以備胡及貳師擊匈奴上詔陵欲使為貳師將輜重陵叩頭自請曰臣所將屯邊者皆荊楚勇士竒材劒客也力扼虎射命中願得自當一隊到蘭於山南以分單于兵毋令專鄉貳師軍上曰將惡相屬邪吾發軍多無騎予女陵對無所事騎臣願以少擊衆步兵五千人涉單于庭上壯而許之因詔路博徳將兵半道迎陵軍博徳亦羞為陵後距奏言方秋匈奴馬肥未可與戰願留陵至春俱出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徳上書乃詔博徳引兵擊匈奴於西河詔陵以九月發出遮虜障至東浚稽山南龍勒水上徘徊觀虜即亡所見還抵受降城休士陵於是將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營舉圖所過山川地形使麾下騎陳步樂還以聞步樂召見道陵將率得士死力上甚悅拜步樂為郎陵至浚稽山與單于相值騎可三萬圍陵軍軍居兩山間以大車為營陵引士出營外為陳前行持㦸盾後行持弓弩虜見漢軍少直前就營陵摶戰攻之千弩俱發應而倒虜還走上山漢軍追擊殺數千人單于大驚召左右地兵八萬餘騎攻陵陵且戰且引南行數日抵山谷中連戰士卒中矢傷三創者載輦兩創者將車一創者持兵戰復斬首三千餘級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中虜從上風縱火陵亦令軍中縱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單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將騎擊陵陵軍步鬬樹木間復殺數千人因發連弩射單于單于下走是日捕得虜言單于曰此漢精兵擊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諸當戸君長皆言單于自將數萬騎擊漢數千人不能滅後無以復使邊臣令漢益輕匈奴復力戰山谷間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還是時陵軍益急匈奴騎多戰一日數十合復傷殺虜二千餘人虜不利慾去㑹陵軍候管敢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軍無後救射矢且盡獨將軍麾下及校尉成安侯韓延年各八百人為前行以黃與白為幟當使精騎射之即破矣單于得敢大喜使騎並攻漢軍疾呼曰李陵韓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虜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漢軍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萬矢皆盡即棄車去士尚三千餘人徒斬車輻而持之軍吏持尺刀抵山入陿谷單于遮其後乗隅下壘石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後陵便衣獨步出營止左右毋隨我丈夫一取單于耳良乆陵還太息曰兵敗死矣於是盡斬旌旗及珍寳埋地中陵歎曰復得數十矢足以脫矣今無兵復戰天明坐受縳矣各鳥獸散猶有得脫歸報天子者令軍士人持二升糒一片氷期至遮虜障者相待夜半時擊鼓起士皷不鳴陵與韓延年俱上馬壯士從者十餘人虜騎數千追之韓延年戰死陵曰無靣目報陛下遂降軍人分散脫至塞者四百餘人陵敗處去塞百餘里邊塞以聞上欲陵死戰後聞陵降上怒甚責問陳步樂步樂自殺羣臣皆罪陵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有國士之風今舉事一不幸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櫱其短誠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蹂戎馬之地抑數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鬬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弮冐白刃北首爭死敵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䧟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於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上以遷為誣罔欲沮貳師為陵游説下遷腐刑乆之上悔陵無救曰陵當發出塞乃詔彊弩都尉令迎軍坐預詔之得令老將生姦詐乃遣使勞賜陵餘軍得脫者
三年秋匈奴入鴈門太守坐畏愞棄市
四年春正月發天下七科讁及勇敢士遣貳師將軍李廣利將騎六萬步兵七萬出朔方彊弩都尉路博徳將萬餘人與貳師會㳺擊將軍韓説將步兵三萬人出五原因杅將軍公孫敖將騎萬步兵三萬人出鴈門匈奴聞之悉逺其累重於余吾水北而單于以兵十萬待水南與貳師接戰貳師解而引歸與單于連鬬十餘日㳺撃無所得因杅與左賢王戰不利引歸時上遣敖深入匈奴迎李陵敖軍無功還因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單于為兵以備漢軍故臣無所得上於是族陵家既而聞之乃漢將降匈奴者李緒非陵也陵使人刺殺緒大閼氏欲殺陵單于匿之北方大閼氏死乃還單于以女妻陵立為右校王與衛律皆貴用事衛律常在單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議
太始元年 匈奴且鞮侯單于死有兩子長為左賢王次為左大將左賢王未至貴人以為有病更立左大將為單于左賢王聞之不敢進左大將使人召左賢王而讓位焉左賢王辭以病左大將不聼謂曰即不幸死傳之於我左賢王許之遂立為狐鹿姑單于以左大將為左賢王數年病死其子先賢撣不得代更以為日逐王單于自以其子為左賢王
征和二年九月匈奴入上谷五原殺掠吏民
三年春正月匈奴入五原酒泉殺兩都尉三月遣李廣利將七萬人出五原啇丘成將二萬人出西河馬通將四萬騎出酒泉擊匈奴 夏五月匈奴單于聞漢兵大出悉徙其輜重北邸郅居水左賢王驅其人民度余吾水六七百里居兠銜山單于自將精兵度姑且水啇丘成軍至追邪徑無所見還匈奴使大將與李陵將三萬餘騎追漢軍轉戰九日至蒲奴水虜不利還去馬通軍至天山匈奴使大將偃渠將二萬餘騎要漢兵見漢兵彊引去通無所得失是時漢恐車師兵遮馬通軍遣開陵侯成娩將樓蘭尉犁危須等六國兵共圍車師盡得其王民衆而還貳師將軍出塞匈奴使右大都尉與衛律將五千騎要擊漢軍於夫羊句山陿貳師擊破之乘勝追北至范夫人城匈奴犇走莫敢距敵初貳師之出也丞相劉屈氂為祖道送至渭橋廣利曰願君侯早請昌邑王為太子如立為帝君侯長何憂乎屈𣯛許諾昌王者貳師將軍女弟李夫人子也貳師女為屈𣯛子妻故共欲立焉㑹內者令郭穰告丞相夫人祝詛上及與貳師共禱祠欲令昌邑王為帝按驗罪至大逆不道六月詔載屈𣯛廚車以狥要斬東市妻子梟首華陽街貳師妻子亦收貳師聞之憂懼其掾胡亞夫亦避罪從軍説貳師曰夫人室家皆在吏若還不稱意適與獄㑹郅居以北可復得見乎貳師由是狐疑深入要功遂北至郅居水上虜已去貳師遣䕶軍將二萬騎度郅居之水逢左賢王左大將將二萬騎與漢軍合戰一日漢軍殺左大將虜死傷甚衆軍長史與決眭都尉煇渠侯謀曰將軍懐異心欲危衆求功恐必敗謀共執貳師貳師聞之斬長史引兵還至燕然山單于知漢軍勞倦自將五萬騎遮擊貳師相殺傷甚衆夜塹漢軍前深數尺從後急擊之軍大亂敗貳師遂降單于素知其漢大將以女妻之尊寵在衛律上宗族遂滅
四年夏六月丁巳以大鴻臚田千秋為丞相封富民侯千秋無他材能術學又無伐閲功勞特以一言寤意數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嘗有也然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稱踰於前後數公先是搜粟都尉桑𢎞羊與丞相御史奏言輪臺東有溉田五千頃以上可遺屯田卒置校尉三人分䕶益種五糓張掖酒泉遣騎假司馬為斥𠉀募民壯健敢徙者詣田所益墾溉田稍築列亭連城而西以威西國輔烏孫上乃下詔深陳既徃之悔曰前有司奏欲益民賦三十助邊用是重困老弱孤獨也而今又請遣卒田輪臺輪臺西於車師千餘里前開陵侯撃車師時雖勝降其王以遼逺乏食道死者尚數千人況益西乎曩者朕之不明以軍𠉀𢎞上書言匈奴縛馬前後足置城下馳言秦人我匄若馬又漢使者乆留不還故興遣貳師將軍欲以為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與謀參以蓍龜不吉不行乃者以縛馬書徧視丞相御史二千石諸大夫郎為文學者乃至郡屬國都尉等皆以虜自縛其馬不祥甚哉或以為欲以見彊夫不足者視人有餘公車方士太史治星望氣及太卜龜蓍皆以為吉匈奴必破時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將於鬴山必克封諸將貳師最吉故朕親發貳師下鬴山詔之必毋深入今計謀卦兆皆反繆重合侯得虜𠉀者乃言縳馬者匈奴詛軍事也匈奴常言漢極大然不耐饑渇失一狼走千羊乃者貳師敗軍士死畧離散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請逺田輪臺欲起亭隧是擾勞天下非所以優民也朕不忍聞大鴻臚等又議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賞以報忿此五伯所弗為也且匈奴得漢降者常提掖搜索問以所聞豈得行其計乎當今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修馬復令補缺毋乏武備而已郡國二千石各上進畜馬方畧補邊狀與計對由是不復出軍而封田千秋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飬民也
通鑑紀事本末卷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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