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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鑑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卷26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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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六上 通鑑紀事本末 卷二十六下 巻二十七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六下
  宋 袁樞 撰
  煬帝亡隋
  隋文帝仁壽四年章仇太翼言於帝曰陛下水命雍州為破水之衝不可乆居又䜟雲修治洛陽還晉家帝深以為然十一月乙未幸洛陽留晉王昭守長安 丙申發丁男數十萬掘塹自龍門東接長平汲郡抵臨清關度河至浚儀襄城達於上洛以置關防 癸丑下詔於伊洛營建東京
  煬帝大業元年春三月丁未詔楊素與納言楊達將作大匠宇文愷營建東京每月役丁二百萬人徙洛州郭內居民及諸州富商大賈數萬戶以實之廢二崤道開葼冊道 敕宇文愷與內史舍人封德𢑴等營顯仁宮南接皁澗北跨洛濵發大江之南五嶺以北奇材異石輸之洛陽又求海內嘉木異草珍禽奇獸以實園苑辛亥命尚書右丞皇甫議發河南淮北諸郡民前後百餘萬開通濟渠自西苑引穀洛水達於河復自板渚引河歴滎澤入汴又自大梁之東引汴水入泗達於淮又發淮南民十餘萬開邗溝自山陽至楊子入江渠廣四十步渠旁皆築御道樹以柳自長安至江都置離宮四十餘所庚申遣黃門侍郎王𢎞等往江南造龍舟及雜船數萬艘東京官吏督役嚴急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車載死丁東至成臯北至河陽相望於道又作天經官於東宮四時祭高祖 夏五月築西苑周二百里其內為海周十餘里為方丈蓬萊瀛洲諸山高出水百餘尺臺觀宮殿羅絡山上向背如神海北有龍鱗渠縈紆注海內縁渠作十六院門皆臨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樓觀窮極華麗宮樹秋冬彫落則翦綵為花葉綴於枝條色渝則易以新者常如陽春沼內亦翦綵為荷芰菱芡乗輿遊幸則去冰而布之十六院競以殽羞精麗相高求市恩寵上好以月夜從宮數千騎遊西苑作清夜遊曲於馬上奏之 秋八月壬寅上行幸江都發顯仁宮王𢎞遣龍舟奉迎己巳上御小朱航自漕渠出洛口御龍舟龍舟四重高四十五丈長二百尺上重有正殿內殿東西朝堂中二重有百二十房皆飾以金玉下重內侍處之皇后乗翔螭舟制度差小而裝飾無異別有浮景九艘三重皆水殿也又有漾彩朱鳥蒼螭白虎𤣥武飛羽青鳬陵波五樓道場𤣥壇樓船板□黃蔑等數千艘後官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之及載內外百司供奉之物共用挽船士八萬餘人其挽漾彩以上者九千餘人謂之殿腳皆以錦綵為袍又有平乘青龍艨艟艚⿰八櫂艇舸等數千艘並十二衛兵乘之並載兵器帳幕兵士自引不給夫舳艫相接二百餘里照曜川陸騎兵翊兩岸而行旌旗蔽野所過州縣五百里內皆令獻食多者一州至百轝極水陸珍奇後宮厭飫將發之際多棄埋之
  二年春正月辛酉東京成進將作大匠宇文愷位開府儀同三司 二月丙戍詔吏部尚書牛𢎞等議定輿服儀衛制度以開府儀同三司何稠為太府少卿使之營造送江都稠智思精巧博覽圖籍參㑹古今多所損益袞冕畫日月星辰皮弁用漆紗為之又作黃麾三萬六千人仗及輅輦車輿皇后鹵簿百官儀服務為華盛以稱上意課州縣送羽毛民求捕之網羅被水陸禽獸有堪氅毦之用者殆無遺類烏程有高樹踰百尺旁無附枝上有鶴巢民欲取之不可上乃伐其根鶴恐殺其子自拔𣰉毛投於地時人或稱以為瑞曰天子造羽儀鳥獸自獻毛羽所役工十萬餘人用金銀錢帛鉅億計帝每出遊幸羽儀填街溢路亘二十餘里 三月庚午上發江都夏四月庚戌自伊闕陳法駕備千乗萬騎入東京辛亥御端門大赦免天下今年租賦制五品已上文官乗車在朝弁服佩玉武官馬加珂戴幘服袴褶文物之盛近世莫及也 秋七月甲戌元德太子昭薨帝哭之數聲而止尋奏聲伎無異平日 八月辛卯封皇孫倓為燕王侗為越王侑為代王皆昭之子也 九月乙丑立秦孝王子浩為秦王 冬十月置洛口倉於鞏東南原上築倉城周回二十餘里穿三千窖窖容八千石以還置監官幷鎮兵千人十二月置回洛倉於洛陽北七里倉城周回十里穿三百窖 初齊溫公之世有魚龍山車等戱謂之散樂周宣帝時鄭譯奏徵之高祖受禪命牛𢎞定樂非正聲清商及九部四舞之色悉放遣之帝以啓民可汗將入朝欲以富樂誇之太常少卿裴藴希㫖奏括天下周齊梁陳樂家子弟皆為樂戸其六品以下至庶人有善音樂者皆直太常帝從之於是四方散樂大集東京閲之於芳華苑積翠池側有舍利獸先來跳躍激水滿衢黿鼉龜鼈水人蟲魚徧覆於地又有鯨魚噴霧翳日倐忽化成黃龍長七八丈又二人戴竿上有舞者欻然騰過左右易處又有神鼇負山幻人吐火千變萬化伎人皆衣錦繡繒綵舞者鳴環佩綴花眊課京兆河南製其衣兩京錦綵為之空竭帝多製艶篇令樂正白明達造新聲播之音極哀怨帝甚悅謂明達曰齊氏偏隅樂工曹妙達猶封王我今天下大同方且貴汝宜自修謹
  三年夏四月庚辰下詔欲安輯河北巡省趙魏 丙寅車駕北巡 六月帝過鴈門自榆林出塞甲士五十萬旌旗輜重千里不絶作觀風殿及行城周二千步八月幸突厥啓民帳而還事見突厥明隋
  西域諸胡多至張掖交市帝使吏部侍郎裴矩掌之矩知帝好逺略諸商胡至者矩誘訪諸國山川風俗王及庶人儀形服飾撰西域圖記三卷合四十四國入朝奏之仍別造地圖窮其要害從西傾以去縱橫所亘將二萬里發自敦煌至於西海凡為三道北道從伊吾中道從高昌南道從鄯善總湊敦煌且雲以國家威德將士驍雄汎濛汜而越崑崙易如反掌但突厥吐渾分領羌胡之國為其壅遏故朝貢不通今竝因商人宻送誠款引領翹首願為臣妾若服而撫之務存安輯皇華遣使弗動兵車諸蕃既從渾厥可滅混壹戎夏其在茲乎帝大悅賜物五百段日引矩至御坐親問西域事矩盛言胡中多諸珍寶吐谷渾易可幷吞帝於是慨然慕秦皇漢武之功甘心將通西域四夷經略咸以委之以矩為黃門侍郎復使至張掖引致諸胡啗之以利勸令入朝自是西域諸胡往來相繼所經郡縣疲於送迎糜費以萬萬計令中國疲弊以至於亡皆矩之倡導也
  四年正月乙巳詔發河北諸軍百餘萬衆穿水濟渠引沁水南達於河北通涿郡丁男不供始役婦人 三月乙丑車駕幸五原因出塞巡長城 帝無日不治宮室兩京及江都苑囿亭殿雖多乆而益厭每遊幸左右顧矚無可意者不知所適乃備責天下山川之圖躬自歴覽以求勝地可置宮苑者 夏四月詔於汾州之北汾水之源營汾陽宮 秋七月辛巳發丁男二十餘萬築長城自榆谷而東 九月辛未徵天下鷹師悉集東京至者萬餘人
  五年春正月丙子改東京為東都 戊子上自東都西還 二月戊申車駕至西京 三月己巳西巡河右乙亥幸扶風舊宅 夏四月癸亥出臨津關度黃河至西平陳兵講武將撃吐谷渾 五月乙亥上大獵於拔延山長圍周亘二十里庚辰入長寧谷度星嶺丙戌至浩亹川以橋未成斬都水使者黃亘及督役者九人數日橋成乃行 六月辛丑帝謂給事郎蔡徵曰自古天子有巡狩之禮而江東諸帝多傅脂粉坐深宮不與百姓相見此何理也對曰此其所以不能長世丙午至張掖帝之將西巡也命裴矩説高昌王麴伯雅及伊吾吐屯設等啗以厚利召使入朝壬子帝至燕支山伯雅吐屯設等及西域二十七國謁於道左皆令佩金玉被錦罽焚香奏樂歌舞諠譟帝復令武威張掖士女盛飾縱觀衣服車馬不鮮者郡縣督課之騎乗填咽周亘數十里以示中國之盛吐屯設獻西域數千里之地上大悅癸丑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郡讁天下罪人為戌卒以守之命劉權鎮河源郡積石鎮大開屯田扞禦吐谷渾以通西域之路是時天下凡有郡一百九十縣一千二百五十五戶八百九十萬有奇東西九千三百里南北萬四千八百一十五里隋氏之盛極於此矣帝謂裴矩有綏懷之略進位銀青光祿大夫自西京諸縣及西北諸郡皆轉輸塞外每嵗鉅億萬計經塗險逺及遇冦鈔人畜死亡不達者郡縣皆徵破其家由是百姓失業西方先困矣丙辰上御觀風殿大備文物引高昌王麴伯雅及伊吾吐屯設升殿宴飲其餘蠻夷使者陪階庭者二十餘國奏九部樂及魚龍戱以娯之賜賚有差戊午赦天下吐谷渾有青海俗傳置牝馬於其上得龍種秋七月丁卯置馬牧於青海縱牝馬二千匹於川谷以求龍種無效而止車駕東還行經大斗拔谷山路隘險魚貫而出風雪晦㝠文武飢餒沾濕夜乆不逮前營士卒凍死者大半馬驢什八九後宮妃主或狼狽相失與軍士雜宿山間九月癸未車駕入西京 冬十一月丙子復幸東都
  六年春正月帝以諸蕃酋長畢集洛陽丁丑於端門街盛陳百戱戱場周圍五千步執絲竹者萬八千人聲聞數十里自昏達旦燈火光燭天地終月而罷所費巨萬自是嵗以為常諸蕃請入豐都市交易帝許之先命整飾店肆簷宇如一盛設帷帳珍貨充積人物華盛賣菜者亦藉以龍須席胡客每過酒食店悉令邀延就坐醉飽而散不取其直紿之曰中國豐饒酒食例不取直胡客皆驚嘆其黠者頗覺之見以繒帛纒樹曰中國亦有貧者衣不葢形何如以此物與之纒樹何為市人慙不能荅帝稱裴矩之能謂羣臣曰裴矩大識朕意凡所陳奏皆朕之成算未發之頃矩輒以聞自非奉國盡心孰能若是是時矩與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藴光祿大夫郭衍皆以諂諛有寵述善於供奉容止便辟侍衛者咸取則焉郭衍嘗勸帝五日一視朝曰無效高祖空自勤苦帝益以為忠曰惟有郭衍心與朕同帝臨朝凝重發言降詔辭義可觀而內存聲色其在兩都及巡遊常以僧尼道士女官自隨謂之四道場梁公蕭鉅琮之弟子千牛左右宇文皛慶之孫也皆有寵於帝帝每日於苑中林亭間盛陳酒饌敕燕王倓與鉅皛及高祖嬪御為一席僧尼道士女官為一席帝與諸寵姬為一席略相連接罷朝即從之宴飲更相勸侑酒酣殽亂靡所不至以是為常楊氏婦女之美者往往進御皛出入宮掖不限門禁至於妃嬪公主皆有醜聲帝亦不之罪也 二月庚申以所徵周齊梁陳散樂悉配太常皆置博士弟子以相傳授樂工至三萬餘人 三月癸亥帝幸江都宮 初帝欲大營汾陽宮令御史大夫張衡具圖奏之衡承間進諫曰比年勞役䌓多百姓疲弊伏願留神稍加抑損帝意甚不平後目衡謂侍臣曰張衡自謂由其計畫令我有天下也乃録齊王暕攜皇甫詡從駕及前幸涿郡祠恆岳時父老謁見者衣冠多不整譴衡以憲司不能舉正出為榆林太守乆之衡督役築樓煩城因帝巡幸得謁帝帝惡衡不損瘦以為不念咎謂衡曰公甚肥澤宜且還郡復遣之榆林未幾敕衡督役江都宮禮尚書楊𤣥感使至江都衡謂𤣥感曰薛道衡真為枉死𤣥感奏之江都郡丞王世充又奏衡頻減頓具帝於是發怒鎖詣江都市將斬之乆乃得釋除名為民放還田裡以王世充領江都宮監 冬十二月勅穿江南河自京口至餘杭八百餘里廣十餘丈使可通龍舟幷置驛宮草頓欲東巡㑹稽
  七年春二月己未上升鈞臺臨楊子津大宴百僚乙亥帝自江都行幸涿郡御龍舟渡河入永濟渠仍敕選部門下內史御史四司之官於前船選補其受選者三千餘人或徒步隨船三千餘里不得處分凍餒瘦頓因而致死者什一二 壬午下詔討高麗討高麗事見隋討高麗帝自去嵗謀討高麗詔山東置府令養馬以供軍役又發民夫運米積於瀘河懷逺二鎮車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過半耕稼失時田疇多荒加之饑饉糓價踴貴東北邊尤甚斗米直數百錢所運米或粗惡令民糴以償之又發鹿車夫六十餘萬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險逺不足充餱糧至鎮無可輸皆懼罪亡命重以官吏貪殘因縁侵漁百姓困窮財力俱竭安居則不勝凍餒死期交急剽掠則猶得延生於是始相聚為羣盜鄒平民王薄擁衆據長白山剽掠齊濟之郊自稱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無向遼東浪死歌以相感勸避征役者多往歸之平原東有豆子⿰負海帶河地形深阻自高齊以來羣盜多匿其中有劉霸道者家於其旁累世仕宦貲産富厚覇道嘉遊俠食客常數百人及羣盜起逺近多往依之有衆十餘萬號阿舅賊漳南人竇建德同縣孫安祖亦集無賴少年入高雞泊中為羣盜時鄃人張金稱聚衆河曲蓨人高士達聚衆於清河境內為盜事見唐平河朔自是所在羣盜蜂起不可勝數徒衆多者至萬餘人
  攻陷城邑甲子敕都尉鷹揚與郡縣相知追捕隨獲斬決然莫能禁止
  八年春三月癸巳上始御師進至遼水 夏六月己未帝幸遼東城南 秋七月進軍至薩水高麗撃之諸軍俱潰初九軍度遼凡三十萬五千及還至遼東城二千七百人資儲器械亡失蕩盡 九月庚寅車駕至東都九年春正月丁丑詔徵天下兵集涿郡 己亥命刑部尚書衛文昇等輔代王侑留守西京 二月帝復議伐高麗左光祿大夫郭榮諌不聽 三月丙子濟隂孟海公起為盜保據周橋衆至數萬 丁丑發丁男十萬城大興 戊寅帝幸遼東命民部尚書樊子葢等輔越王侗留東都時所在盜起齊郡王薄孟讓北海郭方預清河張金稱平原郝孝德河間格謙勃海孫宣雅各聚種攻剽多者十餘萬少者數萬人山東苦之天下承平日乆人不習兵郡縣吏每與賊戰望風沮敗 夏四月庚午車駕度遼禮部尚書楊𤣥感反於黎陽 秋七月癸未餘杭民劉元進起兵以應𤣥感元進手長尺餘臂垂過膝自以相表非常隂有異志皇帝再發三呉兵征高麗三呉兵皆相謂曰往嵗天下全盛吾輩父兄征高麗者猶大半不返今已罷弊復為此行吾屬無遺類矣由是多亡命郡縣捕之急聞元進舉兵亡命者雲集旬月間衆至數萬 秋八月𤣥感兵敗執送行在所磔屍東都市 癸卯呉郡朱燮晉陵管崇聚衆冦掠江右爕本還俗道人涉獵經史頗知兵法形容眇小為崑山縣博士與數十學生起兵民苦役者赴之如歸崇長大美姿容志氣倜儻隱居常孰自言有王者相故羣盜相與奉之時帝在涿郡命虎牙郎將趙六兒將兵萬人屯楊子分為五營以備南賊崇遣其將陸顗度江夜襲六兒破其兩營収其器械軍資而去衆益盛至十萬 辛酉帝使大理卿鄭善果御史大夫裴藴刑部侍郎骨儀與留守樊子葢推𤣥感黨與儀本天竺胡人也帝謂藴曰𤣥感一呼而從者十萬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為盜耳不盡加誅無以懲後子葢性既殘酷藴復受此㫖由是峻法治之所殺三萬餘人皆籍沒其家枉死者大半流徙者六千餘人𤣥感之圍東都也開倉賑給百姓凡受米者皆阬之於都城之南𤣥感所善文士㑹稽虞綽琅琊王胄俱坐徙邊綽胄亡命捕得誅之帝善屬文不欲人出其右薛道衡死帝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王胄死帝誦其佳句曰庭草無人隨意緑復能作此語邪帝自負才學每驕天下之士嘗謂侍臣曰天下皆謂朕承藉緒餘而有四海設令朕與士大夫高選亦當為天子矣帝從容謂秘書郎虞世南曰我性不喜人諫若位望通顯而諫以求名者彌所不耐至於卑賤之士雖少寛假然卒不置之地上汝其知之世南世基之弟也九月己卯東海民彭孝才起為盜有衆數萬 冬十
  月丁丑賊帥呂明星圍東郡虎賁郎將費青奴擊破之劉元進帥其衆將度江㑹楊𤣥感敗朱燮管崇共迎
  元進推以為主據呉郡稱天子燮崇俱為尚書僕射署置百官毗陵東陽㑹稽建安豪傑多執長史以應之帝遣左屯衛大將軍代人吐萬緒光祿大夫下邽魚俱羅將兵討之 十一月己酉右侯衛將軍馮孝慈討張金稱於清河孝慈敗死 十二月唐縣人宋子賢善幻術能變佛形自稱彌勒出世逺近信惑遂謀因無遮大㑹舉兵襲乗輿事泄伏誅幷誅黨與千餘家扶風桑門向海明亦自稱彌勒出世人有歸心者輒獲吉夢由是三輔人翕然奉之因舉兵反衆至數萬丁亥海明自稱皇帝改元白烏詔太僕卿楊義臣擊破之 劉元進攻丹陽吐萬緒濟江擊破之元進解圍去緒進屯曲阿元進結柵拒緒相持百餘日緒擊之賊衆大潰死者以萬數元進挺身夜遁保其壘朱燮管崇等屯毗陵連營百餘里緒乘勝進擊復破之賊退保黃山緒圍之元進燮僅以身免於陳斬崇及其將卒五千餘人収其子女三萬餘口進解㑹稽圍魚俱羅與緒偕行戰無不捷然百姓從亂者如歸市賊敗而復聚其勢益盛元進退據建安帝令緒進計緒以士卒疲弊請息甲待來春帝不悅俱羅亦以賊非嵗月可平諸子在洛京潛遣家僕迎之帝怒有司希㫖奏緒怯懦俱羅敗衂俱羅坐斬徵緒詣行在緒憂憤道卒帝更遣江都丞王世充發淮南兵數萬人討元進世充度江頻戰皆捷元進燮敗死於呉其餘衆或降或散世充召先降者於通𤣥寺瑞像前焚香為誓約降者不殺散者始欲入海為盜聞之旬日之間歸首略盡世充悉阬之於黃亭澗死者三萬餘人由是餘黨復相聚為盜官軍不能討以至隋亡帝以世充有將帥才益加寵任 是嵗詔為盜者籍沒其家時羣盜所在皆滿郡縣官因之各專威福生殺任情矣章丘杜伏威與臨濟輔公祐俱亡命為羣盜
  十年春二月議伐高麗 丁酉扶風賊帥唐弼立李𢎞之為天子有衆十萬自稱唐王 三月壬子帝行幸涿郡士卒在道亡者相繼 夏四月車駕至北平五月庚申延安賊帥劉迦論自稱皇王建元大世有衆十萬與稽胡相表裏為冦詔以左驍衞大將軍屈突通為關內討捕大使發兵擊之戰於上郡斬迦論幷將卒萬餘級虜男女數萬口而還 秋七月癸丑車駕次懷逺鎮班師 冬十月丁卯上至東都 十一月乙卯離石胡劉苗王反自稱天子衆至數萬將軍潘長文討之不克汲郡賊帥王德仁擁衆數萬保林慮山為盜 帝將如東都太史令庾質諌曰比嵗伐遼民實勞弊陛下宜鎮撫關內使百姓盡力農桑三五年間四海稍豐實然後巡省於事為宜帝不悅質辭疾不從帝怒下質獄竟死獄中 十二月壬申帝如東都赦天下戊子入東都東海賊帥彭孝才轉掠沂水彭城留守董純討擒之純戰雖屢捷而盜賊日滋或譛純怯懦帝怒鎖純詣東都誅之 孟讓自長白山冦掠諸郡至盱眙衆十餘萬據都梁宮阻淮為固江都丞王世充將兵拒之為五柵以塞險要羸形示弱讓笑曰世充文法小吏安能將兵吾今生縛取鼓行入江都耳時民皆結堡自固野無所掠賊衆漸餒乃少留兵圍五柵分人於南方抄掠世充伺其懈縱兵出擊大破之讓以數十騎遁去斬首萬餘齊郡賊帥左孝友衆十萬屯蹲狗山郡丞張須陀列營逼之孝友窘迫出降須陀威振東夏以功遷齊郡通守領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涿郡賊帥盧明月衆十餘萬軍祝阿須陁將萬人邀之相持十餘日糧盡將退謂將士曰賊見吾退必悉衆來追若以千人襲據其營可有大利此誠危事誰能往者衆莫對唯羅士信及歴城秦叔寶請行於是須陁委柵而遁使二人分將千人伏葭葦中明月悉衆追之士信叔寶馳至其柵柵門閉二人超升其樓各殺數人營中大亂二人斬關以納外兵因縱火焚其三十餘柵煙焰漲天明月奔還須陁回軍奮擊大破之明月以數百騎遁去所俘斬無算叔寶名瓊以字行
  十一年 帝以戶口逃亡盜賊䌓多二月庚午詔民悉城居田隨近給郡縣驛亭村塢皆築城 上谷賊帥王須拔自稱漫天王國號燕賊帥魏刀兒自稱歴山飛衆各十餘萬北連突厥南冦燕趙 初高祖夢洪水沒都意惡之故遷都大興申明公李穆薨高祖以渾為穆嗣累官至右驍衛大將軍改封郕公帝以其門族彊盛忌之㑹有方士安伽陀言李氏當為天子勸帝盡誅海內凡姓李者渾從子將作監敏小名洪兒帝疑其名應䜟嘗面告之異其引決虎賁郎將河東裴仁基告渾反帝収渾敏及宗族三十二人殺之 三月己酉帝行幸太原 夏四月幸汾陽宮避暑宮城迫隘百官士卒布散山谷間結草為營而居之 以衞尉少卿李淵為山西河東撫慰大使承制黜陟選補郡縣文武官仍發河東兵討捕羣盜淵行至龍門擊賊帥毋端兒破之 秋八月乙丑帝巡北塞 突厥始畢帥騎數十萬謀襲乘輿事見太宗平突厥 九月丁未車駕還至太原蘇威言於帝曰今盜賊不息士馬疲弊願陛下亟還西京深根固本為社稷計帝初然之宇文述曰從官妻子多在東都宜便道向洛陽自潼關而入帝從之 冬十月壬戌帝至東都顧盼街衢謂侍臣曰猶大有人在意謂曏日平楊𤣥感殺人尚少故也 楊𤣥感之亂龍舟水殿皆為所焚詔江都史造凡數千艘制度仍大於舊者 壬申盧明月帥衆十萬冦陳汝 東海李子通起長白山依左才相才相忌之度淮與杜伏威合自稱將軍 城父朱粲始為縣佐史從軍遂亡命聚衆為盜謂之可達寒賊自稱迦樓羅王衆至十餘萬引兵轉掠荊沔及山南郡縣所過噍類無遺 十二月庚寅詔民部尚書樊子蓋發關中兵數萬擊絳賊敬盤陁等子蓋不分臧否自汾水之北村塢盡焚之賊有降者皆阬之百姓怨憤益相聚為盜詔以李淵代之有降者淵引置左右由是賊衆多降前後數萬人餘黨散入他郡
  十二年春正月朝集使不至者二十餘郡始議分遣使者十二道發兵討捕盜賊 詔毗陵通守路道德集十郡兵數萬人於郡東南起宮苑周圍十二里內為十六離宮大抵倣東都西苑之制而奇麗過之又欲築宮於㑹稽㑹亂不果成 三月上已帝與羣臣飲於西苑水上命學士杜寶撰水飾圖經采古水事七十二使朝散大夫黃袞以木為之間以妓航酒船人物自動如生鐘磬箏瑟能成音曲 己丑張金稱陷平恩一朝殺男女萬餘口又陷武安鉅鹿清河諸縣金稱比諸賊尤殘暴所過民無孑遺 夏四月丁巳大業殿西院火帝以為盜起驚走入西苑匿草間火定乃還帝自八年以後每夜眠中恆驚悸雲有賊令數婦人揺撫乃得眠 癸亥歴山飛別將甄翟兒衆十萬冦太原將軍潘長文敗死帝問侍臣盜賊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曰漸少帝曰
  比從來少幾何對曰不能什一納言蘇威引身隱柱帝呼前問之對曰臣非所司不委多少但患漸近帝曰何謂也威曰他日賊據長白山今近在汜水且往日租賦丁役今皆何在豈非其人皆化為盜乎比見奏賊皆不以實遂使失於支計不時翦除又昔在鴈門許罷征遼今復徵發賊何由息帝不悅而罷尋屬五月五日百僚多饋珍玩威獨獻尚書或譖之曰尚書有五子之歌威意甚不遜帝益怒頃之帝問威以伐高麗事威欲帝知天下多盜對曰今茲之役願不發兵但赦羣盜自可得數十萬遣之東征彼喜於免罪爭務立功高麗可滅帝不懌威出御史大夫裴藴奏曰此大不遜天下何處有許多賊帝曰老革多姦以賊脅我欲批其口且復隱忍藴知帝意遣河南白衣張行本奏威昔在高陽典選濫授人官畏怯突厥請還京師帝令案驗獄成下詔數威罪狀除名為民後月餘復有奏威與突厥隂圖不軌者事下裴藴推之藴處威死威無以自明但摧謝而已帝憫而釋之曰未忍即殺遂幷其子孫三世皆除名 秋七月江都新作龍舟成送東都宇文述勸幸江都帝從之右候衞大將軍酒泉趙才諌曰今百姓疲勞府藏空竭盜賊蜂起禁令不行願陛下還京師安兆庶帝大怒以才屬吏旬日意解乃出之朝臣皆不欲行帝意甚堅無敢諫者建節尉任宗上書極諫即日於朝堂杖殺之甲子帝幸江都命越王侗與光祿大夫段達太府卿元文郁檢校民部尚書韋津右武衞將軍皇甫無逸右司郎盧楚等總留後事津孝寛之子也帝以詩留別宮人曰我夢江都好征遼亦偶然奉信郎崔民象以盜賊充斥於建國門上表諫帝大怒先解其頥然後斬之 戊辰馮翊孫華舉兵為盜虞世基以盜賊充斥請發兵屯洛口倉帝曰卿是書生定猶恇怯戊辰車駕至鞏敕有司移箕山公路二府於倉內仍令築城以備不虞至汜水奉信郎王愛仁復上表請還西京帝斬之而行至梁郡郡人邀車駕上書曰陛下若遂幸江都天下非陛下之有又斬之是時李子通據海陵左才相掠淮北杜伏威屯六合衆各數萬帝遣光祿大夫陳稜將宿衛精兵八千討之往往克捷 八月乙巳賊帥趙萬海衆數十萬自恆山寇高陽 冬十月己丑許恭公宇文述卒初述子化及智及皆無頼化及事帝於東宮帝寵昵之及即位以為太僕少卿帝幸榆林化及智及冒禁與突厥交市帝怒將斬之已解衣辮髪既而釋之賜述為奴智及弟士及以尚主之故常輕智及惟化及與之親昵述卒帝復以化及為右屯衞將軍智及為將作少監 韋城翟讓亡命於瓦岡為羣盜同郡單雄信往從之聚徒至萬餘人時又有外黃王當仁濟南王伯當韋城周文舉雍丘李公逸等皆擁衆為盜李密亡命往來諸帥間説以取天下之䇿 鄱陽賊帥操師乞自稱元興王建元始興攻陷豫章郡以其鄉人林士𢎞為大將軍詔治書侍御史劉子翊將兵討之師乞中流矢死士𢎞代統其衆與子翊戰於彭蠡湖子翊敗死士𢎞兵大振至十餘萬人 十二月壬辰士𢎞自稱皇帝國號楚建元太平遂取九江臨川南康宜春等郡豪傑爭殺隋守令以郡縣應之其地北自九江南及番禺皆為所有 詔以右驍衛將軍唐公李淵為太原留守以虎賁郎將王威虎牙郎將高君雅為之副將兵討甄翟兒與翟兒遇於雀鼠谷淵衆纔數千賊圍淵數匝李世民將精兵救之拔淵於萬衆之中㑹步兵至合擊大破之 張金稱郝孝德孫宣雅高士達楊公卿等冦掠河北屠陷郡縣隋將帥敗亡相繼惟虎賁郎將王辯清河郡丞楊善㑹數有功帝遣太僕楊義臣討張金稱金稱與左右逃於清河之東楊善㑹討擒之餘衆皆歸竇建德 內史侍郎虞世基以帝惡聞賊盜諸將及郡縣有告敗求救者世基皆抑損表狀不以實聞但云鼠竊狗盜郡縣捕逐行當殄盡願陛下勿以介懷帝良以為然或杖其使者以為妄言由是盜賊徧海內陷沒郡縣帝皆弗之知也楊義臣破降河北賊數十萬列狀上聞帝嘆曰我初不聞賊頓如此義臣降賊何多也世基對曰小竊雖多未足為慮義臣克之擁兵不少乆在閫外此最非宜曰卿言是也遽追義臣放散其兵賊由是復盛治書侍御史韋雲起劾奏世基及御史大夫裴藴職典樞要維持內外四方告變不為奏聞賊數實多裁減言少陛下既聞賊少發兵不多衆寡懸殊往皆不克故使官軍失利賊黨日滋請付有司結正其罪大理卿鄭善果奏雲起詆訾名臣所言不實非毀朝政妄作威權由是左遷雲起為大理司直帝至江都江淮郡官謁見者專問禮餉豐薄豐則超遷丞守薄則率從停解江東郡丞王世充獻銅鏡屛風遷通守歴陽郡丞趙元楷獻異味遷江都郡丞由是郡縣競務刻剝以充貢獻民外為盜賊所掠內為郡縣所賦生計無遺加之饑饉無食民始采樹皮葉或擣藁為末或煮土而食之諸物皆盡乃自相食而官食猶充牣吏皆畏法莫敢振救王世充宻為帝簡閲江淮民間美女獻之由是益有寵 河間賊帥格謙擁衆十餘萬據豆子䴚自稱燕王帝命王世充將兵討斬之謙將勃海高開道収其餘衆冦掠燕地軍勢復振
  恭帝義寧元年春正月右禦衛將軍陳稜討杜伏威伏威奮擊大破之伏威乗勝破高郵引兵據歴陽自稱總管以輔公祐為長史分遣諸將徇屬縣所至輒下江淮間小盜爭附之事見唐平江淮 丙辰竇建德自稱長樂王辛巳魯郡賊帥徐圓朗攻陷東平分兵略地自琅邪以西北至東平盡有之勝兵二萬餘人 盧明月轉掠河南至於淮北衆號四十萬自稱無上王帝命江都通守王世充討之世充與戰於南陽大破之斬明月餘衆皆散 二月壬午朔方鷹楊郎將梁師都殺郡丞唐世宗據郡自稱大丞相北連突厥 馬邑人劉武周殺太守王仁恭自稱太守事見唐平河東 李密翟讓襲興洛倉破之讓推宻為主上宻號為魏公即位稱元年事見唐平東都 三月梁師都略定雕隂𢎞化延安等郡遂即皇帝位國號梁改元永隆 左翊衛蒲城郭子和坐事徙榆林㑹郡中大饑子和潛結敢死二十八人攻郡門執郡丞王才數以不恤百姓斬之開倉賑施自稱永樂王改元丑平尊其父為太公以其弟子政為尚書令子端子升為左右僕射有二千餘騎南連梁師都北附突厥各遣子為質以自固始畢以劉武周為定楊天子梁師都為解事天子子和為平楊天子子和固辭不敢當乃更以為屋利設 夏四月汾隂薛舉劫金城令郝瑗發兵自稱西秦霸王事見唐平隴右 李密帥衆據回洛倉以逼東都越王侗遣太常丞元善達間行賊中詣江都奏稱李密有衆百萬圍逼東都據洛口倉城內無食若陛下速還烏合必散不然者東都決沒因歔欷嗚咽帝為之改容虞世基進曰越王年少此輩誑之若如所言善達何縁來至帝乃勃然怒曰善達小人敢庭辱我因使經賊中向東陽催運善達遂為羣盜所殺是後人人杜口莫敢以賊聞世基容貎沈審言多合意特為帝所親愛朝臣無與為比親黨憑之鬻官賣獄賄賂公行其門如市由是朝野共疾惡之內史舍人封德彞託附世基以世基不閑吏務密為指畫宣行詔命諂順帝意羣臣表疏忤㫖者皆屛而不奏鞠獄用法多峻文深詆論功行賞則抑削就薄故世基之寵日隆而隋政益壞皆德彞所為也五月甲子唐公李淵舉兵於晉陽 秋七月李淵發晉陽移檄郡縣諭以尊立代王之意 周武威鷹揚府司馬李軌自稱河西大梁王置官屬竝擬開皇故事 薛舉自稱秦帝立子仁杲為太子 驍果從帝在江都者多逃亡帝患之以問裴矩對曰人情非有匹偶難以乆處請聽軍士於此納室帝從之九月悉召江都境內寡婦處女集宮下恣將士所取或先與姦者聴自首即以配之 戊午李淵帥諸軍圍河東屈突通嬰城自守淵留諸將圍河東自引兵趣長安庚申諸軍濟河甲子至朝邑舍於長春宮 冬十月淵至長安 羅川令蕭銑自稱梁王 十一月淵迎代王即位遙尊煬帝為太上皇進封淵為唐王
  唐高祖武德元年隋煬帝至江都荒淫益甚宮中為百餘房各盛供張實以美人日令一房為主人江都郡丞趙元楷掌供酒饌帝與蕭後及幸姬歴就宴飲酒巵不離口從姬十餘人亦常醉然帝見天下危亂意亦擾擾不自安退朝則幅巾短衣䇿杖步遊徧歴臺館非夜不止汲汲顧景唯恐不足帝自曉占候卜相好為呉語常夜置酒仰視天文謂蕭後曰外間大有人圖儂然儂不失為長城公卿不失為沈後且共樂飲耳因引滿沉醉又嘗引鏡自照顧謂蕭後曰好頭頸誰當所之後驚問故帝笑曰貴賤苦樂更迭為之亦復何傷帝見中原已亂無心北歸欲都丹陽保據江東命羣臣廷議之內史侍郎虞世基等皆以為善右侯衞大將軍李才極陳不可請車駕還長安與世基忿爭而出門下録事衡水李桐客曰江東卑濕土地險狹內奉萬乗外給三軍民不堪命恐亦將散亂耳御史劾桐客謗毀朝政於是公卿皆阿意言江東之民望幸已乆陛下過江撫而臨之此大禹之事也乃命治丹陽宮將徙都之時江都糧盡從駕驍果多關中人乆客思鄉里見帝無西意多謀叛歸郎將竇賢遂帥所部西走帝遣騎追斬之而亡者猶不止帝患之虎賁郎將扶風司馬德戡素有寵於帝帝使領驍果屯於東城德戡與所善虎賁郎將元禮直閣裴䖍通謀曰今驍果人人慾亡我欲言之恐先事受誅不言於後事發亦不免族滅奈何又聞關內淪沒李孝常以華隂叛上囚其二弟欲殺之我輩家屬皆在西能無此慮乎二人皆懼曰然計將安出德戡曰驍果若亡不若與之俱去二人皆曰善因轉相招引內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符璽郎李覆牛方裕直長許𢎞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勲侍楊士覽等皆與之同謀日夜相結約於廣座明論叛計無所畏避有宮人白蕭後曰外間人人慾反後曰任汝奏之宮人言於帝帝大怒以為非所宜言斬之其後宮人復白後曰天下事一朝至此無可救者何用言之徒令帝憂耳自是無復言者趙行樞與將作少監宇文智及素厚楊士覽智及之甥也二人以謀告智及智及大喜德戡等期以三月望日結黨西遁智及曰主上雖無道威令尚行卿等亡去正如竇賢取死耳今天實喪隋英雄竝起同心叛者已數萬人因行大事此帝王之業也德戡等然之行樞薛世良請以智及兄右屯衛將軍許公化及為主結約既定乃告化及化及性駑怯聞之變色流汗既而從之德戡使許𢎞仁張愷入備身府告所識者雲陛下聞驍果欲叛多醖毒酒欲因享㑹盡鴆殺之獨與南人留此驍果皆懼轉相告語反謀益急乙卯德戡悉召驍果軍吏諭以所為皆曰唯將軍命是日風霾晝昏晡後德戡盜御廐馬潛厲兵刃是夕元禮裴䖍通直閤下專主殿內唐奉義主閉城門與䖍通相知諸門皆不下鍵至三更德戡於東城集兵得數萬人舉火與城外相應帝望見火且聞外喧囂問何事䖍通對曰草坊失火外人共救之耳時內外隔絶帝以為然智及與孟秉於城外集千餘人刼候衞虎賁馮晉樂布兵分守衢巷燕王倓覺有變夜穿芳林門側水道而入至𤣥武門詭奏曰臣猝中風命懸俄頃請質面辭裴䖍通等不以聞執囚之丙辰天未明德戡授䖍通兵以代諸門衛士䖍通自門將數百騎至成象殿宿衛者傳呼有賊䖍通乃還閉諸門獨開東門驅殿內宿衛者令出皆投杖而走右屯衛將軍獨孤盛謂䖍通曰何物兵形勢大異䖍通曰事勢已然不預將軍事將軍慎毋動盛大罵曰老賊是何物語不及被甲與左右十餘人拒戰為亂兵所殺盛楷之弟也千牛獨孤開逺帥殿內兵數百人詣𤣥覽門叩閤請曰兵仗尚全猶堪破賊陛下若出臨戰人情自定不然禍今至矣竟無應者軍士稍散賊執開逺義而釋之先是帝選驍健官奴數百人置𤣥武門謂之給使以備非常待遇優厚至以宮人賜之司宮魏氏為帝所信化及等結之使為內應是日魏氏矯詔悉聴給使出外倉猝之際無一人在者德戡等引兵自𤣥武門入帝聞亂易服逃於西閤䖍通與元禮進兵排左閤魏氏啓之遂入永巷問陛下安在有美人出指之校尉令狐行達拔刀直進帝映窻扉謂行達曰汝欲殺我邪對曰臣不敢但欲奉陛下西還耳因扶帝下閣䖍通本帝為晉王時親信左右也帝見之謂曰卿非我故人乎何恨而反對曰臣不敢反但將士思歸欲奉陛下還京師耳帝曰朕方欲歸正為上江米船不至今與汝歸耳䖍通因勒兵守之至旦孟秉以甲騎迎化及化及戰栗不能言人有來謁之者但俛首據鞍稱罪過化及至城門德戡迎謁引入朝堂號為丞相裴䖍通謂帝曰百官悉在朝食陛下須親出慰勞進其從騎逼帝乘之帝嫌其鞍勒弊更易新者乃乗之䖍通執轡挾刀出宮門賊徒喜譟動地化及揚言曰何用持此物出亟還與手帝問世基何在賊黨馬文舉曰已梟首矣於是引帝還至寢殿䖍通德戡等拔白刃侍立帝歎曰我何罪至此文舉曰陛下違棄宗廟巡遊不息外勤征討內極奢淫使丁壯盡於矢刃女弱填於溝壑四民喪業盜賊蜂起專任佞諛飾非拒諫何謂無罪帝曰我實負百姓至於爾輩榮祿兼極何乃如是今日之事孰為首邪德戡曰溥天同怨何止一人化及又使封德𢑴數帝罪帝曰卿乃士人何為亦爾德𢑴赧然而退帝愛子趙王杲年十二在帝側號慟不已䖍通斬之血濺御服賊欲弒帝帝曰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鋒刄取鴆酒來文舉等不許使令狐行達頓帝令坐帝自解練巾授行達縊殺之初帝自知必及於難常以甖貯毒藥自隨謂所幸諸姬曰若賊至汝曹當先飲之然後我飲及亂顧索藥左右皆逃散竟不能得蕭後與宮人撤漆牀板為小棺與趙王杲同殯於西院流珠堂帝每巡幸常以蜀王秀自隨囚於驍果營化及弒帝欲奉秀立之衆議不可乃殺秀及其七男又殺齊王暕及其二子幷燕王倓隋氏宗室外戚無少長皆死惟秦王浩素與智及往來且以計全之齊王暕素失愛於帝恆相猜忌帝聞亂顧蕭後曰得非阿孩邪化及使人就第誅暕暕謂帝使収之曰詔使且緩兒兒不負國家賊曳至街中斬之暕竟不知殺者為誰父子至死不相明又殺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藴左翊衛大將軍來䕶兒秘書監袁充右翊衛將軍宇文恊千牛宇文皛梁公蕭鉅等及其子鉅琮之弟子也難將作江陽長張惠紹馳告裴藴與惠紹謀欲矯詔發郭下兵収化及等扣門援帝議定遣報虞世基世基疑告反者不實抑而不許須臾難作藴嘆曰謀及播郎竟誤人事虞世基宗人伋謂世基子符璽郎熈曰事勢已然吾將濟卿南度同死何益熈曰棄父背君求生何地感尊之懷自此決矣世基弟世南抱世基號泣請以身代化及不許黃門侍郎裴矩知必將有亂雖廝役皆厚遇之又建䇿為驍果娶婦及亂作賊皆曰非裴黃門之罪既而化及至矩迎拜馬首故得免化及以蘇威不預朝政亦免之威名位素重往參化及化及集衆而見之曲加殊禮百官悉詣朝堂賀給事即許善心獨不至許𢎞仁馳告之曰天子已崩宇文將軍攝政闔朝文武咸集天道人事自有代終何預於叔而低回若此善心怒不肯行𢎞仁反走上馬泣而去化及遣人就家擒至朝堂既而釋之善心不舞蹈而出化及怒曰此人大負氣復命擒還殺之其母範氏年九十二撫柩不哭曰能死國難吾有子矣因臥不食十餘日而卒唐王之入關也張季珣之弟仲琰為上洛令帥吏民拒守部下殺之以降宇文化及之亂仲琰弟琮為千牛左右化及殺之兄弟三人皆死國難時人愧之化及自稱大丞相總百揆以皇后令立秦王浩為帝居別宮令發詔畫敕書而已仍以兵監守之化及以弟智及為左僕射士及為內史令裴矩為右僕射 戊辰隋恭帝詔以唐王為相國總百揆 宇文化及以左武衛將軍陳稜為江都太守綜領留事壬申令內外戒嚴雲欲還長安皇后六宮皆依舊式為御營營前別立帳化及視事其中仗衛部伍皆擬乗輿奪江都人舟檝取彭城水路西歸以折衝部將沈光驍勇使將給使營於禁內行至顯福宮虎賁郎將麥孟才虎牙郎錢傑與光謀曰吾儕受先帝厚恩今俛首事讎受其驅帥何面目視息世間哉吾必欲殺之死無所恨光泣曰是所望於將軍也孟才乃紏合恩舊帥所將數千人期以晨起將發時襲化及語洩化及夜與腹心走出營外留人告司馬德戡等使討之光聞營內諠知事覺即襲化及營空無所獲值內史侍郎元敏數而斬之德戡引兵入圍之殺光其麾下數百人皆鬬死一無降者孟才亦死孟才鐵杖之子也 宇文化及擁衆十餘萬據有六宮自奉養一如煬帝每於帳中南面坐人有白事者嘿然不對下牙方取啓狀與唐奉義牛方裕薛世良張愷等參決之以少主浩付尚書省令衛士十餘人守之遣令史取其畫敕百官不復朝參至彭城水路不通復奪民車牛得二千兩竝載宮人珍寶其戈甲戎器悉令軍士負之道逺疲劇軍士始怨司馬德戡竊謂趙行樞曰君大謬誤我當今撥亂必藉英賢化及庸暗羣小在側事將必敗若之何行樞曰在我等耳廢之何難初化及既得政賜司馬德戡爵溫國公加光祿大夫以其專統驍果心忌之後數日化及署諸將分配士卒以德戡為禮部尚書外示美遷實奪其兵柄德戡由是憤怨所獲賞賜皆以賂智及智及為之言乃使之將後軍萬餘人以從於是德戡行樞與諸將李本尹正卿宇文導師等謀以後軍襲殺化及便立德戡為主遣人詣孟海公結為外助遷延未發待海公報許𢎞仁張愷知之以告化及化及遣宇文士及陽為遊獵至後軍德戡不知事露出營迎謁因執之化及讓之曰與公戮力共定海內出於萬死今始事成方願共守富貴公又何反也德戡曰本殺昏主苦其淫虐推立足下而又甚之逼於物情不獲已也化及縊殺之幷殺其支黨十餘人孟海公畏化及之強帥衆具牛酒迎之 蕭銑即皇帝位置百官凖梁室故事 煬帝凶問至長安五月戊午隋恭帝禪位於唐甲子唐王即皇帝位 戊辰東都留守官奉越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皇泰 乙酉唐奉隋帝為酅國公 宇文化及留輜重於滑臺以王軌為刑部尚書使守之引兵共趣黎陽李密將徐世勣據黎陽畏其軍鋒以兵西保倉城化及渡河保黎陽分兵圍世勣密帥步騎二萬壁於清淇與世勣以烽火相應深溝高壘不與化及戰化及每攻倉城密輒引兵以犄其後宻與化及隔水而語宻數之曰卿本匈奴皂𨽻破野頭耳父兄子弟竝受隋恩富貴累世舉朝莫二主上失德不能死諌反行弒逆欲規簒奪不追諸葛瞻之忠誠乃為霍禹之惡逆天地所不容將欲何之若速來歸我尚可得全後嗣化及黙然俯視良乆瞋目大言曰與爾論相殺事何所作書語邪宻謂從者曰化及庸愚如此忽欲謀符帝王吾當折杖驅之耳化及盛修攻具以逼倉城世勣於城外掘深溝以固守化及阻塹不得至城下世勣於塹中為地道出兵擊之化及大敗焚其攻具 時李宻請降皇泰主令先平化及賜以詔書宻受詔東擊化及王軌降於宻化及大懼欲取以北諸郡其將陳智略等皆降化及趣魏縣詳見唐平東都 秋八月隋江都太守陳稜求得煬帝之柩備天子儀衞改葬於江都宮西呉公臺下其王公以下皆列瘞於帝塋之側九月辛未追謚隋太上皇為煬帝 宇文化及至魏縣張愷等謀去之事覺化及殺之腹心稍盡兵勢日蹙兄弟更無他計但相聚酣宴奏女樂化及醉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為計強來立我今所向無成士馬日散負弒君之名天下所不容今者族滅豈不由汝乎持其兩子而泣智及怒曰事捷之日初不賜尤及其將敗乃欲歸罪何不殺我以降竇建德數相鬬䦧言無長㓜醒而復飲以此為恆其衆多亡化及自知必敗嘆曰人生固當死豈不一日為帝乎於是鴆殺秦王浩即皇帝位於魏縣國號許改元天壽署置百官 冬十月丙戌皇泰主以王世充為太尉
  二年春正月戊午淮安王神通撃宇文化及於魏縣化及不能抗東走聊城神通拔魏縣引兵追化及至聊城圍之 閏二月宇文化及以珍貨誘海曲諸賊賊帥王薄帥衆從之與共守聊城竇建德謂其羣下曰吾為隋民隋為吾君今宇文化及弒逆乃吾讎也吾不可以不討乃引兵趣聊城淮安王神通攻聊城化及糧盡請降神通不許安撫副使崔世幹勸神通許之神通曰軍士暴露日乆賊食盡計窮克在旦暮吾當攻取以示國威且散其玉帛以勞戰士若受其降將何以為軍賞乎世幹曰今建德方至若化及未平內外受敵吾軍必敗夫不攻而下之為功甚易奈何貪其玉帛而不受乎神通怒囚世幹於軍中既而宇文士及自濟北餽之化及軍稍振遂復拒戰神通督兵攻之貝州刺史趙君德攀堞先登神通心害其功収兵不戰君德大詬而下遂不克建德軍且至神通引兵退建德與化及連戰大破之化及復保聊城建德縱兵四面急攻王薄開門納之建德入城生擒化及先謁隋蕭皇后語皆稱臣素服哭煬帝盡哀収傳國璽及鹵簿儀仗撫存隋之百官然後執逆黨宇文智及楊士覽元武達許𢎞仁孟景集隋官而斬之梟首軍門之外以檻車載化及幷二子承基承趾至襄國斬之 夏四月癸卯王世充稱皇泰主命禪位於鄭遣其兄世惲幽皇泰主於含涼殿 戊申世充奉皇泰主為潞國公 乙巳王世充即皇帝位 五月王世充遣兄子唐王仁則及家奴梁百年酖皇泰主縊殺之謚曰恭皇帝事見唐平東都
  高祖興唐
  隋恭帝義寧元年 初唐公李淵娶於神武肅公竇毅生四男建成世民𤣥霸元吉一女適太子千牛備身臨汾柴紹世民聰明勇決識量過人見隋室方亂隂有安天下之志傾身下士散財結客鹹得其歡心世民娶右驍衞將軍長孫晟之女右勲衞長孫順德晟之族弟也與右衛侍池陽劉𢎞基皆避遼東之役亡命在晉陽依淵與世民善左親衞竇琮熾之孫也亦亡命在太原素與世民有隙每以自疑世民加意待之出入臥內琮意乃安晉陽宮監猗氏裴寂晉陽令武功劉文靜相與同宿見城上烽火寂嘆曰貧賤如此復逢亂離何以自存文靜笑曰時事可知吾二人相得何憂貧賤文靜見李世民而異之深自結納謂寂曰此非常人豁達類漢高神武同魏祖年雖少命世才也寂初未然之文靜坐與李宻連昏繋太原獄世民就省之文靜曰天下大亂非高光之才不能定也世民曰安知其無但人不識耳我來相省非兒女子之情慾與君議大事也計將安出文靜曰今主上南巡江淮李宻圍逼東都羣盜殆以萬數當此之際有真主驅駕而用之取天下如反掌耳太原百姓皆避盜入城文靜為令數年知其豪傑一旦収集可得十萬人尊公所將之兵復且數萬一言出口誰敢不從以此乗虛入關號令天下不過半年帝業成矣世民笑曰君言正合我意乃隂部署賓客淵不之知也世民恐淵不從猶豫乆之不敢言淵與裴寂有舊每相與宴語或連日夜文靜欲因寂關説乃引寂與世民交世民出私錢數百萬使龍山令高斌亷與寂博稍以輸之寂大喜由是日從世民遊情款益狎世民乃以其謀告之寂許諾㑹突厥冦馬邑淵遣高君雅將兵與馬邑太守王仁恭幷力拒之仁恭君雅戰不利淵恐幷獲罪甚憂之世民乗間屛人説淵曰今主上無道百姓困窮晉陽城外皆為戰場大人若守小節下有冦盜上有嚴刑危亡無日不若順民心興義兵轉禍為福此天授之時也淵大驚曰汝安得為此言吾今執汝以告縣官因取紙筆欲為表世民徐曰世民覩天時人事如此故敢發言必欲執告不敢辭死淵曰吾豈忍告汝汝慎勿出口明日世民復説淵曰今盜賊日䌓遍於天下大人受詔討賊賊可盡乎要之終不免罪且世人皆傳李氏當應圖䜟故李金才無罪一朝族滅大人設能盡賊則功高不賞身益危矣唯昨日之言可以救禍此萬全之䇿也願大人勿疑淵乃嘆曰吾一夕思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軀亦由汝化家為國亦由汝矣先是裴寂私以晉陽宮人侍淵淵從寂飲酒酣寂從容言曰二郎隂養士馬欲舉大事正為寂以宮人侍公恐事覺幷誅為此急計耳衆情已協公意如何淵曰吾兒誠有此謀事已如此當復奈何正須從之耳帝以淵與王仁恭不能禦冦遣使者執詣江都淵大懼世民與寂等復説淵曰今主昏國亂盡忠無益偏禆失律而罪及明公事已迫矣宜早定計且晉陽士馬精強宮監蓄積巨萬以茲舉事何患無成代王㓜沖關中豪傑竝起未知所附公若鼓行而西撫而有之如探囊中之物耳奈何受單使之囚坐取夷滅乎淵然之宻部勒將發㑹帝繼遣使者馳驛赦淵及仁恭使復舊任淵謀亦緩淵之為河東討捕使也請大理司直夏侯端為副端祥之孫也善占候及相人謂淵曰金玉牀揺動帝座不安參墟得嵗必有真人起於其分非公而誰乎主上猜忍尤忌諸李金才既死公不思變通必為之次矣淵心然之及留守晉陽鷹揚府司馬太原許世緒説淵曰公姓在圖籙名應歌謡握五郡之兵當四戰之地舉事則帝業可成端居則亡不旋踵唯公圖之行軍司鎧文水武士彠前太子左勲衛唐憲憲弟儉皆勸淵舉兵儉説淵曰明公北招戎狄南収豪傑以取天下此湯武之舉也淵曰湯武非所敢擬在私則圖存在公則拯亂卿姑自重吾將思之憲邕之孫也時建成元吉尚在河東故淵遷延未發劉文靜謂裴寂曰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何不早勸唐公舉兵而推遷不已且公為宮監而以宮人侍客公死可爾何誤唐公也寂甚懼屢趣淵起兵淵乃使文靜詐為敕書發太原西河鴈門馬邑民年二十已上五十已下悉為兵期嵗暮集涿郡撃高麗由是人情忷忷思亂者益衆及劉武周據汾陽宮世民言於淵曰大人為留守而盜賊竊據離宮不早建大計禍今至矣淵乃集將佐謂之曰武周據汾陽宮吾輩不能制罪當族滅若之何王威等皆懼再拜請計淵曰朝廷用兵動止皆稟節度今賊在數百里內江都在三千里外加以道路險要復有他賊據之以嬰城膠柱之兵當巨猾豕突之勢必不全矣進退維谷何為而可威等皆曰公地兼親賢同國休戚若俟奏報豈及事機要在平賊專之可也淵陽若不得已而從之者曰然則先當集兵乃命世民與劉文靜長孫順德劉𢎞基等各募兵逺近赴集旬日間近萬人仍宻遣使召建成元吉於河東柴紹於長安王威高君雅見兵大集疑淵有異志謂武士彠曰順德𢎞基皆背征三寺所犯當死安得將兵欲収按之士彠曰二人皆唐公客若爾必大致紛紜威等乃止留守司兵田德平欲勸威等按募人之狀士彠曰討捕之兵悉𨽻唐公威君雅但寄坐耳彼何能為德平亦止晉陽鄉長劉世龍宻告淵雲威君雅欲因晉祠祈雨為不利五月癸亥夜淵使世民伏兵於晉陽宮城之外甲子旦淵與威君雅共坐視事使劉文靜引開陽府司馬胙城劉政㑹入立庭中稱有宻狀淵目威等取狀視之政㑹不與曰所告乃副留守事唯唐公得視之淵陽驚曰豈有是邪視其狀雲威君雅濳引突厥入冦君雅攘袂大詬曰此乃反者欲殺我耳時世民已布兵塞衢路文靜因與劉𢎞基長孫順德等共執威君雅繫獄丙寅突厥數萬衆冦晉陽輕騎入外郭北門出其東門淵命裴寂等勒兵為備而悉開諸城門突厥不能測莫敢進衆以為威君雅實召之也淵於斬威君雅以徇淵部將王康達將千餘人出戰皆死城中忷懼淵夜遣軍潛出城旦則張旗鳴鼓自他道來如援軍者突厥終疑之留城外二日大掠而去 李建成李元吉棄其弟智雲於河東而去吏執智雲送長安殺之建成元吉遇柴紹於道與之偕行 六月己卯李建成等至晉陽 劉文靜勸李淵與突厥相結資其士馬以益兵勢淵從之自為手啓卑辭厚禮遺始畢可汗雲欲大舉義兵逺迎主上復與突厥和親如開皇之時若能與我俱南願勿侵暴百姓若但和親坐受寶貨亦唯可汗所擇始畢得啓謂其大人曰隋王為人我所知也若迎以來必害唐公而擊我無疑矣茍唐公自為天子我當不避盛暑以兵馬助之即命以此意為復書使者七日而返將佐皆喜請從突厥之言淵不可裴寂劉文靜等皆曰今義兵雖集而戎馬殊乏胡兵非所須而馬不可失若復稽回恐其有悔淵曰諸君宜更思其次寂等乃請尊天子為太上皇立代王為帝以安隋室移檄郡縣改易旗幟雜用絳白以示突厥淵曰此可謂掩耳盜鐘然逼於時事不得不爾乃許之遣使以此議告突厥西河郡不從淵命甲申淵使建成世民將兵擊西河命太原令太原溫大有與之偕行曰吾兒年少以卿參謀軍事事之成敗當以此行卜之時軍士新集咸未閲習建成世民與之同甘苦遇敵則以身先之近道菜果非買不食軍士有竊之者輒求其主償之亦不詰竊者軍士及民皆感悅至西河城下民有欲入城者皆聽其入郡丞高德儒閉城拒守己丑攻拔之執德儒至軍門世民數之曰汝指野鳥為鸞以欺人主取高官吾興義兵正為誅佞人耳遂斬之自餘不戮一人秋毫無犯各慰撫使復業逺近聞之大悅建成等引兵還晉陽往返凡九日淵喜曰以此行兵雖橫行天下可也遂定入關之計淵開倉以賑貧民應募者日益多淵命為三軍分左右通謂之義士裴寂等上淵號為大將軍癸巳建大將軍府以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唐儉及前長安尉溫大雅為記室大雅仍與弟大有共掌機宻武士彠為鎧曹劉政㑹及武城崔善為太原張道原為戶曹晉陽長上邽姜謩為司功參軍太谷長殷開山為府掾長孫順德劉𢎞基竇琮及鷹揚郎將高平王長諧天水姜寶誼陽屯為左右統軍自餘文武隨才授任又以世子建成為隴西公左領軍大都督左三統軍𨽻焉世民為敦煌公右領軍大都督右三統軍𨽻焉各置官屬以柴紹為右領軍府長史諮議譙人劉瞻領西河通守道源名河開山名嶠皆以字行開山不害之孫也 突厥遣其柱國康鞘利等送馬千匹詣李淵為互市許發兵送淵入關多少隨所欲丁酉淵引見康鞘利等受可汗書禮容盡恭贈遣康鞘利等甚厚擇其馬之善者止市其半義士請以私錢市其餘淵曰虜饒馬而貪利其來將不已恐汝不能市也吾所以少取者示貧且不以為急故也當為汝貰之不足為汝費己巳靈壽賊帥郗士陵帥衆數千降於淵淵以為鎮東將軍燕郡公仍置鎮東府補僚屬以招撫山東郡縣己巳康鞘利北還淵命劉文靜使於突厥以請兵私謂文靜曰胡騎入中國生民之大蠧也吾所以欲得之者恐劉武周引之共為邊患又胡馬行牧不費芻粟聊欲藉之以為聲勢耳數百人之外無所用之 秋七月壬子李淵以子元吉為太原太守留守晉陽宮後事並委之癸丑淵帥甲士三萬發晉陽立軍門誓衆幷移檄郡縣諭以尊立代王之意西突厥阿史那大奈亦帥其衆以從甲寅遣通議大夫張綸將兵徇稽胡丙辰淵至西河慰勞吏民賑贍窮乏民年七十已上皆除散官其餘豪傑隨才授任口詢功能手注官秩一日除千餘人受官者皆不取告身各分淵所書官名而去淵入雀鼠谷壬戌軍處胡堡去霍邑五十餘里代王侑遣虎牙郎將宋老生帥精兵二萬屯霍邑左武𠋫大將軍屈突通將驍果數萬屯河䇿以拒淵㑹積雨淵不得進遣府佐沈叔安等將羸兵還太原更運一月糧乙丑張綸克離石殺太守楊子崇劉文靜至突厥見始畢可汗請兵且與之約曰若入長安民衆土地入唐公金玉繒帛歸突厥始畢大喜丙寅遣其大臣級失特勒先至淵軍告以兵已上道淵以書招李宻宻自恃兵強欲為盟主己巳使祖君彥復書曰與兄派流雖異根系本同自惟虛薄為四海英雄共推盟主所望左提右挈戮力同心執子嬰於咸陽殪商辛於牧野豈不盛哉且欲使淵以步騎數千自至河內面結盟約淵得書笑曰宻妄自矜大非折簡可致吾方有事關中若遽絶之乃是更生一敵不如卑辭推奬以驕其志使為我塞成皋之道綴東都之兵我得專意西征俟關中平定據險養威徐觀蚌鷸之勢以収漁人之功未為晚也乃使溫大雅復書曰吾雖庸劣幸承餘緒出為八使入典六屯顛而不扶通賢所責所以大㑹義兵和親北狄共匡天下志在尊隋天生蒸民必有司牧當今為牧非子而誰老夫年逾知命願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鱗附翼唯弟蚤膺圖籙以寧兆民宗盟之長屬籍見容復封於唐斯榮足矣殪商辛於牧野所不忍言執子嬰於咸陽未敢聞命汾晉左右尚須安輯孟津之㑹未暇卜期宻得書甚喜以示將佐曰唐公見推天下不足定矣自是信使往來不絶雨乆不止淵軍中糧乏劉文靜未返或傳突厥與劉武周乗虛襲晉陽淵召將佐謀北還裴寂等皆曰宋老生屈突通連兵據險未易猝下李宻雖雲連和姦謀難測突厥貪而無信唯利是視武周事胡者也太原一方都㑹且義兵家屬在焉不如還救根本更圖後舉李世民曰今禾菽被野何憂乏糧老生輕躁一戰可擒李宻顧戀倉粟未遑逺畧武周與突厥外雖相附內實相猜武周雖逺利太原豈可近忘馬邑本興大義奮不顧身以救蒼生當先入咸陽號令天下今遇小敵遽已班師恐從義之徒一朝解體還守太原一城之地為賊耳何以自全李建成亦以為然淵不聽促令引發世民將復入諫㑹日暮淵已寢世民不得入號哭於外聲聞帳中淵召問之世民曰今兵以義動進戰則克退還則散衆散於前敵乗於後死亡無日何得不悲淵乃悟曰軍已發奈何世民曰右軍嚴而未發左軍雖去計亦未逺請自追之淵笑曰吾之成敗皆在爾知復何言唯爾所為世民乃與韋成分道夜追左軍復還丙子太原運糧亦至 八月己卯雨霽庚辰李淵命軍中曝鎧仗行裝辛巳旦東南由山足細道趣霍邑淵恐宋老生不出李建成李世民曰老生勇而無謀以輕騎挑之理無不出脫其固守則誣以貳於我彼恐為左右所奏安敢不出淵曰汝測之善老生不能逆戰賈胡吾知其無能為也淵與數百騎先至霍邑城東數里以待步兵使建成世民將數十騎至城下舉鞭指麾若將圍城之狀且詬之老生怒引兵三萬自東門南門分道而出淵使殷開山趣召後軍後軍至淵欲使軍士先食而戰世民曰時不可失淵乃與建成陳於城東世民陳於城南淵建成戰小卻世民與軍頭臨淄段志𤣥自南原引兵馳下衝老生陳出其背世民手殺數十人兩刀皆缺流血滿袖灑之復戰淵兵復振因傳呼曰已獲老生矣老生兵大敗淵兵先趣其門門閉老生下馬投塹劉𢎞基就斬之殭屍數里日已暮淵即命登城時無攻具將士肉薄而登遂克之淵賞霍邑之功軍吏疑奴應募者不得與良人同淵曰矢石之間不辨貴賤論勲之際何有等差宜並從本勲授壬午淵引見霍邑吏民勞賞如西河選其丁壯使從軍關中軍士欲歸者並授五品散官遣歸或諌以官太濫淵曰隋氏吝惜勲賞此所以失人心也奈何效之且収衆以官不勝於用兵乎丙戌淵入臨汾郡慰撫如霍邑庚寅宿鼓山綘郡通守陳叔達拒守辛卯進攻克之叔達陳高宗之子有才學淵禮而用之癸巳淵至龍門劉文靜康鞘利以突厥兵五百人馬二千匹來至淵喜其來援謂文靜曰吾西行及河突厥始至兵少馬多皆君將命之功也汾陽薛大鼎説淵請勿攻河東自龍門直濟河據永豊倉傳檄逺近關中可坐取也淵將從之諸將請先攻河東乃以大鼎為大將軍府察非椽河東縣戶曹任瓌説淵曰關中豪傑皆企踵以待義兵瓌在馮翊積年知其豪傑請往諭之必從風而靡義師自梁山濟河指韓城逼郃陽蕭造文吏必望塵請服孫華之徒皆當逺迎然後鼓行而進直據永豊雖未得長安關中固已定矣淵悅以瓌為銀青光祿大夫時關內羣盜孫華最強丙申淵至汾隂以書招之己亥淵進軍壺口河濱之民獻舟者日以百數仍置水軍壬寅孫華自郃陽輕騎渡河見淵淵握手與坐慰奬之以華為左光祿大夫武鄉縣公領馮翊太守其徒有功者委華以次授官賞賜甚厚使之先濟繼遣左右統軍王長諧劉𢎞基及左領軍長史陳演疇金紫光祿大夫史大奈將步騎六千自梁山濟營於河西以待大軍以任瓌為招慰大使瓌説韓城下之淵謂長諧等曰屈突通精兵不少相去五十餘里不敢來戰足明其衆不為之用然通畏罪不敢不出若自濟河擊卿等則我進攻河東必不能守若全軍守城則卿等絶其河梁前扼其喉後拊其背彼不走必為擒矣 九月乙卯張綸徇龍泉文成等郡皆下之獲文成太守鄭元璹元璹鐸之子也 屈突通遣虎牙郎將桑顯和將驍果數千人夜襲王長諧等營長諧等戰不利孫華史大柰以遊騎自後撃顯和大破之顯和脫走入城仍自絶河梁丙辰馮翊太守蕭造降於李淵造脩之子也戊午淵帥諸軍圍河東屈突通嬰城自守將佐復推淵領太尉増置官屬淵從之時河東未下三鋪豪傑至者日以千數淵欲引兵西河趣長安猶豫未決裴寂曰屈突通擁大衆馮堅城吾捨之而去若進攻長安不克退為河東所踵腹背受敵此危道也不若先克河東然後西上長安恃通為援通敗長安必破矣李世民曰不然兵貴神速吾席累勝之威撫歸附之衆鼔行而西長安之人望風震駭智不及謀勇不及斷取之若振槁葉耳若淹留自弊於堅城之下彼得成謀修備以待我坐費日月衆心離沮則大事去矣且關中蜂起之將未有所屬不可不蚤招懷也屈突通自守虜耳不足為慮淵兩從之留諸將圍河東自引軍而西朝邑法曹武功靳孝謨以蒲津中渾二城降華隂令李孝常以永豐倉降仍應接河西諸軍孝常圓通之子也京兆諸縣亦多遣使請降 庚申李淵帥諸軍濟河甲子至朝邑舍於長春宮關中士民歸之者如市丙寅淵遣世子建成司馬劉文靜帥王長諧等諸軍數萬人屯永豐倉守潼關以備東方兵慰撫使竇軌等受其節度敦煌公世民帥劉𢎞基等諸軍數萬人徇渭北慰撫使殷開山等受其節度軌琮之兄也冠氏長于志寧安養尉顔師古及世民婦兄長孫無忌謁見淵於長春宮顔師古名籕以字行志寧宣敏之兄子師古之推之孫也皆以文學知名無忌仍有才略淵皆禮而用之以志寧為記室師古為朝散大夫無忌為渭北行軍典籖屈突通聞淵西入署鷹揚郎將湯隂堯君素領河東通守使守蒲坂自引兵數萬趣長安為劉文靜所遏將軍劉綱戌潼關屯都尉南城通欲往依之王長諧先引兵襲斬綱據城以拒通通退保北城淵遣其將呂紹宗等攻河東不能克柴紹之自長安赴太原也謂其妻李氏曰尊公舉兵今偕行則不可留此則及禍奈何李氏曰君第速行我一婦人易以濳匿當自為計紹遂行李氏歸鄠縣別墅散家貲聚徒衆淵從弟神通在長安亡入鄠縣山中與長安大俠史萬寶等起兵以應淵西域商胡何潘仁入司竹園為盜有衆數萬劫前尚書右丞李綱為長史李氏使其奴馬三寶説潘仁與之就神通合勢攻鄠縣下之神通衆踰一萬自稱關中道行軍總管以前藥城長令狐德棻為記室德棻熈之子也李氏又使馬三寶説羣盜李仲文向善志丘師利等皆帥衆從之仲文宻之從父師利和之子也西京留守屢遣兵討潘仁等皆為所敗李氏徇盩厔武功始平皆下之衆至七萬左親衞段綸文振之子也娶淵女亦聚徒於藍田得萬餘人及淵濟河神通李氏綸各遣使迎淵淵以神通為光祿大夫子道彥為朝請大夫綸為金紫光祿大夫使柴紹將數百騎並南山迎李氏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及關中羣盜皆請降於淵淵一一以書慰勞授官使各居其所受敦煌公世民節度刑部尚書領京兆內史衞文昇年老聞淵兵回長安憂懼成疾不復預事獨左翊衛將軍隂世師京兆郡丞骨儀奉代王侑乗城拒守己巳淵如蒲津庚午自臨晉濟渭至永豐倉勞軍開倉賑飢民辛未還長春宮壬申進屯馮翊世民所至吏民及羣盜歸之如流世民収其豪俊以備僚屬營於涇陽勝兵九萬李氏將精兵萬餘㑹世民於渭北與柴紹各置幕府號娘子軍先是平涼奴賊數萬圍扶風太守竇璡數月不下賊中食盡丘師利遣其弟行恭帥五百人負米麥持牛酒詣奴賊營奴帥長揖行恭手斬之謂其衆曰汝輩皆良人何故事奴為主使天下謂之奴賊衆皆俯伏曰願改事公行恭即帥其衆與師利共謁世民於渭北世民以為光祿大夫璡琮之從子也隰城尉房𤣥齡謁世民於軍門世民一見如舊識署記室參軍引為謀主𤣥齡亦自以遇知己罄竭心力知無不為淵命劉𢎞基殷開山分兵西略扶風有衆六萬南度渭水屯長安故城城中出戰𢎞基逆撃破之世民引兵趣司竹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皆帥衆從之頓於阿城勝兵十三萬軍令嚴整秋毫不犯乙亥世民自盩厔遣使白淵請期日赴長安淵曰屈突東行不能復西不足虞矣乃命建成選倉上精兵自新豐趣長樂宮世民帥新附諸軍北屯長安故城至並聴教延安上郡雕隂皆請降於淵丙子淵引軍西行所過離宮園苑皆罷之出宮女還其親屬 冬十月辛巳淵至長安營於春明門之西北諸軍皆集合二十餘萬淵命各依壘壁毋得入村落侵暴屢遣使至城下諭衛文昇等以欲尊隋之意不報辛卯命諸軍進圍城甲午淵遷館於安興坊 甲辰李淵命諸軍攻城約毋得犯七廟及代王宗室違者夷三族孫華中流矢卒十一月丙辰軍頭雷永吉先登遂克長安代王在東宮左右奔散唯侍讀姚思亷侍側軍士將登殿思亷厲聲訶之曰唐公舉義兵匡帝室卿等毋得無禮衆皆愕然布立庭下淵迎王於東宮遷居大興殿後聽思亷扶王至順陽閤下泣拜而去思亷察之子也淵還舍於長樂宮與民約法十二條悉除隋苛禁淵之起兵也留守官發其墳墓毀其五廟至是衛文昇已卒戊午執隂世師骨儀等數以貪婪苛酷且拒義師俱斬之死者十餘人餘無所問馬邑郡丞三原李靖素與淵有隙淵入城収靖將斬之靖大呼曰公興義兵欲平暴亂乃以私怨殺壯士乎世民為之固請乃捨之世民因召置幕府靖少負志氣有文武才畧其舅韓擒虎毎撫之曰可與言將帥之畧者獨此子耳 壬戍李淵備法駕迎代王即皇帝位於天興殿時年十三大赦改元 尊煬帝為太上皇甲子淵自長樂宮入長安以淵為假黃鉞使持節大都督內外諸軍事尚書令大丞相進封唐王以武德殿為丞相府改教稱令日於䖍化門視事乙丑榆林靈武平涼安定諸郡皆遣使請命丙寅詔軍國機務事無大小文武設官位無貴賤憲章賞罰咸歸相府惟郊祀天地四時禘祫奏聞置丞相府官屬以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何潘仁使李綱入見淵留之以為丞相府司録專掌選事又以前考功郎中竇威為司録參軍使定禮儀威熾之子也淵傾府庫以賜勲人國用不足右光祿大夫劉世龍獻䇿以為今義師數萬並在京師樵蘇貴而布帛賤請伐六街及苑中樹為樵以易布帛可得十數萬匹淵從之己巳以李建成為唐世子李世民為京兆尹秦公李元吉為齊公十二月癸未追謚唐王淵大父襄公為景王考仁公為元王夫人竇氏為穆妃 世民破薛仁杲於扶風事見唐平隴右 乙未平涼留守張隆丁酉河池太守蕭瑀及扶風漢陽郡相繼來降以竇璡為工部尚書燕國公蕭瑀為禮部尚書宋國公 李孝恭撃破朱粲諸將請盡殺其俘孝恭曰不可自是以往誰復肯降矣皆釋之於是自金川出巴蜀檄書所至降附者三十餘州 屈突通與劉文靜相持月餘通復使桑顯和夜襲其營文靜與左光祿大夫段志𤣥悉力苦戰顯和敗走盡俘其衆通勢益蹙或説通降通泣曰吾歴事兩主恩顧甚厚食人之祿而違其難吾不為也每自摩其頸曰要當為國家受一刀勞勉將士未嘗不流涕人亦以此懷之丞相淵遣其家僮召之通立斬之及聞長安不守家屬皆為淵所虜乃留顯和鎮潼關引兵東出將趣洛陽通適去顯和即以城降文靜文靜遣竇珍等將輕騎與顯和追之及於稠桑通結陳自固竇琮遣通子壽往諭之通罵曰此賊何來昔與汝為父子今與汝為仇讐命左右射之顯和謂其衆曰今京城已陷汝輩皆關中人去欲何之衆皆釋仗而降通知不免下馬東南再拜號哭曰臣力屈至此非敢負國天地神祇實知之軍人執通送長安淵以為兵部尚書賜爵蔣公兼秦公元帥府長史淵遣通至河東城下招諭堯君素君素見通歔欷不自勝通亦泣下霑衿因謂君素曰吾軍已敗義旗所指莫不響應事勢如此卿當早降君素曰公為國大臣主上委公以關中代王付公以社稷奈何負國生降乃更為人作説客邪公所乗馬即代王所賜也公何面目乗之哉通曰吁君素我力屈而來君素曰方今力猶未屈何用多言通慙而退 劉文靜等引兵東略地取𢎞農郡遂定新安以西 甲辰李淵遣雲陽令詹俊武功縣正李仲袞徇巴蜀下之
  唐高祖武德元年春正月丁未朔隋恭帝詔唐王劍履上殿賛拜不名唐王既克長安以書諭諸郡縣於是東自商洛南盡巴蜀郡縣長史及盜賊渠帥氐羌酋長爭遣子弟入見請降有司復書日以百數 二月己卯唐王遣太常卿鄭元璹將兵出商洛徇南陽左領軍府司馬安陸馬元規徇安陸及荊襄 三月己酉以齊公元吉為鎮北將軍太原道行軍元帥都督十五郡諸軍事聴以便宜從事 乙卯徙秦公世民為趙公 戊辰隋恭帝詔以十郡益唐國仍以唐王為相國總百揆唐國置丞相以下官又加九錫王謂僚屬曰此諂䛕者所為耳孤秉大政而自加寵錫可乎必若循魏晉之跡彼皆繁文偽飾欺天㒺人考其實不及五霸而求名欲過三王此孤常所非笑竊亦恥之或曰歴代所行亦何可廢王曰堯舜湯武名因其時取與異道皆推其至誠以應天順人未聞夏商之末必效唐虞之禪也若使少帝有知必不肯為若其無知孤自尊而飾讓平生素心所不為也但改丞相府為相國府其九錫殊禮皆歸有司夏四月焬帝凶問至長安唐王哭之慟曰吾北面事人失道不能救敢忘哀乎 五月戊午隋恭帝禪位於唐遜居代邸甲子唐王即皇帝位於太極殿遣刑部尚書蕭造告天於南郊大赦改元罷郡宣州以太守為刺史推五運為土德色尚黃 六月甲戌朔以趙公世民為尚書令黃臺公瑗為刑部侍郎相國府長史裴寂為右僕射知政事司馬劉文靜為納言司録竇威為內史令李綱為禮部尚書參掌選司掾殷開山為吏部侍郎屬趙慈景為兵部侍郎韋義節為禮部侍郎主簿陳叔達博陵崔民幹並為黃門侍郎唐儉為內史侍郎録事參軍裴晞為尚書右丞以隋民部尚書蕭瑀為內史令禮部尚書竇璡為戶部尚書蔣公屈突通為兵部尚書長安令獨孤懷恩為工部尚書瑗上之從子懷恩舅子也上待裴寂甚厚羣臣無與為比賞賜服玩不可勝紀命尚書奉御日以御膳賜寂視朝必引與同坐入閤則延之臥內言無不從稱為裴監而不名委蕭瑀以庶政事無大小莫不關掌瑀亦孜孜盡力繩違舉過人皆憚之毀之者衆終不自理上嘗有敕而內史不時宣行上責其遲瑀對曰大業之世內史宣敕或前後相違有司不知所從其易在前其難在後臣在省日乆備見其事今王業經始事繋安危逺方有疑恐失機㑹故臣每受一敕必勘審使與前敕不違始敢宣行稽緩之愆實由於此上曰卿用心如是吾復何憂 己卯祔四親廟王追尊皇高祖嬴州府君曰宣簡公皇曽祖司空曰懿王皇祖景王曰景皇帝廟號太祖祖妣曰景烈皇后皇考元王曰元皇帝廟號世祖妣獨孤氏曰元貞皇后追謚妃竇氏曰穆皇后每嵗祀昊天上帝皇地祇神州地祇以景帝配感生帝明堂以元帝配庚辰立世子建成為皇太子趙公世民為秦王齊公元吉為齊王宗室黃𤓰公白駒為平原王蜀公孝基為永安王柱國道𤣥為淮陽王長平公叔良為長平王鄭公神通為永康王安吉公神符為襄邑王柱國德良為新興王上柱國博乂為隴西王上柱國奉慈為渤海王孝基叔良神符德良帝之從父弟博乂奉慈弟子道𤣥從父兄子也 乙酉奉隋帝為酅國公詔曰近世以來時運遷革前代親族莫不誅夷興亡之效豈伊人力其隋蔡王智積等子孫並付所司量才選用 丁酉萬年縣法曹武城孫伏伽上表以為隋以惡聞其過亡天下陛下龍飛晉陽逺近響應未朞年而登帝位徒知得之之易不知隋失之之不難也臣謂宜易其覆轍務盡下情凡人君言動不可不慎竊見陛下今日即位而明日有獻鷂鶵者此乃少年之事豈聖主所須哉又百戱散樂亡國淫聲近太常於民間借婦女裙襦五百餘襲以充妓衣擬五月五日𤣥武門遊戱此亦非所以為子孫法也凡如此類悉宜廢罷善惡之習朝夕漸染易以移人皇太子諸王參僚左右宜謹擇其人其有門風不能雍睦為人素無行義專好奢靡以聲色遊獵為事者皆不可使之親近也自古及今骨肉乖離以致敗國亡家未有不因左右離間而然也願陛下慎之上省表大悅下詔褒稱擢為治書侍御史賜帛三百匹仍頒示逺近 秋九月虞州刺史韋義節攻隋河東通守堯君素乆不下軍數不利壬子以工部尚書獨孤懷恩代之 十一月癸丑獨孤懷恩攻堯君素於蒲阪行軍總管趙慈景尚帝女桂陽公主為君素所擒梟首城外以示無降意 冬十一月隋將堯君素守河東上遣呂紹宗韋義節獨孤懷恩相繼攻之俱不下時外圍嚴急君素為木鵝置表於頸具論事勢浮之於河河陽守者得之達於東都皇泰主見而嘆息拜君素金紫光祿大夫龎玉皇甫無逸自東都來降上悉遣詣城下為陳利害君素不從又賜金劵許以不死其妻又至城下謂之曰隋室已亡君何自苦君素曰天下名義非婦人所知引弓射之應弦而倒君素亦自知不濟然志在守死每言及國家未嘗不歔欷謂將士曰吾昔事主上於藩邸大義不得不死必若隋祚永終天命所屬自當斷頭以付諸君聽君等持取富貴今城池甚固倉儲豐備大事猶未可知不可橫生心也君素性嚴明善御衆下莫敢叛乆之倉粟盡人相食又獲外人㣲知江都傾覆丙子君素左右薛宗等殺君素以降傳首京師
  二年秋八月丁酉酅公薨謚曰隋恭帝無後以族子行基嗣

  通鑑紀事本末巻二十六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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