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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鄉集 (四庫全書本)/卷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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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八 道鄉集 巻二十九 巻三十

  欽定四庫全書
  道鄉集巻二十九     宋 鄒浩 撰䇿問
  問古之聖人居重位操至權左右前後無施而不可者其上莫如五帝其次莫如三王非帝有餘而王不足也所遇之時異則隨而應之豈能同條共貫哉是故後世作者無以加焉鼂錯曰五帝神聖其臣莫能及三王臣主俱賢庶㡬知言者宋有天下餘百年矣祖造始而宗承之道徳功業充塞覆載爰及今上丕受所付亹亹乎嚮三王之盛兩漢而下固不足以比倫也雖然稽古騐今果無可指者乎三王云為布在方䇿炳若日星可究而知其所以神聖也其所以賢也與我宋之所以尚歉然而宜勉者願歴舉以告毋曰區區已陳之跡不足為當今道也
  問宰相之勲非自為而成之也舉賢授能以盡人材校短量長以分事務而已獨操其要焉俾人主優游䝉成無復內外之患其為勲豈小哉荀卿曰上臣事君以人況宰相乎故禹以惠疇佐舜傅說以招俊乂佐髙宗下至蕭何姚崇亦以此冠當時而聞不朽比者秉鈞之臣嘗逮十科之議使華塗顯人各薦其所知深副嗣皇訪落考慎之意真得宰相之體矣識者謂在下者或馳騁構結之謀在上者或牽制好惡之私則法雖甚良秪以為市爾蓋情之所厚茍非自任以天下之重而不為物轉者慶賞刑威有足以勸沮固亦其勢也至於實有所負而不求人知與不幸人莫之知則又不可得而承庸猶為聖朝之恨也救此之𡚁其䇿安在
  問量入以為出善法也推而行之惟令王之時乎其略見於王制其詳見於周官其效則公私俱足而無傷財害民之𡚁漢之孝武唐之眀皇不知出此而海內蕭然矣今聖主嗣興子育億兆凡法之有未便者悉以義更張之懽聲協氣衍溢於普天是宜詠芣苢之和平歌行葦之忠厚以與古令王相後先也寧有漢唐之𡚁哉然民之所輸雖無前日之嬴而國之所用尚循前日之式未可謂量入以為出知治之士嘗以建言朝廷既欣然納之則國用宜有在所損者損百官之祿廩則懼不足以養㢘損敵國之幣帛則懼不足以結好損邉陲之供須則懼不足以守禦損器械之増置則懼不足以防患然則孰為可損者否則繼自今徃其何以給之況諸路郡縣庾無陳腐之粟庫無朽貫之錢亦已久矣如之何其可
  問士農工商古之所謂重民也方其盛時處之以學校田裡官府市井期之以賢能稼穡飭化阜通比其既成有餘不足交相濟於上下之間則為之君者不必焦心思而智不窮於治不必疲體力而物不窮於養馮幾南嚮以底太平後世稱頌焉豈不偉哉國家神聖繼興以道臨御天造而地成之恩覃根著之徒風靡編髪之屬況四民之有知而居域中者乎是故造士以三舎而書攷其行藝勸農以官師而具修其防列置監局以鳩工而器械絶苦窳之患嚴闗市以征商而豪右消擅財之權宜若無間然者然而謂之行則止於率教不戾規矩而孝悌睦姻不究其平時謂之藝則止於治經程文而渉獵傅㑹非由於自得以勸農則惟虛名而無其實以防列則顧暫費而畧其大苦窳之患雖絶於公家而淫巧日新感移志意則於民俗不為無傷擅財之權雖消於私室而貨賄滯留稅入寖減則於國用不為無損知治者慨然於此久矣今欲去四𡚁致四利逺不繆於先王近不⿰於當世使無累於太平之盛如之何則可幸攄素藴直指明計以俟按察者推而上之庶㡬有補於新化
  問記曰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故武王作辟雍而無思不服僖公修泮宮而淮夷攸服國家若稽古以經緯天下其於興學尤所先務辟雍屹立於中泮宮環列於外嚴其官師付以教法固無媿乎鎬京魯國之盛然而日月久矣姦偽未革囹圄未空禮義㢘恥之風未勝安在其為化民成俗邪夫廣土衆民古猶今也古興學如彼今興學如此豈今教法失其本而與古異乎豈官師非其人而不能推明上意以聳動斯民乎豈為士者不知自重而民之易之遂無畏慕學校之心乎豈長吏忽而不問不知所以誘進之乎其𡚁果有在於是也則教法如之何而不失其本官師如之何而推明其意士如之何而自重長吏如之何而誘進幸覃思而告焉庶㡬共勉其所當為者勿使古人専美於載籍
  問先王之制彫敝於末俗久矣至漢始有舉而行之者籍田之耕起於孝文孝㢘之貢發於孝武郊社之禮定於元成三雍之序備於顯宗後世言治者推焉攷之於史其事至悉果合先王之制乎抑有以義損益而不必一二追襲其跡者算計見效又何在邪方今典章文物之盛非直兩漢而已然其事尚有闕而未舉者豈誠不可行歟審以為可行則如之何而可
  問道徳不明天下之治方術者各騁其私智而取之以名家而授徒自以為莫已若矣奈何世之君子能折之於聖人而不可欺邪故墨子蔽於用而不知文宋子蔽於欲而不知得慎子蔽於法而不知賢申子蔽於勢而不知智惠子蔽於辭而不知實荘子蔽於天而不知人荀卿嘗言之荘列蕩而不法墨晏儉而廢禮申韓險而無化鄒衍迂而不信揚雄嘗言之夫諸子之於道徳譬猶紫之於朱莠之於苖鄭聲之於雅樂向非荀揚力自比於孟子而指擿以待後之學者則讀其書隨其所喜淪胥以敗而莫之止者徃徃皆是也其害豈勝計哉然而太史公猥以名家之學各有不可廢者其與荀揚之論果可以兩立乎是非必有在也荀卿之學揚雄以為同門而異戶揚雄之學韓愈以為大醇而小疵又何其明於指擿諸子之失而昧於自救其失乎其異戶也其小疵也無乃有流於諸子之習而不自知者乎願跡其書且折之於聖人並諸子之已事告焉
  問論議之不一久矣非有聖人之書折衷焉則學者之疑或窮年沒齒而莫之決故栁下惠少連疑於不逸者也得孔子之言然後知其為逸民禹稷顔回疑於不同者也得孟子之言然後知其為同道使孔孟之言皆如此其辨也學者之釋然不猶仰天庭而覩白日乎奈何自相違異而有不可以一貫之者孔子語子貢曰伯夷古之賢人也孟子則以為聖之清孔子罪臧文仲曰知栁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孟子則以為聖之和孔子稱徳行則兼舉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而孟子稱善言徳行與具體而微則仲弓不與焉孔子稱文學則止於子遊子夏而孟子稱有聖人之一體則子張亦與焉又言語之宰我子貢政事之冉有季路曽不得與子張並日而談夫聖人無兩心言心聲也況孟子之所願學者孔子而已其品題取捨之際宜重規而疊矩也今乃不然豈不重可疑哉諸君必嘗深攷此願聞其說
  問水旱之變隂陽之數也聖王在上道贊化育亦豈能使之不臻於其時哉能為之備使不凍餒吾民而已矣其先事也崇五塗浚五溝謹樂嵗之蓄而不敢懈故雖遭變而民不憂其後事也薄征以紓其財弛力以蠲其役頒其興積唯民所便故雖引久而民不病非特如此祈禱之事人情所不能免者亦未始忽焉此其所以無凍餒之民也比年以來率土之內不水則旱毎毎有之民之重困不堪見聞朝廷所以仁之者固無歉乎古先之時矣知治者猶謂以有限之費待難忱莫測之變可暫而不可常則先事而圗之者又其可以已乎然溝塗之利可修而耕必有蓄可復乎不知出此而惟祈禱是嚴殆非所謂祝史薦信者也昔董仲舒相江都閉縱隂陽以救水旱行之一國未嘗不得所欲其法亦可行於今乎幸明計之
  問士方平時本原六經衡鑑千古其出處去就之節蓋了了於胷中矣異日遊人間世則廊廟山林自成繫輆以畔君子之大道者尚或有之故嘗觀魯之二生竟不為漢起而疑焉以叔孫通之諛不足與同朝乎佐漢之興足以利物其事大避通之凂止以潔身其事小以所遭非其時乎則六合一家寛政茲始實愈於伊尹受幣呂望登車之世以禮樂未易製作乎則舎禮樂獨無可為者況情文之備雖必俟於百年而君臣之儀弗容紊於一日以故通以鄙儒誚之雖然稽其所言不可謂所養非逺且大者其於喜於為郎得金而猥以聖人頌通者相萬矣揚子遂以為大臣豈其然乎孔子曰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二生果有得於此乎誠如是則通之所為復非矣而遷固贊之以為為時儒宗共成大業又何也嗚呼守正似鄙隨時似諛而隨時守正者亦鄙諛之人所幸以自託也士之立節如之何而蟬蛻於二者之中乎朝廷興學正此為務諸君盍以所自期者斷其是非
  問忠厚之俗既衰行葦之詩不復嗣音於天下有真賢作銅章墨綬不動聲色而封內之児童有仁心焉孰謂王者之治獨古人専其美乎上以齊聖紹休祖宗與物為春常恐疵癘其誠意良法固肩隨乎有周矣又妙簡郡邑之吏俾承而廣之勤勤也奈何日月浸久而衣冠之列宗族鄊黨之間所以施報尚多慙徳欲冥冥之民推厥不忍以及動植之微豈不難哉君子謂𡚁在吏未必學學未必至者事規近效而忽逺圗耳此言似不茍者然則吏之設施如之何而可以曠然丕變與中牟比以副上委寄之萬一
  問兩漢多士其慷慨談治體者殆接武於朝野賈誼之書賈山之至言劉向之封事王符之濳夫仲長統之昌言崔實之政論尤章章於其間諸君蓋嘗成誦而深思矣果孰得而孰失今欲取其說之宜於時者用之可乎且何說最為宜於時者別白以告
  問大河之患㡬千百年其間有為之君臣非不欲規長久之利使由地中行也顧曠世而未能者豈天數之有待乎聖人在上萬物遂生四夷稽首所謂大河宜不治而自理況治之以法度之政信易乎其永寧矣然而國用方窘而重以不貲之費民力未裕而猥興莫大之役就令水涸之際勤苦而成之以遏異日之怒流未必可恃此中外之論所以騰口而紛紛也夫禹貢之所載從古謀士之所建明其利害詳矣當有可行於今者博舉以告
  問楊子雲論當時之名臣多矣石太僕之對金將軍之謹張衛將軍之慎邴大夫之不伐善則以為自得張子房之智陳平之無悞絳侯勃之果霍將軍之勇則以為社稷之臣張廷尉之平雋京兆之見尹扶風之潔王子真之介則以為名卿夫子雲之言法言也其品藻之異豈無謂而然哉以漢人物之盛殆非後世所能擬倫而其所取者止於如此而已無乃太簡乎諸君必能言之問潁川四長前史謂並以仁信篤誠使人不欺故序循吏而及焉夫不欺人易使人不欺難從古以來有使之不能欺者子産之於鄭是也有使之不忍欺者子賤之於單父是也有使之不敢欺者西門豹之於鄴是也彼四長者必居一於此矣果孰從而然乎今考其傳韓仲黃之於贏陳仲弓之於太丘其詳可知也若乃荀季和之於當塗初不載其設施之跡鍾季明之於林慮雖以命之而實未嘗就則史何以知其所為而稱之乎將以其已然之效而逆知其所未為乎然則其已然之效又何在也如此而議人亦可乎諸君非其鄊人則寓其鄊校者聞其風而講之有日矣願以釋有司之惑
  問酷哉東漢黨人之禍也始錮其身終及其五屬其所斥止五十八人其所蔓衍殆不可勝計甚至以死處之賢者既盡而劉氏不復漢矣後世有志之士讀其書想見其時未有不廢巻而流涕者也今攷其跡以為王政不綱奄寺橫逆特欲以此驅除天下之士則牢修朱並之言獨無證乎況始自甘陵汝南成於李膺張儉范曄蓋嘗言之以為事出於下而其勢必至於此則轉相汲引不為比周更相稱譽不為朋黨者彼何道邪或謂使州郡之吏皆與史弼同膽則天下雖大何若不為平原賢者惟義所在不以生死奪常一旦詔下就獄而不辭宜皆如陳實就死而不懼宜皆如李膺范滂奈何張儉岑晊汲汲遁逃而夏馥何顒則變形易姓世亦不以為議逮捕所急尤在名士而郭泰袁門車犖等倫之上者乃不罹其害李篤納張儉賈彪拒岑晊其事不齊如何為兩是之諸君折疑辨惑必有處於此蔗㡬與聞焉問自先王之澤竭禮禁不明於世久矣乃上由公卿下逮黎庶婚姻喪祭之儀宮室服器之數惟所欲耳不復餘問甚者以富相誇僭擬尚方而匱乏之家或恥不及則有稱本而貸空産而售以事目前之觀美者如此而欲財用足風俗厚不為太平之累其可得乎嗚呼世無賈誼即已不誤不諛有如誼者焉其亦慨然長太息而不能黙也夫三代之禮惟周最盛後之稱治者不能加毫末於是矣孔子曰周監於二代鬱郁乎文哉吾從周其於婚姻喪祭之儀宮室服器之數差等之至備也願博載籍而摭其所可行於今者為之計
  問唐王珪善品藻人物太宗嘗以輔政者訪焉自房喬而下莫不妙盡其長亦逡巡自及也當時謂之確論今以其言而攷之已然之效則所謂孜孜奉國知無不為兼資文武出將入相敷奏詳明出納惟允濟繁治劇衆務必舉以諫諍為心恥君不及堯舜激濁揚清嫉惡好善者各何在邪於此其時豪傑之士攀鱗附翼而起者實雲集於帝所其能與諸子比復㡬名氏邪夫以太宗英偉不世之資而諸子又皆王佐才也相與輔相之君臣㑹遇千古一時宜其功與三代相後先奈何止於貞觀之治而已豈不有敗之者乎不在其君必在其臣索之諸子果孰首其𡚁也真人南嚮日以覆載萬物為心非得人而為之股肱耳目則何以泮奐於九天之上然則必欲所得之人端如喬等交竭其才茂對興龍之運將何道而可彼太宗所以能使喬等入彀中亦必有道矣諸君其究之
  問責古人易以古人之事而反已焉求不愆乎禮義難夫壺頭充皆征五溪道也從壺頭則路近而水險從充則塗夷而運逺此馬援耿舒所以同命而異議者也然援䇿既行軍不得進迄貽天子憂其視舒孰愈哉昧於決擇非智坐受其𡚁非勇援實智勇全其必有以善其後但不幸前死墮仇人頬舌中使尚生存其赫赫成就豈媿隴西嶠南之功乎援固齎恨已矣所謂善其後者諸君試以胷臆之竒為之籌之勿使說禮樂而敦詩書徒為虛語
  問上以日躋之聖欽奉母儀紹隆先烈天髙地厚一視萬方顧雖羽飛根著之微且冀莫得而疵癘焉蓋侵尋乎三閏矣課功量徳豈媿詩書之傳頌哉然而稽之人事參之天時或未足以戢忠義之舌而折其心意者吏多冗員民有菜色國用寖屈斷獄益繁而莫之䘏歟禮樂之典曽未製作以暢中和之化歟甘露醴泉四靈之屬凡可以證太平者寂寞而無聞歟非此族也其𡚁安在夫二帝以來其風俗之變㡬盛㡬衰灼灼方䇿必欲黎民於變時雍如放勲罔有天災山川鬼神亦莫不寧暨鳥獸魚鱉咸若如夏後仁及草木如周家忠厚之時則何道以致之歟將先索吾𡚁之本原以新厥圗而後臻此歟昔唐太宗鑑古知興替後世以為美談然則今所宜鑑以永無疆之休亦必有可以一二舉者諸君抱術略以待制䇿久矣願以所欲剖露於丹墀者前破有司之惑
  問古人逺矣其窮達之際徳義功業之詳類可以跡攷善學者誦其詩讀其書師友其人於千百嵗之上若前席而處雖其名字至有易以從之者其志願何如哉諸君黃巻中與古人晤語不為不久所誠服而思齊者誰氏體之以善窮達者其事安在孟子學孔子揚子比孟子固平日講論以為當然者也可以自任而不如此乎願昌言之以信所養
  問兩漢禍天下前以外戚後以黨錮其已事甚著見開巻者所共知也然而禍不頓成譬猶水患必有蟻穴之隙先焉弗慮弗圗引以日月然後一決而不可禦就使神禹之知亦於此乎黙黙矣以彼其時輔弼朝廷委寄郡國相與成天下之務者繼踵而越奈何獨無一賢建明防微杜漸之計乎將其建明而未善或既善而君莫之用或天之厯數當然皆未易辨也夫天之厯數與君莫之用固所不論若其無所建明雖建明而未善則於誰責而可諸君試代古人受其責焉果以何者為禍所從來復如之何而為之計而可以止末流之紛紛乎







  道鄉集巻二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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