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生八牋/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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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居安樂箋 下卷
晨昏怡養條
[編輯]序古名論
[編輯]書室修行法:心閑手懶,則觀法帖,以其可作可止也。手心俱閑,則寫字作詩文,以其可以兼濟也。心手俱懶,則坐睡,以其不強役於神也。心不甚定,宜看詩及雜短故事,以其易於見意,不滯於久也。心閑無事,宜看長篇文字,或經注,或史傳,或古人文集,此甚宜於風雨之際及寒夜也。又曰:手冗心閑則思;心冗手閑則臥;心手俱閑,則著作書字;心手俱冗,則思早畢其事,以寧吾神。
胡昭曰:「目不欲視不正之色,耳不欲聽污穢之聲,鼻不欲向膻腥之氣,口不欲嘗毒辣之味,心不欲謀欺詐之事。反此辱身損壽。」
青牛道士曰:「勿過樂,樂人不壽。但莫強為力所不能舉物。從朝至暮,常有所為,使外體不息,覺勞即止,止復為之,此與導引無異耳。」
《枕中方》曰:「怡養之道:勿久行,久坐,久臥,久言。不強飲食,亦忘憂苦愁哀。飢即食,渴乃飲,食止行百步,夜勿食多。凡食後行走,約過三里之數,乃寢。」
崔寔《箴》曰:「動不肆勤,靜不宴逸,有疾歸天,醫無能恤。太上防疾,其次萌芽,腠理不蠲,骨髓奈何?」
《搜神記》曰:「天清地寧,人物營營,名利奔迫,喜怒交爭。思永厥壽,彌喪其生,何不寡慾,端守爾精?」
《家語》曰:「人有三死,而非其命也,乃自取也。夫寢處不時,飲食不節,勞逸過度,三者疾共殺之。」
《通天論》曰:「氣味辛甘發散為陽,酸苦湧泄為陰。」是以一身之中,陰陽運用,五行相生,莫不由於飲食也。若少年之人,真元氣壯,失於飢飽,傷於生冷,以根本強盛,未易為患。其高年之人,真氣耗竭,五臟衰弱,全在飲食以生氣血。若生冷無節,飢飽失宜,調停無度,動成疾患。但人之疾病,未有不因八邪而感,八邪者,風寒暑濕飢飽勞逸也。居常之食,大抵宜在溫熱熟軟,忌是粘硬生冷。每朝宜進平補下元藥一服,女人平補血海藥。無燥熱者,方可以豬羊腎作米粥一杯以壓之。諸品粥皆可。食後行走一二百步,令運動消散。飲食不可頓飽,頻頻而食,使脾胃易化,穀氣長存。恐頓飽傷脾,不能消納,遂成疾病。無疾不宜服藥,只宜調停飲食,自然無患矣。
《養老新書》曰:「人為萬物中一物也,不能逃天地之數,若天癸數窮,則精血耗竭,神氣浮弱,反同小兒,全藉將護,以助衰晚。若遇水火兵寇非橫驚怖之事,必先扶持老人於安處避之,不可喧忙驚動。高年之人,一遭大驚,便致冒昧,因生餘疾。凡喪葬凶禍,不可令吊;疾病危困,不可令問;悲哀憂愁之事,不可令人報知。穢污臭敗,不可令食;粘硬毒物,不可令餐;弊漏卑濕,不可令居,卒風暴雨,不可令冒;煩暑燠熱,不可令中;動作行步,不可令勞;暮夜之食,不可令飽;陰霧晦瞑,不可令飢;假借鞍馬,不可令乘;偏僻藥餌,不可令服;廢宅欹宇,不可令入;墳園冢墓,不可令游;危險之地,不可令行;澗淵之水,不可令渡;暗昧之室,不可令孤;凶禍遠報,不可令知;輕盈女婢,不可令親;家緣冗事,不可令營。若此事類頗多,不克備舉,但人子悉意深慮,過為之防,稍不便於老人者,皆宜忌之,以保長年。常宜游息精藍,崇尚佛教,使神識趣向,一歸善道。此養老之奇術也。」
《癸辛志》曰:「飽食緩行初睡覺,一甌新茗侍兒煎。脫巾斜倚藤床坐,風送水聲來耳邊。」 【 裴晉公詩也。】 「細書妨老讀,長簟愜昏眠。取快且一息,拋書還少年。」 【 半山翁詩也。】 「相對蒲團睡味長,主人與客兩相忘。須臾客去主人睡,一枕西窗半夕陽。」 【 陸放翁詩也。】 「讀書已覺眉棱重,就枕方歡骨節和。睡去不知天早晚,西窗殘日已無多。」 【 僧有規詩也】 「老讀文書興易闌,須知塵冗不如閑。竹床瓦枕虛堂上,臥看江南雨後山。」 【 呂榮陽詩也。】 「紙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拋書午夢長。睡起莞然成獨笑,數聲漁笛在滄浪。」 【 蔡持正詩也。】余習懶成癖,每遇暑晝,必須偃息。客有嘲孝先者,即哦此以自解。但苦枕熱,輾轉數四,後見前輩言荊公嗜睡,夏月當用方枕,睡久氣蒸枕熱,則轉一方冷處。此非真知睡味,未易語此也。
孝先曰:「花竹幽窗午夢長,此中與世暫相忘。華山處士如容見,不覓仙方覓睡方。」睡亦有方。希夷意謂息魂離神不動也。《遺教經》雲「乃有煩惱毒蛇睡在汝心,毒蛇既出,乃可安眠」之謂。近世西山蔡季通有《睡訣》云:「睡側而屈,睡覺而伸,早晚以時,先睡心,後睡眼。」晦翁以為此古今未發之妙。
高子怡養立成
高子曰:恬養一日之法:雞鳴後睡醒,即以兩手呵氣一二口,以出夜間積毒。合掌承之,搓熱,擦摩兩鼻旁,及拂熨兩目五七遍。更將兩耳揉捏扯拽,捲向前後五七遍。以兩手抱腦後,用中食二指彈擊腦後各二十四。左右聳身舒臂,作開弓勢,遞互五七遍後,以兩股伸縮五七遍。叩齒,漱津滿口,作三咽,少息。因四時氣候寒溫,酌量衣服,起服白滾湯三五口,名太和湯。次服平和補脾健胃藥數十丸。少頃進薄粥一二甌,以蔬菜壓之。勿過食辛辣及生硬之物。起步房中,以手鼓腹行五六十步。或往理佛,焚香誦經,念佛作西方功德。或課兒童學業,或理家政。就事歡然,勿以小過動氣,不得嗔叫用力。杖入園林,令園丁種植蔬菜,開墾溝畦,芟草灌花,結縛延蔓,斫伐橫枝,毋滋冗雜。時即採花插瓶,以供書齋清玩。歸室寧息閉目,兀坐定神。頃就午餐,量腹而入,毋以食爽過多,毋求厚味香燥之物以爍五內。食畢,飲清茶一二杯,即以茶漱齒,凡三吐之,去牙縫積食。作氣起,復鼓腹行百餘步而止。或就書室,作書室中修行事。或接客談玄,說閑散話。毋論是非,毋談權勢,毋涉公門,毋貪貨利。或共客享粉糕麵食一二物,啜清茗一杯,忌食水團粽子油炸堅滯膩滑等食。起送客行,或共步三二百步歸,或晝眠起,或行吟古詩,以宣暢胸次幽情,能琴者撫琴一二操。時自酌量身服,寒暖即為加減,毋得忍寒不就增服。於焉杖履門庭林薄,使血脈流通。時乎晚餐,量腹飢飽,或飲酒十數杯,勿令大醉,以和百脈。篝燈冬月看詩,或說家。一二鼓始就寢,主人晏臥,可理家庭火盜生發。睡時當服消痰導滯利膈和中藥一劑。心頭勿想過去未來,人我惡事,惟以一善為念,令人不生惡夢。時或心神不寧,常多夢魘,當以硃砂三錢,作紅絹袋盛之,置髮頂內,或以麝臍毛殼置枕內厭之。或臨臥時口誦婆刪婆演帝二十一遍,絕夢魘更驗。想此為主夜之神諱也。房中暗燈上置茶湯令暖,以供不時之需。榻前時焚蒼朮諸香,勿令穢污,以辟不祥。夏月不可用水展席,冬月不可以火焙衣,二事甚快一時,後日疾作不淺。老人衰邁,冬月畏寒,可以錫造湯婆注熱水,用布囊包以避濕,先時擁被團簇,臨睡甚暖,又可溫足,且遠火氣。此吾人一日安樂之法,無事外求之道,況無難為,人能行之,其為受福,實無盡藏也。是非養壽延年之近者歟?毋以近而忽之,道不在遠,此之謂耳。
怡養動用事具
[編輯]二宜床
[編輯]式如常制涼床,少闊一尺,長五寸,方柱四立,覆頂當做成一扇闊板,不令有縫。三面矮屏,高一尺二寸作欄。以布漆畫梅,或蔥粉灑金亦可。下用密穿棕簟。夏月內張無漏帳,四通涼風,使屏少護汗體,且蚊蚋蟲蟻無隙可入。冬月,三面並前兩頭作木格七扇,糊以布骨紙面,先分格數鑿孔,俟裝紙格以禦寒氣。更以冬帳閉之,帳中懸一鑽空葫蘆,口上用木車頂蓋,鑽眼插香入葫蘆中,俾香氣四出。床內後柱上釘銅鉤二,用掛壁瓶。四時插花,人作花伴,清芬滿床,臥之神爽意快。冬夏兩可,名曰二宜。較彼雕鑾蜔嵌,金碧輝映者,覺此可久。
無漏帳
[編輯]帳制幔天罩床,此通式也。孰知夏月蚊蚋緣下而上,雖閉如無。余所制帳有底,罩帳之下,如綴頂式,以粗布為之,紉其三面,前餘半幅下垂,張於床內,上下四方,無隙可漏,何物得侵?夏月以青薴為之,吳中撬紗甚妙。冬月以白厚布,或厚絹為之。上寫蝴蝶飛舞,種種意態,儼存蝶夢餘趣。或用紙帳作梅花,似更清雅。
竹榻
[編輯]以斑竹為之,三面有屏,無柱,置之高齋,可足午睡倦息。榻上宜置靠幾,或布作扶手協坐靠墩。夏月上鋪竹簟,冬用蒲蓆。榻前置一竹踏,以便上床安履。或以花梨、花楠、柏木、大理石鑲,種種俱雅,在主人所好用之。
石枕
[編輯]枕制不一,即石枕,雖宋磁白定居多。有屍枕,亦舊窯者,長可一尺,古墓中得之,甚不可用。有特燒為枕者,長可二尺五寸,闊六七寸者。有東青磁錦上花者,有劃花定者,有孩兒捧荷偃臥,用花捲葉為枕者。此制精絕,皆余所目擊,南方一時不可得也。有用磁石為枕,如無大塊,以碎者琢成枕面,下以木鑲成枕,最能明目益睛,至老可讀細書。有菊枕,以甘菊作囊盛之,置皮枕、涼枕之上,覆以枕席,睡者妙甚。
女廉藥枕神方
[編輯]用五月五日,七月七日取山林柏木,鋸板作枕,長一尺三寸,高四寸,以柏心赤者為之。蓋厚四五分,工制精密,勿令走氣,又可啟閉。蓋上鑽如粟米大孔三行,行四十孔,凡一百二十孔,內實藥物二十四品,以按二十四氣。計用飛廉 薏苡仁 款冬花 肉蓯蓉 川芎 當歸 白芷 辛夷 白朮 槁本 木蘭 蜀椒 官桂 杜蘅 柏實 秦椒 乾薑 防風 人參 桔梗 白薇 荊實 (艹縻)蕪 白蘅 各五錢,外加毒者八味以應八風 烏頭 附子 藜蘆 皂角 菵草 礬石 半夏 細辛 上總三十二物,各五錢,(口父)咀為末,和入枕匣裝實,外用布囊縫好。枕過百日,面有光澤;一年,體中風疾一切皆癒,而且身香;四年,髮白變黑,齒落更生,耳目聰明,神方秘驗。此方乃女廉以傳玉青,玉青傳於廣成子,聖聖相傳,不可輕忽。常以密袱包蓋,勿令出氣。
蒲花褥
[編輯]九月採蒲略蒸,不然生蟲,曬燥,取花如柳絮者,為臥褥或坐褥。皆用粗布作囊盛之,裝滿,以杖鞭擊令勻,厚五六寸許,外以褥面套囊,虛軟溫燠,他物無比。春時後,去褥面出囊,炕燥收起,歲歲可用。
隱囊
[編輯]榻上置二墩,以布青白斗花為之,高一尺許,內以棉花裝實,縫完,旁繫二帶以作提手。榻上睡起,以兩肘倚墩小坐,似覺安逸,古之制也。
靠背
[編輯]以雜木為框,中穿細藤如鏡架然,高可二尺,闊一尺八寸,下作機局,以準高低。置之榻上,坐起靠背,偃仰適情,甚可人意。
靠幾
[編輯]以水磨為之,高六寸,長二尺,闊一尺有多。置之榻上,側坐靠肘,或置薰爐、香盒、書卷,最便三物。吳中之式雅甚,又且適中。
蘆花被
[編輯]深秋採蘆花裝入布被中,以玉色或藍花布為之。仍以蝴蝶畫被覆蓋,當與莊生同夢。且八九月初寒覆之,不甚傷暖。北方無用,不過取其輕耳。
紙帳
[編輯]用藤皮繭紙纏於木上,以索纏緊,勒作皺紋,不用糊,以線折縫縫之。頂不用紙,以稀布為頂,取其透氣。或畫以梅花,或畫以蝴蝶,自是分外清致。
倚床
[編輯]高尺二寸,長六尺五寸,用藤竹編之,勿用板,輕則童子易抬。上置倚圈靠背如鏡架,後有撐放活動,以適高低。如醉臥、偃仰觀書並花下臥賞俱妙。
短榻
[編輯]高九寸,方圓四尺六寸,三面靠背,後背少高。如傍置之佛堂、書齋閑處,可以坐禪習靜,共僧道談玄,甚便斜倚,又曰彌勒榻。
藤墩
[編輯]蒲墩止宜於冬月,三時當置藤墩,如畫上者,甚有雅趣。否則近日吳興所制板面竹凳,堅實可坐。又如八角水磨小凳,三角凳,俱入清齋。吳中漆嵌花蜔圓凳,當置之金屋,為阿嬌持觴介主之用。
書枕
[編輯]臞仙制,用紙三大卷,狀如碗,品字相疊,束縛成枕,頭枕上卷,每卷綴以朱簽牙牌,下垂,一曰太清天籙,一曰南極壽書,一曰蓬萊仙籍。用以枕於書窗之下,便作一夢清雅。
袖爐
[編輯]焚香攜爐,當制有蓋透香,如倭人所制漏空罩蓋漆鼓薰爐,似便清齋焚香,炙手薰衣,作烹茶對客常談之具。今有新鑄紫銅有罩蓋方圓爐,式甚佳,以之為袖爐,雅稱清賞。
蒲石盆
[編輯]書齋蒲石之供,夜則可收燈煙,曉取垂露潤眼,此為至清具也。須擇美石上種蒲草,得有舊石,種蒲年遠,青蔥鬱然者妙絕。盛以官哥均州定窯方圓盆中,養以河水。天落水時,令出見天日,夜受風露,則草石長青。若置之書齋,塵積蒲葉山石,則憔悴弊矣,須常念之。
仙椅
[編輯]臞仙云:默坐凝神運用,須要坐椅寬舒,可以盤足後靠。椅制:後高扣坐身作荷葉狀者為靠腦,前作伏手,上作托頦,亦狀蓮葉。坐久思倦,前向則以手伏伏手之上,頦托托頦之中,向後則以腦枕靠腦,使筋骨舒暢,血氣流行。
隱几
[編輯]以怪樹天生屈曲若環帶之半者為之,有橫生三丫作足為奇,否則裝足作幾,置之榻上,倚手頓顙可臥。《書》雲「隱几而臥」者,此也。余見友人吳破瓢一幾,樹形皺皮,花細屈曲奇怪,三足天然,摩弄瑩滑,宛若黃玉。此老攜以遨遊,珍惜若寶,此誠稀有物也。今以美木取曲為之,水摩光瑩,亦可據隱。此式知者甚少,廟中三清聖像,環身有若圍帶,即此幾也,似得古制。近日塑像,去其半矣。
梅花紙帳
[編輯]即榻床外立四柱,各柱掛以銅瓶,插梅數枝。後設木板約二尺,自地及頂,欲靠以清坐。左右設橫木,可以掛衣。角安斑竹書貯一,藏畫三四,掛白塵拂塵一。上作一頂,用白楮作帳罩之,前安踏床,左設小香幾,置香鼎燃紫藤香。榻用布衾,菊枕,蒲褥,乃相稱「道人還了鴛鴦債,紙帳梅花醉夢間」之意。古云: 「千朝服藥,不如一夜獨宿。」倘未能了雨雲業,能不愧此鐵石心。當亟移去寒枝,毋令冷眼偷笑。
滾凳
[編輯]湧泉二穴,人之精氣所生之地,養生家時常欲令人摩擦。今置木凳,長二尺,闊六寸,高如常,四桯鑲成。中分一檔,內二空,中車圓木二根,兩頭留軸轉動,凳中鑿竅活裝。以腳踹軸滾動,往來腳底,令湧泉穴受擦,無煩童子,終日為之便甚。
蒲墩
[編輯]以蒲草為之,高一尺二寸,四面編束細密,且甚堅實。內用木車坐板,以柱托頂,久坐不壞。蒲團大經三尺者,席地快甚。吳中置者,精妙可用。
如意
[編輯]古人以鐵為之,防不測也,時或用以指畫嚮往,後有雕竹為之。近得天生樹枝,摩作如意,精巧入神。復得竹鞭樹枝,屈結如意,肖生而柄亦天成,不事琢磨,無一毫斧鑿痕,執之光瑩如玉,其堅比鐵,惜不多得。
竹缽
[編輯]缽盂持以飲食,道家方物。舊有癭木為瓢,內則灰漆。近製取深山巨竹,車旋為缽,光潔照人。上刻銘字,填以大青,真物外高品。
禪椅
[編輯]禪椅較之長椅,高大過半,惟水摩者為佳。斑竹亦可。其制惟背上枕首橫木闊厚,始有受用。
禪衣
[編輯]瑣哈喇絨為之,外紅裏黃,其形似胡羊毛片,縷縷下垂,用布織為體。其用耐久,來自西域,價亦甚高,惟都中有之,似不易得。今以紅褐為外,黃紬為裏,中絮繭綿,坐以圍身,亦甚溫暖不俗。
佛堂
[編輯]內供釋伽三身,或一佛二菩薩像,或供觀音烏思藏鏒金之佛。價雖高大,其金鏒甚厚,且慈容端整,結束得真,印結趺跏,妙相具足,宛如現身。人能供理,亦增善念。案頭以舊磁凈瓶獻花,凈碗酌水,列此清供。晝爇印香,夜燃石燈,稽首焚修,當得無量莊嚴功德。
禪燈
[編輯]高麗石者為佳,角者絕不可用。有日月二石,惟月燈在在有之,日燈百無一二。月燈灼以油火,其光白瑩,真如初月出海。其日燈得火內照,一室皆紅,曉日東升,不是過也。有小者尤更可愛,價亦倍高。
鐘磬
[編輯]得古銅漢鐘,聲清韻遠,舊靈壁石磬,色黑性堅者各一,懸之佛堂,焚香敲擊,以清俗耳。故詩有云:「數聲鐘磬是非外,一個閑人天地間。」是真有得於閑者,老人身閑,當以此聲為快心悅耳。
念珠
[編輯]以菩提子為上。近有檢勻細子,琢磨如玉,持念輕便,甚可人意。有玉制者,有龍充造者,雲是龍鼻骨磨成,色黑,嗅之微有腥香。有以檀香車入菩提子中孔,著眼引繩,謂之灌香子。世廟初,惟京師一人能之,價定一分一子為格,余曾得之,果絕技也。又見宋人以玉碾骷髏,鑽通六竅,貫線作記。有紅色瑪瑙者,亦如此制。又見西方細膩紅者,內作銅管,外作佛字,管外用硃砂調塑為珠,繩引銅心,往來若珊瑚然。又西番硝子燒珠,質青,每粒四面白菊黃心花朵,其精巧獨擅。取天然者,有大金剛子,小金剛子,小者貴甚。草子用久如漆,瑪瑙、琥珀、金珀、水晶、人頂骨,以傍宗眼血實色紅者為佳,枯黑為下,珊瑚惡甚。車琚椰子珠,作扁樣,紫檀烏木棕竹車者,亦雅。珠上記念,有宋做玉降魔杵五供養,天生小葫蘆一寸長者為奇。鵝眼錢,海巴五台靈光石,白定窯燒豆大葫蘆,玉制界刀斧子,鰲魚轉輪子,皆掛吊珠上,作記念千萬數也。宣德成化時,有番僧入貢,進獻小輪子如榧狀,外塑花巧,色具紅黃,中藏小經一卷製成,用作念珠記總,此最相宜。先年極多,今不可得矣。又見番僧攜至佩經,或皮袋、或漆匣上,有番篆花樣文字,四方三寸,厚寸許,匣外兩旁為耳,繫繩佩服。余曾開匣視之,經文朱書,其細密精巧,中華不及。此真梵王物也,當佩服持珠,作人間有髮僧,坐臥西風黃葉中,捧念西方大聖,較之奔逐利名,哀哀寒暑者,自覺我輩閑靜。
聖臘燭方
[編輯]槐角子二斤,八月收 白膠香一斤 硫黃四兩 先將角子搗爛,將膠香化開,入角子一同熬爛。次下硫黃,用槐條攪,用小指大竹筒,長七八寸,將三物灌入,陰乾,去其竹筒,每條可點一二十日。
聖燈方
[編輯]浮萍六月收 瓦松六月收 遠志 黃丹 蛤粉各一兩 為細末,每油一兩,入藥一錢,點燈可照一月。
印香供佛方〔並圖〕
[編輯]齋室中燒香,不可一日無者。其法另具。若印香供佛,其為印模,有焚一日者,有焚六時者,其香料隨造,但料重則香。余所制方如左,亦內府舊方,少損益耳。
夢覺庵妙高香方 【 共二十四味,按二十四氣,用以供佛。】
[編輯]沉速四兩 黃檀四兩 降香四兩 木香四兩 丁香六兩 乳香四兩 檢芸香六兩 官桂八兩 甘松八兩 三奈八兩 薑黃六兩 玄參六兩 丹皮六兩 丁皮六兩 辛夷花六兩 大黃八兩 槁本八兩 獨活八兩 藿香八兩 茅香八兩 白芷六兩 荔枝殼八兩 馬蹄香八兩 鐵面馬牙香一斤 淮產末香一斤 入炒硝一錢 有此二物引火,且焚無斷滅之患。大小香印四具,圖附如後。
四印如式,印旁鑄有邊闌提耳,隨爐大小取用。先將爐灰築實,平正光整,將印置於灰上,以香末鍬入印面,隨以香鍬築實空處。多餘香末細細鍬起,無少零落。用手提起香印,香字以落爐中,若稍欠缺,以香末補之。焚燒可以永日,小者亦一二時方滅。伴經史,供佛坐,不可少也。
焚供天地三神香方
[編輯]昔有真人燕濟,居三公山石窯中,苦毒蛇猛獸邪魔干犯,遂下山改居華陰縣庵棲息。三年,忽有三道者投庵借宿,至夜,談三公山石窯之勝。內一人云: 「吾有奇香,能救世人苦難,焚之道得自然玄妙,可升天界。」真人得香,復入山中,坐燒此香,毒蛇猛獸悉皆遁默。忽一日,道者散髮背琴,虛空而來,將此香方鑿於石壁,乘風而去。題名三神香,能開天門地戶,通靈達聖,入山可驅猛獸,可免刀兵,可免瘟疫,久旱可降甘雨,渡江可免風波。有火,焚燒;無火,口嚼從空噴於起處,龍神護助。靜心修合,無不靈驗。
沉香 乳香 丁香 白檀 香附 藿香各二錢 甘松二錢 遠志一錢 槁本三錢 白芷三錢 玄參二錢 零陵香 大黃 降真 木香 茅香 白芨 柏香 川芎 三奈各二錢五分
用甲子日攢和,丙子搗末,戊子和合,庚子印餅,壬子入合收起,煉蜜為丸,或刻印作餅,寒水石為衣。出入帶入葫蘆為妙。
臞仙異香方
[編輯]沉香 檀香各一兩 冰片 麝香各一錢 棋楠香 羅合 欖子 滴乳香各五錢
難消炭
[編輯]灶中燒柴,下火取出,壇閉成炭,不拘多少,搗為末。用塊子石灰化開,取濃灰和炭末加水調成。以貓竹一筒,劈作兩半,合脫成(金行),曬乾,燒用終日不消。
獸炭
[編輯]細骨炭十斤,鐵屎塊十斤,用生芙蓉葉三斤,合搗為末。糯米粥和成劑,塑作麒麟獅子之形,曬乾,每燃一枚,三日不滅。如不用以灰掩之。
留宿火法
[編輯]好胡桃一枚,燒半紅埋熱灰中,三五日不滅。
香櫞盤橐
[編輯]香櫞出時,山齋最要一事。得官哥二窯大盤,或青東磁龍泉盤,古銅青綠舊盤,宣德暗花白盤,蘇麻尼青盤,硃砂紅盤,青花盤,白盤,數種以大為妙,每盤置櫞廿四頭,或十二三者,方足香味,滿室清芳。其佛前小几上,置香櫞一頭之橐,舊有青東磁架,龍泉磁架最多,以之架玩,可堪清供。否則以舊人珠雕茶橐亦可,惟小樣者為佳。
插瓶花法
[編輯]插梅瓶中,置硫一錢,以熱湯插之。芙蓉、牡丹、芍藥、蜀葵、萱草,俱用大滾湯插之,緊塞瓶口,則不焦能開。插蓮以泥塞摘斷孔內,先入瓶底,後方加水養之。插梔子將剪斷處敲碎,加鹽些少於瓶,加水養之則開。茲錄草草,後有備細條目。
溪山逸游條
[編輯]序古名論
[編輯]陶弘景曰:「山川之美,自古共談。高峰入雲,清流見底,兩岸石壁,五色交輝,青林翠竹,四時備美。曉霧將歇,猿鳥亂嗚,夕日欲頹,沉鯉競躍。實為欲界之仙都,自康樂以來,未有語其奇者。」
羊祜樂山水,每風景佳日,必登峴山,言詠終日。常語從事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來賢達勝士,登此遠望,如我與卿者多矣,皆湮沒無聞,使人悲傷。如百歲後有知,魂魄猶應登此。」
劉歊隱居求志,尤愛山水,登危履險,必盡幽遐,人莫能及。人皆嘆其有濟勝之具。
李白登華山落雁峰,曰:「此山最高,呼吸之氣,想通帝座,恨不攜謝朓驚人詩來,搔首問青天耳。」
象耳山有李白留題,曰:「夜來月下臥醒,花影零亂,滿人襟袖,疑如濯魄於冰壺中也。」
柳子厚曰:「上高山,入深林,窮回溪,幽泉怪石,無遠不到。到則披草而坐,傾壺而醉。醉則更相枕以臥,意有所極,夢亦同趣。」
張衡賦曰:「仲春令月,時和氣清,原隰鬱茂,百草滋榮。王睢鼓翼,倉庚哀鳴,交頸頡頏,關關嚶嚶。於焉逍遙,聊以娛情。於時曜靈俄景,繼以望舒,極盤游之至樂,雖日夕以亡劬。」
簡文入華林園曰:「會心處不必在遠,翳然林泉,便自有濠濮間想也。不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
東坡曰:「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人。」
王摩詰夜登華子岡,輞水漣漪,與月上下,他山遠火明滅。林外深巷,寒犬吠聲如嘯。村墟夜舂,復與疏鐘相間。此時獨坐,童僕靜默。每思曩昔,攜手賦詩,當待春仲,卉木蔓發,輕鯈出水,白鷗矯翼,露濕青皋,麥雉朝雊,倘能從我游乎?
韓持國為守,每春到,常日設十客之具於西湖,事委僚吏,即造湖上,有士大夫過即邀之,坐滿九客而止,即與樂飲終日。曾存之問曰:「無乃有不得已者乎?」公曰:「汝少年安知,吾老矣,未知復有幾春?若待可與飲者而後從之,吾之為樂無幾,而春亦不吾待矣。」
臞仙曰:「江上一蓑,釣為樂事,釣用輪竿,竿用紫竹,輪不欲大,竿不宜長,但絲長則可釣耳。豫章有叢竹,其節長又直,為竿最佳。竿長七八尺,敲針作鉤,所謂「一勾掣動滄浪月,釣出千秋萬古心」,是樂志也,意不在魚。或於紅蓼灘頭,或在青林古岸,或值西風撲面,或教飛雪打頭,於是披蓑頂笠,執竿煙水,儼在米芾《寒江獨釣圖》中。此之嚴陵渭水,不亦高哉!」
又曰:「河內置一小舟,繫於柳根陰處。時乎閑暇,執竿把釣,放乎中流,可謂樂志於水。或於雪霽月明,桃紅柳媚之時,放舟當溜,吹簫笛以動天籟,使孤鶴乘風唳空。或扣舷而歌,飽餐風月,回舟返棹,歸臥松窗,逍遙一世之情,何其樂也!」
許椽好游山水,體便登陟。人云許非徒有勝情,實有濟勝之具。
王子敬云:「從山陰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若秋冬之際,尤難為懷。」
《澄懷錄》云:「每遇勝日,有好懷抱,袖手吟古人詩足矣。青山秀水,眼到即可舒嘯,何必居籬落下,後為己物。」
又曰:「每登高岡,步邃谷,延留宴坐,見懸崖瀑流,古木垂蘿,閟閑岑寂之處,終日忘返。」
《鋤經堂志》曰:「登高山,下觀城市如蟻垤,不知其間幾許人往來奔走,如蜂釀蜜,如蠅爭血,從高望之,真可一笑。山之高於城市能幾何?已自如此,況真仙在太虛中,下視塵土,又何翅蟻垤乎哉?」
謝皋羽曰:「天地間雲嵐木石,崇丘絕壑,足以發奇潛老,多人跡所不到。故疇人靜者,得與世相忘,而自樂其樂,恆專己而不讓,至鶉衣蒙垢,土面蓬首,獨甘心焉。」
越人王冕,當天大雪,赤腳上潛岳峰,四顧大呼曰:「遍天地皆白玉合成,使人心膽澄徹,便當仙去。」
高子游說
高子曰:時值春陽,柔風和景,芳樹鳴禽,邀朋郊外踏青,載酒湖頭泛棹。問柳尋花,聽鳥鳴於茂林;看山弄水,修禊事於曲水。香堤艷賞,紫陌醉眠。杖錢沽酒,陶然浴沂舞風;茵草坐花,酣矣行歌踏月。喜鸂鶒之睡沙,羨鷗鳧之浴浪。夕陽在山,飲興未足;春風滿座,不醉無歸。此皆春朝樂事,將謂閑學少年時乎?夏月則披襟散髮,白眼長歌,坐快松楸綠陰,舟泛芰荷清馥,賓主兩忘,形骸無我。碧筒致爽,雪藕生涼。喧卑避俗,水亭一枕來薰;疏懶宜人,山閣千峰送雨。白眼徜徉,幽歡絕俗,蕭騷流暢,此樂何多?秋則憑高舒嘯,臨水賦詩,酒泛黃花,饌供紫蟹。停車楓樹林中,醉臥白雲堆裏。登樓詠月,飄然元亮高閑;落帽吟風,不減孟嘉曠達。觀濤江渚,興奔雪浪雲濤;聽雁汀沙,思入蘆花夜月。蕭騷野趣,爽朗襟期,較之他時,似更閑雅。冬月則杖藜曝背,觀禾刈於東疇;策蹇沖寒,探梅開於南陌。雪則眼驚飛玉,取醉村醪;霽則足躡層冰,騰吟僧閣。泛舟載月,興到郯溪,醉榻眠雲,夢寒玄圃,何如湖上一蓑,可了人間萬事。四時遊冶,一歲韶華,毋令過眼成空,當自偷閑尋樂。已矣乎!吾生幾何?胡為哉每懷不足?達者悟言,於斯有感。山人游具,聊備如左。
游具
[編輯]竹冠
[編輯]制惟偃月、高士二式為佳,他無取焉。間以紫檀黃楊為之亦可,近取癭木為冠,以其形肖微似,以此束髮,終少風神。若帶唐巾漢巾,可以簪花。漢巾之制,去唐式不遠,前摺較後兩旁少窄三四分,頂角少方。二制之外,皆非山人家所取。但五嶽真形圖,人當佩帶,入山可拒虎狼,尋壑可遠魑魅。今以唐巾玉圈取作方式篆圖琢成,帶之甚雅,且圈非徒設。五嶽圖有二三篆法,惟《道藏經》所載似真,圖具後幅。
披雲巾
[編輯]踏雪當制臞仙雲巾,或緞或氈為之。扁巾方頂,後用披肩半幅,內絮以綿,或托以氈,可避風寒,不必風領暖帽作富貴態也。
道服
[編輯]不必立異,以布為佳,色白為上,如中衣四邊延以緇色布亦可。次用茶褐布為袍,緣以皂布,或絹亦可。如禪衣非兜羅綿,以紅褐為之。月衣之制,鋪地儼如月形,穿起則如披風道服。二者用以坐禪,策蹇披雪避寒,俱不可少。
文履
[編輯]用白布作履,如世俗之鞋。用皂絲絛一條,約長一尺三四許,折中交屈之,以其屈處綴履頭近底外取起,出履頭一二分而為二。復綴其餘絛,於履面上雙交,如舊畫圖,分其兩稍綴履口兩邊緣處,是為絇。於牙底相接處,用一細絲絛,周圍綴於縫中,是為繶。又以履口納足處,周圍緣以皂絹,廣一寸,是為純。又於履後綴二皂帶以繫之,如世俗鞋帶,是為綦。如黑履,則用皂布為之,而以白或藍為絇繶純綦是也。
道扇
[編輯]其扇有二:有紙糊者,有竹編者。近日新安置扇,其竹篾如紙,編織細密,制度精佳。但不宜漆,輕便可攜,何扇勝此?紙糊如此式樣亦佳,但得竹根紫檀妙柄為美。舊有鵝毛扇,即羽扇也。但無能者制度精緻,今制似不堪執。
拂塵
[編輯]古有紅拂麈尾,紅拂乃富貴家用物,毋論麈尾,似不易得。近有以天生竹邊如靈芝如意形者,斫為拂柄,甚雅。其拂惟以長棕為之,不必求奇,以白尾為妙。余有萬歲藤一小枝,玲瓏透漏,儼肖龍形,制為拂柄,可快披拂。
雲舄
[編輯]以蓑草及棕為之,雲頭如芒鞋。或以白布為鞋,青布作高挽雲頭,鞋面以青布作條,左右分置,每邊橫過六條,以象十二月意。後用青雲,口以青緣,似非塵土中著腳行用,當為山人濟勝之具。
竹杖
[編輯]惟合竹為佳,有以之字竹、方竹、老竹鞭為之者,亦雅。近日以荊木如杖形者,原其上有雙枝厚根處,雕為雙芝,摩滑如玉,亦可人意。得有三代商嵌金銀碧瑱古銅鳩鳥杖頭,須用棕竹為杖。余見有全身鏒金銀者,形亦古甚,下有銅管,亦三代物也,制甚可愛,得此全副,老人受用無量。外此用萬歲藤、藜藿為杖,形雖奇怪,此為老衲行具,恐非山人家扶老也,姑置不取。
癭杯
[編輯]取木之癭肖杯者,琢磨成杯式,惟三種為最:桃杯,蓮杯,芝杯。余所藏三杯,克肖真形。其外種類甚伙且奇,要之,適用無如三者。
癭瓢
[編輯]有形如芝者,有如瓠者,山人家攜帶用以飲泉。大不過五六寸,而小者半之。惟以水磨其中,布擦其外,光彩如漆,明亮燭人,雖水濕不變,塵污不受,庶入精妙鑒賞。
斗笠
[編輯]其制有二:一名雲笠,以細藤作笠,方廣二尺四寸,以皂絹蒙之,綴檐以遮風日。一名葉笠,以竹絲為之,上以檞葉細密鋪蓋,甚有道氣。二物貴在輕便。
葫蘆
[編輯]有天生一寸小葫蘆,最可人意,用以綴為衣紐,又可懸於念珠,價高不甚多見,惟京師有之。若用杖頭掛帶盛藥者,二三寸葫蘆亦妙。其長腰鷺葫蘆,可懸藥籃左畔,似不可少。
藥籃
[編輯]即水火籃也。制有佳者,惟遠紅漆為佳。內實應驗方藥、膏藥,以便隨處濟人,山童攜之,亦多物外風致。近有藤絲編者不佳,以大毛竹車旋者太重。
棋籃
[編輯]圍棋罐子,近日永嘉以藤編為罐,制巧用堅,雖墮地觸石,曾無損裂。外以藤編為籃,攜此一罐,其輕便可愛,誠游具中一妙品也。書室中不宜有此。
詩筒葵箋
[編輯]白樂天與微之常以竹筒貯詩,往來賡唱,故和靖詩云「帶斑猶恐俗,和節不妨山」之句。既有詩,可無吟箋?許判司遠以葵箋見惠,綠色而澤,入墨覺有精采。詢其法,乃採帶露蜀葵葉研汁,用布揩抹竹紙上,伺少乾,用石壓之。許嘗有詩云:「不採傾陽色,那知戀主心?」不獨便於山家,且知葵藿傾陽之意。
韻牌
[編輯]余刻詩韻上下二平聲為紙牌式,名曰韻牌。每韻一葉,總三十葉。山游分韻,人取一葉,吟以用韻,似甚便覽。近有四韻,刻已備矣。恐山游水泛,無暇作長篇仄韻,此余始作意也。
葉箋
[編輯]余作葉箋三種,以蠟板砑肖葉紋,用剪裁成,紅色者肖紅葉,綠色者肖蕉葉,黃色者肖貝葉,皆取閩中羅紋長箋為之,此亦山人寄興岑寂所為。若山游偶得絕句,書葉投空,隨風飛揚,泛舟付之中流,逐水浮沉,自有許多幽趣。
坐氈
[編輯]花時席地,每用鹿皮為之,人各一張,奈何毛脫不久。以蒲團、棕團坐之甚佳。余意挾青氈一條,臨水傍花處,展地共坐,更便捲舒攜帶耳。
衣匣
[編輯]以皮護杉木為之,高五六寸,蓋底不用板幔,惟布裏皮面,軟而可舉,長闊如氈包式,少長一二寸。攜於春時,內裝綿夾便服,以備風寒驟變。夏月裝以夾衣。秋與春同。冬則綿服暖帽圍項等件。匣中更帶搔背、竹鈀,並鐵如意,以便取用。
便轎
[編輯]入山用之,如今市中俗雲兜轎式也。但坐身涼簟兩旁,用銅或鐵打成橋樑,雙鉤下鑻涼簟兩頭,鉤上作眼待箾;槓上用銅制二鑻下垂,作竅以受銅鉤,對眼用箾釘住,如懸掛然。人坐其上,背靠槓上圈圍,不惟安適,且上山下山,如履平地,以其機關常平故耳。何有前撲後仰之患?扛子得有閩產紫荊木為之,輕細而堅,愈重愈力,他木俱不勝也。
輕舟
[編輯]用以泛湖棹溪,形如划船,長可二丈有餘,頭闊四尺,內容賓主六人,僮僕四人。中倉四柱結頂,幔以篷簟,更用布幕走檐罩之。兩旁朱欄,欄內以布絹作帳,用蔽東西日色,無日則懸鉤高捲。中置桌凳。後倉以藍布作一長幔,兩邊走檐,前縛中倉柱頭,後縛船尾釘兩圈處,以蔽僮僕風日,更著茶爐,煙起惚若圖畫中一孤航也。舟惟底平,用二畫槳,更佳。
疊桌
[編輯]二張,一張高一尺六寸,長三尺二寸,闊二尺四寸,作二面折腳活法,展則成桌,疊則成匣,以便攜帶,席地用此抬合,以供酬酢。其小几一張,同上疊式,高一尺四寸,長一尺二寸,闊八寸,以水磨楠木為之,置之坐外,列爐焚香,置瓶插花,以供清賞。
提盒
[編輯]余所制也,高總一尺八寸,長一尺二寸,入深一尺,式如小廚,為外體也。下留空,方四寸二分,以板匣住,作一小倉,內裝酒杯六,酒壺一,箸子六,勸杯二。上空作六格,如方盒底,每格高一寸九分。以四格,每格裝碟六枚,置果餚供酒觴。又二格,每格裝四大碟,置鮭菜供饌箸。外總一門,裝卸即可關鎖,遠宜提,甚輕便,足以供六賓之需。
提爐
[編輯]式如提盒,亦余制也。高一尺八寸,闊一尺,長一尺二寸,作三撞。下層一格,如方匣,內用銅造水火爐,身如匣方,坐嵌匣內。中分二孔,左孔炷火,置茶壺以供茶。右孔注湯,置一桶子小鑊有蓋,頓湯中煮酒。長日午餘,此鑊可煮粥供客。傍鑿一小孔,出灰進風。其壺鑊迥出爐格上太露不雅,外作如下格方匣一格,但不用底以罩之,便壺鑊不外見也。一虛一實共二格,上加一格,置底蓋以裝炭,總三格成一架,上可箾關,與提盒作一副也。
備具匣
[編輯]余制以輕木為之,外加皮包厚漆如拜匣,高七寸,闊八寸,長一尺四寸。中作一替,上淺下深,置小梳匣一,茶盞四,骰盆一,香爐一,香盒一,茶盒一,匙箸瓶一。上替內小硯一,墨一,筆二,小水注一,水洗一,圖書小匣一,骨牌匣一,骰子枚馬盒一,香炭餅盒一,途利文具匣一,內藏裁刀、錐子、挖耳、挑牙、消息肉叉、修指甲刀銼、發刡等件,酒牌一,詩韻牌一,詩筒一,內藏紅葉各箋以錄詩,下藏梳具匣者,以便山宿。外用關鎖以啟閉,攜之山游,似亦甚備。
酒樽
[編輯]注酒遠游,古有窯器甚佳,銅提次之,近以錫造者惡甚。余意磁者負重,銅者有腥,不若蒲蘆作具,內用堅漆,挾之遠游,似甚輕便。山游當與已上三物,束以二架,共作一肩,彼此助我逸興。
提盒式 提爐式 匏樽式
[編輯]五嶽圖 【 四式具後】
五嶽圖二式,一出《道藏》,一出唐鏡模下,不特製為唐巾玉圈用之,當以此用黃素朱書,裱作小卷,長可三四寸,飾以軸帶,掛之杖頭,與葫蘆作伴。山人持以逸游,謂非負圖先生輩歟。其所當佩,說如《藏經》雲。
《藏經》曰:「五嶽之神,分掌世間人物,各有攸屬。如太山乃天帝之孫,群靈之府,為五嶽祖,主掌人間生死貴賤修短。衡岳主掌星象分野,水族魚龍。嵩岳主掌土地山川,牛羊食啗。華岳主宰金銀銅鐵,飛走蠢動。恆岳主掌江河淮濟,四足負荷等事。」《抱朴子》曰:「修道之士,棲隱山谷,須得五嶽真形圖以佩之,則山中魑魅虎蟲、一切妖毒皆莫能近。」漢武帝元封三年七月七日,受之西王母,流布人間。後太初年中,李充自稱馮翊人,三百歲,荷草器負圖遨遊,武帝見之,封負圖先生。故世人能佩此圖,渡江海,入山谷,夜行郊野,偶宿凶房,一切邪魔、魑魅魍魎、水怪山精悉皆隱遁,不敢加害。家居供奉,橫惡不起,禎祥永集雲。故此圖不獨用為佩軸,家居裱成畫圖安奉亦可。
三才避忌條
[編輯]天時諸忌
[編輯]聖人曰:「勿怨天。」又曰:「君子敬天之威,則省其過咎而改之。」故吾人起居,不知三才避忌,必犯災害,何以能安樂哉?故人當勿指天為證,勿怒視日月星辰。行住坐臥莫裸體,以褻三光。勿對三光濡溺,勿月下歡淫,勿唾流星,勿久視雲漢。大風大雨大雷大雪大露不可出行,當靜坐敬畏。勿嗔怨風雨,勿指虹霓。重霧三日必大雨,未雨不可出行。雷鳴勿仰臥,遠出觸寒而歸,勿面向火,勿就吃熱食。衣濕汗即脫,勿開口喝冷。大寒大暑勿可出入。伏熱者勿驟飲水,沖寒者勿驟飲湯,勿瀆寒而寢。日出則出,日入則入,朝出莫飢,暮息莫飽。朔不可泣,晦不可歌。此天時避忌之要略也。
地道諸忌
[編輯]坤主厚載,萬物生成,人賴以生,敢不寅畏,以褻地靈。勿以刀杖怒擲地,勿輕掘地,深三尺即有土氣,傷人。勿裸臥地上。入深山當持明鏡以行,使精魅不敢近。入山念儀方二字以卻蛇,念儀康二字以卻虎,念林兵二字以卻百邪。入山至山腳,先退數十步方上山,山精無犯。入山將後衣裾摺三指挾於腰,蛇蟲不敢近。渡江河朱書禹字,吉。寫土字於手心,下船無恐怖。深山流出冷水不可飲,水有沙蟲處不可浴。有水弩蟲處不可渡,蟲射人影即死。先以物擊水,蟲散方可渡。行熱勿以河水洗面。陂湖水有小影,是魚秧勿食。井水沸起者勿食,屋漏勿誤食,冢井中有毒勿食。凡濁水要急飲,入杏仁泥,少攪十數次,即可飲。夏月冰勿多食,莫貪一時之快,久則成疾。此地忌之大略也。
人事諸忌
[編輯]人為萬物之靈,有生之所當重者也,豈可不以生我者為急,乃以賊我者為務也?遵生者,當知所重。五臟喜香潔,惡腥膻,食必擇可。勿搔首披髮覆面。肝惡風,心惡熱,肺惡寒,脾惡濕,腎惡滲。發不可誤入鮓食。甲寅日割指甲,甲午日割腳指甲,此為三屍游處,故以斬除之。不可向北唾,犯魁星。唾遠損氣,唾多損神。汗出毛孔,勿令扇風,恐為風中。凡汗之所出,本於五臟,飲食飽熱,汗出於胃,飽甚胃滿,故汗出於胃也。驚悸奪精,汗出於心,驚奪心精,神氣浮越,陽內薄之,故汗出於心也。持重遠行,汗出於腎,骨勞氣越,腎復過疲,故持重遠行,汗出於腎也。疾走恐懼,汗出於肝,暴役於筋,肝氣疲極,故疾步恐懼,汗出於肝也。搖動勞苦,汗出於脾,動作用力,谷精四布,脾化水谷,故汗出於脾也。故勞傷汗出成病。勿令汗入飲食,食後以紙撚入鼻,引嚏數次,令人氣通,明目化痰。勿強忍大小便,勿努力大小便。夜間宜開眼出溺。行走勿語,行遠乘馬勿回顧,傷神。行遠常存魁星在頭上。夜行宜數叩齒,鬼神畏齒聲也。夜行及冥臥,心中懼者,當存日月光,入我明堂中,百邪自散。勿久行,傷肝;勿久立,傷骨;勿久坐,傷肉。勿跂床懸腳,勿豎膝坐。大樹下不可坐,防陰氣傷人。坐臥莫當風。冷石不可坐,成疝。日曬熱石不可坐,生瘡。雞鳴時叩齒三十六遍,舌舐上齶,待神水滿口,漱而咽之,口誦四海神名三遍,止鬼辟邪,令人無疾。東海神阿明,南海祝良,西海巨乘,北海禺強。早起食生薑以辟穢氣,下床先左腳,吉。嗽齒勿用棕刷,敗齒。夜半勿哭泣,勿對北詈罵,勿卒驚呼,勿恚怒,令神魂不安。勿大樂,使氣飛揚;勿多笑,傷臟;多喜,令人妄錯昏亂。食勿語,寢勿言。勿多念,內志恍惚。勿多思,神怠。勿思慮,傷心。勿久臥,傷氣。勿頭向北,春夏向東,秋冬向西。夜臥防床頭有隙進風。夜眠勿以腳懸高處。臥勿開口,以泄真氣。勿以手壓心口,令人夢魘。勿屍臥,勿以筆畫人面為戲,使魂不認屍,多致死者。勿露臥。睡醒覺熱,勿飲水又睡。凡夢勿語人。勿燃燭照寢,令人神魂不安。人臥忽不醒,勿急以燈照之,殺人。就黑暗處,以指甲掐其人中,或口咬大拇指甲處,而唾其面。勿當風沐浴,勿沐髮未乾即寢。勿冷水洗沐,飢勿浴,飽忌沐。洗頭不可用冷水,成頭風。勿沐浴同日,沐者,洗頭,浴者,澡身也。有眼疾不可浴。午後勿洗,頭汗出勿洗,沐浴無常,不吉。當考之《月令》沐浴日,吉。旦起勿開眼洗面,勿以大熱湯漱口,凡有腳汗,勿入水洗。凡夏至後丙丁日,冬至後庚辛日,不宜交合。大月十七日,小月十六日,此名毀敗日,不宜交合。大喜大怒,男女熱病未好,陰陽等疾未癒,並新產月經未凈,俱不可交合。勿醉飽入房。勿每月二十八日交合,人神在陰。帳幕內忌燃燭行房。凡本命甲子庚申不可入房。雷電風雨不可交合。此為人事之忌大略耳,人能謹而戒之,心獲安樂,無諸疾苦,再加調和飲食,餐服藥餌,百年之壽,人皆可至,幸毋忽之。
賓朋交接條
[編輯]序古名論
[編輯]《白虎通》曰:「朋友之道有四,近則正之,遠則稱之,樂則思之,患則死之。」
《揚子法言》曰:「朋而不心,面朋也;友而不心,面友也。」
《家語》曰:「夫內行不修,身之罪也;行修而名不彰,友之罪也。故君子入則篤行,出則友賢。」
《禮記》曰:「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苦醴。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壞。」
《漢書》曰:「李德公所交,皆捨短取長,好成人之美。時荀爽、賈彪,雖俱知名,而不相能,德公並交二子,情無適莫,世稱其正。」
胡質曰:「古人之交也,取多知其不貪,奔北知其不怯,聞流言而不信,故可終也。」
禰衡,字正平,少與孔文舉作爾汝之交。時衡未二十,而文舉已五十餘矣。
荀巨伯遠看友人疾,值胡賊攻郡,友人語伯曰:「吾且死矣,子可去。」伯曰:「遠來視之,今有難而捨之去,豈伯行耶?」賊既至,謂伯曰:「大軍至此,一郡俱空,汝何人獨止耶?」伯曰:「友人有疾,不忍委之,寧以己身代友人之命。」賊聞斯言,異之,乃相謂曰:「我輩無義之人,而入有義之國。」乃偃而退,一郡獲全。
山濤與嵇、阮一面,契若金蘭。山妻韓氏覺濤與二人異常交,問之,濤曰:「當年可以為友者,惟此二人。」妻曰:「負羈之妻,亦親觀趙狐,意欲窺之,可乎?」濤曰:「可。」他日二人來,勸濤止之宿,具酒食,妻穿墻視之,達旦忘返。濤入曰:「二人何如?」曰:「君子致不如正當以識度耳。」濤曰:「伊輩亦以我識度為勝。」
晉王越鎮海昌,以王安期為記室參軍,雅相知重。敕世子毘曰:「學之所益者淺,體之所安者深。閑習禮度,不如式瞻儀形;諷味遺言,不如親承音旨。王參軍人倫之表,汝其師之!」
齊太原孫伯翳,家貧,嘗映雪讀書,放情物外,棲志丘壑,與王令君亮,范將軍為莫逆之交。王范既相二朝,欲以吏職相處,伯翳曰:「人生百年,有如風燭,宜怡神養性,琴酒寄情,安能棲棲役曳若此?嵇康所不堪,予亦未能也。」
梁王繹博覽群書,才辨冠世,不好聲色,愛重名賢,與裴子野,蕭子雲布衣交。白居易與元相國稹友善,以詩道著名,號元白。《集》內有哭元相詩云:「相看掩淚俱無語,別有傷心事豈知?想得咸陽原上樹,已抽三丈白楊枝。」
許棠久困名場。咸通末,馬戴佐大同軍幕,棠往謁之,一見如舊識。留連數月,但詩酒而已,未嘗問所欲。忽一旦大會賓友,命使者以棠家書授之。棠驚愕,莫知其來。棠啟緘密視久之,乃是言馬戴已潛遣一價恤其家矣。其用情周渥,人所不及如此。
《風土記》曰:「越俗性率樸,初與人交有禮,封土壇,祭以犬雞,祝曰:『卿乘車,我帶笠,他日相逢下車揖;我步行,卿乘馬,後日相逢卿當下。』」
自昔士之閑居野處者,必有同道同志之士相與往來,故有以自樂。淵明詩曰:「昔欲居南村,非為卜其宅,聞多素心人,樂與數晨夕。」又云:「鄰曲時來往,抗言談往昔。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則南村之鄰,豈庸庸之士哉?杜少陵與朱山人詩曰:「相近竹參差,相過人不知。幽花欹滿徑,野水細通池。歸客村非遠,殘尊席更移。看君多道氣,從此數追隨。」李太白與范居士詩曰:「忽憶范野人,閑園養幽姿。」又云:「還傾三五酌,自詠猛虎詞。近作十日歡,遠為千載期。風流自簸蕩,謔浪偏相宜。」觀此則朱山人、范居士者,可為非常流矣。
周益公嘗訪楊誠齋於南溪之上,留詩云:「楊監全勝賀監家,賜湖豈比賜書華?回環自辟三三徑,頃刻能開七七花。門外有田供伏臘,望中無處不煙霞。卻慚下客非摩詰,無畫無詩只漫嗟。」誠齋續賀相歡,好事者繪以為圖。誠齋題曰:「平叔曾過魏秀才,何如老子致元台?蒼松白石青苔徑,也不傳呼宰相來。」誠齋長嗣東山先生,以集英殿修撰致仕家居,年八十。曾雲巢年尤高,嘗攜茶袖詩訪伯子,其詩云:「褰衣不待履霜回,到得如今也樂哉。泓穎有時供戲劇,軒裳無用任塵埃。眉頭猶自懷千恨,興到何如酒一杯?知道華山方睡覺,打門聊伴茗奴來。」伯子和詩亦佳,其風味不減前二老也。二老相訪,高誼如此。
古延方士,湖州東林沈東老,能釀十八仙白酒。一日有客自號回道人,長揖於門,曰:「知公白酒新熟,遠來相訪,願求一醉。」公見其風骨秀偉,跫然起迎。徐觀其碧眼有光,與之語,其聲清圓,於古今治亂、老莊浮圖氏之理,無所不通,知其非塵埃人也。因出酒器十數於席間,曰:「聞道人善飲,欲以鼎先為壽,如何?」公曰:「飲器中鐘鼎為大,屈卮螺杯次之,梨花蕉葉最小,請戒侍人,次第速斟,當為公自小至大以飲之。」笑曰:「有如顧倩之食蔗,漸入佳境也。」又約周而復始,常易器滿斟於前,笑曰:「所謂杯中酒不空也。」回公興至即舉杯,命東老鼓琴,回公浩歌以和之。又欲以圍棋相娛,止奕數子,輒拂去,曰:「只恐棋終爛斧柯。」回公自日中至暮,已飲數斗,無酒色。東老欲有所叩,回公曰:「聞公自有黃白之術,未嘗妄用,且篤於孝義,又多陰功,此余今日來尋而將以發之也。」東老因叩長生輕舉之術,回公曰:「四大假合之身,未可離形而頓去。」東老攝衣起謝,有以喻之。回公曰:「此古今所謂第一最上極則處也。」 飲將達旦,瓮中所釀,止留糟粕,而無餘瀝。回公曰:「久不游浙中,今日為公而來,當留詩以贈。然吾不學世人用筆。」乃就劈席上石榴,畫字題於庵壁。其色微黃而漸加黑。其詩曰:「西鄰已富憂不足,東老雖貧樂有餘。白酒釀來緣好客,黃金散盡為收書。」已而告別。東老啟關,送至舍西,天漸明矣,握手並行,至舍西石橋,回公即先度乘風而去,莫知所終。
古延名衲 成都一僧,誦《法華經》甚專,雖經兵亂,卒不能害。忽一仙僕至,云:「先生請師誦經。」引行過溪嶺數重,煙嵐中一山居。僕曰:「先生老病起晚,請誦至《寶塔品》見報,欲一聽之。」至此果出,野服杖藜,兩耳垂肩。焚香聽經罷,入不復出。以藤盤、竹箸,秫飯一盂,枸菊數甌,無鹽酪,美若甘露,得襯錢一環。僕送出路口,問曰:「先生何姓名?」僕於僧掌中書『孫思邈』三字,僧大駭,僕遽失之。三日,山中尋求,竟迷舊路,歸視襯資,乃金錢一百文也。由茲一飯,身輕無疾,天禧中僧一百五十歲,後隱不見。
李東谷曰:「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友之者,友其德也。當親密之時,握手論心,必使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倫,粹然一出於正,此交友第一義也。夫何世變日薄,友道掃地,惟酒饌追隨,有無周濟,穢言相謔,術數相勝。於規圓便利,諂諛取容,此妾婦耳,非友也。啖以濡沫,甘效奔走,此奴隸耳,非友也。恐少有攖拂,而取疏遠,故隨事苟徇而顗親密。乘人父子之睚眥,即導之以不慈不孝;乘人兄弟之鬩墻,即導之以不悌不恭;乘人夫婦之反目,即導之以不琴不瑟。謬引古今,眩亂是非,指鹿為馬,以鳥為鸞,皆此輩也。取友又當以此自鑒,毋為人欺,毋過責於此輩,遠而敬之,以為友道戒。」
又曰:「『故舊不遺,則民不偷,』世俗薄,故舊衰。友人平日同筆硯,同出處,同貧賤,同患難,相與相愛,不啻骨肉。一旦得志,視若路人,因而多以忘舊為憾。此特不能理遣耳。宜如何?若故人死亡而終身不相接,足矣。故友道難乎其振哉!」
林可山《山林交盟》曰:「山林交與市朝異,禮貴簡,言貴直,所尚貴清。善必相薦,過必相規,疾病必相救藥,書啟必直言事。初見用刺,不拘服色,主人肅入,序至稱呼以兄及表,不以官講。聞必實言所知所聞事。有父母,必備刺拜報謁同,自後傳入,一揖,坐。詩文隨所言,毋及外事、時政異端。飲饌隨所具會,次坐序齒,不以貴賤僧道易。飲隨量,詩隨意,坐起自如,不許逃席。乏使令,則供執役。請必如期,無速客,例有乾,實告。及歸,不必謝。凡涉忠孝友愛事,當盡心。毋慢嫉前輩,須接引後學,以追古風。貴介公子有志於古道,必不驕人以自滿。苟非其人,不在茲約。凡我同盟,願如金石。」
高子交友論
高子曰:《毛詩序》云:「自天子以至庶人,未有不須友道以成者也。」但今之世,友道日偷,交情日薄,見則握手相親,背則反舌相詆,何人心之不古乃爾?此輩自薄,非薄我也。不知詆我以悅他人,他人有心亦防爾詆。自己輾轉猜忌,智巧百出,視友道為路塵,宜管鮑陳雷之絕世也。吾意初與人交,深情厚貌,不易洞曉,何術以知其心地之善惡,情性之邪正也?但以吾心之美惡邪正以交其人,彼雖奸險,欲伺我隙,我無隙可伺,彼將奈何?彼雖貪婪,欲窺我敗,我無敗可窺,彼將奈何?與之談,必先以仁義,彼之愚我邪我之言,勿聽也。與之飲,必敬以酒食,彼之誘我亂我之事,勿行也。我無私,彼將何以行其私?我無好,彼將何以投吾好?自防謹密,則郛郭堅完,外操矛盾,何以禍我?但今之人自作惡業醜行,始欲人協己謀,取必與,乃厚人若骨肉,雖父母妻子不若也。苟所謀幸成,則人必挾我,求不遂,即變交好為寇讎,非金帛貨殖不解也。果人禍我?抑果自禍而然耶?人心孰不樂為善?但以正感正,以邪感邪,邪正分於應感,豈果人人皆小人,而世無君子耶?道誼之在天下,亦未全滅也,但千百中一二耳,奈何移君子之道誼,而近全於市人,在在有之也。此又何說哉?近輩有與勝己者談,不問其言之是非、(口寅)(口寅)是贊,聽彼大言不慚。與不若己者談,不論其言之可否,嘐嘐是詆,愧彼緘言似訥。遂使過無從知,善無從進,直諒之道,三益之友,淹沒無聞矣。夫貴者能以直友為可重,則事功日進,而望譽日隆。富者能以直友為可寶,則家業日昌,而聲名日著。奈何對貴者而言直,不惟交疏,且目為妄人;語富者而言直,不惟友薄,且名為惡客。求其德賢者而親之,恥佞人而遠之者,幾人哉?非富貴之高品,不能自別也。但以直自居,以道自重者,是果為妄人?又果為惡客?乃曲譽取憐,求為富貴交耶?借得貴者一顧盼,所榮幾多?富者一饜飫,所飽幾日?靡靡焉以直道自委,甘心效奴隸之恭、妾媵之媚以悅人哉!古者貴擇交,且交以心,匪交以面也;交不能擇,友不以心,是誠面交矣,何能久且敬哉?故君子寧寡交以自全,抱德以自重,乃鄙泛交以求榮,趣附以自賤也。又若一輩,與富者交,惟欲利其利;與貴者交,惟欲利其勢。使世人不以勢利橫胸中,不以智巧媒徑路,則人人聖賢矣,又何慕富之德,貴之賢,乃委身於白日,相從於朱門哉?即其口食自足於一朝,家將何物供廚煙於三炊?人當以此心諒人之心,勿以世道求古之道,則交全而誼厚矣。他如同門同業,一貴一貧,在貴者當念其窮,勿以路人視故人,分所有以周急,厚道也。在窮者亦當安其窮,勿羨人以怨人,希所有以自足,亦厚道也。奈何貴者不古,而窮者不明?昧此二者,何得於友耶?舉世皆爾爾,果何人為丈夫哉?交情乃見矣。彼山人詞客,邁德弘道,賁於丘園,抱河嶽之靈,而飄然浪遊,欲出與寰宇為友者,此正吾人所欲交與游,願聞其藝而甘心焉者。惜乎今之時同調者罕其人,而朱門無容轍,遂使諸君冥心物外,介然絕俗,高枕岩阿,而無意海宇,使中原意氣,化作秋雲,尚友之心,不得圓滿如意,是一恨也。彼堪輿諸家,欲兆我先知富貴禍福之機者,皆高賢也。奈老人無意無榮枯,何能從人起朽骨而辟山靈,轉災年而為福日,汲汲乎逐高賢之腳輿力騎哉?敢謝所聞,而且從吾之僻也。余寡交,自少及老無幾人,皆余社友也。況性不能附人就事成苟合,追復古道雖拳拳,奈何世之涼德往往耳。吾於友道重有感於今日,安得大執金剛如達摩西來,化度友道,使復古敦素,頓脫一切業心惡劫,共歡無我無人法界,證上菩提?此余第一大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