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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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衷中參西錄
作者:張錫純 
公元1909年

醫方·(一)治陰虛勞熱方[編輯]

1.資生湯[編輯]

治勞瘵羸弱已甚,飲食減少,喘促咳嗽,身熱脈虛數者。亦治女子血枯不月。

生山藥(一兩) 玄參(五錢) 於術(三錢) 生雞內金(二錢,搗碎) 牛蒡子(三錢,炒,搗)

熱甚者,加生地黃五六錢。脾為後天之本,能資生一身。脾胃健壯,多能消化飲食,則全身自然健壯,何曾見有多飲多食,而病勞瘵者哉?《內經》陰陽別論曰∶「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在女子為不月,其傳為風以其先不過陽明,胃腑不能多納飲食也,而原其飲食減少之故。曰發於心脾,原其發於心脾之故。曰有不得隱曲者何居?蓋心為神明之府,有時心有隱曲,思想不得自遂,則心神拂郁,心血亦遂不能濡潤脾土,以成過思傷脾之病。脾傷不能助胃消食,變化津液,以溉五臟,在男子已隱受其病,而尚無顯征;在女子則顯然有不月之病。此乃即女以征男也。至於傳為風消,傳為息賁,無論男女病證至此,人人共見,勞瘵已成,挽回實難,故曰不治。然醫者以活人為心,病證之危險,雖至極點,猶當於無可挽回之中,盡心設法以挽回之。而其挽回之法,仍當遵二陽之病發心脾之旨。戒病者淡泊寡慾,以養其心,而復善於補助其脾胃,使飲食漸漸加多,其身體自漸漸撤消。如此湯用於術以健脾之陽,脾土健壯,自能助胃。山藥以滋胃之陰,胃汁充足,自能納食(胃化食賴有酸汁)。特是脾為統血之髒,《內經》謂「血生脾」,蓋謂脾系血液結成,故中多函血。西人亦謂脾中多回血管為血匯萃之所。此證因心思拂郁,心血不能調暢,脾中血管遂多閉塞,或如爛炙,或成絲膜,此脾病之由。而脾與胃相助為理,一氣貫通,髒病不能助腑,亦即胃不能納食之由也。雞內金為雞之脾胃,中有瓷、石、銅、鐵,皆能消化,其善化有形鬱積可知。且其性甚和平,兼有以脾胃補脾胃之妙。故能助健補脾胃之藥,特立奇功,迥非他藥所能及也。方中以此三味為不可挪移之品。

玄參《神農本草經》謂其微寒,善治女子產乳余疾,且其味甘勝於苦,不至寒涼傷脾胃可知,故用之以去上焦之浮熱,即以退周身之燒熱;且其色黑多液,《神農本草經》又謂能補腎氣,故以治勞瘵之陰虛者尤宜也。牛蒡子體滑氣香,能潤肺又能利肺,與山藥、玄參並用,大能止嗽定喘,以成安肺之功,故加之以為佐使也。

地黃生用,其涼血退熱之功,誠優於玄參。西人謂其中函鐵質,人之血中,又實有鐵鏽。地黃之善退熱者,不但以其能涼血滋陰,實有以鐵補鐵之妙,使血液充足,而蒸熱自退也。又勞瘵之熱,大抵因真陰虧損,相火不能潛藏。地黃善引相火下行,安其故宅。《神農本草經》列之上品,洵良藥也。然必燒熱過甚而始加之者,以此方原以健補脾胃為主,地黃雖系生用,經水火煎熬,其汁漿仍然粘泥,恐於脾胃有不宜也。至熱甚者,其脾胃必不思飲食,用地黃退其熱,則飲食可進,而轉有輔助脾胃生山藥,即坊間所鬻之干山藥,而未經火炒者也。此方若用炒熟山藥,則分毫無效於術色黃氣香,乃浙江於潛所產之白朮也。色黃則屬土,氣香則醒脾,其健補脾胃之功,迥異於尋常白朮。若非於潛產而但觀其色黃氣香,用之亦有殊效,此以色、味為重,不以地道為重也。

西人謂∶胃之所以能化食者,全賴中有酸汁。腹飢思食時,酸汁自然從胃生出。若憂思過度,或惱怒過度,則酸汁之生必少,或分毫全無,胃中積食,即不能消化。此論與《內經》「二陽之病發心脾」、「過思則傷脾」之旨暗合。

或問曰∶《內經》謂脾主思,西人又謂思想發於腦部,子則謂思發於心者何也?答曰∶《內經》所謂脾主思者,非謂脾自能思也。蓋脾屬土,土主安靜,人安靜而後能深思,至西人謂思發於腦部,《內經》早寓其理。脈要精微論曰∶「頭者精明之府。」夫頭之中心點在腦,頭為精明之府,即腦為精明之府矣。既曰精明,豈有不能思之理,然亦非腦之自能思也。試觀古文「思」字作「 」,囟者腦也,心者心也,是知思也者,原心腦相輔而成,又須助以脾土鎮靜之力也。

或問曰∶子解二陽之病發心脾一節,與王氏《內經》之注不同,豈王氏之註解謬歟?答曰∶

愚實不敢云然。然由拙解以繹經文,自覺經文別有意味,且有實用也。夫二陽之病發心脾,與下三陽為病發寒熱,一陽發病、少氣、善咳、善泄,句法不同,即講法可以變通。蓋二陽之病發心脾,謂其病自心脾而來也。三陽為病發寒熱,是形容三陽之病狀也,故將之病「之」字易作「為』字。至一陽發病數句,其句法又與三陽為病句不同,而其理則同也。

或又問∶三陽一陽病,皆形容其發病之狀,二陽病,獨推究其發病之原因者何居?答曰∶三陽、一陽,若不先言其病發之狀,人即不知何者為三陽、一陽病。至二陽胃腑,原主飲食,人人皆知。至胃腑有病,即不能飲食,此又人人皆知。然其所以不能飲食之故,人多不能知也。故發端不言其病狀,而先發明其得病之由來也。

或又問∶胃與大腸皆為二陽,經文既渾曰二陽,何以知其所指者專在於胃、答曰∶胃為足陽明,大腸為手陽明,人之足經長、手經短,足經原可以統手經,論六經者原當以足經為主。

故凡《內經》但曰某經,而不別其為手與足者,皆指足經而言,或言足經而手經亦統其中。若但言手經,則必別之曰手某經矣。經文俱在,可取而細閱也。

一九一三年,客居大名。治一室女,勞瘵年余,月信不見,羸弱不起。詢方於愚,為擬此湯。連服數劑,飲食增多。身猶發熱,加生地黃五錢,五六劑後熱退,漸能起床,而腿疼不能行動。又加丹參、當歸各三錢,服至十劑腿愈,月信亦見。又言有白帶甚劇,向忘言及。遂去丹參加生牡蠣六錢,又將於術加倍,連服十劑帶證亦愈。遂將此方郵寄家中,月余門人高促異常,飲食減少,脈甚虛數,投以資生湯十劑全愈。」審斯則知此方治勞瘵,無論男女,服之皆有捷效也。

女子月信,若日久不見,其血海必有堅結之血。治此等證者,但知用破血通血之藥,往往病猶未去,而人已先受其傷。雞內金性甚和平,而善消有形鬱積,服之既久,瘀血之堅結者,自然融化。矧此方與健脾滋陰之藥同用,新血活潑滋長,生新自能化瘀也。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津埠宋氏婦,年將四旬,身體羸弱,前二年即咳嗽吐痰,因不以為事未嘗調治。今春證浸加劇,屢次服藥無效。診其脈,左部弦細,右部微弱,數近六至。咳嗽,吐痰白色,氣腥臭,喘促自汗,午後發熱,夜間尤甚,胸膈滿悶,飲食減少,大便秘結,知其已成癆瘵而兼肺病也。從前所服藥十餘紙,但以止嗽藥治其肺病,而不知子虛補母之義,所以無效。為疏方用資生湯加減,生山藥八錢,玄參、大生地、淨萸肉各六錢,生牡蠣、生杭芍、生赭石各四錢,於術、生雞內金、甘草各二錢。煎服二劑,汗止喘輕,發熱咳嗽稍愈。遂將前方去牡蠣,加蔞仁、地骨皮各三錢,山藥改用一兩,赭石改用六錢。連服十劑,諸病皆愈,為善後計,用生山藥細末八錢煮粥,調白糖服之,早晚各一次。後月余。與介紹人晤面,言此時宋氏婦飲食甚多,身體較前健壯多矣。

又∶族嫂年三十五歲,初患風寒咳嗽,因懶於服藥,不以為事。後漸至病重,始延醫延醫。所服之藥,皆溫散燥烈之品,不知風寒久而化熱,故越治越劇,幾至不起。後生於臘底回里,族兄邀為診視。脈象虛而無力,身瘦如柴,咳嗽微喘,飲食減少,大便泄瀉,或兼白帶,午後身熱,顴紅,確係癆瘵已成。授以資生湯,加炒薏仁、茯苓片、生龍骨、生牡蠣各三錢,茵陳、炙甘草各錢半。服二劑,身熱、顴紅皆退,咳嗽泄瀉亦見愈。後仍按此方加減,又服六劑,諸病皆痊。囑其每日用生懷山藥細末煮粥,調以白糖服之,以善其後。

四川涇南周××來函∶

楊姓女,年十九歲。出嫁二載,月事猶未見,身體羸瘦,飲食減少,乾咳無痰,五心煩熱,診其脈細數有力。仿用資生湯方,用生山藥一兩,於術二錢,牛蒡子三錢,玄參五錢,生地黃四錢,生雞內金一錢。連服五劑,熱退咳減,食慾增加。遂於原方中去生地,倍於術。又服三劑, 潮忽至。共服二十劑全愈。

奉天法庫縣萬××來函∶

族弟婦產後虛羸少食,遷延月余,漸至發灼、自汗、消瘦、乏氣、乾嘔、頭暈等證,此方書所謂蓐勞也。經醫四人治不效,並添顴紅作瀉。適生自安東歸,為之診視,六脈虛數。檢閱所服之方,有遵《醫宗金鑒》三合飲者,有守用養榮湯者,要皆平淡無奇。然病勢至此,誠難入手,幸脈雖虛數,未至無神,顴雖紅,猶不摶聚(若摶聚則陰陽離矣,不摶聚是其陰陽猶未離),似尚可治。此蓋素即陰虛,又經產後亡血,氣亦隨之,陰不中守,陽不外固,故汗出氣乏;其陰陽不相維繫,陰愈虧而陽愈浮,故發燒咳嗽頭暈;其顴紅者,因其部位應腎,腎中真陽上浮,故發現於此,而紅且熱也;其消瘦作瀉者,以二陽不納,無以充肌肉,更不特腎陰虛,而脾陰胃液均虛,中權失司,下陷不固,所必然者。此是病之原委歟?再四思維,遂處方,用生懷山藥二兩,於術三錢,玄參四錢,雞內金、牛蒡子各二錢(此系資生湯原方稍加重),外加淨萸肉、龍骨、牡蠣各五錢,止汗並以止瀉。五劑後,汗與瀉均止,飲食稍進,惟乾咳與發熱僅去十之二三。又照原方加粉甘草、天冬、生地等味,連服七劑。再照方減萸肉,加黨參二錢,服四劑後,飲食大進,並能起坐矣,惟經尚未行。更按資生湯原方,加當歸四錢。服數劑後,又復少有加減,一月經脈亦通。

2.十全育真湯[編輯]

治虛勞,脈弦、數、細、微,肌膚甲錯,形體羸瘦,飲食不壯筋力,或自汗,或咳逆,或喘促,或寒熱不時,或多夢紛紜,精氣不固。

野台參(四錢) 生黃 (四錢) 生山藥(四錢) 知母(四錢) 玄參(四錢) 生龍骨(四錢,搗細) 生牡蠣(四錢,搗細) 丹參(二錢) 三棱(錢半) 莪朮(錢半)

氣分虛甚者,去三棱、莪朮,加生雞內金三錢;喘者,倍山藥,加牛蒡子三錢;汗多者,以白朮骨、牡蠣、萸肉各一兩煎服,不過兩劑其汗即止。汗止後再服原方。若先冷後熱而汗出者,其脈或更兼微弱不起,多系胸中大氣下陷,細閱拙擬升陷湯後跋語,自知治法。

仲景治勞瘵,有大黃 蟲丸,有百勞丸,皆多用破血之藥。誠以人身經絡,皆有血融貫其間,內通臟腑,外溉周身,血一停滯,氣化即不能健運,勞瘵恆因之而成。是故勞瘵者肌膚甲錯,血不華色,即日食珍饈服參苓,而分毫不能長肌肉、壯筋力。或轉消瘦支離,日甚一日,誠以血瘀經絡阻塞其氣化也。玉田王清任着《醫林改錯》一書,立活血逐瘀諸湯,按上中下部位,分消瘀血,統治百病,謂瘀血去而諸病自愈。其立言不無偏處,然其大旨則確有主見,是以用其方者,亦多效驗。今愚因治勞瘵,故擬十全育真湯,於補藥劑中,加三棱,莪朮以通活氣血,竊師仲景之大黃 蟲丸、百勞丸之意也。且仲景於《金匱》列虛勞一門,特以血痹虛勞四字標為提綱。益知虛勞者必血痹,而血痹之甚,又未有不虛勞者。並知治虛勞必先治血痹,治血痹亦即所以治虛勞也。

或問∶治勞瘵兼用破血之藥,誠為確當之論,但破血用三棱、莪朮,將毋其力過猛乎?答曰∶仲景之大黃 蟲丸,與百勞丸所用破血之藥,若大黃、乾漆、水蛭,皆猛於三棱、莪朮,而方中不用三棱、莪朮者、誠以三棱、莪朮《神農本草經》不載。至梁陶弘景着《名醫別錄》於《神農本草經》外增藥品三百六十五味,皆南北朝以前,名醫所用之藥,亦未載三棱、莪朮。是當仲景時猶無三棱、莪朮,即有之,亦未經試驗可知。而愚於破血藥中,獨喜用三棱、莪朮者,誠以其既善破血,尤善調氣。補藥劑中以為佐使,將資生納谷為寶。無論何病,凡服藥後飲食漸增者易治,飲食漸減者難治。三棱、莪朮與參、術、 諸藥並用,大能開胃進食,又愚所屢試屢效者也。

或問∶勞瘵之證,陰虛發熱者居其強半。故錢仲陽之減味地黃丸;張景岳之左歸飲,皆為對證良方,以其皆以熟地黃為君,大能滋真陰退虛熱也。子方中何以獨不用也?答曰∶若論用熟地,我固過來人也。憶初讀方書時,曾閱趙氏《醫貫》、《張氏八陣》、《馮氏錦囊》諸書,遂確信其說。臨證最喜用熟地,曾以八味地黃丸作湯,加蘇子、白芍,治吸不歸根之喘逆;加陳皮、白芍,治下虛上盛之痰涎;加蘇子、濃朴,治腎不攝氣,以致沖氣上逆之脹滿(時病患服之覺有推盪之力,後制參赭鎮氣湯治此證更效,又嘗減茯苓、澤瀉三分之二,治女子消渴小便頻數(《金匱》謂治男子消渴以治女子亦效,案詳玉液湯下),又嘗去附子,加知母、白芍,治陰虛不能化陽,致小便不利積成水腫;又嘗用六味地黃丸作湯,加川芎、知母,以治如破之頭疼;加膽草、青黛,以治非常之眩暈;加五味、枸杞、柏子仁,以斂散大之瞳子,且信其煎汁數碗,浩蕩飲之之說;用熟地四兩、茯苓一兩,以止下焦不固之滑瀉;用熟地四兩、白芍一兩,以通陰虛不利之小便;又嘗於一日之中用熟地斤許,治外感大病之後,忽然喘逆,脈散亂欲脫之險證(此證當用後來復湯,彼時其方未擬出,惟知用熟地亦幸成功,是知馮楚瞻謂熟地能大補腎中元氣誠有所試也),且不獨治內傷也;又嘗用熟地、阿膠大滋真陰之類,治溫病脈陽浮而陰不應,不能作汗,一日連服二劑,濟陰以應其陽,使之自汗(詳案在寒解湯下);並一切傷寒 外感,因下元虛憊而邪深陷者,莫不重用熟地,補其下元,即以托邪外出。惟用以治陰虛勞熱之證,輕者可效,若脈數至七八至鮮有效者。彼時猶不知改圖,且以為地黃丸,即《金匱》之腎氣丸,自古推為良方,此而不效,則他方更無論矣,不知腎氣丸原用干地黃,即藥坊間之生地也,其桂用桂枝,即《神農本草經》之牡桂也,與今之地黃丸迥不侔矣。其方《金匱》凡五見,一治「香港腳上入少腹不仁」;一治「虛勞腰痛,少腹拘急,小便不利」;一治「短氣有微飲,當從小便去之」;一治「男子消渴,小便反多,飲一斗,小便一斗」;一治「婦人轉胞,胞系了戾,不得溺」。統觀五條,原治少腹膀胱之疾居多,非正治勞瘵之藥,況後世之修制,又失其本然乎。

後治一婦人,年近五旬。身熱勞嗽,脈數幾至八至。先用六味地黃丸加減作湯服不效,繼用左歸飲加減亦不效。愚忽有會悟,改用生黃 六錢、知母八錢為方,數劑見輕,又加丹參、當歸各三錢,連服十劑全愈。以後凡遇陰虛有熱之證,其稍有根柢可挽回者,於方中重用黃 、知母,莫不隨手奏效。始知叔和脈法謂數至七八至為不治之脈者,非確論也。蓋人稟天地之氣以生,人身之氣化即天地之氣化,天地將雨之時,必陽氣溫暖上升,而後陰雲會合大雨隨之。黃 溫升補氣,乃將雨時上升之陽氣也;知母寒潤滋陰,乃將雨時四合之陰雲也。二藥並用,大具陽升陰應雲行雨施之妙。膏澤優渥煩熱自退,此不治之治也。況勞瘵者多損腎,黃 能大補肺氣,以益腎水之源,使氣旺自能生水,而知母又大能滋肺中津液,俾陰陽不至偏勝,即肺臟調和,而生水之功益普也(黃 、知母雖可並用以退虛熱,然遇陰虛熱甚者,又必須加生地黃八錢或至一兩,方能服之有效)。

或又問∶腎氣丸雖非專治虛勞之藥,而《金匱》虛勞門,明載其治虛勞腰疼,似虛者皆可服之,子獨謂無甚效驗,豈古方不可遵歟?答曰∶腎氣丸若果按古方修制,地黃用干地黃,桂用桂枝,且止為丸劑,而不作湯劑,用之得當,誠有效驗。蓋生地能逐血痹(《神農本草經》),而熟地無斯效也。桂枝能調營衛,而肉桂無斯效也。血痹逐,則瘀血自消,營衛調,則氣血自理。至於山萸肉之酸溫,亦能逐痹(《神龍本草經》山茱萸逐寒濕痹)。牡丹皮之辛涼,亦能破血。附子之大辛大溫,又能溫通血脈,與地黃之寒涼相濟,以共成逐血痹之功。是腎氣丸為補腎之藥,實兼為開瘀血之藥,故列於《金匱》虛勞門,而為要方也。其止為丸劑,而不作湯劑者,誠以地黃經水火煎熬,則汁漿稠粘、性近熟地,其逐血痹之力必減,是以《神農本草經》,謂地黃生者尤良也。後賢徐靈胎曾治一人,上盛下虛,胸次痰火壅滯,喘不能臥,將人參切作小塊,用清水理痰之藥煎湯,送服而愈。後其病復發,病家自用原方,並人參亦煎服,病益甚,靈胎仍教以根據從前,可以悟古人制腎氣丸之精義矣。

或又問∶腎氣丸既按古方修制,可以有效,而《金匱》虛勞門,腎氣丸與大黃 蟲丸之外,又有七方,皆可隨證採擇,則子之十全育真湯,似亦可以不擬歟?答曰∶《金匱》虛勞門諸方,雖皆有效,而一方專治虛勞門一證。若拙擬十全育真湯,實兼治虛勞門諸證。如方中用黃以補氣,而即用人參以培元氣之根本。用知母以滋陰,而即用山藥、元參以壯真陰之淵源。

用三棱、莪朮以消瘀血,而即用丹參以化瘀血之渣滓。至龍骨、牡蠣,若取其收澀之性,能助黃 以固元氣;若取其涼潤之性,能助知母以滋真陰;若取其開通之性(《神農本草經》龍骨主 瘕,後世本草亦謂牡蠣消血),又能助三棱、莪朮以消融瘀滯也。至於療肺虛之咳逆、腎虛之喘促,山藥最良。治多夢之紛紜,虛汗之淋漓,龍骨、牡蠣尤勝。此方中意也,以尋常藥餌十味,匯集成方,而能補助人身之真陰陽、真氣血、真精神,故曰十全育真也。

勞瘵者多兼瘀血,其證原有兩種∶有因勞瘵而瘀血者,其人或調養失宜,或縱慾過度,氣血虧損,流通於周身者必然遲緩,血即因之而瘀,其瘀多在經絡;有因瘀血而成勞瘵者,其人或有跌傷碰傷,或力小任重,或素有吐衄證,服藥失宜,以致先有瘀血,日久浸成勞瘵,其瘀血多在臟腑。此二者服十全育真湯皆可愈。而瘀血在臟腑者,尤須多用破血之藥。又瘀在經絡者,亦可用前方資生湯,加當歸、丹參。瘀在臟腑之劇者,又宜用拙擬理沖湯,或理沖丸。此數方可參變匯通,隨時制宜也。

世俗醫者,遇脈數之證,大抵責之陰虛血涸。不知元氣虛極莫支者,其脈可至極數。設有人或力作,或奔馳,至氣力不能支持之時,其脈必數。乃以力倦之不能支持,以仿氣虛之不能支持,其事不同而其理同也。愚臨證細心體驗,凡治虛勞之證,固不敢純用補藥,然理氣藥多於補氣藥,則脈即加數,補氣藥多於理氣藥,則脈即漸緩。是知脈之數與不數,固視乎血分之盈虧,實尤兼視乎氣分之強弱。故此十全育真湯中,台參、黃 各四錢,而三棱、莪朮各錢半,補氣之藥原數倍於理氣之藥。若遇氣分虛甚者,猶必以雞內金易三棱、莪朮也。

藥性之補、破、寒、熱,雖有一定,亦視乎服藥者之資稟為轉移。嘗權衡黃 之補力,與三棱、莪朮之破力,等分用之原無軒輊。嘗用三棱、莪朮各三錢,治臟腑間一切瘕積聚,恐其傷氣,而以黃 六錢佐之,服至數十劑,病去而氣分不傷,且有愈服而愈覺強壯者。若遇氣分甚虛者,才服數劑,即覺氣難支持,必須加黃 ,或減三棱、莪朮,方可久服。蓋虛極之人,補藥難為攻,而破藥易見過也。若其人氣壯而更兼郁者,又必須多用三棱、莪朮,或少用黃 ,而後服之不至滿悶。又嘗權衡黃 之熱力,與知母之寒力,亦無軒輊,等分用之可久服無寒熱也(此論湯劑作丸劑則知母寒力勝於黃 熱力)。而素畏熱者,服之必至增熱,素畏寒者,服之又轉增寒,其寒熱之力無定,亦猶補破之力無定也。故臨證調方者,務須細心斟酌,隨時體驗,息息與病機相符,而後百用不至一失也。

附錄∶

直隸滄縣李××來函∶

弟長男媳,年二十四歲,於本年(丙寅)正月間患寒熱往來,自原素畏服藥,故隱忍不肯言。至四月初,家人來迓弟,言兒媳病劇。回家視之,雖未臥床不起。而瘦弱實難堪矣。診其脈,弦而浮數。細詢病情,言每逢午後先寒後熱,時而微咳無痰,日夜作瀉十餘次,黎明則頭汗出,胸間綿綿作疼,食一下咽即脹滿難堪,而諸虛百損之狀,顯然盡露。籌思良久,為立逍遙散方。服兩劑無效。因復至滄取藥,適逢張××自津來滄,遂將兒媳之病細述本末。張××曰∶「以弟之意,將用何方以治之?」答曰∶「余擬將資生湯、十全育真湯二方,匯通用之,可乎?」張××曰∶「得之矣。此良方也,服之必效。」弟遂師二方之義,用生懷山藥八錢,生白朮、淨萸肉、生雞內金、生龍骨、生牡蠣、鮮石斛各三錢,丹參四錢。連服四劑,諸證皆大輕減。又於原方加三棱、莪朮(十全育真湯中用此二藥者,因虛勞之證多血痹也。)各一錢,粉丹皮、地骨皮各二錢。又連服八劑,諸病悉退,飲食增加,今已完全成功矣。

3.醴泉飲[編輯]

治虛勞發熱,或喘或嗽,脈數而弱。

生山藥(一兩) 大生地(五錢) 人參(四錢) 玄參(四錢) 生赭石(四錢,軋細) 牛蒡子(三錢,炒,搗)天冬(四錢) 甘草(二錢)

勞熱之證,大抵責之陰虛。有肺陰虛者,其人因肺中虛熱熏蒸,時時癢而作嗽,甚或肺中有所損傷,略一動作,輒發喘促,宜滋補肺陰,兼清火理痰之品,有腎陰虛者,其人因腎虛不能納氣,時時咳逆上氣,甚或喘促,宜填補下焦真陰。兼用收降之品。若其脈甚數者,陳修園謂,宜滋養脾陰。蓋以脾脈原主和緩,脈數者必是脾陰受傷,宜於滋陰藥中,用甘草以引之歸脾,更兼用味淡之藥,如薏米、石斛之類。特是人身之陰,所蓋甚廣,凡周身之濕處皆是也。

故陰虛之甚者,其周身血脈津液,皆就枯涸。必用汁漿最多之藥,滋臟腑之陰,即以溉周身之液,若方中之山藥、地黃是也。然脈之數者,固系陰虛,亦系氣分虛弱,有不能支持之象,猶人之任重而體顫也。故用人參以補助氣分,與玄參、天冬之涼潤者並用,又能補助陰分。

且慮其升補之性,與咳嗽上逆者不宜,故又佐以赭石之壓力最勝者,可使人參補益之力下行直至湧泉,而上焦之逆氣浮火,皆隨之順流而下;更可使下焦真元之氣,得人參之峻補而頓旺,自能吸引上焦之逆氣浮火下行也。至於牛蒡子與山藥並用,最善止嗽,甘草與天冬並用,最善潤肺,此又屢試屢效者也。

初制此方時,原無赭石,有丹參三錢,以運化人參之補力。後治一年少婦人,信水數月不行,時作寒熱,干嗽連連,且兼喘逆,胸隔滿悶,不思飲食,脈數幾至七至。治以有丹參原方不效,遂以赭石易丹參,一劑咳與喘皆愈強半,胸次開通,即能飲食,又服數劑脈亦和緩,共服二十劑,諸病皆愈。以後凡治婦女月閉血枯,浸至虛勞,或兼咳嗽滿悶者,皆先投以此湯,俾其飲食加多,身體強壯,經水自通。間有瘀血暗阻經道,或顯有瘕可據者,繼服拙擬理沖湯,或理沖丸以消融之,則婦女無難治之病矣。若其人胸中素覺短氣,或大便易滑瀉者,又當預防其大氣下陷(大氣下陷詳升陷湯)。用醴泉飲時,宜減赭石、牛蒡子,並一切蘇子、蔞仁、紫菀、杏仁,治咳

按∶短氣與喘原迥異。短氣者難於呼氣不上達也。喘者難於吸氣不下降也。而不善述病情者,往往謂喘為「上不來氣」,是以愚生平臨證,凡遇自言上不來氣者,必細細詢問,確知其果系呼氣難與吸氣難,而後敢為施治也。

又按∶方書名咳喘曰「咳逆」,喘曰「喘逆」,因二證多由逆氣上干也。而愚臨證實驗以來,知因大氣下陷而咳喘者,亦復不少。蓋肺懸胸中,必賴大氣以包舉之,而後有所附麗;大氣以鼓舞之,而後安然呼吸。大氣一陷,則包舉之力微,肺即無所附麗,而咳嗽易生。鼓舞之機滯,肺必努力呼吸,而喘促易作。曾治一少年,泄瀉半載方愈。後因勞力過度,覺喉中之氣不舒,五六呼吸之間,必咳以拙擬升陷湯,數劑而愈。

又∶曾治一人,年近五旬,素有喘疾。因努力任重,舊證復發。延醫服藥罔效。後愚診視其脈,數近六至,而兼有沉濡之象。愚疑其陰虛不能納氣,因其脈兼沉濡,不敢用降氣之藥。遂用熟地、生山藥、枸杞、玄參大滋真陰之藥,大劑煎湯,送下人參小塊二錢,連服三劑脈即不數,仍然沉濡,喘雖見輕,仍不能愈。因思此證得之努力任重,胸中大氣因努力而陷,所以脈現沉濡,且其背惡寒而兼發緊,此亦大氣下陷之徵也。亦治以升陷湯,方中升麻、柴胡、桔梗皆不敢用,以桂枝尖三錢代之。因其素有不納氣之證,桂枝能升大氣,又能納氣歸腎也(理詳參赭鎮氣湯下)。又外加滋陰之藥,數劑全愈(詳案在升陷湯下)。按此二證之病因,與醴泉飲所主之病迥異,而其咳喘則同。必詳觀升陷湯後跋語,及所載諸案,始明治此二證之理。而附載於此者,恐臨證者審證不確,誤以醴泉飲治之也。

瀋陽婁××,年二十二,虛勞咳嗽,其形羸弱,脈數八至,按之即無。細詢之,自言曾眠熱炕之上,晨起覺心中發熱,從此食後即吐出,夜間咳嗽甚劇,不能安寢。因二十餘日寢食俱廢, 遂覺精神恍惚,不能支持。愚聞之,知脈象雖危,仍系新證,若久病至此,誠難挽回矣。遂投以醴泉飲,為其嘔吐,將赭石改用一兩(重用赭石之理詳參赭鎮氣湯下),一劑吐即止,可以進食,嗽亦見愈。從前五六日未大便,至此大便亦通下。如此加減服之,三日後脈數亦見愈。然猶六至余,心中猶覺發熱,遂將玄參、生地皆改用六錢,又每日於午時,用白蔗糖沖水,送服西藥阿斯匹林(藥性詳參麥湯下)七厘許。數日諸病皆愈,脈亦復常。

瀋陽蘇××,年三十許,勞嗽二年不愈,動則作喘,飲食減少。更醫十餘人,服藥數百劑,分毫無效,羸弱轉甚。來院延醫。其脈數六至,雖細弱仍有根柢,知其可治。自言上焦恆覺發熱,大便三四日一行,時或乾燥。遂投以醴泉飲,為其便遲而燥,赭石改用六錢,又加雞內金二錢(搗細),恐其病久臟腑經絡多瘀滯也。數劑後飯量加增,心中仍有熱時,大便已不燥,間日 一行。遂去赭石二錢,加知母二錢,俾於晚間服湯藥後,用白蔗糖水,送服阿斯匹林四分之一瓦,得微汗。後令於日間服之,不使出汗,數日不覺發熱,脈亦復常,惟咳嗽未能全愈。又用西藥幾阿蘇六分,薄荷冰四分,和以綠豆粉為丸,梧桐子大,每服三丸,日兩次,湯藥仍照方服之,五六日後咳嗽亦愈,身體從此康健。

4.一味薯蕷飲[編輯]

治勞瘵發熱,或喘或嗽,或自汗,或心中怔忡,或因小便不利,致大便滑瀉,及一切陰分虧生懷山藥(四兩,切片) 煮汁兩大碗,以之當茶,徐徐溫飲之。

山藥之性,能滋陰又能利濕,能滑潤又能收澀。是以能補肺補腎兼補脾胃。且其含蛋白質最多,在滋補藥中誠為無上之品,特性甚和平,宜多服常服耳。

陳修園謂∶山藥為尋常服食之物,不能治大病,非也。若果不治大病,何以《金匱》治勞瘵有薯蕷丸。嘗治一室女,溫病痰喘,投以小青龍加石膏湯,又遵《傷寒論》加減法,去麻黃加杏仁,喘遂定。時已近暮,一夜安穩。至黎明喘大作,脈散亂如水上浮麻,不分至數,此將脫之候也。取藥不及,適有生山藥兩許,急煮汁飲之,喘稍定,脈稍斂,可容取藥,方中仍重用山藥而愈(詳案在仙露湯下)。

一室女,月信年余未見,已成勞瘵,臥床不起。治以拙擬資生湯,復俾日用生山藥四兩,煮汁當茶飲之,一月之後,體漸復初,月信亦通。

一婦人,產後十餘日,大喘大汗,身熱勞嗽。醫者用黃 、熟地、白芍等藥,汗出愈多。後愚診視,脈甚虛弱,數至七至,審證論脈,似在不治。俾其急用生山藥六兩,煮汁徐徐飲之,飲完添水重煮,一晝夜所飲之水,皆取於山藥中。翌日又換山藥六兩,仍如此煮飲之。三日後諸病皆愈。

一人,年四十餘,得溫病十餘日,外感之火已消十之八九。大便忽然滑下,喘息迫促,且有煩渴之意。其脈甚虛,兩尺微按即無。亦急用生山藥六兩,煎汁兩大碗,徐徐溫飲下,以之當茶,飲完煎渣再飲,兩日共享山藥十八兩,喘與煩渴皆愈,大便亦不滑瀉。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侄女××,已於歸數載,因患瘰 證成癆,喘嗽不休,或自汗,或心中怔忡,來函索方。余揣此系陰分虧損已極所致。

俾先用一味薯蕷飲,每日用生懷山藥四兩,煮汁兩大碗,當茶頻頻溫飲之。不數劑,喘定汗止,咳嗽亦見輕。繼又兼服薯蕷粥,作點心用之,漸漸全愈。

奉天法庫縣萬××來函∶

家慈患痰喘咳嗽病,三十年於茲矣。百方不效,且年愈高,病癒進。乃於今春宿病既發,又添發灼、咽干、頭汗出、食不下等證。生雖習醫,此時惟戰兢不敢處方,遂請一宿醫診視,雲是痰盛有火,孰知是肺氣與脾陰腎陰將虛竭也。與人參清肺湯,加生地、丹皮等味,服二劑,非特未效,遂發灼如火,更添泄瀉,有不可終日之勢。於是不敢延醫,自選用資生湯方,服一劑,亦無顯效。轉思此時方中於術、牛蒡子、雞內金等味有未合也。因改用一味薯蕷飲,用生懷山藥四兩,加玄參三錢。服一劑見效,二劑大見效,三劑即病癒強半矣。後乃改用薯蕷粥,用生懷山藥一兩為細末,煮作粥,少調以白糖,每日兩次當點心服之。又間進開胃之藥。旬余而安。

5.參麥湯[編輯]

治陰分虧損已久,浸至肺虛有痰,咳嗽勞喘,或兼肺有結核者。

人參(三錢) 干麥冬(四錢,帶心) 生山藥(六錢) 清半夏(二錢) 牛蒡子(三錢,炒,搗) 蘇子(二錢,炒,搗)生杭芍(三錢) 甘草(錢半)

人參為補肺之主藥,而有肺熱還傷肺之虞,有麥冬以佐之,則轉能退熱。麥冬為潤肺之要品,而有咳嗽忌用之說,有半夏以佐之,則轉能止嗽。至於山藥,其收澀也能助人參以補氣,其粘潤也,能助麥冬以滋液。雖多服久服,或有壅滯,而牛蒡子之滑利,實又可以相濟。且牛蒡子能降肺氣之逆,半夏能降胃氣、沖氣之逆,蘇子與人參同用,又能降逆氣之因虛而逆。平其逆氣,則喘與嗽不治自愈矣。用白芍者,因肝為肺之對宮,肺金虛損,不能清肅下行以鎮肝木,則肝火恆恣橫而上逆,故加芍藥以斂戢其火。且芍藥與甘草同用,甘苦化合味近人參,即功近人參,而又為補肺之品也。

按∶古方多以麥冬治肺虛咳嗽,獨徐靈胎謂嗽者斷不宜用。蓋以其汁漿膠粘太甚,肺中稍有客邪,即可留滯不散,惟濟以半夏之辛燥開通,則不惟治嗽甚效。即治喘亦甚效。故仲景治傷寒解後,虛羸少氣,氣逆欲吐,有竹葉石膏湯,麥冬與半夏同用。治火逆上氣,有麥門冬湯,以麥冬為君,亦佐以半夏也。又肺虛勞嗽者,醫者多忌用半夏,是未知半夏之性者也。徐靈胎曰∶「肺屬金喜斂而不喜散。」蓋斂則肺葉垂而氣順,散則肺葉張而氣逆。半夏之辛,與姜、桂之辛迥別,入喉則閉不能言,塗金瘡則血不復出,辛中滯澀,故能疏又能斂也。又辛之斂與酸之斂不同,酸則一主於斂,辛則斂中有發散之意,尤與肺投合也。又喻嘉言贊麥門冬湯中用半夏曰∶「於大建中氣,大生津液藥中,增入半夏之辛溫一味,以利咽下氣,此非半夏之功,實善用半夏之功也。」愚對於此證,悉心研究,知其治法,當細分為數種。腎傳肺者,以大滋真陰之藥為主,以清肺理痰之藥為佐,若拙擬之醴泉飲是也;肺傳腎者,以清肺理痰之藥為主,以滋補真陰之藥為佐,若此參麥湯是也;其因肺腎俱病,而累及脾胃者,宜肺腎雙補,而兼顧其脾胃,若拙擬之滋培湯、珠玉二寶粥是也。如此分途施治,斟酌咸宜,而又兼服阿斯匹林,凡其脈之稍有根柢可挽回者,需以時日皆愈也。至於但肺有結核,而未累及他髒者,可於斯編治肺病方中,酌其治法(論肺病治法,實合虛勞肺病詳細論之也,凡治虛勞及肺病者皆宜參觀)

阿斯匹林,其性涼而能散,善退外感之熱,初得外感風熱,服之出涼汗即愈。兼能退內傷之熱,肺結核者,借之以消除其熱,誠有奇效。又善治急性關節腫疼,發表痘毒、麻疹及腸胃炎、肋膜炎諸證,西藥中之最適用者也。

特其發汗之力甚猛。若結晶堅而大者,以治外感,半瓦即可出汗;若當天氣寒涼,或近寒帶之地,須服至一瓦,或至瓦半。若其略似白粉,微有結晶者,藥力薄弱,服至一瓦方能出汗,多可服至瓦半或二瓦。是在臨證者,相其藥力之優劣,而因時、因地、因人制宜也。

至用阿斯匹林治內傷,其分量尤須少用。因內傷發熱之人,陰虛陽浮,最易發汗。西人用治肺結核之熱,日服三瓦,其在歐洲地寒,且其人自幼多肉食,臟腑營衛壯固,或者猶可,在吾中華則定然不可。是以丁仲祜用阿斯匹林治肺結核,一日三次共服一瓦半,則視西人所用之愚用阿斯匹林治肺結核,視西人所用之數,則減之又減。曾治一少年,染肺結核,咳嗽食少,身體羸弱,半載不愈,求為延醫。遂投以理肺清痰、健胃滋陰之藥,又於晚間臨睡時,用白蔗糖沖水,送服阿斯匹林三分之一瓦。須臾周身即得大汗,過三點鐘其汗始止,翌日覺周身酸懶,蓋因汗太過也。而咳嗽則較前見輕,食慾亦少振,繼服滋補之藥數劑,每日只用阿斯匹林六分之一瓦,作一次服下,或出微汗,或不出汗,從此精神漸漸清爽,調治月余而愈。自此以後,用阿斯匹林治肺結核,必先少少試服,初次斷不敢稍多也。

至西人謂防其出汗,可與止汗之藥同服,亦系善法。然仍恐服後止汗之藥不效,而阿斯匹林之發汗,仍然甚效也。愚治肺結核證,若一日用至一瓦,或一瓦強,恆作十次,或十餘次服下。勿須用止汗之藥,亦可不出汗。即有時微見汗,亦系佳兆。

凡勞瘵陰虛之證,其脈之急數者,無論肺結核與不結核,於每服滋補劑外,皆宜服阿斯匹林,或半瓦,或至一瓦。恐其出汗多,分幾次服下,其初日服之俾微見汗,後日日常服,以或出汗或不出汗為適宜。如此旬日之間,脈之數者可漸和緩。

附錄∶

廣西柳州賓××來函∶

治一婦人,年四十三歲,素因家務勞心,又兼傷心,遂患吐血。後吐血雖愈,而喘嗽殊甚,夜不能臥。諸醫率用枇杷葉、款冬花、杏仁、紫菀、貝母等藥治之。其後右邊面顴淡紅腫起,嗽喘仍不少愈。後仆為延醫,先投以王清任少腹逐瘀湯加蘇子沉香二劑,繼服書中參麥湯八劑,喘嗽皆愈。

又∶治一男子,年四十六歲,心中發熱作喘,醫治三年無效。仆為診視,先投以書中首方資生湯,遵注加生地黃六錢。

一劑見輕,數劑病癒強半。繼用參麥湯數劑,病癒十之八九。然病已數年,身體羸弱,非倉猝所能撤消;望先生賜惠,為擬一善後之方,則幸甚矣。

6.珠玉二寶粥[編輯]

治脾肺陰分虧損,飲食懶進,虛熱勞嗽,並治一切陰虛之證。

生山藥(二兩) 生薏米(二兩) 柿霜餅(八錢)

上三味,先將山藥、薏米搗成粗渣,煮至爛熟,再將柿霜餅切碎,調入融化,隨意服之。山藥、薏米皆清補脾肺之藥。然單用山藥,久則失於粘膩;單用薏米,久則失於淡滲,惟等分並用,乃可久服無弊。又用柿霜之涼可潤肺、甘能歸脾者,以為之佐使。病患服之不但療病,並可充飢,不但充飢,更可適口。用之對證,病自漸愈,即不對證,亦無他患。柿霜餅,即柿霜熬成者,為柿霜白而淨者甚少,故用其熬成餅者。然熬此餅時恆有摻以薄荷水者,其性即不純良。遇陰虛汗多之證用之即有不宜,若果有白淨柿霜尤勝於餅。

一少年,因感冒懶於飲食,猶勤稼穡,枵腹力作,遂成勞嗽。過午發熱,徹夜咳吐痰涎。醫者因其年少,多用滋陰補腎之藥,間有少加參、 者。調治兩月不效,飲食減少,痰涎轉增,漸至不起,脈虛數兼有弦象,知其肺脾皆有傷損也。授以此方,俾一日兩次服之,半月全愈或問∶脈現弦象,何以即知其脾肺傷損?答曰∶脈雖分部位,而其大致實不分部位,今此證左右之脈皆弦,夫弦為肝脈,肝盛必然侮脾,因肝屬木脾屬土也。且五行之中,惟土可以包括四行,即脾氣可以包括四髒。故六部脈中,皆以和緩為貴,以其饒有脾土之氣也。今其脈不和緩而弦硬,其脾氣受傷,不能包括四髒可知。又肺屬金,所以鎮肝木者也,故肺金清肅之氣下行,肝木必不至恣橫,即脈象不至於弦。今其脈既現如此弦象,則肺金受傷,不能鎮肝木更可知也。

7.沃雪湯[編輯]

治同前證,更兼腎不納氣作喘者。

生山藥(一兩半) 牛蒡子(炒搗,四錢) 柿霜餅(沖服,六錢)

一人,年四十餘,素有喘證,薄受外感即發。醫者投以小青龍湯,一劑即愈,習以為常。一日喘證復發,連服小青龍湯三劑不愈。其脈五至余,右寸浮大,重按即無。知其從前服小青龍即愈者,因其證原受外感;今服之而不愈者,因此次發喘原無外感也,蓋其薄受外感即喘;肺與腎原有傷損,但知治其病標,不知治其病本,則其傷損必益甚,是以此次不受外感亦發喘也。為擬此湯服兩劑全愈,又服數劑以善其後。

8.水晶桃[編輯]

治肺腎兩虛,或咳嗽,或喘逆,或腰膝酸疼,或四肢無力,以治孺子尤佳核桃仁(一斤) 柿霜餅(一斤)

先將核桃仁飯甑蒸熟,再與柿霜餅同裝入瓷器內蒸之,融化為一,晾冷,隨意服凡果核之仁,具補益之性者,皆能補腎。核桃乃果核之最大者,其仁既多脂,味更香美,為食中佳品,性善補腎可知。柿霜色白入肺,而甘涼滑潤,其甘也能益肺氣,其涼也能清肺熱,其滑也能利肺痰,其潤也能滋肺燥,與核桃同用,肺腎同補,金水相生,虛者必易壯實。且食之又甚適口,飢時可隨便服之,故以治小兒尤佳也。

附方】俗傳治勞嗽方,秋分日取鮮萊菔十餘枚去葉,自葉中心穿以鮮槐條,令槐條頭透出根外,懸於茂盛樹上滿百日,至一百零一日取下。用時去槐條,將萊菔切片煮爛,調紅沙糖服之,每服一枚,數服即愈。

按∶萊菔色白入肺,槐條色黑入腎,如此作用,蓋欲導引肺氣歸腎。其懸於茂盛樹上者,因茂樹之葉多吐氧氣,萊菔借氧氣醞釀,其補益之力必增也。懸之必滿百日者,欲其飽經霜露,借金水之氣,以補金水之髒也。邑中孫姓叟,年近六旬,勞喘,百藥不效,後得此方服之而

9.既濟湯[編輯]

治大病後陰陽不相維繫。陽欲上脫,或喘逆,或自汗,或目睛上竄,或心中搖搖如懸旌;陰欲下脫,或失精,或小便不禁,或大便滑瀉。一切陰陽兩虛,上熱下涼之證。

大熟地(一兩) 萸肉(去淨核,一兩) 生山藥(六錢) 生龍骨(搗細,六錢)生牡蠣(搗細,六錢) 茯苓(三錢) 生杭芍(三錢) 烏附子(一錢)

或問∶既濟湯原為救脫之藥,方中何以不用人參?答曰∶人參之性補而兼升,以治上脫,轉有氣高不返之虞。喻嘉言《寓意草》中論之甚詳。惟與赭石同用,始能納氣歸根。而證兼下脫者,赭石又不宜用,為不用赭石,所以不敢用人參.且陽之上脫也,皆因真陰虛損,不能潛藏元陽,陽氣始無所繫戀而上奔。故方中重用熟地、山藥以峻補真陰,俾陰足自能潛陽。而佐以附子之辛熱,原與元陽為同氣,協同芍藥之苦降(《神農本草經》味苦),自能引浮越之元陽下歸其宅。更有萸肉、龍骨、牡蠣以收斂之,俾其陰陽固結,不但元陽不復上脫,而真陰亦永不下脫矣。

一人,年二十餘,稟資素羸弱,又耽煙色,於秋初患瘧,兩旬始愈。一日大便滑瀉數次,頭面汗出如洗,精神頹憒,昏昏似睡。其脈上盛下虛,兩寸搖搖,兩尺欲無,數至七至。延醫二人皆不疏方。愚後至為擬此湯,一劑而醒,又服兩劑遂復初。

友人張××,曾治一少年,素患心疼,發時晝夜號呼。醫者屢投以消通之藥,致大便滑瀉,虛氣連連下泄,汗出如洗,目睛上泛,心神驚悸,周身 動,須人手按,而心疼如故。延醫數人皆不敢疏方。張××投以此湯,將方中萸肉倍作二兩,連服兩劑,諸病皆愈,心疼竟從此除根。

或問∶此方能治脫證宜矣,而並能治心疼者何也?答曰∶凡人身內外有疼處,皆其氣血痹而不通。《神農本草經》謂「山茱萸主心下邪氣、寒熱、溫中、逐寒濕痹」,是萸肉不但酸斂,而更善開通可知。李士材治肝虛作疼,萸肉與當歸併用。愚治肝虛腿疼,曾重用萸肉隨手奏效(詳案在曲直湯下)。蓋萸肉得木氣最濃,酸斂之中大具條暢之性,故善於治脫,尤善於開痹也。大抵其證原屬虛痹,氣血因虛不能流通而作疼。醫者不知,惟事開破,迨開至陰陽將脫,而其疼如故,醫者亦束手矣。而投以此湯,惟將萸肉加倍,竟能於救脫之外,更將心疼除根。此非愚制方之妙,實張××之因證施用,而善於加減也。

10.來復湯[編輯]

治寒溫外感諸證,大病瘥後不能自復,寒熱往來,虛汗淋漓;或但熱不寒,汗出而熱解,須臾又熱又汗,目睛上竄,勢危欲脫;或喘逆,或怔忡,或氣虛不足以息,諸證若見一端,即宜急服。

萸肉(去淨核,二兩) 生龍骨(搗細,一兩) 生牡蠣(搗細,一兩) 生杭芍(六錢) 野台參(四錢) 甘草(二錢,蜜炙)

萸肉救脫之功,較參、術、 更勝。蓋萸肉之性,不獨補肝也,凡人身之陰陽氣血將散者,皆能斂之。故救脫之藥,當以萸肉為第一。而《神農本草經》載於中品,不與參、術、 並列者,竊憶古書竹簡韋編,易於錯簡,此或錯簡之誤歟!

凡人元氣之脫,皆脫在肝。故人虛極者,其肝風必先動,肝風動,即元氣欲脫之兆也。又肝與膽臟腑相根據,膽為少陽,有病主寒熱往來;肝為厥陰,虛極亦為寒熱往來,為有寒熱,故多出汗。萸肉既能斂汗,又善補肝,是以肝虛極而元氣將脫者服之最效。愚初試出此藥之能力,以為一己之創見,及詳觀《神農本草經》山茱萸原主寒熱,其所主之寒熱,即肝經虛極之寒熱往來也。特從前涉獵觀之,忽不加察,且益嘆《神農本草經》之精當,實非後世本草所能及也。又《神農本草經》謂山茱萸能逐寒濕痹,是以本方可用以治心腹疼痛。曲直湯用以治肢體疼痛,以其味酸能斂。補絡補管湯,用之以治咳血吐血。再合以此方重用之,最善救脫斂汗。則山茱萸功用之妙,真令人不可思議矣。

一人,年二十餘,於孟冬得傷寒證,調治十餘日,表里皆解。忽遍身發熱,頓飯頃,汗出淋漓,熱頓解,須臾又熱又汗。若是兩晝夜,勢近垂危,倉猝迎愚延醫。及至,見汗出渾身如洗,目上竄不露黑睛,左脈微細模糊,按之即無,此肝膽虛極,而元氣欲脫也,蓋肝膽虛者,其病象為寒熱往來,此證之忽熱忽汗,亦即寒熱往來之意。急用淨萸肉二兩煎服,熱與汗均愈其半,遂為擬此方,服兩劑而病若失。

趙叟,年六十三歲,於仲冬得傷寒證,痰喘甚劇。其脈浮而弱,不任循按,問其平素,言有勞病,冬日恆發喘嗽。

再三籌思,強治以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生石膏,為其脈弱,俾預購補藥數種備用。服藥後喘稍愈,再診其脈微弱益甚,遂急用淨萸肉一兩,生龍骨、生牡蠣各六錢,野台參四錢,生杭芍三錢為方,皆所素購也。煎湯甫成,此時病患呼吸俱微,自覺氣息不續,急將藥飲下,氣息遂能接續。

李××,年五旬,偶相值,求為診脈,言前月有病服藥已愈,近覺身體清爽,未知脈象何如?診之,其脈尺部無根,寸部搖搖有將脫之勢,因其自謂病癒,若遽悚以危語,彼必不信,姑以脈象平和答之。遂秘謂其侄曰∶「令叔之脈甚危險,當服補斂之藥,以防元氣之暴脫。」其侄向彼述之,果不相信後二日,忽遣人迎愚,言其驟然眩暈不起,求為延醫。既至,見其周身顫動,頭上汗出,言語錯亂,自言心怔忡不能支持,其脈上盛下虛之象較前益甚,急投以淨萸肉兩半,生龍骨、生牡蠣、野台參、生赭石各五錢,一劑即愈。繼將萸肉改用一兩,加生山藥八錢,連服數劑,脈亦復常。按∶此方赭石之分量,宜稍重於台參。

附錄∶

湖北天門縣崔××來函∶

張港朱××之兒媳,產后角弓反張,汗出如珠,六脈散亂無根,有將脫之象,迎為延醫。急用淨萸肉二兩,俾煎湯服之,一劑即愈。

11.鎮攝湯[編輯]

治胸膈滿悶,其脈大而弦,按之似有力,非真有力,此脾胃真氣外泄,沖脈逆氣上干之證,慎勿作實證治之。若用開通之藥,凶危立見。服此湯數劑後脈見柔和,即病有轉機,多服自愈。

野台參(五錢) 生赭石(軋細,五錢) 生芡實(五錢) 生山藥(五錢) 萸肉(去淨核,五錢) 清半夏(二錢) 茯苓(二錢)

服藥數劑後,滿悶見輕,去芡實加白朮二錢。

脈之真有力者,皆有洪滑之象。洪者如波濤疊涌,勢作起伏;滑者指下滑潤,累累如貫珠。此脈象弦直,既無起伏之勢,又無貫珠之形,雖大而有力,實非真有力之象。

和緩者脾胃之正脈,弦長者肝膽之正脈。然脾胃屬土,其脈象原宜包括金、木、水、火諸臟腑,故六部之脈皆有和緩,乃為正象。今其脈弦而有力,乃肝木橫恣,侵侮脾土之象,故知其脾胃虛也。

沖脈上隸陽明,故沖氣與胃氣原相貫通。今因胃氣虛而不降,沖氣即易於上干。此時脾胃氣化不固,既有外越之勢,沖氣復上干而排擠之,而其勢愈外越,故其脈又兼大也。

一媼,年過六旬,胸腹滿悶,時覺有氣自下上沖,飲食不能下行。其子為書賈,且知醫。曾因賣書至愚書校,述其母病證,且言脈象大而弦硬。為擬此湯,服一劑滿悶即減,又服數劑全愈。

一人,年近五旬,心中常常滿悶,嘔吐痰水。時覺有氣起自下焦,上沖胃口。其脈弦硬而長,右部尤甚,此沖氣上沖,並迫胃氣上逆也。問其大便,言甚乾燥。遂將方中赭石改作一兩,又加知母、生牡蠣各五錢,濃朴、蘇子各錢半,連服六劑全愈。

附錄:

直隸鹽山李××來函∶

天津王媼,得病月余,困頓已極,求治於弟。診其脈,六部皆弦硬有力,更粗大異常,詢其病,則胸膈滿悶,食已即吐,月余以來,未得一飯不吐,且每日大便兩三次,所便少許有如雞矢,自雲心中之難受,莫可言喻,不如即早與世長辭,脫此苦惱。細思胸膈滿悶,頗似實證者;,然而脈象弦硬粗大,無一點柔和之象,遂憶鎮攝湯下注云,治胸膈滿悶,其脈大而弦,按之有力,此脾胃真氣外泄,沖脈逆氣上干之證,慎勿以實證治之云云。即抄鎮攝湯原方予之。服一劑,吐即見減,大便次數亦見減,脈遂有柔和之象。四五劑,即諸病全愈。以後遇此等脈象,即按此湯加減治之,無不效如桴鼓。

醫方·(二)治陽虛方[編輯]

敦復湯[編輯]

(附∶服硫黃法)

治下焦元氣虛憊,相火衰微,致腎弱不能作強(《內經》雲腎者作強之官),脾弱不能健運,或腰膝酸疼,或黎明泄瀉,一切虛寒諸證。

野台參(四錢) 烏附子(三錢) 生山藥(五錢) 補骨脂(四錢,炒搗) 核桃仁(三錢) 萸肉(四錢,去淨核) 茯苓(錢半) 生雞內金(錢半,搗細)

敦復湯,原為補相火之專方,而方中以人參為君,與萸肉、茯苓並用,借其收斂下行之力,能大補腎中元氣,元氣既旺相火自生。又用烏附子、補骨脂之大熱純陽,直達下焦,以助相火之熱力,核桃仁之溫潤多脂,峻補腎臟,以濃相火之基址。且附子與人參同用名參附湯,為回元陽之神丹,補骨脂與核桃仁並用名青蛾丸,為助相火之妙品(核桃仁屬木,補骨脂屬火,並用之,有木火相生之妙),又恐藥性太熱,於下焦真陰久而有礙,故又重用生山藥,取其汁漿稠粘,能滋下焦真陰,其氣味甘溫,又能固下焦氣化也。至於雞內金,其健運脾胃之力,既能流通補藥之滯,其收澀膀胱之力,又能逗留熱藥之性也。

人身之熱力,方書恆責重相火,而不知君火之熱力,較相火尤勝。蓋生育子女以相火為主,消化飲食以君火為主。君火發於心中,為陽中之火,其熱下濟,大能溫暖脾胃,助其消化之力,此火一衰,脾胃消化之力頓減。若君火旺而相火衰者,其人仍能多飲多食可享大壽,是知君火之熱力,關於人身者甚大也。愚自臨證實驗以來,遇君火虛者不勝計,其人多廉於飲食,寒飲留滯為恙,投以辛熱升補之劑,即隨手奏效(拙擬理飲湯為治是病的方)。彼謂心臟惡熱,用藥惟宜寒涼者,猶是一偏之論。曾治一人,年二十餘,嗜睡無節,即動作飲食之時,亦忽然昏倒鼾睡。診其脈兩尺洪滑有力,知其腎經實而且熱也。遂用黃柏、知母各八錢,茯苓、澤瀉各四錢,數劑而愈。是知人之資稟不齊∶心臟多惡熱,而亦有宜溫補者;腎臟多惡寒,而亦有宜涼瀉者。是在臨證時細心與之消息,不可拘於成見也。

欲明心火之熱力,今又得一確實證驗。愚資稟素強壯,心火頗旺而相火少衰,飲食不忌寒涼,恆畏坐涼處。因此,數年來,常於食前,服生硫黃如黑豆大一塊,約有四厘,甚見效驗。

附∶服硫黃法[編輯]

嘗觀葛稚川《肘後方》,首載扁鵲玉壺丹,系硫黃一味九轉而成。治一切陽分衰憊之病。而其轉法所需之物頗難備具,今人鮮有服者。愚臨證實驗以來,覺服制好之熟硫黃,猶不若徑服生者其效更捷。蓋硫黃制熟則力減,少服無效,多服又有燥渴之弊,服生硫黃少許,即有效而又無他弊也。十餘年間,用生硫黃治癒沉寒錮冷之病不勝計。蓋硫黃原無毒,其毒也即其熱也,使少服不令覺熱,即於人分毫無損,故不用制熟即可服,更可常服也。且自古論硫黃者,莫不謂其功勝桂、附,惟徑用生者系愚之創見,而實由自家徐徐嘗驗,確知其功效甚奇,又甚穩妥,然後敢以之治病。今邑中日服生硫黃者數百人,莫不飲食加多,身體強壯,皆愚為之引導也。今略舉生硫黃治驗之病數則於下∶

一孺子三歲失乳。頻頻滑瀉,米谷不化,瘦弱異常。俾嚼服生硫黃如綠豆粒大兩塊,當日滑瀉即愈,又服數日,飲食加多,肌肉頓長。後服數月,嚴冬在外嬉戲,面有紅光,亦不畏寒。

一叟年近六旬,得水腫證。小便不利,周身皆腫,其脈甚沉細,自言素有疝氣,下焦常覺寒涼。愚曰∶欲去下焦之寒,非服硫黃不可。且其性善利水,施之火不勝水而成水腫者尤為對證。為開苓桂術甘湯加野台參三錢、威靈仙一錢,一日煎渣再服,皆送服生硫黃末二分。十日後,小便大利,腫消三分之二。下焦仍覺寒涼,遂停湯藥單服硫黃試驗,漸漸加多,一月共服生硫黃四兩,周身腫盡消,下焦亦覺溫暖。

一人年十八九,常常嘔吐涎沫,甚則吐食。診其脈象甚遲濡,投以大熱之劑毫不覺熱,久服亦無效驗。俾嚼服生硫黃如黃豆粒大,徐徐加多,以服後移時覺微溫為度。後一日兩次服,每服至二錢,始覺溫暖。共服生硫黃四斤,病始除根。

一數月孺子,乳汁不化,吐瀉交作,常常啼號,日就羸瘦。其啼時蹙眉,似有腹疼之意。俾用生硫黃末三厘許,乳汁送服,數次而愈。

一人年四十許,因受寒腿疼不能步履。投以溫補宣通之劑,愈後,因食豬頭(豬頭咸寒與豬肉不同)反覆甚劇,疼如刀刺,再服前藥不效。俾每於飯前嚼服生硫黃如玉秫粒大,服後即以飯壓之。試驗加多,後每服至錢許,共服生硫黃二斤,其證始愈。

一叟年六十有一,頻頻咳吐痰涎,兼發喘逆。人皆以為勞疾,未有治法。診其脈甚遲,不足三至,知其寒飲為恙也。投以拙擬理飲湯加人參、附子各四錢,喘與咳皆見輕而脈之遲仍舊。因思脈象如此,非草木之品所能挽回。俾服生硫黃少許,不覺溫暖,則徐徐加多,兩月之間,服生硫黃斤余,喘與咳皆愈,脈亦復常。

一婦人年五旬,上焦陽分虛損,寒飲留滯作嗽,心中怔忡,飲食減少,兩腿畏寒,臥床不起者已二年矣。

醫者見其咳嗽怔忡,猶認為陰分虛損,復用熟地、阿膠諸滯泥之品,服之病益劇。後愚診視,脈甚弦細,不足四至,投以拙擬理飲湯加附子三錢,服七八日咳嗽見輕,飲食稍多而仍不覺熱,知其數載沉 ,非程功半載不能愈也。俾每日於兩餐之前服生硫黃三分,體驗加多,後服數月,其病果愈。

按∶古方中硫黃皆用石硫黃,而今之硫黃皆出於石,其色黃而亮,砂粒甚大,且無臭氣者即堪服食。且此物燃之雖氣味甚烈,嚼之實無他味。無論病在上在下,皆宜食前嚼服,服後即以飯壓之。若不能嚼服者,為末開水送服亦可,且其力最長,即一日服一次,其熱亦可晝夜不歇。

醫方·(三)治大氣下陷方[編輯]

1.升陷湯[編輯]

治胸中大氣下陷,氣短不足以息。或努力呼吸,有似乎喘。或氣息將停,危在頃刻。其兼證,或寒熱往來,或咽干作渴,或滿悶怔忡,或神昏健忘,種種病狀,誠難悉數。其脈象沉遲微弱,關前尤甚。其劇者,或六脈不全,或參伍不調。

生箭 (六錢) 知母(三錢) 柴胡(一錢五分) 桔梗(一錢五分) 升麻(一錢)

氣分虛極下陷者,酌加人參數錢,或再加山萸肉(去淨核)數錢,以收斂氣分之耗散,使升者不至復陷更佳。若大氣下陷過甚,至少腹下墜,或更作疼者,宜將升麻改用錢半,或倍作二錢。

升陷湯,以黃 為主者,因黃 既善補氣,又善升氣。惟其性稍熱,故以知母之涼潤者濟之。柴胡為少陽之藥,能引大氣之陷者自左上升。升麻為陽明之藥,能引大氣之陷者自右上升。桔梗為藥中之舟楫,能載諸藥之力上達胸中,故用之為嚮導也。至其氣分虛極者,酌加人參,所以培氣之本也。或更加萸肉,所以防氣之渙也。至若少腹下墜或更作疼,其人之大氣直陷至九淵,必需升麻之大力者,以升提之,故又加升麻五分或倍作二錢也。方中之用意如此,至隨時活潑加減,尤在臨證者之善變通耳。

大氣者,充滿胸中,以司肺呼吸之氣也。人之一身,自飛門以至魄門,一氣主之。然此氣有發生之處,有培養之處,有積貯之處。天一生水,腎臟先成,而腎系命門之中(包腎之膜油連於脊椎自下上數七節處)有氣息息萌動,此乃干元資始之氣,《內經》所謂「少火生氣」也。此氣既由少火發生,以徐徐上達。培養於後天水谷之氣,而磅因礴之勢成。績貯於膺胸空曠之府,而盤據之根固。是大氣者,原以元氣為根本,以水谷之氣為養料,以胸中之地為宅窟者也。夫均是氣也,至胸中之氣,獨名為大氣者,誠以其能撐持全身,為諸氣之綱領,包舉肺外,司呼吸之樞機,故鄭而重之曰大氣。夫大氣者,內氣也。呼吸之氣,外氣也。人覺有呼吸之外氣與內氣不相接續者,即大氣虛而欲陷,不能緊緊包舉肺外也。醫者不知病因,猶誤認為氣鬱不舒,而開通之。其劇者,呼吸將停,努力始能呼吸,猶誤認為氣逆作喘,而降下之。則陷者益陷,凶危立見矣。其時作寒熱者,蓋胸中大氣,即上焦陽氣,其下陷之時,非盡下陷也,亦非一陷而不升也。當其初陷之時,陽氣鬱而不暢則作寒,既陷之後,陽氣蓄而欲宣則作熱。迨陽氣蓄極而通,仍復些些上達,則又微汗而熱解。其咽干者,津液不能隨氣上潮也。其滿悶者,因呼吸不利而自覺滿悶也。其怔忡者,因心在膈上,原懸於大氣之中,大氣既陷,而心無所附麗也。

其神昏健忘者,大氣因下陷,不能上達於腦,而腦髓神經無所憑藉也。其證多得之力小任重或枵腹力作,或病後氣力未復,勤於動作,或因泄瀉日久,或服破氣藥太過,或氣分虛極自下陷,種種病因不同。而其脈象之微細遲弱,與胸中之短氣,實與寒飲結胸相似。然診其脈似寒涼,而詢之果畏寒涼,且覺短氣者,寒飲結胸也;

診其脈似寒涼,而詢之不畏寒涼,惟覺短氣者,大氣下陷也。且即以短氣論,而大氣下陷之短氣,與寒飲結胸之短氣,亦自有辨。寒飲結胸短氣,似覺有物壓之;大氣下陷短氣,常覺上氣與下氣不相接續。臨證者當細審之(寒飲結胸詳理飲湯下)。

肺司呼吸,人之所共知也。而謂肺之所以能呼吸者,實賴胸中大氣,不惟不業醫者不知,即醫家知者亦鮮,並方書亦罕言及。所以愚初習醫時,亦未知有此氣。迨臨證細心體驗,始確知於肺氣呼吸之外,別有氣貯於胸中,以司肺臟之呼吸。而此氣,且能撐持全身,振作精神,以及心思腦力、官骸動作,莫不賴乎此氣。此氣一虛,呼吸即覺不利,而且肢體酸懶,精神昏憒,腦力心思,為之頓減。若其氣虛而且陷,或下陷過甚者,其人即呼吸頓停,昏然罔覺。愚既實驗得胸中有此積氣與全身有至切之關係,而尚不知此氣當名為何氣。涉獵方書,亦無從考證。惟《金匱》水氣門,桂枝加黃 湯下,有「大氣一轉,其氣乃散」之語。後又見喻嘉言《醫門法律》謂∶「五臟六腑,大經小絡,晝夜循環不息,必賴胸中大氣,斡旋其間」。始知胸中所積之氣,當名為大氣。因憶向讀《內經》熱論篇有「大氣皆去病日已矣」之語,王氏注大氣,為大邪之氣也。若胸中之氣,亦名為大氣,仲景與喻氏果何所本?

且二書中亦未嘗言及下陷。於是復取《內經》,挨行逐句細細研究,乃知《內經》所謂大氣,有指外感之氣言者,有指胸中之氣言者。且知《內經》之所謂宗氣,亦即胸中之大氣。並其下陷之說,《內經》亦嘗言之。

今試取《內經》之文釋之。《靈樞》五味篇曰∶「谷始入於胃,其精微者,先出於胃之兩焦,以溉五臟,別出兩行營衛之道,其大氣之摶而不行者,積於胸中,命曰氣海。出於肺,循喉咽,故呼則出,吸則入。天地之精氣,其大數常出三入一,故谷不入半日則氣衰,一日則氣少矣。」愚思肺懸胸中,下無透竅,胸中大氣,包舉肺外,上原不通於喉,亦並不通於咽,而曰出於肺循喉咽,呼則出,吸則入者,蓋謂大氣能鼓動肺臟使之呼吸,而肺中之氣,遂因之出入也。所謂天地之精氣常出三入一者,蓋謂吸入之氣,雖與胸中不相通,實能隔肺膜通過四分之一以養胸中大氣,其餘三分吐出,即換出臟腑中混濁之氣,此氣化之妙用也。然此篇專為五味養人而發,故第言飲食能養胸中大氣,而實未發明大氣之本源。愚嘗思之,人未生時,皆由臍呼吸,其胸中原無大氣,亦無需乎大氣。迨胎氣日盛,臍下元氣漸充,遂息息上達胸中而為大氣。大氣漸滿,能鼓動肺膜使之呼吸,即脫離母腹,由肺呼吸而通天地之氣矣(西人謂肺之呼吸延髓主之,胸中大氣實又為延髓之原動力)。

至大氣即宗氣者,亦嘗深考《內經》而得之。《素問》平人氣象論曰∶「胃之大絡名虛里,出於左乳下,其動應衣,脈宗氣也。」

按∶虛里之絡,即胃輸水谷之氣於胸中,以養大氣之道路。而其貫膈絡肺之餘,又出於左乳下為動脈。是此動脈,當為大氣之餘波,而曰宗氣者,是宗氣即大氣,為其為生命之宗主,故又尊之曰宗氣。其絡所以名虛里者,因其貫膈絡肺遊行於胸中空虛之處也。

又∶《靈樞》客邪篇曰∶「五穀入於胃,其糟粕、津液、宗氣,分為三隧。故宗氣積於胸中,出於喉嚨,以貫心脈,而行呼吸焉。」觀此節經文,則宗氣即為大氣,不待詮解。且與五味篇同為伯高之言,非言出兩人,而或有異同。且細審「以貫心脈,而行呼吸」之語,是大氣不但為諸氣之綱領,並可為周身血脈之綱領矣。至大氣下陷之說,《內經》雖無明文,而其理實亦寓於《內經》中。《靈樞》五色篇雷公問曰∶「人無病卒死,何以知之?」黃帝曰∶「大氣入於臟腑者,不病而卒死。」夫人之膈上,心肺皆髒,無所謂腑也。經既統言臟腑,指膈下臟腑可知。以膈上之大氣,入於膈下之臟腑,非下陷乎?大氣既陷,無氣包舉肺外以鼓動其 辟之機,則呼吸頓停,所以不病而猝死也。觀乎此,則大氣之關於人身者,何其重哉!

愚深憫大氣下陷之證醫多誤治,因制升陷湯一方,又有回陽升陷湯、理郁升陷湯二方,皆由升陷湯加減而成。此三升陷湯後,附載治癒之案,其病之現狀∶有呼吸短氣者,有心中怔忡者,有淋漓大汗者,有神昏健忘者,有聲顫身動者,有寒熱往來者,有胸中滿悶者(此因呼吸不利而自覺滿悶,若作滿悶治之立危),有努力呼吸似喘者(此種現狀尤多,乃肺之呼吸將停,其人努力呼吸以自救,若作喘證治之立危),有咽干作渴者,有常常呵欠者,有肢體痿廢者,有食後易飢者,有二便不禁者,有癃閉身腫者,有張口呼氣外出而氣不上達,肛門突出者,在女子有下血不止者,更有經水逆行者(證因氣逆者多,若因氣陷致經水逆行者曾見有兩人,皆投以升陷湯治癒),種種病狀實難悉數。其案亦不勝錄。治癒大氣下陷之案,略登數則於下,以備考徵。

有兄弟二人,其兄年近六旬,弟五十餘。冬日畏寒,共處一小室中,熾其煤火,復嚴其戶牖。至春初,二人皆覺胸中滿悶,呼吸短氣。蓋因戶牖不通外氣,屋中氧氣全被煤火着盡,胸中大氣既乏氧氣之助,又兼受炭氣之傷,日久必然虛陷,所以呼吸短氣也。因自覺滿悶,醫者不知病因,竟投以開破之藥。迨開破益覺滿悶,轉以為藥力未到,而益開破之。數劑之後,其兄因誤治,竟至不起。其弟服藥亦增劇,而猶可支持,遂延愚診視。其脈微弱而遲,右部尤甚,自言心中發涼,少腹下墜作疼,呼吸甚覺努力。知其胸中大氣下陷已劇,遂投以升陷湯,升麻改用二錢,去知母,加乾薑三錢。兩劑,少腹即不下墜,呼吸亦順。將方中升麻、柴胡、桔梗皆改用一錢,連服數劑而愈。

一人,年四十八。素有喘病,薄受外感即發,每歲反覆兩三次,醫者投以小青龍加石膏湯輒效。一日反覆甚劇,大喘晝夜不止。醫者投以從前方兩劑,分毫無效。延愚診視,其脈數至六至,兼有沉濡之象。疑其陰虛不能納氣,故氣上逆而作喘也。因其脈兼沉濡,不敢用降氣之品。遂用熟地黃、生山藥、枸杞、玄參、大滋真陰之品,大劑煎湯,送服人參小塊二錢。連服三劑,喘雖見輕,仍不能止。複診視時,見令人為其椎背,言背常發緊,椎之則稍輕,呼吸亦稍舒暢。此時,其脈已不數,仍然沉濡。因細詢,此次反覆之由,言曾努力搬運重物,當時即覺氣分不舒,遲兩三日遂發喘。乃恍悟,此證因陰虛不能納氣,故難於吸。因用力太過,大氣下陷,故難於呼。其呼吸皆須努力,故呼吸倍形迫促。但用納氣法治之,止治其病因之半,是以其喘亦止愈其半也。遂改用升陷湯,方中升麻、柴胡、桔梗,皆不敢用,以桂枝尖三錢代之。又將知母加倍,再加玄參四錢,連服數劑全愈。

按∶此證雖大氣下陷,而初則實兼不納氣也。升麻、柴胡、桔梗,雖能升氣,實與不納氣之證有礙,用之恐其證仍反覆。惟桂枝性本條達,能引臟腑之真氣上行,而又善降逆氣。仲景苓桂術甘湯,用之以治短氣,取其能升真氣也。桂枝加桂湯,用之以治奔豚,取其能降逆氣也。且治咳逆上氣吐吸(喘也)《神農本草經》原有明文。既善升陷,又善降逆,用於此證之中,固有一無二之良藥也。

或問∶桂枝一物耳,何以既能升陷又能降逆?答曰∶其能升陷者,以其枝直上而不下垂,且色赤屬火,而性又溫也。其能降逆者,以其味辛,得金氣而善平肝木,凡逆氣之緣肝而上者(逆氣上升者多由於肝),桂枝皆能鎮之。大抵最良之藥,其妙用恆令人不測。拙擬參赭鎮氣湯後,有單用桂枝治一奇病之案,可以參觀。

一人,年二十餘。動則作喘,時或咳嗽。醫治數年,病轉增劇,皆以為勞疾不可治。其脈非微細,而指下若不覺其動。知其大氣下陷,不能鼓脈外出,以成起伏之勢也。投以升陷湯,加人參、天冬各三錢,連服數劑而愈。因其病久,俾於原方中減去升麻,為末煉蜜作丸藥,徐服月余,以善其後。

一人,年二十四。胸中滿悶,晝夜咳嗽,其咳嗽時,脅下疼甚。診其脈象和平,重按微弦無力。因其脅疼,又兼胸滿,疑其氣分不舒,少投以理氣之藥。為其脈稍弱,又以黃 佐之,而咳嗽與滿悶益甚,又兼言語聲顫動。乃細問病因,知其素勤稼穡,因感冒懶食,猶枵腹力作,以致如此。據此病因,且又服理氣之藥不受,其為大氣下陷無疑。遂投以升陷湯,四劑,其病脫然。

按∶此證之形狀,似甚難辨,因初次未細詰問,致用藥少有差錯,猶幸迷途未遠,即能醒悟,而病亦旋愈。由斯觀之,臨證者,甚勿自矜明察,而不屑瑣瑣細問也。

一人,年四十許。失音半載,漸覺咽喉發緊,且常潰爛,畏風惡寒,冬日所着衣服,至孟夏猶未換。飲食減少,浸成虛勞,多方治療,病轉增劇。診其脈,兩寸微弱,毫無軒起之象,知其胸中大氣下陷也。投以升陷湯,加玄參四錢,兩劑,咽喉即不發緊。遂減去升麻,又連服十餘劑,諸病皆愈。

西豐縣張××,年十八九,患病數年不愈,來院延醫。其證夜不能寐,飲食減少,四肢無力,常覺短氣。其脈關前微弱不起。知系胸中大氣下陷,故現種種諸證。投以升陷湯,為其不寐,加熟棗仁、龍眼肉各四錢,數劑全愈。

奉天于氏女,出嫁而孀,根據居娘門。因病還家中,夜忽不能言,並不能息。其同院住者王××,系愚門生,急來院扣門,求為援救。原素為診脈調藥,知其大氣虛損,此次之證,確知其為大氣下陷,遂為疏方,用生箭一兩,當歸四錢,升麻二錢,煎服,須臾即能言語。翌晨舁至院中,診其脈沉遲微弱,其呼吸仍覺短氣。遂將原方減升麻一錢,又加生山藥、知母各三錢,柴胡、桔梗各一錢,連服數劑全愈。按此證,脈遲而仍用知母者,因大氣下陷之脈大抵皆遲,非因寒涼而遲也,用知母以濟黃 之熱,則藥性和平,始能久服無弊。

奉天袁姓少婦,小便處常若火炙,有時覺腹中之氣下墜,則炙熱益甚。診其脈關前微弱,關後重按又似有力。其呼吸恆覺短氣,心中時或發熱。知其素有外感伏邪,久而化熱,又因胸中大氣下陷,伏邪亦隨之下陷也。

治以升陷湯加生石膏八錢,後漸加至二兩,服藥旬日全愈。

或疑大氣下陷者,氣不上達也,喘者,氣不下降也,何以歷述大氣下陷之病狀,竟有努力呼吸有似乎喘者?

答曰∶此理不易驟解,仍宜以治癒之案證之。一人,年二十餘。因力田勞苦過度,致胸中大氣下陷,四肢懶動,飲食減少,自言胸中滿悶,其實非滿悶乃短氣也,病患不善述病情,往往如此。醫者不能自審病因,投以開胸理氣之劑,服之增重。又改用半補半破之劑,服兩劑後,病又增重。又延他醫,投以桔梗、當歸、木香各數錢,病大見愈,蓋全賴桔梗升提氣分之力也,醫者不知病癒之由,再服時,竟將桔梗易為蘇梗,升降易性,病驟反覆。自此不敢服藥。遲延二十餘日,病勢垂危,喘不能臥,晝夜倚壁而坐;假寐片時,氣息即停,心下突然脹起,急呼醒之,連連喘息數口,氣息始稍續;倦極偶臥片時,覺腹中重千斤,不能轉側,且不敢仰臥;

其脈乍有乍無,寸關尺或一部獨見,或兩部同見,又皆一再動而止。此病之危,已至極點。因確知其為大氣下陷,遂放膽投以生箭 一兩,柴胡、升麻、淨萸肉各二錢。煎服片時,腹中大響一陣,有似昏憒,蘇息片時,恍然醒悟。自此呼吸復常,可以安臥,轉側輕鬆。其六脈皆見,仍有雀啄之象。自言百病皆除,惟覺胸中煩熱,遂將方中升麻、柴胡皆改用錢半,又加知母、玄參各六錢,服後脈遂復常。惟左關三五不調,知其氣分之根柢猶未實也,遂用野台參一兩,玄參、天冬、麥冬(帶心)各三錢,兩劑全愈。

蓋人之胸中大氣,實司肺臟之呼吸。此證因大氣下陷過甚,呼吸之機關將停,遂勉強鼓舞肺氣,努力呼吸以自救,其迫促之形有似乎喘,而實與氣逆之喘有天淵之分。觀此證假寐片時,肺臟不能努力呼吸,氣息即無,其病情可想也。設以治氣逆作喘者治此證之喘,以治此證之喘者治氣逆作喘,皆凶危立見。然欲辨此二證,原有確實徵驗∶凡喘證,無論內傷外感,其劇者必然肩息(《內經》謂喘而肩上抬者為肩息);大氣下陷者,雖至呼吸有聲,必不肩息。蓋肩息者,因喘者之吸氣難,不肩息者,因大氣下陷者之呼氣難也。欲辨此證,可作呼氣難與吸氣難之狀,以默自體驗,臨證自無差謬。又喘者之脈多數,或有浮滑之象,或尺弱寸強,大氣下陷之脈,皆與此成反比例,尤其明徵。

一人,年四十許。每歲吐血兩三次,如此四年,似有一年甚於一年之勢。其平素常常咳嗽,痰涎壅滯,動則作喘,且覺短氣。其脈沉遲微弱,右部尤甚。知其病源系大氣下陷,投以升陷湯,加龍骨、牡蠣(皆不用 )、生地黃各六錢,又將方中知母改用五錢,連服三劑,諸病皆愈。遂減去升麻,又服數劑以善其後。

或問∶吐血之證,多由於逆氣上干,而血隨氣升。此證既大氣下陷,當有便血溺血之證,何以竟吐血乎?

答曰∶此證因大氣陷後,肺失其養,勞嗽不已,以致血因嗽甚而吐出也。究之胸中大氣,與上逆之氣原迥異。

夫大氣為諸氣之綱領,大氣陷後,諸氣無所統攝,或更易於上干。且更有逆氣上幹過甚,排擠胸中大氣下陷者(案詳參赭鎮氣湯下)。至便血溺血之證,由於大氣下陷者誠有之,在婦女更有因之血崩者(案詳固沖湯下)。

又轉有因大氣下陷,而經血倒行,吐血衄血者(案詳加味麥門冬湯下)。是知大氣既陷,諸經之氣無所統攝,而或上或下錯亂妄行,有不能一律論者。

或問∶龍骨、牡蠣為收澀之品,大氣陷者宜升提,不宜收澀。今方中重用二藥,皆至六錢,獨不慮其收澀之性,有礙大氣之升乎?答曰∶龍骨、牡蠣最能攝血之本源。此證若但知升其大氣,恐血隨升氣之藥復妄動,於升陷湯中,加此二藥,所以兼顧其血也。且大氣下陷後,慮其耗散,有龍骨、牡蠣以收斂之,轉能輔升陷湯之所不逮。況龍骨善化瘀血(《神農本草經》主 瘕),牡蠣善消堅結(觀其治瘰 可知)。二藥並用,能使血之未離經者,永安其宅,血之已離經者,盡化其滯。加於升陷湯中,以治氣陷兼吐血之證,非至穩善之妙藥乎。

按∶吐血證最忌升麻。此證兼吐血,服升陷湯時,未將升麻減去者,因所加之龍骨、牡蠣原可監製之,而服藥之時,吐血之證,猶未反覆也。若恐升麻有礙血證時,亦可減去之,多加柴胡一錢。

一人,年四十餘。小便不利,周身漫腫,自腰以下,其腫尤甚。上焦痰涎杜塞,劇時幾不能息。咳嗽痰中帶血,小便亦有血色。遷延半載,屢次延醫服藥,病轉增劇。其脈滑而有力,疑是濕熱壅滯,詢之果心中發熱。

遂重用滑石、白芍以滲濕清熱,佐以柴胡、乳香、沒藥以宣通氣化。為其病久,不任疏通,每劑藥加生山藥兩許,以固氣滋陰。又用藥汁,送服三七末二錢,以清其血分。數劑熱退血減,痰涎亦少,而小便仍不利。偶於診脈時,見其由臥起坐,因稍費力,連連喘息十餘口,呼吸始順。且其脈從前雖然滑實,究在沉分。此時因火退,滑實既減,且有濡象。恍悟此證確係大氣下陷。遂投以升陷湯,知母改用六錢,又加玄參五錢,木通二錢,一劑小便即利。又服數劑,諸病全愈。

一人,年四十七。咳嗽短氣,大汗如洗,晝夜不止,心中怔忡,病勢危急。遣人詢方,俾先用山萸肉(去淨核)二兩煎服,以止其汗。翌日迎愚診視,其脈微弱欲無,呼吸略似迫促。自言大汗雖止,而仍有出汗之時,怔忡見輕,仍覺短氣。知其確係大氣下陷,遂投以升陷湯,為其有汗,加龍骨、牡蠣(皆不用 )各五錢,三劑而愈。

一婦人,年二十餘。資稟素羸弱,因院中失火,驚恐過甚,遂覺呼吸短氣,心中怔忡,食後更覺氣不上達,常作太息。其脈近和平,而右部較沉。知其胸中大氣,因驚恐下陷,《內經》所謂恐則氣陷也。遂投以升陷湯,為心中怔忡,加龍眼肉五錢,連服四劑而愈。

一婦人,年二十餘。因境多拂郁,常作惱怒,遂覺呼吸短氣,咽干作渴,劇時,覺氣息將停,努力始能呼吸。其脈左部如常,右部來緩去急,分毫不能鼓指。《內經》謂宗氣貫心脈,宗氣即大氣也。此證蓋因常常惱怒,致大氣下陷,故不能鼓脈外出,以成波瀾也。遂投以升陷湯,為其作渴,將方中知母改用六錢,連服三劑,病癒強半,右脈亦較前有力,遂去升麻,又服數劑全愈。

或問∶《內經》謂恐則氣陷,前案中已發明之。然《內經》又謂怒則氣逆也,何以與此案中之理,相矛盾乎?答曰∶《內經》所謂怒則氣逆者,指肝膽之氣而言,非謂胸中大氣也。然肝膽之氣上逆,上沖大氣亦上逆者,故人當怒急之時,恆有頭目眩暈,其氣呼出不能吸入,移時始能呼吸,此因大氣上逆也。有肝膽之氣上逆,排擠大氣轉下陷者,拙擬參赭鎮氣湯下,有治驗之案可考也。況大氣原賴谷氣養之,其人既常惱怒,納谷必少,大氣即暗受其傷,而易下陷也。

一婦人,因臨盆努力過甚,產後數日,脅下作疼,又十餘日,更發寒熱。其翁知醫,投以生化湯兩劑,病大見愈。遲數日,寒熱又作。遂延他醫調治,以為產後瘀血為恙,又兼受寒,於活血化瘀藥中,重加乾薑。數劑後,寒熱益甚,連連飲水,不能解渴。時當仲夏,身熱如炙,又復嚴裹濃被,略以展動,即覺冷氣侵膚。後愚診視,左脈沉細欲無,右脈沉緊,皆有數象。知其大氣下陷,又為熱藥所傷也。其從前服生化湯覺輕者,全得芎 升提之力也。治以升陷湯,將方中知母改用八錢,又加玄參六錢,一劑而寒熱已,亦不作渴。從前兩日不食,至此遂能飲食。惟脅下微疼,繼服拙擬理郁升陷湯,二劑全愈。

按∶產後雖有實熱,若非寒溫外感之熱,忌用知母,而不忌用玄參,以玄參原為治產乳之藥,《神農本草經》有明文也。此證雖得之產後,時已逾月,故敢放膽重用知母。

或問∶緊為受寒之脈,故傷寒麻黃湯證,其脈必緊。此證既為熱藥所傷,何以其右脈沉緊?答曰∶脈沉緊者,其脈沉而有力也。夫有力當作洪象,此證因大氣下陷,雖內有實熱,不能鼓脈作起伏之勢,故不為洪而為緊,且為沉緊也。

其獨見於右部者,以所服乾薑之熱,胃先受之也。

按∶脈無起伏為弦,弦而有力,即緊脈也。若但弦,則為寒矣。仲景平脈篇謂「雙弦者寒,偏弦者飲。」究之飲為稀涎,亦多系因寒而成也。

一婦人,年三十餘。得下痿證,兩腿痿廢,不能屈伸,上半身常常自汗,胸中短氣,少腹下墜,小便不利,寢不能寐。延醫治療數月,病勢轉增。診其脈細如絲,右手尤甚。知其系胸中大氣下陷,欲為疏方。病家疑而問曰∶「大氣下陷之說,從前醫者,皆未言及。然病之本源,既為大氣下陷,何以有種種諸證乎?」答曰∶人之大氣雖在胸中,實能統攝全身,今因大氣下陷,全身無所統攝,肢體遂有廢而不舉之處,此兩腿之所以痿廢也。其自汗者,大氣既陷,外衛之氣亦虛也。其不寐者,大氣既陷,神魂無所根據附也。小便不利者,三焦之氣化,不升則不降,上焦不能如霧,下焦即不能如瀆也。至於胸中短氣,少腹下墜,又為大氣下陷之明徵也。遂治以升陷湯,因其自汗,加龍骨、牡蠣(皆不用 )各五錢,兩劑汗止,腿稍能屈伸,諸病亦見愈。繼服拙擬理郁升陷湯數劑,兩腿漸能着力。然痿廢既久,病在筋脈,非旦夕所能脫然。俾用舒筋通脈之品,製作丸藥,久久服之,庶能全愈。

一婦人,年三十許。胸中滿悶,不能飲食。醫者純用開破之藥數劑,忽然寒熱,脈變為遲。醫者見脈遲,又兼寒熱,方中加黃 、桂枝、乾薑各數錢,而仍多用破氣之藥。購藥未服,愚應其鄰家延請,適至其村,病家求為診視,其脈遲而且弱,問其呼吸覺短氣乎?答曰∶今於服藥數劑後,新添此證。知其胸中大氣因服破氣之藥下陷。時醫者在座,不便另為疏方,遂謂醫曰∶子方中所加之藥,極為對證,然此時其胸中大氣下陷,破氣藥分毫不可再用。遂單將所加之黃 、桂枝、乾薑煎服。寒熱頓已,呼吸亦覺暢舒。後醫者即方略為加減,又服數劑全愈。

門人高××曾治一人,年三十餘。因枵腹勞力過度,致大氣下陷。寒熱往來,常常短氣,大汗淋漓,頭疼咽干,畏涼嗜睡,遷延日久,不能起床。醫者誤認為肝氣鬱結,投以鱉甲、枳實、麥芽諸藥,病益劇。診其脈,左寸關尺皆不見,右部脈雖見,而微弱欲無。知其為大氣下陷,投以升陷湯,加人參三錢,一劑左脈即見,又將知母改用五錢,連服數劑全愈。

高××又治一婦人,年三十許。胸中短氣,常常出汗,劇時覺氣不上達,即昏不知人,移時始蘇,睡時恆自驚寤。診其脈,微弱異常,知其胸中大氣下陷甚劇。遂投以升陷湯,知母改用五錢,又加人參、萸肉(去淨核)

各三錢,連服數劑全愈。

大氣下陷之證,不必皆內傷也,外感證亦有之。一人年四十許,於季春得溫證,延醫調治不愈,留連兩旬,病益沉重。後愚診視,其兩目清白無火,竟昏憒不省人事,舌干如磋,卻無舌苔。問之亦不能言語,周身皆涼,其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一口。其脈左右皆微弱,至數稍遲,此亦胸中大氣下陷也。蓋大氣不達於腦中則神昏,大氣不潮於舌本則舌干,神昏舌干,故問之不能言也。其周身皆涼者,大氣陷後,不能宣布於營衛也。其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者,大氣陷後,胸中必覺短氣,故太息以舒其氣也。遂用野台參一兩、柴胡二錢,煎湯灌之,一劑見輕,兩劑全愈。

按∶此證從前原有大熱,屢經醫者調治,大熱已退,精神愈憊。醫者諉為不治,病家亦以為氣息奄奄,待時而已。乃遲十餘日,而病狀如故,始轉念或可挽回,而迎愚診視。幸投藥不瘥,隨手奏效,是知藥果對證,誠有活人之功也。

又按∶此證若不知為大氣下陷,見其舌干如斯,但知用熟地、阿膠、枸杞之類滋其津液,其滯泥之性,填塞膺胸,既陷之大氣將何由上達乎?愚願業醫者,凡遇氣分不舒之證,宜先存一大氣下陷理想,以細心體察,倘遇此等證,庶可挽回人命於頃刻也。

一人,年三十餘。於初夏得溫病,醫者用涼藥清解之,兼用枳實、青皮破氣諸品,連服七八劑,譫語不省人事,循衣摸床,周身顫動。再延他醫,以為內風已動,辭不治。後愚診視,其脈五至,浮分微弱,而重按似有力,舌苔微黃,周身肌膚不熱,知其溫熱之邪,隨破氣之藥下陷已深,不能外出也。遂用生石膏二兩,知母、野台參各一兩,煎湯兩茶杯,分二次溫服。自午至暮,連進二劑,共服藥四次,翌日精神清爽,能進飲食,半日進食五次,猶飢而索食。看護者不敢復與,則周身顫動,復發譫語,疑其病又反覆,求再診視。其脈象大致和平,而浮分仍然微弱。恍悟其胸中大氣,因服破氣之藥下陷,雖用參數次,至此猶未盡復,故亟亟求助於水谷之氣,且胃中之氣,因大氣下陷無所統攝,或至速於下行,而飲食亦因之速下也。遂用野台參兩許,佐以麥門冬(帶心)三錢、柴胡二錢,煎湯飲下,自此遂愈。

或問∶子所治大氣下陷證,有兩日不食者,有飲食減少者。此證亦大氣下陷,何以轉能多食?答曰∶事有常變,病亦有常變。王清任《醫林改錯》載有所治胸中瘀血二案∶一則胸不能着物,一則非以物重壓其胸不安,皆治以血腑逐瘀湯而愈。夫同一胸中瘀血,其病狀竟若斯懸殊,故同一大氣之下陷也,其脾胃若因大氣下陷,而運化之力減者,必然少食;若大氣下陷,脾胃之氣亦欲陷者,或轉至多食。曾治一少婦,忽然飲食甚多,一時覺飢不食,即心中怔忡。醫者以為中消證,屢治不效。向愚詢方,疑其胸中大氣下陷,為開升陷湯方,加龍骨、牡蠣(皆不用 )各五錢,數劑而愈。蓋病因雖同,而病之情狀,恆因人之資稟不同,而有變易。斯在臨證者,細心體察耳。

按∶此證與前證,雖皆大氣下陷,而實在寒溫之餘,故方中不用黃 ,而用人參。因寒溫之熱,最能鑠耗津液,人參能補氣,兼能生津液,是以《傷寒論》方中,凡氣虛者,皆用人參,而不用黃 也。

上所列者,皆大氣下陷治驗之案也。然此證為醫者誤治及失於不治者甚多,略登數則於下,以為炯戒。

庚戍秋,在滄州治病,有趙姓,忽過訪,言有疑事,欲質諸先生。問何疑?曰∶予妹半月前來歸寧,數日間,無病而亡,未知何故?愚曰∶此必有病,子蓋未知耳。×曰∶其前一日,覺咽喉發悶,診其脈沉細,疑其胸有鬱氣,俾用開氣之藥一劑,翌日不覺輕重,惟自言不再服藥,斯夕即安坐床上而逝。其咽喉中發悶,並不甚劇,故曰無病也。愚曰∶此胸中大氣下陷耳。時行篋中有治大氣下陷諸案,因出示之,且為剖析其理。×泫然流涕曰,斯誠為藥誤矣。

一人,年三十餘。呼吸短氣,胸中滿悶。醫者投以理氣之品,似覺稍輕,醫者以為藥病相投,第二劑,遂放膽開破其氣分。晚間服藥,至夜如廁,便後遂不能起。看護者,扶持至床上,昏昏似睡,呼之不應,須臾張口呼氣外出,若呵欠之狀,如斯者日余而亡。後其兄向愚述之,且問此果何病?因歷舉大氣下陷之理告之。其兄連連太息,既自悔擇醫不慎,又痛恨醫者誤人,以後不敢輕於延醫服藥。

一農家媼,年五十餘。因麥秋農家忙甚,井臼之事皆自任之,漸覺呼吸不利,氣息迫促。醫者誤認為氣逆作喘,屢投以納氣降氣之藥,氣息遂大形迫促,其努力呼吸之聲,直聞戶外。延愚診視,及至,診其脈左右皆無,勉為疏方,取藥未至而亡,此亦大氣下陷也。其氣息之迫促,乃肺之呼吸將停,努力呼吸以自救也,醫者又復用藥,降下其氣,何其謬哉!

一諸生,年五十六,為學校教員,每講說後,即覺短氣,向愚詢方。愚曰,此胸中大氣,虛而欲陷,為至緊要之證,當多服升補氣分之藥。彼欲用燒酒燉藥,謂朝夕服之甚便。愚曰,如此亦可,然必須將藥燉濃,多飲且常飲耳。遂為疏方,用生黃 四兩、野台參二兩,柴胡、桔梗各八錢,先用黃酒斤許,煎藥十餘沸,再用燒酒二斤,同貯瓶中,置甑中燉開,每飯前飲之,旬日而愈。後因病癒,置不復飲。隔年,一日步行二里許,自校至家,似有氣息迫促之狀,不能言語,倏忽而亡。蓋其身體素胖,艱於行步,胸中大氣,素有欲陷之機,因行動勞苦,而遂下陷,此誠《內經》所謂「大氣入於臟腑,不病而猝死」者也。方書有氣厥,中氣諸名目,大抵皆大氣下陷之證,特未窺《內經》之旨,而妄為議論耳。

按∶《內經》原有氣厥二字,乃謂氣厥逆上行,非後世所謂氣厥也。

或問∶案中所載大氣下陷證,病因及其病狀,皆瞭如指掌矣。然其脈之現象,或見於左部,或見於右部,或左右兩部皆有現象可征,且其脈多遲,而又間有數者,同一大氣之下陷也,何以其脈若是不同乎?答曰∶胸中大氣包舉肺外,原與肺有密切之關係,肺之脈診在右部,故大氣下陷,右部之脈多微弱者其常也。然人之元氣自腎達肝,自肝達於胸中,為大氣之根本。其人或肝腎素虛,或服破肝氣之藥太過,其左脈或即更形微弱,若案中左部寸關尺皆不見,左脈沉細欲無,左關參伍不調者是也。至其脈多遲,而又間有數者,或因陰分虛損,或兼外感之熱,或為熱藥所傷,乃兼證之現脈,非大氣下陷之本脈也。

或問∶李東垣補中益氣湯所治之證,若身熱惡寒、心煩懶言,或喘、或渴、或陽虛自汗,子所治大氣下陷案中,類皆有之。至其內傷外感之辨,謂內傷則短氣不足以息,尤為大氣下陷之明徵。至其方中所用之藥,又與子之升陷湯相似。何以其方名為補中益氣,但治中氣之虛陷,而不言升補大氣乎?答曰∶大氣之名,雖見於《內經》,然《素問》中所言之大氣,乃指外感之邪氣而言,非胸中之大氣也。至《靈樞》所言,雖系胸中大氣,而從來讀《內經》者,恆目《靈樞》為針經而不甚注意。即王氏注《內經》,亦但注《素問》而不注《靈樞》。後人為其不易索解,則更廢而不讀。至仲景《傷寒》、《金匱》兩書,惟《金匱》水氣門,有「大氣一轉,其氣乃散」之語。他如《難經》、《千金》、《外台》諸書,並未言及大氣。是以東垣於大氣下陷證,亦多誤認為中氣下陷,故方中用白朮以健補脾胃,而後來之調補脾胃者,皆以東垣為法。夫中氣誠有下陷之時,然不若大氣下陷之尤屬危險也。間有因中氣下陷,泄瀉日久,或轉致大氣下陷者,可仿補中益氣湯之意,於拙擬升陷湯中,去知母加白朮數錢。若但大氣下陷,而中氣不下陷者,白朮亦可不用,恐其氣分或有鬱結,而、術並用,易生脹滿也。

按∶補中益氣湯所治之喘證,即大氣下陷者之努力呼吸也。若果系真喘,桔梗尚不宜用,況升麻乎?愚少時觀東垣書,至此心嘗疑之,後明大氣下陷之理,始覺豁然,而究嫌其立言欠妥。設醫者,真以為補中益氣湯果能治喘,而於氣機上逆之真喘亦用之,豈不足僨事乎?此有關性命之處,臨證者當審辨之。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湖朝鮮××妻,年六旬,素多肝鬱,浸至胸中大氣下陷。其氣短不足以息,因而努力呼吸,有似乎喘;喉干作渴;心中滿悶怔忡;其脈甚沉微。知其胸中大氣下陷過甚,肺中呼吸幾有將停之勢,非投以升陷湯,以升補其大氣不可。為錄出原方,遵注大氣;陷之甚者將升麻加倍服。一劑後,吐出粘涎數碗,胸中頓覺舒暢。又於方中加半夏、陳皮,連服三劑,病遂霍然。蓋此證因大氣下陷,其胸肺胃脘無大氣以斡旋之,約皆積有痰涎,迨服藥後,大氣來復,故能運轉痰涎外出,此《金匱》水氣門所謂「大氣一轉,其氣(水氣即痰涎)乃散」也。後大氣下陷證數見不鮮,莫不用升陷湯加減治癒。

河北省淪縣張××來函∶

族嬸母,年四十餘歲,身體素弱。因境遇不順,又多抑鬱。癸亥十月下旬,忽患頭疼甚劇,已三日矣,族叔來舍,俾生往診。及至,聞呻吟不已,臥床不起,言已針過百會及太陽兩處,均未見效。其左脈微細如絲,按之即無,右脈亦無力,自言氣息不接,胸悶不暢,不思飲食,自覺精神恍惚,似難支持,知其胸中之大氣下陷也。其頭疼者,因大氣陷後,有他經之逆氣乘虛上干也。遵用升陷湯原方,升提其下陷之大氣,連服數劑全愈。

四川涇南周××來函∶

程姓男孩,年五歲,乳哺不足,脫肛近四載,醫不能治。其面白神疲,身體孱弱;大腸墜出二寸許,用手塞入,旋又墜出;其脈濡弱無力;呼吸促短,狀若不能接續。知其胸中大氣下陷,下焦之氣化因之不能固攝也。仿用升陷湯方,用生箭 四錢,知母二錢,桔梗、柴胡、升麻各一錢,潞參、淨萸肉各三錢煎湯一盅,分兩次溫飲下。連服二劑,肛即收縮。乃減去升麻,再服三劑,全愈。

直隸唐山張××來函∶

××之內,以其夫病勢沉重,深恐難起,憂慮成疾。心內動悸,痞塞短氣。醫者以為痰郁,用二陳湯加減清之,病益加劇。因鑒其父為藥所誤(其父因下痢十餘日,醫用大黃四錢降之復杯而卒),遂停藥不敢服。

此際愚正在城中為其夫調治余病。俟愚來家求診,見其滿面油光,兩手尺寸之脈皆極沉,惟關脈堅而有力。愚曰∶「此乃胸中大氣下陷,何醫者不明如是,而用清痰之二陳也。今兩關脈之堅弦,乃彼用藥推盪之力。」診際,大氣一陷,遂全身一戰,冷汗滿額,心即連次跳動十餘次。遂用升陷湯,再仿逍遙散、炙甘草湯之意,提其下陷之氣,散其中宮之滯,並以交其心腎。一劑而三部平,大氣固。嗣因尺中太微,而理氣藥及升柴等藥皆不敢用,遂按治大氣下陷方之意及治虛勞之法,精心消息,調治而愈。

安徽績溪章××來函∶

有馮××,務農而家小康。其母章氏,年正八秩,體豐善飯。一日忽覺左手麻痹,漸至不能持碗。越朝方食麵餅,倏然僵厥,坐向下墮,肢冷額汗,氣息僅屬。人皆以為猝中也,聚商救治,自午至晡,逐見危殆,來請吾為籌挽救簡方,以老人素不服藥,且口噤鼻塞,恐藥汁亦難下咽耳。吾意謂年老久厥,詎能回陽?姑囑以紅靈丹少許吹鼻中,倘嚏氣能宣通,再議用藥。乃藥甫入而嚏作,似漸甦醒。然呼吸甚微,如一線游絲,恐風吹斷。先按口鼻,溫度甚低,音在喉中,猶言誓不服藥。診其脈,則沉微,察其瞳,亦渙散。遂確定為大氣下陷。

但值耄年,勢難遽投重峻之劑,爰照升陷湯方而小其劑,用生箭 一錢五分,知母八分,淨萸肉一錢,柴胡四分,升麻三分。煎服須臾,即漸有轉機。續進兩劑,逐次平復。繼俾服潞黨參,每日二錢,加五味子五粒,廣陳皮少許,頻飲代茶。今春見之,較未病前更倍康強矣。

山東德州盧××來函∶

五家嫂及內子兩人,系因家務心力煎勞,自覺無日不病者。五家嫂怔忡異常,每犯此病,必數日不能起床,須人重按其心,終日面目虛浮,無病不有。而內子則不但怔忡,寒熱往來,少腹重墜,自汗、盜汗,亦無定時,面目手足及右腿無日不腫。而兩人丸藥日不離口,不但無效,更漸加劇。後侄查大氣下陷一切方案,確知兩人皆系大氣下陷無疑。服升陷湯數劑,並加滋補之味,而各病若失,現今均健壯如常矣。

直隸鹽山孫××來函∶

一九二六年冬,河東友人翟××之母乳部生瘡,疼痛難忍,同事王××約往診視。翟××言,昨日請醫診治,服藥一劑,亦不覺如何,惟言誓不再服彼醫方藥。生診視時,其脈左關弦硬,右寸獨微弱,口不能言,氣息甚微,病勢已危險萬分。生斷為年高因病瘡大氣下陷,為開升陷湯,以升舉其氣,又加連翹、丹參諸藥,以理其瘡。一劑能言,病患喜甚,非按原方再服一劑不可。後生又診數次,即方略為加減,數服全愈。後遇此證數次,亦皆用升陷湯加減治癒。

奉天桓仁縣閻××來函∶

客歲家慈得大氣下陷證,吾以向未行醫,未敢率爾用藥,遂聘本縣名流再三延醫,終無效驗。遲至今歲正月初二日,氣息奄奄,迫不及待,遂急用升陷湯,遵方後所注更番增減,按證投藥,數月沉 ,數日全愈。

江蘇平台王××來函∶

一婦人,產後乳上生癰,腫疼殊甚。延西醫治不效,繼延吾延醫。其膿已成,用針刺之,出膿甚多,第二日已眠食俱安矣。至第三日,忽神昏不食,並頭疼。其母曰∶「此昨日受風寒以致如此。」診其脈,微細若無,身無寒熱,心跳,少腹微疼,知非外感,當系胸中大氣下陷。投以升陷湯,兩劑全愈。

2.回陽升陷湯[編輯]

治心肺陽虛,大氣又下陷者。其人心冷、背緊、惡寒,常覺短氣。

生黃 (八錢) 乾薑(六錢) 當歸身(四錢) 桂枝尖(三錢) 甘草(一錢)

周身之熱力,借心肺之陽,為之宣通,心肺之陽,尤賴胸中大氣,為之保護。大氣一陷,則心肺陽分素虛者,至此而益虛,欲助心肺之陽,不知升下陷之大氣,雖日服熱藥無功也。

或問∶心臟屬火,西人亦謂周身熱力皆發於心,其能宣通周身之熱宜矣。今論周身熱力不足,何以謂心肺之陽皆虛?答曰∶肺與心同居膈上,左心房之血脈管,右心房之回血管,皆與肺循環相通,二髒之宣通熱力,原有相助為理之妙。然必有大氣以斡旋之,其功用始彰耳。

按∶喻嘉言《醫門法律》最推重心肺之陽,謂心肺陽旺,則陰分之火自然潛伏。至陳修園推展其說,謂心肺之陽下濟,大能溫暖脾胃消化痰飲。皆確論也。

一童子,年十三四,心身俱覺寒涼,飲食不化,常常短氣,無論服何熱藥,皆分毫不覺熱。其脈微弱而遲,右部兼沉。知其心肺陽分虛損,大氣又下陷也。為制此湯,服五劑,短氣已愈,身心亦不若從前之寒涼。遂減桂枝之半,又服數劑全愈。俾停藥,日服生硫黃分許,以善其後。

一人,年五十餘。大怒之後,下痢月余始愈。自此胸中常覺滿悶,飲食不能消化。數次延醫服藥,不外通利氣分之品,即間有溫補脾胃者,亦必雜以破氣之藥,愈服病癒增重。後愚診視,其脈沉細微弱,至數甚遲。

詢其心中,常有覺涼之時。知其胸中大氣下陷,兼上焦陽分虛損也。遂投以此湯,十劑全愈。後因怒,病又反覆,醫者即愚方,加濃朴二錢,服後少腹下墜作疼,徹夜不能寐,復求為延醫,仍投以原方而愈。

趙姓媼,年近五旬,忽然昏倒不語,呼吸之氣大有滯礙,幾不能息,其脈微弱而遲。詢其生平,身體羸弱,甚畏寒涼,恆覺胸中滿悶,且時常短氣。即其素日資稟及現時病狀以互戡病情,其為大氣下陷兼寒飲結胸無疑。然此時情勢將成痰厥,住在鄉村取藥無及,遂急用胡椒二錢搗碎煎兩三沸,澄取清湯灌下。須臾胸中作響,呼吸頓形順利。繼用乾薑八錢煎湯一盅,此時已自能飲下。須臾氣息益順,精神亦略清爽,而仍不能言,且時作呵欠,十餘呼吸之頃必發太息,知其寒飲雖開,大氣之陷者猶未復也。遂投以拙擬回陽升陷湯。服數劑,呵欠與太息皆愈,漸能言語。

按∶此證初次單用乾薑開其寒飲,而不敢佐以赭朴諸藥以降下之者,以其寒飲結胸又兼大氣下陷也。設若辨證不清而誤用之,必至凶危立見,此審證之當細心也。

3.理郁升陷湯[編輯]

治胸中大氣下陷,又兼氣分鬱結,經絡湮淤者。

生黃 (六錢) 知母(三錢) 當歸身(三錢) 桂枝尖(錢半) 柴胡(錢半) 乳香(三錢,不去油) 沒藥(三錢,不去油)

脅下撐脹,或兼疼者,加龍骨、牡蠣(皆不用 )各五錢;少腹下墜者,加升麻一錢。

一婦人,年三十許。胸中滿悶,時或作疼,鼻息發熱,常常作渴。自言得之產後數日,勞力過度。其脈遲而無力,籌思再三,莫得病之端緒。姑以生山藥一兩,滋其津液,雞內金二錢、陳皮一錢,理其疼悶,服後忽發寒熱。再診其脈,無力更甚,知其氣分鬱結,又下陷也。遂為制此湯,一劑諸病皆覺輕,又服四劑全愈。

一少女,年十五。臍下左邊起一 瘕,沉沉下墜作疼,上連腰際,亦下墜作疼楚,時發呻吟。劇時,常覺小便不通,而非不通也。診其脈,細小而沉。詢其得病之由,言因小便不利,便時努力過甚,其初腰際墜疼,後遂結此 瘕。其方結時,揉之猶軟,今已五閱月,其患處愈堅結。每日晚四點鐘,疼即增重,至早四點鐘,又漸覺輕。愚聞此病因,再以脈象參之,知其小便時努力過甚。上焦之氣,陷至下焦而鬱結也。遂治以理郁升陷湯,方中乳香、沒藥皆改用四錢,又加丹參三錢、升麻錢半,二劑而墜與疼皆愈。

遂去升麻,用藥汁送服朱血竭末錢許,連服數劑, 瘕亦消。

或問∶龍骨、牡蠣為收澀之品,兼脅下脹疼者,何以加此二藥?答曰∶脅為肝之部位,脅下脹疼者,肝氣之橫恣也,原當用瀉肝之藥,又恐與大氣下陷者不宜。用龍骨、牡蠣,以斂戢肝火,肝氣自不至橫恣,此斂之即以瀉之,古人治肝之妙術也。且黃 有膨脹之力,脹疼者原不宜用,有龍骨、牡蠣之收斂,以縮其膨脹之力,可放膽用之無礙,此又從體驗而知道也。嘗治一少婦,經水兩月不見,寒熱往來,脅下作疼,脈甚微弱而數至六至。詢之常常短氣,投以理郁升陷湯,加龍骨、牡蠣各五錢,為脈數,又加玄參、生地、白芍各數錢,連服四劑。覺脅下開通,瘀血下行,色紫黑,自此經水調順,諸病皆愈。蓋龍骨、牡蠣性雖收澀,而實有開通之力,《神農本草經》謂龍骨消 瘕,而又有牡蠣之咸能軟堅者以輔之,所以有此捷效也。

4.醒脾升陷湯[編輯]

治脾氣虛極下陷,小便不禁。

生箭 (四錢) 白朮(四錢) 桑寄生(三錢) 川續斷(三錢) 萸肉(四錢,去淨核) 龍骨(四錢, 搗) 牡蠣(四錢, 搗) 川萆 (二錢) 甘草(二錢,蜜炙)

《內經》曰∶「飲入於胃,游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是脾也者,原位居中焦,為水飲上達下輸之樞機,樞機不旺,則不待上達而即下輸,此小便之所以不禁也。然水飲降下之路不一,《內經》又謂「肝熱病者,小便先黃」,又謂「肝壅兩 (脅也)滿,臥則驚悸,不得小便。」且芍藥為理肝之主藥,而善利小便。由斯觀之,是水飲又由胃入肝,而下達膀胱也。至胃中所余水飲,傳至小腸滲出,此又人所共知。

故方中用黃 、白朮、甘草以升補脾氣,即用黃 同寄生、續斷以升補肝氣,更用龍骨、牡蠣、萸肉、萆 以固澀小腸也。又人之胸中大氣旺,自能吸攝全身氣化,不使下陷,黃 與寄生並用,又為填補大氣之要藥也。

或問∶黃 為補肺脾之藥,今謂其能補肝氣何也?答曰∶肝屬木而應春令,其氣溫而性喜條達,黃 性溫而升,以之補肝,原有同氣相求之妙用。愚自臨證以來,凡遇肝氣虛弱,不能條達,一切補肝之藥不效者,重用黃 為主,而少佐以理氣之品,服之,復杯之頃,即見效驗(治驗詳黃 解)。是知謂肝虛無補法者,非見道之言也。

或問∶《神農本草經》謂桑寄生能治腰疼、堅齒發、長鬚眉,是當為補肝腎之藥,而謂其能補胸中大氣何也?答曰∶寄生根不着土,寄生樹上,最善吸空中之氣,以自滋生,故其所含之氣化,實與胸中大氣為同類。

嘗見有以補肝腎,而多服久服,胸中恆覺滿悶,無他,因其胸中大氣不虛,故不受寄生之補也。且《神農本草經》不又謂其治癰腫乎?然癰腫初起,服之必無效,惟癰腫潰後,生肌不速,則用之甚效。如此而言,又與黃之主癰疽敗證者相同,則其性近黃 ,更可知矣。

或問∶萆 世醫多用以治淋,夫淋以通利為主,蓋取萆 能利小便也。此方中用之以固小便,其性果固小便乎,抑利小便乎?答曰∶萆 為固澀下焦之要藥,其能治失溺,《名醫別錄》原有明文。時醫因古方有萆解釐清飲,遂誤認萆 為利小便之要藥,而於小便不利、淋澀諸證多用之。嘗見有以利小便,而小便轉癃閉者,以治淋證,竟致小便滴瀝不通者,其誤人可勝道哉!蓋萆 釐清飲之君萆 ,原治小便頻數,溺出旋白如油,乃下焦虛寒,氣化不固之證,觀其佐以縮小便之益智,溫下焦之烏藥,其用意可知。特當日命名時,少欠斟酌,遂致庸俗醫輩,錯有會心,貽害無窮,可不慎哉!

醫方·(四)治喘息方[編輯]

1.參赭鎮氣湯[編輯]

治陰陽兩虛,喘逆迫促,有將脫之勢。亦治腎虛不攝,沖氣上干,致胃氣不降作滿悶。

野台參(四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生芡實(五錢) 生山藥(五錢) 萸肉(六錢,去淨核)生龍骨(六錢,搗細) 生牡蠣(六錢,搗細) 生杭芍(四錢) 蘇子(二錢,炒搗)

生赭石壓力最勝,能鎮胃氣沖氣上逆,開胸膈,墜痰涎,止嘔吐,通燥結,用之得當,誠有捷效。虛者可與人參同用。

仲景旋復代赭石湯,赭石、人參並用。治「傷寒發汗,若吐若下解後,心下痞硬,噫氣不除者」。參、赭鎮氣湯中人參,借赭石下行之力,挽回將脫之元氣,以鎮安奠定之,亦旋復代赭石湯之義也。

一婦人,年三十餘,勞心之後兼以傷心,忽喘逆大作,迫促異常。其翁知醫,以補斂元氣之藥治之,覺胸中窒礙不能容受。更他醫以為外感,投以小劑青龍湯喘益甚。延愚診視,其脈浮而微數,按之即無,知為陰陽兩虛之證。蓋陽虛則元氣不能自攝,陰虛而肝腎又不能納氣,故作喘也。為制此湯,病患服藥後,未及復杯曰∶「吾有命矣。」詢之曰∶「從前呼吸惟在喉間,幾欲脫去,今則轉落丹田矣。」果一劑病癒強半,又服數劑全愈。

一婦人,年二十餘,因與其夫反目,怒吞鴉片。已經救愈,忽發喘逆,迫促異常。須臾又呼吸頓停,氣息全無,約十餘呼吸之頃,手足亂動,似有蓄極之勢,而喘復如故。若是循環不已,勢近垂危,延醫數人,皆不知為何病。後愚診視其脈,左關弦硬,右寸無力,精思良久,恍然悟曰∶此必怒激肝膽之火,上沖胃氣。夫胃氣本下行者也,因肝膽之火沖之,轉而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此喘逆迫促所由來也。逆氣上干,填塞胸膈,排擠胸中大氣,使之下陷。夫肺懸胸中,須臾無大氣包舉之,即須臾不能呼吸,此呼吸頓停所由來也(此理參觀升陷湯後跋語方明)。迨大氣蓄極而通,仍上達胸膈,鼓動肺臟,使得呼吸、逆氣遂仍得施其擊撞,此又病勢之所以循環也。《神農本草經》載,桂枝主上氣咳逆、結氣、喉痹、吐吸(吸不歸根即吐出),其能降逆氣可知。其性溫而條達,能降逆氣,又能升大氣可知。遂單用桂枝尖三錢,煎湯飲下,須臾氣息調和如常。夫以桂枝一物之微,而升陷降逆,兩擅其功,以挽回人命於頃刻,誠天之生斯使獨也。然非親自經驗者,又孰信其神妙如是哉!繼用參赭鎮氣湯,去山藥、蘇子,加桂枝尖三錢、知母四錢,連服數劑,病不再發。此喘證之特異者,故附記於此。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定縣吳××妻病,服藥罔效。弟診其脈,浮而無力。胸次鬱結,如有物杜塞,飲食至胃間,恆覺燒熱不下。

仿參赭鎮氣湯之義,用野台參六錢,赭石細末二兩。將二藥煎服,胸次即覺開通。服至二劑,飲食下行無礙。

因其大便猶燥,再用當歸、肉蓯蓉各四錢,俾煎服。病若失。

安徽績溪章××來函∶

洪××,年五十餘,家素貧苦,曾吸鴉片,戒未多年,由咳而成喘疾,勉強操勞,每屆冬令則加劇,然病發時亦往往不服藥而自愈。茲次發喘,初由外感,兼發熱頭痛。醫者投以二活、防、葛,大劑表散,遂汗出二日不止,喘逆上沖,不能平臥,胸痞腹脹,大便旬余未行,語不接氣,時或螈 ,種種見證,已瀕極險。診其脈,微細不起。形狀頹敗殊甚。詳細勘視,誠將有陰陽脫離之虞。適日前閱赭石解,記其主治,揣之頗合。但恐其性太重鎮而正氣將隨以下陷也,再四躊躇,因配以真潞黨參、生懷山藥、野茯神、淨萸肉、廣桔紅、京半夏、龍骨、牡蠣、蘇子、蒡子等,皆屬按證而擬,竟與參赭鎮氣湯大致相同。一劑病癒大半,兩劑即扶杖起行,三劑則康復如恆矣。前月遇之,自言冬不知寒,至春亦未反覆。

2.薯蕷納氣湯[編輯]

治陰虛不納氣作喘逆。

生山藥(一兩) 大熟地(五錢) 萸肉(五錢,去淨核) 柿霜餅(四錢,沖服) 生杭芍(四錢)牛蒡子(二錢,炒搗) 蘇子(二錢,炒搗) 甘草(二錢,蜜炙) 生龍骨(五錢,搗細)

前方,治陰陽兩虛作喘,此方,乃專治陰虛作喘者也。方書謂肝腎虛者,其人即不能納氣,此言亦近理,然須細為剖析。空氣中有氧氣,乃養物之生氣也。人之肺臟下無透竅,而吸入之養氣,實能隔肺胞,息息通過,以下達腹中,充養周身。肝腎居於腹中,其氣化收斂,不至膨脹,自能容納下達之氣,且能導引使之歸根。有時腎虛氣化不攝,則上注其氣於沖,以衝下連腎也。夫沖為血海,實亦主氣,今因為腎氣貫注,則沖氣又必上逆於胃,以衝上連胃也。由是,沖氣兼挾胃氣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矣,此喘之所由來也。又《內經》謂肝主疏,泄腎主閉藏。夫肝之疏泄,原以濟腎之閉藏,故二便之通行,相火之萌動,皆與肝氣有關,方書所以有肝行腎氣之說。今因腎失其閉藏之性,肝遂不能疏泄腎氣使之下行,更迫於腎氣之膨脹,轉而上逆。由斯,其逆氣可由肝系直透膈上,亦能迫肺氣上逆矣,此又喘之所由來也。方中用地黃、山藥以補腎,萸肉、龍骨補肝即以斂腎,芍藥、甘草甘苦化陰,合之柿霜之涼潤多液,均為養陰之妙品,蘇子、牛蒡又能清痰降逆,使逆氣轉而下行,即能引藥力速於下達也。至方名薯蕷納氣湯者,因山藥補腎兼能補肺,且饒有收斂之力,其治喘之功最弘也。

或問∶養氣雖能隔肺胞通過,亦甚屬些些無多,何以當吸氣內入之時,全腹皆有膨脹之勢?答曰∶若明此理,益知所以致喘之由。人之臟腑皆賴氣以撐懸,是以膈上有大氣,司肺呼吸者也;膈下有中氣,保合脾胃者也,臍下有元氣,固性命之根蒂者也。當吸氣入肺之時,肺胞膨脹之力,能鼓舞諸氣,節節運動下移,而周身之氣化遂因之而流通。且喉管之分支下連心肝,以通於奇經諸脈,當吸氣內入之時,所吸之氣原可由喉管之分支下達,以與肺中所吸之氣,相助為理也。下焦肝腎(奇經與腎相維繫)屬陰,陰虛氣化不攝則內氣膨脹,遂致吸入之氣不能容受而急於呼出,此陰虛者所以不納氣而作喘也。

3.滋培湯[編輯]

治虛勞喘逆,飲食減少,或兼咳嗽,並治一切陰虛羸弱諸證。

生山藥(一兩) 於術(三錢,炒) 廣陳皮(二錢) 牛蒡子(二錢,炒搗) 生杭芍(三錢) 玄參(三錢) 生赭石(三錢,軋細) 炙甘草(二錢)

痰郁肺竅則作喘,腎虛不納氣亦作喘。是以論喘者恆責之肺、腎二髒,未有責之於脾、胃者。不知胃氣宜息息下行,有時不下行而轉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即可作喘。脾體中空,能容納諸回血管之血,運化中焦之氣,以為氣血寬閒之地,有時失其中空之體,或變為緊縮,或變為脹大,以致壅激氣血上逆迫肺,亦可作喘。且脾脈緩大,為太陰濕土之正象,虛勞喘嗽者,脈多弦數,與緩大之脈反對,乃脾土之病脈也。故重用山藥以滋脾之陰,佐以於術以理脾之陽,脾臟之陰陽調和,自無或緊縮、或漲大之虞。特是,脾與胃臟腑相根據,凡補脾之藥皆能補胃。而究之臟腑異用,脾以健運磨積,宣通津液為主;胃以熟腐水谷、傳送糟粕為主。若但服補藥,壅滯其傳送下行之機,胃氣或易於上逆,故又宜以降胃之藥佐之,方中之赭石、陳皮、牛蒡是也。且此數藥之性,皆能清痰涎利肺氣,與山藥、玄參並用,又為養肺止嗽之要品也。用甘草、白芍者,取其甘苦化合,大有益於脾胃,兼能滋補陰分也。並治一切虛勞諸證者,誠以脾胃健壯,飲食增多,自能運化精微以培養氣血也。

一人,年二十二,喘逆甚劇,脈數至七至,用一切治喘藥皆不效,為制此方。將藥煎成,因喘劇不能服,溫湯三次始服下,一劑見輕,又服數劑全愈。

或問∶藥之健脾胃者,多不能滋陰分,能滋陰分者,多不能健脾胃,此方中芍藥、甘草同用,何以謂能兼此二長?答曰∶《神農本草經》謂芍藥味苦,後世本草謂芍藥味酸。究之,芍藥之味苦酸皆有。陳修園篤信《神農本草經》謂芍藥但苦不酸。然嚼服芍藥錢許,恆至 齒,兼有酸味可知。若取其苦味與甘草相合,有甘苦化陰之妙(甘苦化陰說始於葉天士),故能滋陰分。若取其酸味與甘草相合,有甲己化土之妙(甲木味酸己土味甘),故能益脾胃。此皆取其化出之性以為用也。又陳修園曰∶芍藥苦平破滯,本瀉藥非補藥也。

若與甘草同用,則為滋陰之品,與生薑、大棗、桂枝同用,則為和營衛之品,與附子、乾薑同用,則能收斂元陽,歸根於陰,又為補腎之品。本非補藥,昔賢往往取為補藥之主,其旨微矣。按此論甚精,能示人用藥變化之妙,故連類及之。

西人謂∶心有病可以累肺作喘,此說誠信而有徵。蓋喘者之脈多數,夫脈之原動力發於心,脈動數則心動亦數可知。心左房之赤血與右房之紫血,皆與肺循環相通。若心動太急,逼血之力過於常度,則肺臟呼吸亦因之速過常度,此自然之理也。然心與腎為對待之體,心動若是之急數,腎之真陰不能上潮,以靖安心陽可知。

由是言之,心累肺作喘之證,亦即腎虛不納氣之證也。

西人又謂∶喘證因肺中小氣管,痰結塞住,忽然收縮,氣不通行,呼吸短促,得痰出乃減。有日日發作者,又數日或因辛苦寒冷而發作者,又有因父母患此病傳延者。發作時,苦劇不安,醫治無良法。應用紙浸火硝水內,取出曬乾,置盆內燃點,乘煙焰熏騰時,以口吸養氣入肺(火硝多含養氣)。或用醉仙桃干葉當煙吸之,內服樟腦鴉片酒壹貳錢、更加薑末一分半、白礬七厘共為散,水調服。雖未必能除根,亦可漸輕。按∶此證乃勞疾之傷肺者,當名為肺勞。雖發作時甚劇,仍可久延歲月。其治法當用拙擬黃 膏。

肺勞之證,因肺中分支細管多有瘀滯,熱時肺胞松客氣化猶可宣通,故病則覺輕;冷時肺胞緊縮其痰涎恆益杜塞,故病則加重。此乃肺部之錮疾,自古無必效之方。惟用曼陀羅熬膏,和以理肺諸藥,則多能治癒。

爰將其方詳開於下∶

曼陀羅正開花時,將其全科切碎,榨取原汁四兩,入鍋內熬至若稠米湯;再加入硼砂二兩,熬至融化;

再用遠志細末、甘草細末各四兩,生石膏細末六兩,以所熬之膏和之,以適可為丸為度,分作小丸。每服錢半,若不效可多至二錢,白湯送下,一日兩次。久服病可除根。若服之覺熱者,石膏宜加重。

肺臟具 辟之機。其 辟之機自如,自無肺勞病證。遠志、硼砂最善化肺管之瘀,甘草末服,不經火炙、水煮,亦善宣通肺中氣化,此所以助肺臟之辟也。曼陀羅膏大有收斂之力,此所以助肺臟之 也。用石膏者,因曼陀羅之性甚熱,石膏能解其熱也。且遠志、甘草、硼砂皆為養肺之品,能多生津液,融化痰涎,俾肺臟辟之機靈活無滯,則肺勞之喘嗽自愈也。

按∶醉仙桃即曼陀羅花也。其花白色,狀類牽牛而大,其葉大如掌而有尖,結實大如核桃,實蒂有托盤如錢,皮有芒刺如包麻,中含細粒,如火麻仁。渤海之濱生殖甚多,俗呼為洋金花。李時珍謂∶「服之令人昏昏如醉,可作麻藥。」又謂∶「熬水洗脫肛甚效。」蓋大有收斂之功也。西人藥學謂∶用醉仙桃花實葉,俱要鮮者榨汁,或熬干,或曬乾作膏。每服三厘,能補火止疼、令人熟睡,善療喘嗽。正與時珍之說相似。然此物有毒不可輕用。今人治勞喘者,多有取其花與葉,作煙吸之者,實有目前捷效,較服其膏為妥善也。

醫方·(五)治痰飲方[編輯]

1.理飲湯[編輯]

治因心肺陽虛,致脾濕不升,胃郁不降,飲食不能運化精微,變為飲邪。停於胃口為滿悶,溢於膈上為短氣,漬滿肺竅為喘促,滯膩咽喉為咳吐粘涎。甚或陰霾布滿上焦,心肺之陽不能暢舒,轉郁而作熱。或陰氣逼陽外出為身熱,迫陽氣上浮為耳聾。然必診其脈,確乎弦遲細弱者,方能投以此湯。

於術(四錢) 乾薑(五錢) 桂枝尖(二錢) 炙甘草(二錢) 茯苓片(二錢) 生杭芍(二錢)桔紅(錢半) 川濃朴(錢半)

服數劑後,飲雖開通,而氣分若不足者,酌加生黃 數錢。

方中用桂枝、乾薑,以助心肺之陽,而宣通之。白朮、茯苓、甘草,以理脾胃之濕,而淡滲之(茯苓甘草同用最瀉濕滿)。用濃朴者,葉天士謂∶「濃朴多用則破氣,少用則通陽」,欲借溫通之性,使胃中陽通氣降,運水谷速於下行也。用桔紅者,助白朮、茯苓、甘草以利痰飲也。至白芍,若取其苦平之性,可防熱藥之上僭(平者主降),若取其酸斂之性,可制虛火之浮游(《神農本草經》謂芍藥苦平,後世謂芍藥酸斂,其味實苦而微酸)。且藥之熱者,宜於脾胃,恐不宜於肝膽,又取其涼潤之性,善滋肝膽之陰,即預防肝膽之熱也。況其善利小便,小便利而痰飲自減乎。

一婦人,年四十許。胸中常覺滿悶發熱,或旬日,或浹辰之間,必大喘一兩日。醫者用清火理氣之藥,初服稍效,久服轉增劇。後愚診視,脈沉細幾不可見。病家問∶系何病因?愚曰∶此乃心肺陽虛,不能宣通脾胃,以致多生痰飲也。人之脾胃屬土,若地輿然。心肺居臨其上正當太陽部位(膈上屬太陽,觀《傷寒論》太陽篇自知),其陽氣宣通,若日麗中天暖光下照。而胃中所納水谷,實借其陽氣宣通之力,以運化精微而生氣血,傳送渣滓而為二便。清升濁降,痰飲何由而生?惟心肺陽虛,不能如離照當空,脾胃即不能借其宣通之力,以運化傳送,於是飲食停滯胃口,若大雨之後,陰霧連旬,遍地污淖,不能幹滲,則痰飲生矣。痰飲既生,日積月累,郁滿上焦則作悶,漬滿肺竅則作喘,阻遏心肺陽氣,不能四布則作熱。醫者不識病源,猶用涼藥清之,勿怪其久而增劇也。遂為制此湯,服之一劑,心中熱去,數劑後轉覺涼甚。遂去白芍,連服二十餘劑,胸次豁然,喘不再發。

一婦人,年三十許。身形素豐。胸中痰涎鬱結,若礙飲食,上焦時覺煩熱。偶服礞石滾痰丸有效,遂日日服之。初則飲食加多,繼則飲食漸減,後則一日不服,即不能進飲食。又久服之。

竟分毫無效,日僅一餐,進食少許,猶不能消化。且時覺熱氣上騰,耳鳴欲聾,始疑藥不對證。求愚延醫,其脈象浮大,按之甚軟。愚曰∶此證心肺陽虛,脾胃氣弱,為服苦寒攻瀉之藥太過,故病證脈象如斯也。擬治以理飲湯。病家謂,從前醫者,少用桂附,即不能容受,恐難再用熱藥。愚曰∶桂附原非正治心肺脾胃之藥,況又些些用之,病重藥輕,宜其不受。若拙擬理飲湯,與此證針芥相投,服之必無他變。若畏此藥,不敢輕服,單用乾薑五錢,試服亦可。病家根據愚言,煎服乾薑後,耳鳴即止,須臾覺胸次開通。繼投以理飲湯,服數劑,心中亦覺涼甚。將乾薑改用一兩,又服二十餘劑,病遂除根。

一婦人,年四十許。上焦滿悶煩躁,思食涼物,而偶食之,則滿悶益甚。且又黎明泄瀉,日久不愈,滿悶益甚,將成臌脹。屢次延醫服藥,多投以半補半破之劑,或佐以清涼,或佐以收澀,皆分毫無效。後愚診視,脈象弦細而遲。知系寒飲結胸,阻塞氣化。欲投以理飲湯,病家聞而遲疑,似不敢服。亦俾先煎乾薑數錢服之,胸中煩躁頓除。為其黎明泄瀉,遂將理飲湯去濃朴、白芍,加生雞內金錢半,補骨脂三錢,連服十餘劑,諸病皆愈。

一婦人,年近五旬,常覺短氣,飲食減少。屢次延醫服藥,或投以宣通,或投以升散,或投以健補脾胃,兼理氣之品,皆分毫無效。浸至飲食日減,羸弱不起,奄奄一息,病家亦以為不治之證矣。後聞愚在其鄰村,屢救危險之證,復延愚診視。其脈弦細欲無,頻吐稀涎。詢其心中,言覺有物杜塞胃口,氣不上達,知其為寒飲凝結也。遂投以理飲湯,方中乾薑改用七錢,連服三劑,胃口開通。又覺呼吸無力,遂於方中加生黃 三錢,連服十餘劑,病全愈。方書謂,飲為水之所結,痰為火之所凝,是謂飲涼而痰熱也。究之飲證亦自分涼熱,其熱者,多由於憂思過度,甚則或至癲狂,雖有飲而恆不外吐。其涼者,則由於心肺陽虛,如方名下所言種種諸情狀。且其證,時吐稀涎,常覺短氣,飲食廉少,是其明徵也(後世謂痰之稀者為飲,稠者為痰,與《金匱》所載四飲名義不同)。

邑,韓××醫學傳家,年四十有四,偶得奇疾。臥則常常發搐,旋發旋止,如發寒戰之狀,一呼吸之間即愈。

即不發搐時,人偶以手撫之,又輒應手而發。自治不效,廣求他醫治療皆不效。留連半載,病勢浸增。後愚診視,脈甚弦細。詢其飲食甚少,知繫心肺脾胃陽分虛憊,不能運化精微,以生氣血。血虛不能榮筋,氣虛不能充體,故發搐也。必發於臥時者,臥則氣不順也。人撫之而輒發者,氣虛則畏人按也。授以理飲湯方,數劑,飲食加多,搐亦見愈。二十劑後,病不再發。

2.理痰湯[編輯]

治痰涎鬱塞胸膈,滿悶短氣。或漬於肺中為喘促咳逆。停於心下為驚悸不寐。滯於胃口為脹滿噦呃。溢於經絡為肢體麻木或偏枯。留於關節,着於筋骨,為俯仰不利,牽引作疼。隨逆氣肝火上升,為眩暈不能坐立。

生芡實(一兩) 清半夏(四錢) 黑芝麻(三錢,炒搗) 柏子仁(二錢,炒搗) 生杭芍(二錢)陳皮(二錢) 茯苓片(二錢)

世醫治痰,習用宋《局方》二陳湯,謂為治痰之總劑。不知二陳湯能治痰之標,不能治痰之本。何者?痰之標在胃,痰之本原在於腎。腎主閉藏,以膀胱為腑者也。其閉藏之力,有時不固,必注其氣於膀胱。膀胱膨脹,不能空虛若谷,即不能吸引胃中水飲,速於下行而為小便,此痰之所由來也。又腎之上為血海,奇經之沖脈也。其脈上隸陽明,下連少陰。為其下連少陰也,故腎中氣化不攝,則沖氣易於上干。為其上隸陽明也,沖氣上干,胃氣亦多上逆,不能息息下行以運化水飲,此又痰之所由來也。此方以半夏為君,以降沖胃之逆。即重用芡實,以收斂沖氣,更以收斂腎氣,而濃其閉藏之力。腎之氣化治,膀胱與沖之氣化,自無不治,痰之本原清矣。用芝麻、柏實者,潤半夏之燥,兼能助芡實補腎也。用芍藥、茯苓者,一滋陰以利小便,一淡滲以利小便也。用陳皮者,非借其化痰之力,實借其行氣之力,佐半夏以降逆氣,並以行芡實、芝麻、柏實之滯膩也。

友人毛××,曾治一婦人,年四十餘。上盛下虛,痰涎壅滯,飲食減少,動則作喘。他醫用二陳湯加減治之,三年,病轉增劇。後延毛××診視,投以此湯,數劑病癒強半。又將芡實減去四錢,加生山藥五錢,連服二十餘劑,痰盡消,諸病皆愈。至今數年,未嘗反覆。

毛××又嘗治一少婦,患癇風。初兩三月一發,浸至兩三日一發。脈滑、體豐,知系痰涎為恙。亦治以此湯,加赭石三錢,數劑竟能拔除病根。後與愚覿面述之。愚喜曰∶向擬此湯時,原不知能治癇風,經兄加赭石一味,即建此奇功,大為此方生色矣。

按∶此方若治癇風,或加硃砂,或加生鐵落,或用磨刀水煎藥,皆可。

3.龍理痰湯[編輯]

治因思慮生痰,因痰生熱,神志不寧。

清半夏(四錢) 生龍骨(六錢,搗細) 生牡蠣(六錢,搗細) 生赭石(三錢,軋細) 朴硝(二錢)黑芝麻(三錢,炒搗) 柏子仁(三錢,炒搗) 生杭芍(三錢) 陳皮(二錢) 茯苓(二錢)

此方,即理痰湯,以龍骨、牡蠣代芡實,又加赭石、朴硝也。其所以如此加減者,因此方所主之痰,乃虛而兼實之痰。實痰宜開,礞石滾痰丸之用硝黃者是也;虛痰宜補,腎虛泛作痰,當用腎氣丸以逐之者是也。至虛而兼實之痰,則必一藥之中,能開痰亦能補虛,其藥乃為對證,若此方之龍骨、牡蠣是也。蓋人之心腎,原相助為理。腎虛則水精不能上輸以鎮心,而心易生熱,是由腎而病及心也;心因思慮過度生熱,必暗吸腎之真陰以自救,則腎易虧耗,是由心而病及腎也。於是心腎交病,思慮愈多,熱熾液凝,痰涎壅滯矣。惟龍骨、牡蠣能寧心固腎,安神清熱,而二藥並用,陳修園又稱為治痰之神品,誠為見道之言。故方中用之以代芡實,而猶恐痰涎過盛,消之不能盡消,故又加赭石、朴硝以引之下行也。

一人,年三十餘。常覺膽怯,有時心口或少腹 動後,須臾覺有氣起自下焦,上沖胸臆,郁而不伸,連作呃逆,脖項發熱,即癲狂唱呼。其夾咽兩旁內,突起若瘰 ,而不若瘰 之硬。且精氣不固,不寐而遺,上焦覺熱,下焦覺涼。其脈左部平和,微嫌無力,右部直上直下(李士材脈訣雲直上直下沖脈昭昭),仿佛有力,而按之非真有力。從前屢次醫治皆無效。此腎虛,致沖氣挾痰上沖,亂其心之神明也。投以此湯,減濃朴之半,加山萸肉(去淨核)五錢,數劑諸病皆愈,惟覺短氣。知系胸中大氣下陷(理詳升陷湯下),投以拙擬升陷湯,去升麻、柴胡,加桂枝尖二錢,兩劑而愈。蓋此證,從前原有逆氣上干,升麻、柴胡能升大氣,恐兼升逆氣。

桂枝則升大氣,兼降逆氣,故以之代升、柴也。

一媼,年六十二,資稟素羸弱。偶當外感之餘,忽然妄言妄見,驚懼異常,手足擾動,饑渴不敢飲食,少腹塌陷,胸膈突起。脈大於平時一倍,重按無力。知系肝腎大虛,沖氣上逆,痰火上並,心神擾亂也。投以此湯,去朴硝,倍赭石,加生山藥、山萸肉(去淨核)、生地黃各六錢。又磨取鐵鏽水煎藥(理詳一味鐵養湯下),一劑即愈。又服一劑,以善其後。

4.健脾化痰丸[編輯]

治脾胃虛弱,不能運化飲食,以至生痰。

生白朮(二兩) 生雞內金(二兩,去淨瓦石糟粕)

上藥二味,各自軋細過羅,各自用慢火焙熟(不可焙過),煉蜜為丸梧桐子大。每服三錢,開水送下。白朮為健補脾胃之主藥,然土性壅滯,故白朮多服久服,亦有壅滯之弊;有雞內金之善消瘀積者以佐之,則補益與宣通並用。俾中焦氣化,壯旺流通,精液四布,清升濁降,痰之根柢蠲除矣。又此方不但治痰甚效,凡廉於飲食者,服之莫不飲食增多。且久服之,並可消融腹中一切積聚。

初擬此方時,原和水為丸。而久服者間有咽干及大便燥結之時。後改用蜜丸,遂無斯弊。

5.期頤餅[編輯]

治老人氣虛,不能行痰,致痰氣鬱結,胸次滿悶,脅下作疼。凡氣虛痰盛之人,服之皆效,兼治疝氣。

生芡實(六兩) 生雞內金(三兩) 白面(半斤) 白沙糖(不拘多少)

先將芡實用水淘去浮皮,曬乾,軋細,過羅。再將雞內金(中有瓦石糟粕去淨分量還足)軋細,過羅,置盆內浸以滾水,半日許。再入芡實、白糖、白面,用所浸原水,和作極薄小餅,烙成焦黃色,隨意食之。

雞內金,以補助脾胃,大能運化飲食,消磨瘀積。食化積消,痰涎自除。再者,老人痰涎壅盛,多是下焦虛憊,氣化不攝,痰涎隨沖氣上泛。芡實大能斂沖固氣,統攝下焦氣化。且與麥麵同用,一補心,一補腎,使心腎相濟,水火調和,而痰氣自平矣。

或問∶老人之痰,既由於氣虛不行,何不加以補助氣分之品?答曰∶凡補氣之藥,久服轉有他弊。此方所用藥品,二穀食,一肉食,復以沙糖調之,可作尋常服食之物,與他藥餌不同。且食之,能令人飲食增多,則氣虛者自實也。

此方去芡實,治小兒疳積痞脹,大人 瘕積聚。

6.治痰點天突穴法[編輯]

(附∶捏結喉法、明礬湯、麝香香油灌法)

點天突穴以治痰厥,善針灸者,大抵知之。而愚臨證體驗,尤曲盡點法之妙。穴在結喉(頸間高骨)下宛宛中。點時屈手大指(指甲長鬚剪之)以指甲貼喉,指端着穴,直向下用力(勿斜向里),其氣即通。指端,當一起一點,令痰活動,兼頻頻撓動其指端,令喉癢作嗽,其痰即出。

一婦人,年二十許。數日之前,覺胸中不舒,一日忽然昏昏似睡,半日不醒。適愚自他處歸,過其村。

病家見愚喜甚,急求延醫。其脈沉遲,兼有閉塞之象。唇 動。凡唇動者,為有痰之徵。脈象,當系寒痰壅滯上焦過甚。遂令人扶之坐,以大指點其天突穴,俾其喉癢作嗽。約點半點鐘,咳嗽十餘次,吐出涼痰一碗,始能言語。又用乾薑六錢,煎湯飲下而愈。

歲在甲寅,客居大名之金灘鎮。時當孟春,天寒,雨且雪,一兵士衣裝盡濕,因凍甚,不能行步,其伙舁之至鎮,昏不知人。呼之不應,用火烘之,且置於溫暖之處,經宿未醒。聞愚在鎮,曾用點天突穴法,治癒一人,求為延醫。見其僵臥不動,呼吸全無。按其脈,仿佛若動。以手掩其口鼻,每至呼吸之頃,微覺有熱,知猶可救。遂令人扶起俾坐,冶以點天突穴之法,兼捏其結喉。約兩點鐘,咳嗽二十餘次,共吐涼痰碗半,始能呻吟。亦飲以乾薑而愈。

【捏結喉法】得之滄州友人張××,其令人喉癢作嗽之力尤速。欲習其法者,可先自捏其結喉,如何捏法即可作嗽,則得其法矣。然當氣塞不通時。以手點其天突穴,其氣即通。捏結喉,必癢嗽吐痰後,其氣乃通。故二法宜相輔並用也。

按∶西人謂,凍死者若近火,則寒氣內迫,難救。宜置寒冷室中,或樹陰無風處,將衣服脫除,用雪團或冷水,周身摩擦;或將身置冷水中,周身摩擦。及四肢漸次柔軟,行人工呼吸法,此時摩擦,更不宜間斷。

迨患者自能呼吸,先被以薄衾,繼用稍濃之被,漸移入暖室。

按∶此法必周身血肉,凍至冰凝,呼吸全無者,方宜用之。若凍猶不至若是之劇,用其法者又宜斟酌變通。

究之其法雖善,若果有寒痰杜塞,必兼用點天突穴,捏結喉法,方能挽救。人工呼吸法,即患者呼吸全無,以法復其呼吸之謂也。其法,先將患者仰臥,俾其頭及胸稍高。啟其口,將舌周遭纏以細布條,緊結之,防舌退縮,及口之收閉。救護者跪於頭之旁,以兩手握患者之兩肘,上提過頭,俾空氣流入肺中,以助其吸後,須臾,將兩肘放下,緊壓於胸脅之際,以助其呼(助其呼時更有人以兩手心按其胸及心窩更佳)。如此往復,行至患者自能呼吸而止。此為救急之良方,凡呼吸暴停者,皆可用此方救之。

【明礬湯】生白礬,長於治頑痰熱痰,急證用之,誠有捷效。惟涼痰凝滯者,斷不可用。一婦人,年二十餘。因悲泣過度,痰涎杜塞胃口,其胃氣蓄極上逆,連連乾嘔。形狀又似呃逆,氣至咽喉不能上達。劇時,渾身抖戰,自掇其發,有危在頃刻之狀。醫者,用生薑自然汁灌之,益似不能容受。愚診視之,其脈左手沉濡,右三部皆無。然就其不受生薑觀之,仍當是熱痰杜塞,其脈象如此者,痰多能瘀脈也。且其面有紅光,亦系熱證。遂用生白礬二錢,化水俾飲之,即愈。此方愚用之屢次,審知其非寒痰杜塞,皆可隨手奏效。即痰厥至垂危者,亦能救愈。

【麝香香油灌法】嚴用和雲∶「中風不醒者,麝香清油灌之。」曾治一人,年二十餘。因夫妻反目,身軀忽然後挺,牙關緊閉,口出涎沫。及愚診視,已閱三點鐘矣。其脈閉塞不全,先用痧藥吹鼻,得嚏氣通,忽言甚渴。及詢之,仍昏昏如故,惟牙關微開,可以進藥。因憶嚴用和麝香清油灌法,雖治中風不醒,若治痰厥不醒,亦當有效。況此證形狀,未必非內風掀動。遂用香油二兩燉熱,調麝香一分,灌之即醒。

又∶硼砂四錢化水,治痰厥可代白礬,較白礬尤穩妥。若治寒痰杜塞,用胡椒三錢搗碎,煎湯灌之,可代生薑自然汁,與乾薑湯。

附錄∶

滄縣董××來函∶

朱姓婦,產後旬余,甚平順。適伊芳弟來視,午後食煮包一大碗,伊芳弟去後,竟猝然昏倒,四肢抽搐,不省人事。延為診視,六脈皆伏。當系產後五內空虛,驟而飽食填息,胸中大氣不能宣通,諸氣亦因之閉塞,故現此證。取藥不及,急用點天突穴及捏結喉法,又用針刺十宣及少商穴,須臾咳吐稠痰若干,氣順腹響,微汗而愈。

醫方·(六)治肺病方[編輯]

1.黃膏[編輯]

治肺有勞病,薄受風寒即喘嗽,冬時益甚者。

生箭 (四錢) 生石膏(四錢搗細) 淨蜂蜜(一兩) 粉甘草(二錢細末)生懷山藥(三錢細末) 鮮茅根(四錢,銼碎如無鮮者可用干者二錢代之)

上藥六味,先將黃 、石膏、茅根,煎十餘沸去渣,澄取清汁二杯,調入甘草、山藥末同煎,煎時以箸攪之,勿令二末沉鍋底,一沸其膏即成。再調入蜂蜜,令微似沸,分三次溫服下,一日服完,如此服之,久而自愈。然此乃預防之藥,喘嗽未犯時,服之月余,能祓除病根。

肺胞之體,原玲瓏通徹者也。為其玲瓏通徹,故具闟辟之機,而司呼吸之氣。其闟闢之機無礙,即呼吸之氣自如也。有時肺臟有所損傷,其微絲血管及肺胞涵津液之處,其氣化皆湮淤凝滯,致肺失其玲瓏之體,即有礙於 辟之機,呼吸即不能自如矣。然當氣候溫和時,肺葉舒暢,呼吸雖不能自如,猶不至甚劇。有時薄受風寒,及令屆冱寒之時,肺葉收縮,則瘀者益瘀,能 而不能辟,而喘作矣。肺中之氣化,瘀而且喘,痰涎壅滯,而嗽亦作矣。故用黃 以補肺之陽,山藥以滋肺之陰,茅根以通肺之竅,俾肺之陰陽調和,竅絡貫通,其辟之力自適均也。用石膏者,因其涼而能散,其涼也能調黃 之熱,其散也能助茅根之通也。用甘草者,因其味甘,歸脾益土,即以生金也。用蜂蜜者,因其甘涼滑潤,為清肺潤肺,利痰寧嗽之要品也。

茅根稟初春少陽之氣,升而能散,原肺臟對宮,肝家之藥也。夫肺金主斂,肝木主散,此證因肺金之斂太過,故用茅根導引肝木之氣,入肺以宣散之,俾其 辟之機自若,而喘嗽均不作矣。

或問∶凡藥之名膏者,皆用其藥之原汁,久經熬煉而成膏。今僅取黃 、石膏、茅根之清汁,而調以山藥、甘草之末與蜜,以成膏者何也?答曰∶古人煎藥,皆有火候,及藥之宜先入後入,或浸水摻入;及藥之宜湯、宜膏、宜丸、宜散之區別,然今人不講久矣。如此方黃 、茅根過煉,則宣通之力微,石膏過煉,則清涼之力減,此三味所以不宜熬膏也。然猶恐藥入胃之後,由中焦而直趨下焦,其力不能灌注於肺。故加山藥、蜂蜜之潤而粘,甘草之和而緩者,調入成膏。使人服之,能留戀胃中不遽下,俾其由胃輸脾,由脾達肺也。

或問∶調之成膏者,恃山藥、蜂蜜也。至甘草何不與黃 、石膏同煎取汁,而亦為末調入?答曰∶西人謂,甘草微有苛(苛即薄荷)辣之味,煎之則甘味減,而苛辣之味轉增。是以西人潤肺之甘草水,止以開水浸之,取其味甘、且清輕之氣上升也。此方將甘草調入湯中,止煎一沸,亦猶西人作甘草水之意也。

2.清金益氣湯[編輯]

治 羸少氣,勞熱咳嗽,肺痿失音,頻吐痰涎,一切肺金虛損之病。

生黃 (三錢) 生地黃(五錢) 知母(三錢) 粉甘草(三錢) 玄參(三錢) 沙參(三錢)川貝母(二錢去心) 牛蒡子(三錢炒搗)

一婦人,年四十,上焦發熱,咳吐失音,所吐之痰自覺腥臭,漸漸羸瘦,其脈弦而有力。投以清火潤肺之藥,數劑不效。為制此湯,於大隊清火潤肺藥中,加生黃 一味以助元氣,數劑見輕,十餘劑後,病遂全愈。

或問∶脈既有力矣,何以復用補氣之藥?答曰∶脈之有力,有真有假。凡脈之真有力者,當於敦濃和緩中見之,此脾胃之氣壯旺,能包括諸髒也(脾胃屬土能包括金木水火諸臟腑)。其餘若脈象洪而有力,多系外感之實熱。若滑而有力,多系中焦之熱痰。若弦而有力,多系肝經之偏盛,尤為有病之脈,此證之脈是也。

蓋肺屬金、肝屬木,金病不能鎮木,故脈現弦而有力之象。此肝木橫恣,轉欲侮金之象也。凡肺痿、肺癰之病,多有脅下疼者,亦系肝木偏勝所致。

一人,年三十餘,肺中素郁痰火,又為外感拘束,頻頻咳嗽,吐痰腥臭。恐成肺癰,求為延醫。其脈浮而有力,關前兼滑。遂先用越婢湯,解其外感,咳嗽見輕,而吐痰腥臭如故。次用葶藶(生者三錢紗袋裝之)大棗(七枚擘開)湯,瀉其肺中壅滯之痰,間日一服。又用三七、川貝、粉甘草、金銀花為散,鮮地骨皮煎湯,少少送服,日三次。即用葶藶大棗湯之日,亦服一次。如此調治數日,葶藶大棗湯用過三次,痰涎頓少,亦不腥臭。繼用清金益氣湯、貝母、牛蒡子各加一錢,連服十餘劑,以善其後。

3.清金解毒湯[編輯]

治肺臟損爛,或將成肺癰,或咳嗽吐膿血者,又兼治肺結核。

生明乳香(三錢) 生明沒藥(三錢) 粉甘草(三錢) 生黃 (三錢) 玄參(三錢) 沙參(三錢) 牛蒡子(三錢炒搗) 貝母(三錢) 知母(三錢) 三七(二錢,搗細藥汁送服)

將成肺癰者去黃 ,加金銀花三錢。

一人,年四十八,咳吐痰涎甚腥臭,夜間出汗,日形羸弱。醫者言不可治,求愚診視。脈數至六至,按之無力,投以此湯,加生龍骨六錢,又將方中知母加倍,兩劑汗止,又服十劑全愈。

肺結核之治法,曾詳載於參麥湯下。然所論者,因肺結核而成勞瘵之治法,此方及下方,乃治肺結核而未成勞瘵者也。

4.安肺寧嗽丸[編輯]

治肺郁痰火及肺虛熱作嗽,兼治肺結核。

嫩桑葉(一兩) 兒茶(一兩) 蓬砂(一兩) 蘇子(一兩炒搗) 粉甘草(一兩)

上藥五味為細末,蜜作丸三錢重,早晚各服一丸,開水送下。

肺髒具闟辟之機,治肺之藥,過於散則有礙於闟,過於斂則有礙於辟。桑得土之精氣而生(根皮甚黃燧應夏季是其明徵),故長於理肺家之病,以土生金之義也。至其葉涼而宣通,最解肺中風熱,其能散可知。又善固氣化,治崩帶脫肛(肺氣旺自無諸疾),其能斂可知。斂而且散之妙用,於肺臟闟辟之機尤投合也。蓬砂之性涼而滑,能通利肺竅,兒茶之性涼而澀,能安斂肺葉。二藥並用,與肺之闟闢亦甚投合。又佐以蘇子之降氣定喘,甘草之益土生金,蜂蜜之潤肺清燥,所以治嗽甚效也。

按∶蓬砂、兒茶,醫者多認為瘡家專藥。不知其理痰寧嗽,皆為要品。且二藥外用,能解毒化腐生肌,故內服亦治肺結核,或肺中損爛,亦甚有效驗。

5.清涼華蓋飲[編輯]

治肺中腐爛,浸成肺癰,時吐膿血,胸中隱隱作疼,或旁連脅下亦疼者。

甘草(六錢) 生明沒藥(四錢,不去油) 丹參(四錢) 知母(四錢)

病劇者加三七二錢(搗細送服)。脈虛弱者,酌加人參、天冬各數錢。

肺癰者,肺中生癰瘡也。然此證肺中成瘡者,十之一二,肺中腐爛者,十之八九。故治此等證,若葶藶、皂莢諸猛烈之藥,古人雖各有專方,實不可造次輕用,而清火解毒化腐生肌之品,在所必需也。甘草為瘡家解毒之主藥,且其味至甘,得土氣最濃,故能生金益肺,凡肺中虛損糜爛,皆能愈之。是以治肺癰便方,有單用生粉草四兩煎湯,頻頻飲之者。而西人潤肺藥水,亦單有用甘草製成者。特其性微溫,且有壅滯之意,而調以知母之寒滑,則甘草雖多用無礙,且可借甘草之甘溫,以化知母之苦寒,使之滋陰退熱,而不傷胃也。丹參性涼清熱,色赤活血,其質輕鬆,其味微辛,故能上達於肺,以宣通臟腑之毒血鬱熱而消融之。乳香、沒藥同為瘡家之要藥,而消腫止疼之力,沒藥尤勝,故用之以參贊丹參,而癰瘡可以內消。三七化瘀解毒之力最優,且化瘀血而不傷新血,其解毒之力,更能佐生肌藥以速於生肌,故於病之劇者加之。至脈虛者,其氣分不能運化藥力,方雖對證無功,又宜助以人參。而猶恐有肺熱還傷肺之虞,是以又用天冬,以解其熱也。

一人,年三十餘,晝夜咳嗽,吐痰腥臭,胸中隱隱作疼,恐成肺癰,求為延醫。其脈浮而有力,右勝於左,而按之卻非洪實。投以清金解毒湯,似有煩躁之意,大便又滑瀉一次。自言從前服藥,略補氣分,即覺煩躁,若專清解,又易滑瀉,故屢次延醫無效也。遂改用粉甘草兩半、金銀花一兩、知母、牛蒡子各四錢,煎湯一大碗,分十餘次溫飲下,俾其藥力常在上焦,十劑而愈。後兩月,因勞力過度舊證復發,胸中疼痛甚於從前,連連咳吐,痰中兼有膿血。再服前方不效,為制此湯,兩劑疼止。為脈象虛弱,加野台參三錢,天冬四錢,連服十劑全愈。

邑曾××,精通醫學,曾告愚曰∶治肺癰方,林屋山人犀黃丸最效。余用之屢次,皆隨手奏功,今錄其方於下,以備參觀。

《外科證治全生集》(王洪緒所着)犀黃丸,用乳香、沒藥末各一兩,麝香錢半,犀牛黃三分,共研細。

取黃米飯一兩搗爛,入藥再搗為丸,萊菔子大,曬乾(忌火烘)。每服三錢,熱陳酒送下。

徐靈胎曰∶「蘇州錢復庵咳血不止,諸醫以血證治之,病益劇。余往診,見其吐血滿地,細審血中似有膿而腥臭,因謂之曰∶此肺癰也,膿已成矣。《金匱》雲『膿成則死』,然有生者。余遂多方治之,病家亦始終相信,一月而愈。蓋余平日,因此證甚多,集唐人以來驗方,用清涼之藥以清其火,滋肺之藥以養其血,滑降之藥以祛其痰,芳香之藥以通其氣,更以珠黃之藥解其毒,金石之藥填其空,兼數法而行之,屢試必效。今治復庵,亦兼此數法而痊。」按∶此論誠為治肺癰者之準繩,故錄之以備參觀。

西人、東人,對於肺結核,皆視為至險之證。愚治以中藥湯劑,輔以西藥阿斯匹林,恆隨手奏效,參麥湯下論之甚詳。而於近今,又得一治法。奉天宿××之兄,年近五旬,素有肺病。東人以為肺結核,屢次醫治皆無效。一日忽給其弟來電報,言病勢已革,催其速還。宿××因來院中,求為疏方,謂前數日來信言,痰嗽較前加劇,又添心中發熱,今電文未言及病情,大約仍系前證,而益加劇也。夫病勢至此,誠難挽回,因其相求懇切,遂為疏方∶玄參、生山藥各一兩,而佐以川貝、牛蒡、甘草諸藥。至家將藥煎服,其病竟一汗而愈。始知其病之加劇者,系有外感之證。外感傳里,陽明燥熱,得涼潤之藥而作汗,所以愈也。其從前肺病亦愈者,因肺中之毒熱隨汗外透,暫覺愉快,而其病根實猶伏而未除也。後旬余其肺病復發,咳嗽吐痰腥臭。宿××復來詢治法,手執一方,言系友人所贈,問可服否。視之林屋山人犀黃丸也。愚向者原擬肺結核可治以犀黃丸,及徐氏所論治肺癰諸藥。為其價皆甚昂,恐病者辭費,未肯輕於試用。今有所見與愚同者,意其方必然有效。慫恿制其丸,服之未盡劑而愈。

奉天趙××,年四十許。心中發熱、懶食、咳嗽、吐痰腥臭,羸弱不能起床。詢其得病之期,至今已遷延三月矣。其脈一分鐘八十五至,左脈近平和,右脈滑而實,舌有黃苔滿布,大便四五日一行且甚燥。知其外感,稽留於肺胃,久而不去,以致肺臟生炎,久而欲腐爛也。西人謂肺結核證至此,已不可治。而愚慨然許為治癒,投以清金解毒湯,去黃 ,加生山藥六錢、生石膏一兩,三劑後熱大清減,食量加增,咳嗽吐痰皆見愈。遂去山藥,仍加黃 三錢,又去石膏,以花粉六錢代之,每日兼服阿斯匹林四分之一瓦,如此十餘日後,病大見愈。身體康健,而間有咳嗽之時,因忙碌遂停藥不服。二十日後,咳嗽又劇,仍吐痰有臭,再按原方加減治之,不甚效驗。亦俾服犀黃丸病遂愈。

醫方·(七)治吐衄方[編輯]

1.寒降湯[編輯]

治吐血、衄血,脈洪滑而長,或上入魚際,此因熱而胃氣不降也,以寒涼重墜之藥,降其胃氣則血止矣。

生赭石(六錢,軋細) 清半夏(三錢) 蔞仁(四錢,炒搗) 生杭芍(四錢) 竹茹(三錢) 牛蒡子(三錢,炒搗) 粉甘草(錢半)

《金匱》治心氣不足吐衄,有瀉心湯,大黃與黃連、黃芩並用,後世未窺仲景制方之意,恆多誤解。不知所謂心氣不足者,非不足也,若果不足,何又瀉之?蓋此證因陽明胃腑之熱,上逆衝心,以致心中怔忡不安,若有不足之象。仲景從淺處立說,冀人易曉,遂以心氣不足名之。故其立方,獨本《內經》吐血、衄血,責重陽明不降之旨,用大黃直入陽明之腑,以降其逆上之熱,又用黃芩以清肺金之熱,使其清肅之氣下行,以助陽明之降力,黃連以清心火之熱,使其元陽潛伏,以保少陰之真液,是瀉之實所以補之也。且黃連之性肥腸止瀉,與大黃並用,又能逗留大黃之力,使之不至滑瀉,故吐衄非因寒涼者,服之莫不立愈。且愈後而瘀血全消,更無他患,真良方也。即使心氣果系不足,而吐衄不止將有立危之勢,先用瀉心湯以止其吐衄,而後從容調補,徐復其正,所謂急則治標,亦醫家之良圖也。乃世人竟畏大黃力猛,不敢輕用,即或用之,病家亦多駭疑。是以愚不得已,擬此寒降湯,重用赭石,以代大黃降逆之力,屢次用之,亦可隨手奏效也。

或問∶後世本草謂血證忌用半夏,以其辛而燥也。子所擬寒降湯,治吐衄之因熱者,何以方中仍用半夏,獨不慮其辛燥傷血乎?答曰∶血證須有甄別,若虛勞咳嗽,痰中帶血,半夏誠為所忌。若大口吐血,或衄血不止,雖虛勞證,亦可暫用半夏以收一時之功,血止以後,再徐圖他治。蓋吐血之證,多由於胃氣挾沖氣上逆,衄血之證,多由於胃氣沖氣上逆,並迫肺氣亦上逆。《內經》厥論篇曰∶陽明厥逆、喘咳身熱、善驚衄、嘔血。

煌煌聖言,萬古不易。是治吐衄者,原當以降陽明之厥逆為主,而降陽明胃氣之逆者,莫半夏若也。

一童子,年十四,陡然吐血,一晝夜不止,勢甚危急,求為診視。其脈洪長,右部尤重按有力。知其胃氣因熱不降,血隨逆氣上升也。為擬此湯,一劑而愈,又服一劑,脈亦和平。

一人,年十八,偶得吐血證,初不甚劇。因醫者誤治,遂大吐不止。診其脈如水上浮麻,莫辨至數,此虛弱之極候也。若不用藥立止其血,危可翹足而待。遂投以此湯,去竹茹,加生山藥一兩,赭石改用八錢,一劑血止。再診其脈,左右皆無,重按亦不見。愚不禁駭然。詢之心中亦頗安穩,惟覺酸懶無力。忽憶呂滄洲曾治一發斑證,亦六脈皆無,滄洲謂∶脈者血之波瀾,今因發斑傷血,血傷不能復作波瀾,是以不見,斑消則脈出矣。遂用白虎加人參湯,化其斑毒,脈果出(詳案在青盂湯下)。今此證大吐亡血,較之發斑傷血尤甚,脈之重按不見,或亦血分虛極,不能作波瀾歟?其吐之時,脈如水上浮麻者,或因氣逆火盛,強迫其脈外現歟?不然聞其診畢還里(相距十里),途中復連連嘔吐,豈因路間失血過多歟?躊躇久之,乃放膽投以大劑六味地黃湯,減茯苓、澤瀉三分之二,又加人參、赭石各數錢,一劑脈出。又服平補之藥二十餘劑,始復初。

按∶因寒因熱,皆可使胃氣不降。然因熱胃氣不降者,人猶多知之,因寒胃氣不降者,則知者甚鮮。黃氏論胃氣不降,專主因寒一面,蓋有所感觸而言也。曾有一少婦,上焦煩熱,不能飲食,頻頻咳吐,皆系稀涎,脈象弦細無力。知系脾胃濕寒,不能運化飲食下行,致成留飲為恙也。詢其得病之初,言偶因咳嗽懶食,延本處名醫投以栝蔞、貝母、麥冬之類,旋愈旋即反覆,服藥月余竟至如此。遂為開苓桂術甘湯,加乾薑、半夏(細觀理飲湯後跋語自知),且細為剖析用藥之意。及愚旋里,其藥竟不敢服,復請前醫治之,月余而亡。夫世之所謂名醫者,其用藥大抵如此,何不讀黃氏之論,而反躬自省也哉!

門人高××實驗一方∶赭石、滑石等分研細,熱時新汲井泉水送服,冷時開水送服,一兩或至二兩,治吐衄之因熱者甚效。高××又在保陽,治一吐血證甚劇者,諸藥皆不效,診其脈浮而洪,至數微數,重按不實。初投以拙擬保元寒降湯,稍見效,旋又反覆。高××遂放膽投以赭石二兩、台參六錢、生杭芍一兩,一劑而愈。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天津曹××,年二十五歲,自春日患吐血證,時發時愈,不以介意。至仲冬,忽吐血較前劇,咳嗽音啞,面帶貧血,胸中煩熱,食少倦怠,屢治罔效,來寓求診。左脈細弱,右脈則弦而有力,知其病久生熱,其胃氣因熱上逆,血即隨之上升也。為開寒降湯方,為其咳嗽音啞,加川貝三錢,連服二劑,病大輕減。又服二劑,不但吐血已止,而咳嗽音啞諸病皆愈。

安徽當陽吳××來函∶

孟夏二十三日,赤日晴天,鑠人臟腑。有陶××者,因業商,斯日出外買糧,午後忽於路中患吐血,迨抵家尚嘔不止。凌晨來院求治。診其脈象洪滑,重按甚實,知其為熱所迫而胃氣不降也。因夫子嘗推《金匱》瀉心湯為治吐衄良方,遂俾用其方煎湯,送服黑山梔細末二錢。服後病稍愈而血仍不止,診其脈仍然有力,遂為開寒降湯,加廣三七細末三錢,俾將寒降湯煎一大盅,分兩次將三七細末送服。果一劑而愈。

2.溫降湯[編輯]

治吐衄脈虛濡而遲,飲食停滯胃口,不能消化,此因涼而胃氣不降也,以溫補開通之藥,降其胃氣,則血止矣。

白朮(三錢) 清半夏(三錢) 生山藥(六錢) 乾薑(三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生杭芍(二錢) 川濃朴(錢半) 生薑(二錢)

或問∶此湯以溫降為名,用藥宜熱不宜涼矣。乃既用乾薑之熱,復用芍藥之涼,且用乾薑而更用生薑者何也?答曰∶脾胃與肝膽,左右對待之臟腑也。肝膽屬木,中藏相火,其性恆與熱藥不宜。用芍藥者,所以防乾薑之熱力入肝也。且肝為藏血之髒,得芍藥之涼潤者以養之,則寧謐收斂,而血不妄行。更與生薑同用,且能和營衛,調經絡,引血循經,此所以用乾薑又用生薑也。

《內經》厥論篇謂陽明厥逆衄嘔血,所謂陽明者,指胃腑而言也,所謂厥逆者,指胃腑之氣上行而言也。

蓋胃以消化飲食,傳送下行為職,是以胃氣以息息下行為順,設或上行則為厥逆;胃氣厥逆,可至衄血、嘔血,因血隨胃氣上行也。然胃氣厥逆因熱者固多,因寒者亦間有之。歲在壬寅,邑之北境,有學生劉××者,年十三歲,一日之間衄血四次。診其脈甚和平,詢其心中不覺涼熱。因思吐衄之證熱者居多,且以童子少陽之體,時又當夏令,遂略用清涼止血之品。衄益甚,脈象亦現微弱,知其胃氣因寒不降,轉迫血上逆而為衄也。

投以拙擬溫降湯,一劑即愈。隔數日又有他校學生,年十四歲,吐血數日不愈,其吐之時,多由於咳嗽。診其脈,甚遲濡,右關尤甚。疑其脾胃虛寒,不能運化飲食,詢之果然。蓋吐血之證多由於胃氣不降,飲食不能運化,胃氣即不能下降。咳嗽之證,多由於痰飲入肺。飲食遲於運化,又必多生痰飲,因痰飲而生咳嗽,因咳嗽而氣之不降者更轉而上逆,此吐血之所由來也。亦投以溫降湯,一劑血止,接服數劑,飲食運化,咳嗽亦愈。

近在瀋陽論及此事,李××謂,從前有老醫徐××者,曾用理中湯治癒歷久不愈之吐血證,是吐血誠有因寒者之明徵也。然徐××但用理中湯以暖胃補胃,而不知用赭石、半夏佐之以降胃氣,是處方猶未盡善也。特是藥局製藥,多不如法,雖清半夏中亦有礬,以治吐衄及嘔吐,必須將礬味用微溫之水淘淨。淘時,必於方中原定之分量外,多加數錢,以補其淘去礬味所減之分量及藥力。

又∶薛立齋原有血因寒而吐者,治用理中湯加當歸之說。特其因寒致吐血之理,未嘗幫助,是以後世間有駁其說者。由斯知着醫書者宜將病之原因仔細發透,俾讀其書者易於會悟,不至生疑為善。

不惟吐衄之證有因寒者,即便血之證亦有因寒者,特其證皆不多見耳。鄰村高某,年四十餘,小便下血久不愈,其脈微細而遲,身體虛弱,惡寒,飲食減少。知其脾胃虛寒,中氣下陷,黃坤載所謂「血之亡於便溺者,太陰不升也。」為疏方∶乾薑、於術各四錢,生山藥、熟地黃各六錢,烏附子、炙甘草各三錢。煎服一劑,血即見少。連服十餘劑,全愈。此方中不用肉桂者,恐其動血分也。

3.清降湯[編輯]

治因吐衄不止,致陰分虧損,不能潛陽而作熱,不能納氣而作喘。甚或沖氣因虛上干,為呃逆、為眩暈。

心血因虛甚不能內榮,為怔忡、為驚悸不寐。或咳逆、或自汗諸虛證蜂起之候。

生山藥(一兩) 清半夏(三錢) 淨萸肉(五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牛蒡子(二錢,炒搗)生杭芍(四錢) 甘草(錢半)

4.保元寒降湯[編輯]

治吐血過多,氣分虛甚,喘促咳逆,血脫而氣亦將脫。其脈上盛下虛,上焦兼煩熱者。

生山藥(一兩) 野台參(五錢) 生赭石(八錢,軋細) 知母(六錢) 大生地(六錢) 生杭芍(四錢)牛蒡子(四錢,炒搗) 三七(二錢,細軋藥汁送服)

一叟,年六十四,素有勞疾,因勞嗽太甚,嘔血數碗。其脈搖搖無根,或一動一止,或兩三動一止。此氣血虛極,將脫之候也。診脈時見其所嗽吐者,痰血相雜。詢其從前嘔吐之時心中發熱。為制此湯,一劑而血止,又服數劑脈亦調勺。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河間裘××,年二十八歲。患咳嗽吐血,且咯吐甚多,氣分太虛,喘息迫促,上焦煩熱,其脈大而無力,右部尤甚,蓋血脫而氣亦將脫也。急用保元寒降湯,加青竹茹、麥門冬各三錢。一劑血止。至第二劑,將台參五錢易為西洋參一錢,服之而愈。方病相投,效如影響,洵不誤也。

5.保元清降湯[編輯]

治吐衄證,其人下元虛損,中氣衰憊,沖氣胃氣因虛上逆,其脈弦而硬急,轉似有力者。

野台參(五錢) 生赭石(八錢,軋細) 生芡實(六錢) 生山藥(六錢) 生杭芍(六錢) 牛蒡子(二錢,炒搗) 甘草(錢半)

附錄∶

友人毛××曾治一少年吐血證。其人向經醫者治癒,旋又反覆。毛××診其脈弦而有力,知其為沖胃之氣上逆也。遂於治吐血方中,重用半夏、赭石以降逆,白芍、牡蠣(不 )以斂沖瀉熱,又加人參以補其中氣,使中氣健旺以斡旋諸藥成功。有從前為治癒之醫者在座,頗疑半夏不可用,毛××力主服之。一劑血止,再劑脈亦和平,醫者訝為異事。毛××曉知曰∶「此證乃下元虛損,沖氣因虛上逆,並迫胃氣亦上逆,脈似有力而非真有力,李士材四字脈訣所謂∶直上直下,沖脈昭昭者,即此謂也。若誤認此脈為實熱,而恣用苦寒之藥涼其血分,血分因涼而凝,亦可止而不吐,而異日瘀血為恙,竟成勞瘵者多矣。今方中用赭石、半夏以鎮沖氣,使之安其故宅,而即用白芍、牡蠣以斂而固之,使之永不上逆。夫血為氣之配,氣為血之主,氣安而血自安矣,此所以不治吐血,而吐血自止也。況又有人參之大力者,以參贊諸藥,使諸藥之降者、斂者,皆得有所憑藉以成功乎。」

6.秘紅丹[編輯]

治肝鬱多怒,胃鬱氣逆,致吐血、衄血及吐衄之證屢服他藥不效者,無論因涼因熱,服之皆有捷效。

川大黃(一錢細末) 油肉桂(一錢細末) 生赭石(六錢細末)

上藥三味,將大黃、肉桂末和勻,用赭石末煎湯送下。

一婦人,年近三旬,咳嗽痰中帶血,劇時更大口吐血,常覺心中發熱。其脈一分鐘九十至,按之不實。

投以滋陰寧嗽降火之藥數劑無效。因思此證,若用藥專止其嗽,嗽愈其吐血亦當愈。遂用川貝九錢,煎取清湯四茶盅,調入生山藥細末一兩,煮作稀粥。俾於一日連進二劑,其嗽頓止(此方可為治虛嗽良方),吐血證亦遂愈。數日後,覺血氣上潮,肺復作癢而嗽,因此又復吐血。自言夜間睡時,常作生氣惱怒之夢,怒極或夢中哭泣,醒後必然吐血。據所云云,其肝氣必然郁遏,遂改用舒肝(連翹薄荷不可多用)瀉肝(龍膽楝子)之品,而以養肝(柏子仁生阿膠)鎮肝(生龍骨生牡蠣)之藥輔之,數劑病稍輕減。而猶間作惱怒之夢,夢後仍復吐血。欲辭不治,病家又信服難卻。再四躊躇,恍悟平肝之藥,以桂為最要,肝屬木,木得桂則枯也(以桂作釘釘樹,其樹立枯),而單用之則失於熱。降胃止血之藥,以大黃為最要(觀《金匱》治吐衄有瀉心湯重用大黃可知),胃氣不上逆,血即不逆行也,而單用之又失於寒。若二藥並用,則寒熱相濟,性歸和平,降胃平肝,兼顧無遺。況俗傳方,原有用此二藥為散,治吐血者,用於此證當有捷效。而再以重墜之藥輔之,則力專下行,其效當更捷也。遂用大黃、肉桂細末各一錢和勻,更用生赭石細末煎湯送下,吐血頓愈,惱怒之夢,亦從此不作。後又遇吐血者數人,投以此方,皆隨手奏效。至其人身體壯實而暴得吐血者,又少變通其方∶大黃、肉桂細末各用錢半,將生赭石細末六錢與之和勻,分三次服,白開水送下,約點半鐘服一次。

7.二鮮飲[編輯]

治虛勞證,痰中帶血。

鮮茅根(四兩,切碎) 鮮藕(四兩,切片)

煮汁常常飲之,旬日中自愈。若大便滑者,茅根宜減半。再用生山藥細末兩許,調入藥汁中,煮作茶湯服之。

茅根善清虛熱而不傷脾胃,藕善化瘀血而兼滋新血,合用之為涵養真陰之妙品。且其形皆中空,均能利水,血亦水屬,故能引泛濫逆上之血徐徐下行,安其部位也。

至於藕以治血證,若取其化瘀血,則紅蓮者較優。若用以止吐衄,則白蓮者勝於紅蓮者。

堂兄××,年五旬,得吐血證,延醫治療不效。脈象滑數,搖搖有動象,按之不實。時愚在少年,不敢輕於疏方,因擬此便方,煎湯兩大碗,徐徐當茶溫飲之,當日即見愈,五六日後病遂脫然。自言未飲此湯時,心若虛懸無着,既飲後,覺藥力所至,若以手按心,使復其位,此其所以愈也。

8.三鮮飲[編輯]

治同前證兼有虛熱者。

即前方加鮮小薊根二兩。

大、小薊皆能清血分之熱,以止血熱之妄行,而小薊尤勝。凡因血熱妄行之證,單用鮮小薊根數兩煎湯,或榨取其自然汁,開水沖服,均有捷效,誠良藥也。

小薊莖中生蟲,即結疙瘩如小棗。若取其鮮者十餘枚搗爛,開水沖服,治吐衄之因熱者甚效。鄰村李××曾告愚曰∶「余少年曾得吐血證,屢次服藥不效,後得用小薊疙瘩便方,服一次即愈。因呼之謂清涼如意珠,真藥中之佳品也。」

9.化血丹[編輯]

治咳血,兼治吐衄,理瘀血,及二便下血。

花蕊石(三錢, 存性) 三七(二錢) 血餘(一錢, 存性)

共研細,分兩次,開水送服。

世醫多謂三七為強止吐衄之藥,不可輕用,非也。蓋三七與花蕊石,同為止血之聖藥,又同為化血之聖藥,且又化瘀血而不傷新血,以治吐衄,愈後必無他患。此愚從屢次經驗中得來,故敢確實言之。即單用三七四五錢,或至一兩,以治吐血、衄血及大、小便下血皆效。常常服之,並治婦女經閉成 瘕。至血餘,其化瘀血之力不如花蕊石、三七,而其補血之功則過之。以其原為人身之血所生,而能自還原化,且 之為炭,而又有止血之力也。

曾治一童子,年十五,大便下血,數月不愈,所下者若爛炙,雜以油膜,醫者諉謂不治。後愚診視其脈,弦數無力。俾用生山藥軋細作粥,調血餘炭六七分服之,日二次,旬日全愈。

10.補絡補管湯[編輯]

治咳血吐血,久不愈者。

生龍骨(一兩,搗細) 生牡蠣(一兩,搗細) 萸肉(一兩,去淨核) 三七(二錢,研細藥汁送服)

服之血猶不止者,可加赭石細末五六錢。

張景岳謂∶「咳嗽日久,肺中絡破,其人必咳血。」西人謂∶胃中血管損傷破裂,其人必吐血。龍骨、牡蠣、萸肉,性皆收澀,又兼具開通之力(三藥之性詳既濟湯來復湯與理郁升陷湯清帶湯下),故能補肺絡,與胃中血管,以成止血之功,而又不至有遽止之患,致留瘀血為恙也。又佐以三七者,取其化腐生新,使損傷之處易愈,且其性善理血,原為治衄之妙品也。

咳血之原由於肺,吐血之原由於胃,人之所共知也。而西人於吐血,論之尤詳。其說謂∶胃中多回血管,有時潰裂一二處而血出,其故或因胃本體自生炎證,爛壞血管,或因跌打外傷,胃中血管斷裂,其血棕黑而臭穢,危險難治,但此類甚少。常見之證,大概血管不曾潰裂,其血亦可自管中溢出,其血多帶黑色。因回血管之血色原紫黑,而溢出在胃,胃中酸汁又能令血色變黑也。若血溢自胃中血管,實時吐出,其色亦可鮮紅。其病原,或因胃致病,或因身虛弱血質稀薄,皆能溢出。有胃自不病,或因別經傳入於胃,如婦女倒經,是子宮之血傳入於胃。又如肝脾脹大,血不易通行,回血管滿溢,入胃則吐出,入大小腸則便出。便與吐之路不同,其理一也。

或問∶《內經》謂∶陽明厥逆,則吐衄。西人謂∶胃中血管損傷破裂出血,則吐血。此二說亦相通乎?答曰∶陽明厥逆,胃腑氣血必有膨脹之弊,此血管之所以易破也。降其逆氣,血管之破者自閉。設有不閉,則用龍骨、牡蠣諸收澀之藥以補之,防其潰爛,佐以三七、乳香、沒藥諸生肌之品以養之。此拙擬補絡補管湯所以效也。設使陽明未嘗厥逆,胃中血管或因他故而破裂,則血在胃中,亦恆隨飲食下行自大便出,不必皆吐出也。

此方原無三七,有乳香、沒藥各錢半。偶與友人××談及,××謂∶「余治吐血,亦用兄補絡補管湯,以三七代乳香、沒藥,則其效更捷。」愚聞之遂欣然易之。

××又謂∶「龍骨、牡蠣能收斂上溢之熱,使之下行,而上溢之血,亦隨之下行歸經。至萸肉為補肝之妙藥,凡因傷肝而吐血者,萸肉又在所必需也。且龍骨、牡蠣之功用神妙無窮。即脈之虛弱已甚,日服補藥毫無起象,或病虛極不受補者,投以大劑龍骨、牡蠣,莫不立見功效,余亦不知其何以能然也。」愚曰∶人身陽之精為魂,陰之精為魄。龍骨能安魂,牡蠣能強魄。魂魄安強,精神自足,虛弱自愈也。是龍骨、牡蠣,固為補魂魄精神之妙藥也。

邑有吐血久不愈者,有老醫於××,重用赤石脂二兩,與諸止血藥治之,一劑而愈。後其子××向愚述其事,因詰之曰∶「重用赤石脂之義何據?」其子曰∶「凡吐血多因虛火上升,然人心中之火,亦猶爐中之火,其下愈空虛,而火上升之力愈大,重用赤石脂,以填補下焦,虛火自不上升矣。」愚曰∶「兄之論固佳,然猶有剩義。赤石脂重墜之力,近於赭石,故能降沖胃之逆,其粘澀之力,近於龍骨、牡蠣,故能補血管之破。兼此二義,重用石脂之奧妙,始能盡悉。是以愚遇由外傷內,若跌碰致吐血久不愈者,料其胃中血管必有傷損,恆將補絡補管湯去萸肉,變湯劑為散劑,分數次服下,則龍骨、牡蠣,不但有粘澀之力,且較煎湯服者,更有重墜之力,而吐血亦即速愈也。」其子聞之欣然曰∶「先嚴用此方時,我年尚幼,未知詳問,今聞兄言貺我多矣。」曾治滄州馬氏少婦,咳血三年,百藥不效,即有愈時,旋復如故。後愚為診視,其夜間多汗,遂用淨萸肉、生龍骨、生牡蠣各一兩,俾煎服,擬先止其汗,果一劑汗止,又服一劑咳血亦愈。蓋從前之咳血久不愈者,因其肺中之絡,或胃中血管有破裂處,萸肉與龍骨、牡蠣同用以澀之斂之,故咳血亦隨之愈也。

又治本村表弟張×,年三十許,或旬日,或浹辰之間,必吐血數口,浸至每日必吐,亦屢治無效。其脈近和平,微有芤象,亦治以此方,三劑全愈。後又將此方加三七細末三錢,煎藥湯送服,以治咳血吐血久不愈者,約皆隨手奏效。若遇吐血之甚者,宜再加赭石五六錢,與此湯前三味同煎湯,送服三七細末更效。

邑張某家貧傭力,身挽鹿車運貨遠行,因枵腹努力太過,遂致大口吐血。臥病旅邸,恐即不起,意欲還里,又乏資斧。乃勉強徒步徐行,途中又復連吐不止,目眩心慌,幾難舉步。腹中覺飢,懷有干餅,又難下咽。偶拾得山楂十數枚,遂和干餅食之,覺精神頓爽,其病竟愈。蓋酸者能斂,而山楂則酸斂之中,兼有化瘀之力。與拙擬補絡補管湯之意相近,故獲此意外之效也。

附錄∶

江蘇崇明縣蔡××來函∶

回憶畢業中學時,勞心過度,致患吐血,雖家祖世醫,終難療治。遍求名醫延醫,亦時止時吐。及肄業大學時,吐血更甚,醫者多勸輟學靜養,方可望痊。乃輟學家居,服藥靜養,病仍如舊。計無所施,自取數世所藏醫書遍閱之,又汗牛充棟,渺茫無涯。況玉石混雜,瑜瑕莫辨,徒增望洋之嘆也。幸今秋自周小農處購得《衷中參西錄》,閱至吐衄方補絡補管湯,知為治仆病的方。抄出以呈家祖父,命將藥劑減半煎服,頗見效驗。

遂放膽照原方,兼取寒降湯之義加赭石六錢,連服三劑全愈。從前半月之間,必然反覆,今已月余安然無恙,自覺身體漸強,精神倍加。

11.化瘀理膈丹[編輯]

治力小任重,努力太過,以致血瘀膈上,常覺短氣。若吐血未愈者,多服補藥或涼藥,或多用諸藥炭,強止其血,亦可有此病,皆宜服此藥化之。

三七(二錢,搗細) 鴨蛋子(四十粒,去皮)

上藥二味,開水送服,日兩次。凡服鴨蛋子,不可嚼破,若嚼破即味苦不能下咽,強下咽亦多嘔出。

一童子,年十四,夏日牧牛野間。眾牧童嬉戲,強屈其項背,納頭 中,倒縛其手,置而弗顧,戲名為看瓜。後經人救出,氣息已斷。俾盤膝坐,捶其腰背,多時方蘇。惟覺有物填塞胸膈,壓其胸中大氣,妨礙呼吸。

劇時氣息仍斷,兩目上翻,身軀後挺。此必因在 中悶極之時努掙不出,熱血隨努掙之氣力上溢,而停於膈上也。俾單用三七三錢搗細,開水送服,兩次全愈。

一人,年四十七,素患吐血。醫者謂其虛弱,俾服補藥,連服十餘劑,覺胸中發緊,而血益不止。後有人語以治吐血便方,大黃、肉桂各五分軋細,開水送服,一劑血止。然因從前誤服補藥,胸中常覺不舒,飲食減少,四肢酸懶無力。愚診之,脈似沉牢,知其膈上瘀血為患也。俾用鴨蛋子五十粒去皮,糖水送服,日兩次,數日而愈。

醫方·(八)治心病方[編輯]

1.定心湯[編輯]

治心虛怔忡。

龍眼肉(一兩) 酸棗仁(五錢,炒搗) 萸肉(五錢,去淨核) 柏子仁(四錢,炒搗) 生龍骨(四錢,搗細) 生牡蠣(四錢,搗細) 生明乳香(一錢) 生明沒藥(一錢)

心因熱怔忡者,酌加生地數錢,若脈沉遲無力者,其怔忡多因胸中大氣下陷,詳觀拙擬升陷湯後跋語及諸案自明治法。

《內經》謂「心藏神」,神既以心為舍字,即以心中之氣血為保護,有時心中氣血虧損,失其保護之職,心中神明遂覺不能自主而怔忡之疾作焉。故方中用龍眼肉以補心血,棗仁、柏仁以補心氣,更用龍骨入肝以安魂,牡蠣入肺以定魄。魂魄者心神之左輔右弼也,且二藥與萸肉並用,大能收斂心氣之耗散,並三焦之氣化亦可因之團聚。特是心以行血為用,心體常有舒縮之力,心房常有啟閉之機,若用藥一於補斂,實恐於舒縮啟閉之運動有所妨礙,故又少加乳香、沒藥之流通氣血者以調和之。其心中兼熱用生地者,因生地既能生血以補虛,尤善涼血而清熱,故又宜視熱之輕重而斟酌加之也。

西人曰∶人身心肺關係尤重,與腦相等。凡關係重者、護持之尤謹,故腦則有頭額等八骨以保護之,而心肺亦有胸脅諸骨以保護之。心肺體質相連,功用亦相倚賴,心之功用關係全體,心病則全體皆受害,心之重如此。然論其體質,不過赤肉所為,其能力專主舒縮,以行血脈。

有左右上下四房;左上房主接肺經赤血;右上房主接周身回血;左下房主發赤血,營運周身;右下房主接上房回血過肺,更換赤血而回左上房;左上房赤血,落左下房入總脈管,以養全體;右上房回血,落右下房上注於肺,以出炭氣而接養氣。故人一身之血,皆經過於心肺。心能運血周流一身,無一息之停,實時接入,實時發出,其跳躍即其逼發也,以時辰表驗試,一 (即一分鐘)跳七十五次,每半時跳四千五百次,一晝夜計跳十萬八千次。然平人跳不自覺,若覺心跳即是心經改易常度。心房之內左濃於右,左下房濃於右下房幾一倍,蓋左房主接發赤血,功用尤勞,故亦加濃也。心位在胸中居左,當肋骨第四至第七節,尖當肋骨第五第六之間,下於乳頭約一寸至半寸,橫向胸骨。病則自覺周遭皆跳,凡心經本體之病,或因心房變薄變濃,或心房之門有病,或夾膜有病,或總管有病。亦如眼目之病,或在明角罩,或在瞳人,或在睛珠,非必處處皆病也。大概心病左多於右因左房功用尤勞故耳。心病約有數端∶一者,心體變大,有時略大,或大過一半。因心房之戶,有病攔阻,血出入不便,心舒縮之勞過常度。勞多則變大,亦與手足過勞則腫大之理相同。大甚,則逼血舒縮之用因之不靈矣。一者,心房門戶變小、或變大、或變窄、或變闊,俱為非宜。蓋心血自上房落下房之門,開張容納血入後,門即翕閉,不令血得迴旋上出。其自下房入總管處亦有門,血至則開張使之上出,血出後門即翕閉,不令血得下返。若此處太窄太小,則血不易出。太大太闊,則血逼發不盡,或已出復返,營運不如常度矣。

再者心跳∶凡無病之人心跳每不自覺。若因病而跳時時自覺,撫之或覺動。然此證有真有假∶真者心自病而跳也,或心未必有病,但因身虛而致心跳,亦以真論;若偶然心跳,其人驚懼,防有心病,其實心本無病,即心跳亦臨時之事,是為假心跳證,醫者均須細辨。凡心勻跳無止息,側身而臥,可左可右,呼吸如常,大概心自不病。所慮跳躍不定,或三四次一停,停後復跳不能睡臥,左半身着床愈覺不安,當慮其門戶有病,血不回運如常。有停滯妄流而為膨脹者,有累肺而咳嗽、難呼吸或喘者,有累腦而昏蒙頭疼,中風慌怯者,有累肝而血聚積滿溢者,有累胃不易消化,食後不安,心更跳者,皆心病之關係也。若胸脅骨之下有時動悸,人或疑為心跳,其實因胃不消化、內有風氣,與心跳病無涉,虛弱人及婦女患者最多,略服補胃及微利藥可也。

按∶西人論心跳證有真假,真者手捫之實覺其跳,假者手捫之不覺其跳。其真跳者又分兩種∶一為心體自病,若心房門戶變大小窄闊之類,可用定心湯,將方中乳香、沒藥皆改用三錢,更加當歸、丹參各三錢;一為心自不病,因身弱而累心致跳,當用治勞瘵諸方治之。至假心跳即怔忡證也,其收發血脈之動力,非大於常率,故以手捫之不覺其跳。特因氣血虛而神明亦虛,即心之尋常舒縮,徐徐跳動,神明當之,亦若有衝激之勢,多生驚恐,此等證治以定心湯時,磨取鐵鏽水煎藥更佳。至於用鐵鏽之說,不但如西人之說,取其能補血分,實借其鎮重之力以安心神也。載有一味鐵養湯,細觀方後治驗諸案,自知鐵鏽之妙用。惟怔忡由於大氣下陷者,斷不宜用。

2.安魂湯[編輯]

治心中氣血虛損,兼心下停有痰飲,致驚悸不眠。

龍眼肉(六錢) 酸棗仁(四錢,炒搗) 生龍骨(五錢,搗末) 生牡蠣(五錢,搗末) 清半夏(三錢) 茯苓片(三錢) 生赭石(四錢,軋細)

若服一兩劑後無效者,可於服湯藥之外,臨睡時用開水送服西藥臭剝一瓦,借其麻痹神經之力,以收一時之效,俾湯劑易於為力也。

方書謂∶痰飲停於心下,其人多驚悸不寐。蓋心,火也,痰飲,水也,火畏水刑,故驚悸至於不寐也。

然痰飲停滯於心下者,多由思慮過度,其人心臟氣血,恆因思慮而有所傷損。故方中用龍眼肉以補心血,酸棗仁以斂心氣,龍骨、牡蠣以安魂魄,半夏、茯苓以清痰飲,赭石以導引心陽下潛,使之歸藏於陰,以成瞌睡之功也。

一媼,年五十餘,累月不能眠,屢次服藥無效。診其脈有滑象,且其身形甚豐腴。知其心下停痰也。為制此湯,服兩劑而愈。

一婦人,年三十許,一月之間未睡片時,自言倦極仿佛欲睡,即無端驚恐而醒。診其脈左右皆有滑象,遂用苦瓜蒂十枚,焙焦軋細,空心時開水送服,吐出膠痰數碗,覺心中異常舒暢,於臨眠之先又送服熟棗仁細末二錢,其夜遂能安睡。後又調以利痰養心安神之藥,連服十餘劑,其證永不反覆矣。

《內經》邪客篇有治目不得瞑方。用流水千里以外者八升,揚之萬遍,取其清五升煮之,炊以葦薪。水沸,置秫米一升,制半夏(制好之半夏)五合,徐炊令竭為一升半。去其渣飲汁一小杯,日三稍益,以知為度(知覺好也)。故其病新發者,復杯則臥,汗出而已矣,久則三飲而已也。觀此方之義,其用半夏,並非為其利痰,誠以半夏生當夏半,乃陰陽交換之時,實為由陽入陰之候,故能通陰陽和表里,使心中之陽漸漸潛藏於陰,而入睡鄉也。秫米即蘆稷之米(俗名高粱),取其汁漿稠潤甘緩,以調和半夏之辛烈也。水用長流水,更揚之萬遍,名曰∶「勞水」,取其甘緩能滋養也。薪用葦薪,取其能暢發腎氣上升,以接引心氣下降,而交其陰陽也。觀古人每處一方,並其所用之薪與水及其煎法、服法,莫不詳悉備載,何其用心之周至哉!

按∶《內經》之方多奇驗,半夏秫米湯,取半夏能通陰陽,秫米能和脾胃,陰陽通、脾胃和,其人即可安睡。故《內經》謂「飲藥後,復杯即瞑」,言其效之神速也。乃後世因其藥簡單平常,鮮有用者,則良方竟埋沒矣。門生高××治天津劉姓,年四十二,四月未嘗少睡,服藥無效,問治法於愚,告以半夏秫米湯方。高××因其心下發悶,遂變通經方,先用鮮萊菔四兩切絲,煎湯兩茶杯,再用其湯煎清半夏四錢服之。時當晚八點鐘,其人當夜即能安睡,連服數劑,心下之滿悶亦愈。

醫方·(九)治癲狂方[編輯]

1.盪痰湯[編輯]

治癲狂失心,脈滑實者。

生赭石(二兩,軋細) 大黃(一兩) 朴硝(六錢) 清半夏(三錢) 鬱金(三錢)

2.盪痰加甘遂湯[編輯]

治前證,頑痰凝結之甚者,非其證大實不可輕投。其方,即前方加甘遂末二錢,將他藥煎好,調藥湯中服。

凡用甘遂,宜為末,水送服。或用其末,調藥湯中服。若入湯劑煎服,必然吐出。又凡藥中有甘遂,不可連日服之,必隔兩三日方可再服,不然亦多吐出。又其性與甘草相犯,用者須切記。

甘遂性猛烈走竄,後世本草,稱其以攻決為用,為下水之聖藥。痰亦水也,故其行痰之力,亦百倍於他藥。曾治一少年癲狂,醫者投以大黃六兩,連服兩劑,大便不瀉。後愚診視,為開此方,惟甘遂改用三錢。病家謂,從前服如許大黃,未見行動,今方中止用大黃兩許,豈能效乎?愚曰∶但服,無慮也。服後,大便連瀉七八次,降下痰涎若干,癲狂頓愈。見者以為奇異,彼蓋不知甘遂三錢之力,遠勝於大黃六兩之力也。

痰脈多滑,然非頑痰也。愚治此證甚多。凡癲狂之劇者,脈多瘀塞,甚或六脈皆不見,用開痰藥通之,其脈方出,以是知頑痰之能閉脈也。

癲狂之證,乃痰火上泛,瘀塞其心與腦相連竅絡,以致心腦不通,神明皆亂。故方中重用赭石,借其重墜之力,攝引痰火下行,俾竅絡之塞者皆通,則心與腦能相助為理,神明自復其舊也。是以愚治此證之劇者,赭石恆有用至四兩者,且又能鎮甘遂使之專於下行,不至作嘔吐也。

癲者,性情顛倒,失其是非之明。狂者,無所畏懼,妄為妄言,甚或見聞皆妄。大抵此證初起,先微露癲意,繼則發狂。狂久不愈,又漸成癲,甚或知覺全無。蓋此證,由於憂思過度,心氣結而不散,痰涎亦即隨之凝結。又加以思慮過則心血耗,而暗生內熱。痰經熱煉,而膠粘益甚,熱為痰錮,而消解無從。於是痰火充溢,將心與腦相通之竅絡,盡皆瘀塞,是以其神明淆亂也。其初微露癲意者,痰火猶不甚劇也,迨痰火積而益盛,則發狂矣。是以狂之甚者,用藥下其痰,恆作紅色,痰而至於紅,其熱可知。迨病久,則所瘀之痰,皆變為頑痰。其神明淆亂之極,又漸至無所知覺,而變為癲證。且其知覺欲無,從前之憂思必減,其內熱亦即漸消,而無火以助其狂,此又所以變為癲也。然其初由癲而狂易治,其後由狂而癲難治。故此證,若延至三四年者,治癒者甚少。

人之神明,原在心與腦兩處。金正希曰∶「人見一物必留一影於腦中,小兒善忘者,腦髓未滿也,老人健忘者,腦髓漸空也。」汪 庵釋之曰∶「凡人追憶往事,恆閉目上瞪,凝神於腦,是影留於腦之明徵。」由斯觀之,是腦原主追憶往事也。其人或有思慕不遂,而勞神想象,或因從前作事差誤,而痛自懊 ,則可傷腦中之神。若因研究理解工夫太過,或有將來難處之事,而思患預防,躊躇太過,苦心思索,則多傷心中之神。究之,心與腦,原徹上徹下,共為神明之府。一處神明傷,則兩處神俱傷。腦中之神明傷,可累及腦氣筋。心中之神明傷,亦可累及腦氣筋。且腦氣筋傷,可使神明顛倒狂亂,心有所傷,亦可使神明顛倒狂亂也。

曾治一少婦癲狂,強灌以藥,不能下咽。遂俾以朴硝代鹽,每飯食之,病患不知,月余而愈。誠以朴硝咸寒屬水,為心臟對宮之藥,以水勝火,以寒勝熱,能使心中之火熱,消解無餘,心中之神明,自得其養,非僅取朴硝之能開痰也。

3.調氣養神湯[編輯]

治其人思慮過度,傷其神明。或更因思慮過度,暗生內熱,其心肝之血,消耗日甚,以致心火肝氣,上沖頭部,擾亂神經,致神經失其所司,知覺錯亂,以是為非,以非為是,而不至於瘋狂過甚者。

龍眼肉(八錢) 柏子仁(五錢) 生龍骨(五錢,搗碎) 生牡蠣(五錢,搗碎) 遠志(二錢,不炙)生地黃(六錢) 天門冬(四錢) 甘松(二錢) 生麥芽(三錢) 菖蒲(二錢) 甘草(錢半) 鏡面硃砂(三分,研細用頭次煎藥湯兩次送服) 磨取鐵鏽濃水煎藥。

此乃養神明、滋心血、理肝氣、清虛熱之方也。龍眼肉色赤入心,且多津液,最能滋補血分,兼能保合心氣之耗散,故以之為主藥∶柏子仁多含油質,故善養肝,兼能鎮肝,又與龍骨、牡蠣之善於斂戢肝火肝氣者同用,則肝火肝氣自不挾心火上升,以擾亂神經也;用生地黃者,取其能瀉上焦之虛熱,更能助龍眼肉生血也;用天門冬者,取其涼潤之性,能清心寧神,即以開燥痰也;用遠志、菖蒲者,取其能開心竅、利痰涎,且能通神明也;用硃砂、鐵鏽水者,以其皆能鎮安神經,又能定心平肝也;用生麥芽者,誠以肝為將軍之官,中寄相火,若但知斂之鎮之,或激動其響應之力,故又加生麥芽,以將順其性,蓋麥芽炒用能消食,生用則善舒肝氣也。至於甘松,其性在中醫用之以清熱、開瘀、逐痹;在西醫則推為安養神經之妙藥,而兼能治霍亂轉筋,蓋神經不失其所司,則筋可不轉,此亦足見安養神經之效也。

醫方·(十)治癇風方[編輯]

1.加味磁朱丸[編輯]

治癇風。

磁石(二兩,能吸鐵者,研極細水飛出,切忌火 ) 赭石(二兩) 清半夏(二兩) 硃砂(一兩)

上藥各制為細末。再加酒麴半斤,軋細過羅,可得細曲四兩。炒熟二兩,與生者二兩,共和藥為丸,桐子大。鐵鏽水煎湯,送服二錢,日再服。

磁石為鐵、養二種原質化合,含有磁氣。其氣和異性相引,同性相拒,頗類電氣,故能吸鐵。 之則磁氣全無,不能吸鐵,用之即無效。然其石質甚硬,若生用入丸散中,必制為極細末,再以水飛之,用其隨水飛出者方妥。或和水研之,若拙擬磨翳散之研飛爐甘石法,更佳。

硃砂無毒,而 之則有毒。按化學之理,硃砂原硫黃、水銀二原質合成。故古方書,皆謂硃砂內含真汞,汞即水銀也。若 之,則仍將分為硫黃、水銀二原質,所以有毒。

又原方原用神曲,而改用酒麴者,因坊間神曲窨發皆未能如法,多帶酸味,轉不若造酒麴者,業有專門,曲發甚精,用之實勝於神曲也。

磁朱丸方,乃《千金方》中治目光昏耗、神水寬大之聖方也。李瀕湖解曰∶磁石入腎,鎮養真陰,使腎水不外移。硃砂入心,鎮養心血,使邪火不上侵。佐以神曲,消化滯氣,溫養脾胃生發之氣。然從前但知治眼疾而不知治癇風,至柯韻伯稱此方治癇風如神,而愚試之果驗,然不若加赭石、半夏之尤為效驗也。原方止此三味,為加赭石、半夏者,誠以癇風之證,莫不氣機上逆,痰涎上涌。二藥並用,既善理痰,又善鎮氣降氣也。

送以鐵鏽湯者,以相火生於命門,寄於肝膽,相火之暴動實於肝膽有關。此肝膽為木髒,即為風髒,內風之煽動,亦莫不於肝膽發軔。鐵鏽乃金之餘氣,故取金能制木之理,鎮肝膽以熄內風;又取鐵能引電之理,借其重墜之性,以引相火下行也。

附錄∶

友人祁××之弟患癇風,百藥不效。後得一方,用干熊膽若黃豆粒大一塊(約重分半),涼水少許浸開服之(冬月宜溫水浸開溫服),數次而愈。祁××向愚述之,因試其方果效。

2.通變黑錫丹[編輯]

治癇風。

鉛灰(二兩,研細) 硫化鉛(一兩,研細) 麥曲(兩半,炒熟)

上三味,水和為丸,桐子大。每服五六丸,多至十丸。用淨芒硝四五分沖水送服。若服藥後,大便不利者(鉛灰硫化鉛皆能澀大便),芒硝又宜多用。

古方有黑錫丹,用硫黃與鉛化合,以治上熱下涼,上盛下虛之證,洵為良方。而猶未盡善者,因其雜以草木諸熱藥,其性易升浮,即不能專於下達。向曾變通其方,專用硫化鉛,和熟麥曲為丸,以治癇風數日一發者,甚有效驗。乃服至月余,因覺熱停服,旬余病仍反覆。遂又通變其方,多用鉛灰,少用硫化鉛,俾其久服不致生熱,加以累月之功,癇風自能除根。更佐以健脾,利痰、通絡、清火之湯劑,治法尤為完善。

取鉛灰法 用黑鉛數斤,熔化後,其面上必有浮灰。屢次熔化,即可屢次取之。

制硫化鉛法 用黑鉛四兩,鐵鍋內熔化。再用硫黃細末四兩,撒於鉛上。硫黃皆着,急用鐵鏟拌炒。鉛經硫黃燒煉,結成砂子,取出晾冷,碾軋成餅者(系未化透之鉛)去之,余者,再用乳缽研極細。

3.一味鐵養湯[編輯]

治癇風,及肝膽之火暴動,或脅疼,或頭疼目眩,或氣逆喘吐,上焦煩熱,至一切上盛下虛之證皆可。

用其湯煎藥,又兼能補養血分。

方用長鏽生鐵,和水磨取其鏽,磨至水皆紅色,煎湯服之。

化學家名鐵鏽為鐵養,以鐵與氧氣化合而成鏽也。其善於鎮肝膽者,以其為金之餘氣,借金以制木也。

其善治上盛下虛之證者,因其性重墜,善引逆上之相火下行。相火為陰中之火,與電氣為同類,此即鐵能引電之理也。其能補養血分者,因人血中原有鐵鏽,且取鐵鏽嗅之,又有血腥之氣,此乃以質補質,以氣補氣之理。

且人身之血,得氧氣則赤,鐵鏽原鐵與氧氣化合,故能補養血分也。西人補血之藥,所以有鐵酒。

一六歲幼女,初數月一發癇風,後至一日數發,精神昏昏若睡,未有醒時。且兩目露睛,似兼慢驚。遂先用《福幼編》治慢驚之方治之,而露睛之病除。繼欲治其癇風,偶憶方書有用三家磨刀水洗瘡法,因鐵鏽能鎮肝,以其水煎藥,必能制肝膽上沖之火,以熄內風。乃磨水者,但以水貯罐中,而煎藥者,誤認為藥亦在內,遂但煎其水服之,其病竟愈。後知藥未服,仍欲煎服。愚曰∶磨刀水既對證,藥可不服。自此日煎磨刀水服兩次,連服數日,癇風永不再發。

一人,年三十許,癇風十餘年不愈,其發必以夜。授以前加味磁朱丸方,服之而愈。年余其病又反覆,然不若從前之劇。俾日磨濃鐵鏽水,煎湯服之,病遂除根。

族家嫂,年六旬。夜間忽然嘔吐頭疼,心中怔忡甚劇,上半身自汗。其家人以為霍亂證。診其脈,關前浮洪,搖搖而動。俾急磨濃鐵鏽水,煎湯服下即愈。

友人韓××曾治一人,當惱怒之後,身軀忽然後挺,氣息即斷,一日數次。韓××診其脈,左關虛浮。遂投以萸肉(去淨核)、龍骨、牡蠣(皆不用 )、白芍諸藥,用三家磨刀水煎之,一日連服二劑,病若失。

西藥治癇風者,皆系麻醉腦筋之品,強制腦筋使之不發,鮮能祓除病根。然遇癇風之劇而且勤,身體羸弱,不能支持者,亦可日服其藥兩次,以圖目前病不反覆,而徐以健脾、利痰、通絡、清火之藥治之。迨至身形強壯,即可停止西藥,而但治以健脾、利痰、通絡、清火之品。或更佐以鎮驚(若硃砂、磁石類)、祛風(若蜈蚣、全蠍類)、透達臟腑(若麝香、牛黃類)之品,因證制宜,病根自能祓除無餘也。

醫方·(十一)治小兒風證方[編輯]

1.定風丹[編輯]

治初生小兒綿風,其狀逐日抽掣,綿綿不已,亦不甚劇。

生明乳香(三錢) 生明沒藥(三錢) 硃砂(一錢) 全蜈蚣(大者一條) 全蠍(一錢)

共為細末,每小兒哺乳時,用藥分許,置其口中,乳汁送下,一日約服藥五次。

此方以治小兒綿風或驚風,大抵皆效。而能因證制宜,再煮湯劑以送服此丹,則尤效。

一小兒,生後數日即抽綿風。一日數次,兩月不愈。為擬此方,服藥數日而愈。所余之藥,又治癒小兒三人。

附錄∶

宗弟張××喜用此丹以治小兒驚風。又恆隨證之涼熱虛實,作湯劑以送服此丹。其所用之湯藥方,頗有可采。爰錄其治驗之原案二則於下。

(原案一)己巳端陽前,友人黃××幼子,生六月,頭身胎毒終未愈。稟質甚弱,忽肝風內動,抽掣綿綿不休。囟門微凸,按之甚軟,微有赤色。指紋色紫為爪形。目睛昏而無神,或歪。脈浮小無根。此因虛氣化不固,致肝陽上沖腦部擾及神經也。黃××雲∶此證西醫已諉為不治,不知尚有救否?答曰∶此證尚可為,聽吾用藥,當為竭力治癒。遂先用定風丹三分,水調灌下。繼用生龍骨、生牡蠣、生石決明以潛其陽;鈎藤鈎、薄荷葉、羚羊角(銼細末三分)以熄其風;生箭 、生山藥、山萸肉、西洋參以補其虛;清半夏、膽南星、粉甘草以開痰降逆和中。共煎湯多半杯,調入定風丹三分,頻頻灌之。二劑肝風止,又增損其方,四劑全愈。

按∶黃 治小兒百病,明載《神農本草經》。惟此方用之,微有昇陽之嫌。然《神農本草經》又謂其主大風,肝風因虛內動者,用之即能熄風可知。且與諸鎮肝斂肝之藥並用,若其分量止用二三錢,原有益而無損也。

(原案二)天津聶姓幼子,生七月,夜間忽患肝風,抽動喘息,不知啼。時當仲夏,天氣亢旱燥熱。察其風關、氣關紋紅有爪形,脈數身熱,知系肝風內動。急囑其乳母,將小兒置床上,不致懷抱兩熱相併。又囑其開窗,以通空氣。先用急救回生丹吹入鼻中,以鎮涼其腦系。遂灌以定風丹三分。又用薄荷葉、黃菊花、鈎藤鈎、梔子、羚羊角以散風清熱,生龍骨、生牡蠣、生石決明以潛陽鎮逆,天竹黃、牛蒡子、川貝母以利痰定喘。將藥煎好,仍調入定風丹三分,囑其作數次灌下,勿擾其睡。嗣來信,一劑風熄而病癒矣。

按∶此二證,雖皆系肝風內動抽掣,而病因虛實迥異。張××皆治以定風丹,而其煎湯送服之藥,因證各殊。如此善用成方,可為妙手靈心矣。

又∶獻縣劉姓之嬰孩,抽綿風不已,夜半詢方。知病危急,適存有按小兒風證方所制定風丹,與以少許,服之立止,永未再犯。後屢用此方皆效。

附方】 鮑雲韶《驗方新編》預防小兒臍風散。方用枯礬、蓬砂各二錢半、硃砂二分、冰片、麝香各五厘,共為末。凡小兒降生後,洗過,即用此末擦臍上。每小兒換襁布時,仍擦此末。臍帶落後,亦仍擦之。擦完一料,永無臍風之證。

按∶此方最妙,愚用之多次皆效。真育嬰之靈丹也。

2.鎮風湯[編輯]

治小兒急驚風。其風猝然而得,四肢搐溺,身挺頸痙,神昏面熱,或目睛上竄,或痰涎上壅,或牙關緊閉,或熱汗淋漓。

鈎藤鈎(三錢) 羚羊角(一錢,另燉兌服) 龍膽草(二錢) 青黛(二錢) 清半夏(二錢) 生赭石(二錢,軋細) 茯神(二錢) 僵蠶(二錢) 薄荷葉(一錢) 硃砂(二分,研細送服)

磨濃生鐵鏽水煎藥。

小兒得此證者,不必皆由驚恐。有因外感之熱,傳入陽明而得者,方中宜加生石膏;有因熱瘧而得者,方中宜加生石膏、柴胡。

急驚之外,又有所謂慢驚者,其證皆因寒,與急驚之因熱者,有冰炭之殊。方書恆以一方治急、慢驚風二證,殊屬差謬。慢驚之證,惟莊在田《福幼編》辨之最精,用方亦最妙。其辨慢驚風,共十四條∶一、慢驚吐瀉,脾胃虛寒也。一、慢驚身冷,陽氣抑遏不出也。一、慢驚鼻風煽動,真陰失守,虛火燒肺也。一、慢驚面色青黃及白,氣血兩虛也。一、慢驚口鼻中氣冷,中寒也。一、慢驚大小便清白,腎與大腸全無火也。一、慢驚昏睡露睛,神氣不足也。一、慢驚手足抽掣,血不行於四肢也。一、慢驚角弓反張,血虛筋急也。一、慢驚乍寒乍熱,陰血虛少,陰陽錯亂也。一、慢驚汗出如洗,陰虛而表不固也。一、慢驚手足螈 ,血不足養筋也。

一、慢驚囟門下陷,虛至極也。一、慢驚身雖發熱、口唇焦裂出血卻不喜飲冷茶水,進以寒涼愈增危篤,以及所吐之乳、所瀉之物皆不甚消化,脾胃無火可知。唇之焦黑,乃真陰之不足也明矣。

脾風之證,亦小兒發痙之證,即方書所謂慢驚風也。因慢驚二字欠解,近世方書有改稱慢脾風者,有但稱脾風者。二名較之,似但稱脾風較妥,因其證之起點由於脾胃虛寒也。蓋小兒雖為少陽之體,而少陽實為稚陽,有若草木之萌芽,嬌嫩畏寒。是以小兒或飲食起居多失於涼,或因有病過服涼藥,或久瘧、久痢,即不服涼藥亦可因虛生涼,浸成脾風之證。其始也,因脾胃陽虛,寒飲凝滯於賁門之間,阻塞飲食不能下行,即下行亦不能消化,是以上吐而下瀉。久之,則真陰虛損,可作灼熱,其寒飲充盛,迫其身中之陽氣外浮,亦可作灼熱,浸至肝虛風動,累及腦氣筋,遂至發痙,手足抽掣。此證莊在田《福幼編》論之最詳,其所擬之逐寒盪驚湯及加味理中地黃湯二方亦最善。先用逐寒盪驚湯,大辛大熱之劑,沖開胸中寒痰,可以受藥不吐,然後接用加味理中地黃湯,諸證自愈。愚用其方救人多矣,而因證制宜又恆有所變通,方能隨手奏效。

附方

(1)逐寒盪驚湯

胡椒、炮姜、肉桂各一錢,丁香十粒,共搗成細渣。以灶心土三兩煮湯,澄清,煎藥大半茶杯(藥皆搗碎,不可久煎,肉桂又忌久煎,三四沸即可),頻頻灌之。接服加味理中地黃湯,定獲奇效。

按∶此湯當以胡椒為君。若遇寒痰結胸之甚者,當用二錢,而稍陳者,又不堪用。族侄××六歲時,曾患此證。飲食下咽,胸膈格拒,須臾吐出。如此數日,昏睡露睛,身漸發熱。投以逐寒盪驚湯原方,盡劑未吐。

欲接服加味理中地黃湯,其吐又作。恍悟,此藥取之鄉間小藥坊,其胡椒必陳。且只用一錢,其力亦小。遂於食料鋪中,買胡椒二錢,炮姜、肉桂、丁香,仍按原方,煎服一劑。而寒痰開豁,可以受食。繼服加味理中地黃湯,一劑而愈。

方中所用灶心土,須為更改。凡草木之質,多含鹼味。草木燒化,其鹼味皆歸灶心土中。若取其土煎湯,鹼味濃濃,甚是難服,且與脾胃不宜。以灶壙內周遭火燎紅色之土代之,則無鹼味,其功效遠勝於灶心土。

(2)加味理中地黃湯

熟地五錢,焦白朮三錢,當歸、黨參、炙 、故紙(炒搗)、棗仁(炒搗)、枸杞各二錢,炮姜、萸肉(去淨核)、炙草、肉桂各一錢,生薑三片,紅棗三枚(捭開),胡桃二個(用仁)打碎為引。仍用灶心土(代以灶壙土)二兩,煮水煎藥。取濃汁一茶杯,加附子五分,煎水攙入。量小兒大小,分數次灌之。

如咳嗽不止者,加米殼、金櫻子各一錢。如大熱不退者,加生白芍一錢。泄瀉不止,去當歸加丁香七粒。

隔二三日,止用附子二三分。蓋因附子大熱,中病即宜去之。如用附子太多,則大小便閉塞不出。如不用附子,則臟腑沉寒,固結不開。若小兒虛寒至極,附子又不妨用一二錢。若小兒但瀉不止,或微見驚搐,尚可受藥吃乳便利者,並不必服逐寒盪驚湯,只服此湯一劑,而風定神清矣。若小兒尚未成慢驚,不過昏睡發熱,或有時熱止,或晝間安靜,夜間發熱,均宜服之。若新病壯實之小兒,眼紅口渴者,乃實火之證,方可暫行清解。但果系實火,必大便閉結,氣壯聲洪,且喜多飲涼水。若吐瀉交作,則非實火可知。倘大虛之後,服一劑無效,必須大劑多服為妙。方書所謂天吊風、慢脾風皆系此證。

按∶此原方加減治瀉不止者,但加丁香,不去當歸。而當歸最能滑腸,瀉不止者,實不宜用。若減去當歸,恐滋陰之藥少,可多加熟地一二錢(又服藥瀉仍不止者,可用高麗參二錢搗為末,分數次用藥湯送服,其瀉必止。)。

慢驚風,不但形狀可辨,即其脈亦可辨。族侄××七八歲時,瘧疾愈後,忽然吐瀉交作。時霍亂盛行,其家人皆以為霍亂證。診其脈弦細而遲,六脈皆不閉塞。愚曰∶此非霍亂。吐瀉帶有粘涎否?其家人謂偶有帶時。愚曰∶此寒痰結胸,格拒飲食,乃慢驚風將成之兆也。投以逐寒盪驚湯、加味理中地黃湯各一劑而愈。

又∶此二湯治慢驚風,雖甚效驗。然治此證者,又當防之於預,乃為完全之策。一孺子,年五六歲,秋夏之交,恣食瓜果當飯。至秋末,其行動甚遲,正行之時,或委坐於地。愚偶見之,遂懇切告其家人曰∶此乃慢驚風之先兆也。小兒慢驚風證,最為危險,而此時調治甚易,服藥兩三劑,即無患矣。其家人不以為然。至冬初,慢驚之形狀發現,嘔吐不能受食,又不即治。遷延半月,病勢垂危,始欲調治。而服藥竟無效矣。

又∶有狀類急驚,而病因實近於慢驚者。一童子,年十一二,咽喉潰爛。醫者用吹喉藥吹之,數日就愈。

忽然身挺,四肢搐搦,不省人事,移時始醒,一日數次。診其脈甚遲濡。詢其心中,雖不覺涼,實畏食涼物。

其呼吸,似覺短氣。時當仲夏,以童子而畏食涼,且征以脈象病情,其為寒痰凝結,瘀塞經絡無疑。投以《傷寒論》白通湯,一劑全愈。

又∶治一五歲幼童,先治以逐寒盪驚湯,可進飲食矣,而滑瀉殊甚。繼投以加味理中地黃湯,一日連進兩劑,泄瀉不止,連所服之藥亦皆瀉出。遂改用紅高麗參大者一支,軋為細末,又用生懷山藥細末六錢煮作粥,送服參末一錢強。如此日服三次,其瀉遂止。翌日仍用此方,恐作脹滿,又於所服粥中調入西藥百布聖六分,如此服至三日,病全愈。

又治一未周歲小孩,食乳即吐,屢次服藥亦吐出,囟門下陷,睡時露晴,將成脾風。俾其於每吃乳時,用生硫黃細末一捻,置兒口中,乳汁送下,其吐漸稀,旬日全愈。

醫方·(十二)治內外中風方[編輯]

1.搜風湯[編輯]

治中風防風(六錢) 真遼人參(四錢,另燉同服,或用野台參七錢代之,高麗參不宜用) 清半夏(三錢)生石膏(八錢) 僵蠶(二錢) 柿霜餅(五錢,沖服) 麝香(一分,藥汁送服)

中風之證,多因五內大虛,或秉賦素虛,或勞力勞神過度,風自經絡襲入,直透膜原而達臟腑,令臟腑各失其職。或猝然昏倒,或言語謇澀,或溲便不利,或溲便不覺,或兼肢體痿廢偏枯,此乃至險之證。中之輕者,猶可遲延歲月,中之重者,治不如法,危在翹足間也。故重用防風引以麝香,深入臟腑以搜風。猶恐元氣虛弱,不能運化藥力以逐風外出,故用人參以大補元氣,扶正即以勝邪也。用石膏者,因風蘊臟腑多生內熱,人參補氣助陽分亦能生熱,石膏質重氣輕性復微寒,其重也能深入臟腑,其輕也能外達皮毛,其寒也能祛臟腑之熱,而即解人參之熱也。用僵蠶者,徐靈胎謂邪之中人,有氣無形,穿經入絡,愈久愈深,以氣類相反之藥投之則拒而不入,必得與之同類者和入諸藥使為嚮導,則藥至病所,而邪與藥相從,藥性漸發,邪或從毛孔出,從二便出,不能復留,此從治之法也。僵蠶因風而僵,與風為同類,故善引祛風之藥至於病所成功也。用半夏、柿霜者,誠以此證皆痰涎壅滯,有半夏以降之,柿霜以潤之,而痰涎自息也。

此證有表不解,而浸生內熱者,宜急用發汗藥,解其表,而兼清其內熱。又兼有內風煽動者,可與後內中風治法匯通參觀,於治外感之中兼有熄內風之藥,方為完善。

中風之證,有偏寒者,有偏熱者,有不覺寒熱者。拙擬此方治中風之無甚寒熱者也。若偏熱者,宜《金匱》風引湯加減(乾薑、桂枝宜減半)。若偏寒者,愚別有經驗治法。曾治一媼,年五十許,於仲冬忽然中風昏倒,呼之不應,其胸中似有痰涎壅滯,大礙呼吸。診其脈,微細欲無,且遲緩,知其素有寒飲,陡然風寒襲入,與寒飲凝結為恙也。急用胡椒三錢搗碎,煎兩三沸,取濃汁多半茶杯灌之,呼吸頓覺順利。繼用乾薑六錢,桂枝尖、當歸各三錢,連服三劑,可作呻吟,肢體漸能運動,而左手足仍不能動。又將乾薑減半,加生黃 五錢,乳香、沒藥各三錢,連服十餘劑,言語行動遂復其常。

若其人元氣不虛,而偶為邪風所中,可去人參,加蜈蚣一條、全蠍一錢。若其證甚實,而閉塞太甚者,或二便不通,或脈象郁澀,可加生大黃數錢,內通外散,仿防風通聖散之意可也。

徐靈胎曾治一人,平素多痰,手足麻木,忽昏厥遺尿、口噤手拳、痰聲如鋸。醫者進參附、熟地等藥,煎成末服。診其脈,洪大有力,面赤氣粗。此乃痰火充實,諸竅皆閉,服參附立危。遂以小續命湯去桂附,加生軍一錢為末,假稱他藥納之,恐旁人之疑駭也。三劑而有聲,五劑而能言。然後以養血消痰之藥調之,一月後,步履如初。此案與愚所治之案對觀,則涼熱之間昭然矣。又遺尿者多屬虛,而此案中之遺尿則為實,是知審證者,不可拘於一端也。然真中風證極少,類中風者極多,中風證百人之中真中風不過一二人。審證不確即凶危立見,此又不可不慎也。

2.逐風湯[編輯]

治中風抽掣及破傷後受風抽掣者。

生箭 (六錢) 當歸(四錢) 羌活(二錢) 獨活(二錢)全蠍(二錢) 全蜈蚣(大者兩條)

蜈蚣最善搜風,貫串經絡、臟腑無所不至,調安神經又具特長。而其性甚和平,從未有服之覺瞑眩者。

曾治一媼,年六旬。其腿為狗咬破受風,周身抽掣。延一老醫調治,服藥十餘日,抽掣愈甚。所用之藥,每劑中皆有全蠍數錢,佐以祛風、活血、助氣之藥,仿佛此湯而獨未用蜈蚣。遂為擬此湯,服一劑而抽掣即止。

又服一劑,永不反覆。

又治一人,年三十餘,陡然口眼歪斜,其受病之邊,目不能瞬。俾用蜈蚣二條為末、防風五錢,煎湯送服,三次全愈。審斯,則蜈蚣逐風之力,原迥異於他藥也。且其功效,不但治風也,愚於瘡癰初起甚劇者,恆加蜈蚣於托藥之中,莫不隨手奏效。雖《神農本草經》謂有墜胎之弊,而中風抽掣,服他藥不效者,原不妨用。

《內經》所謂「有故無殞,亦無殞也」。況此湯中,又有黃 、當歸以保攝氣血,則用分毫何損哉。

3.加味黃五物湯[編輯]

治歷節風證,周身關節皆疼,或但四肢作疼,足不能行步,手不能持物。

生箭 (一兩) 於術(五錢) 當歸(五錢) 桂枝尖(三錢) 秦艽(三錢) 廣陳皮(三錢)生杭芍(五錢) 生薑(五片)

熱者加知母,涼者加附子,脈滑有痰者加半夏。

《金匱》桂枝芍藥知母湯,治歷節風之善方也。而氣體虛者用之,仍有不效之時,以其不勝麻黃、防風之發也。今取《金匱》治風痹之黃 五物湯,加白朮以健脾補氣,而即以逐痹(《神農本草經》逐寒濕痹)。

當歸以生其血,血活自能散風(方書謂血活風自去)。秦艽為散風之潤藥,性甚和平,祛風而不傷血。陳皮為黃之佐使,又能引肌肉經絡之風達皮膚由毛孔而出也。廣橘紅其大者皆柚也,非橘也。《神農本草經》原橘、柚並稱,故用於藥中,橘、柚似無須分別(他處柚皮不可入藥)。且名為橘紅,其實皆不去白,誠以原不宜去也。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湖北張某,患歷節風證,西醫名僂麻質斯,服其藥年余無效。步履艱難,天未涼即着皮褲。診其脈,浮數有力,知為經絡虛而有熱之象。遂用加味黃 五物湯,遵注熱者加知母,又加生薏米、鮮桑枝、牛膝、木通。

服一劑覺輕減,三劑離杖,五劑痊癒。近年用此方治痛風、歷節證,愈者甚多。若無熱者,即用書中原方,亦甚效驗。

江蘇平台王××來函∶

顧××,患肢體痿廢,時當溽暑,遍延中西醫延醫無效。用加味黃 五物湯治之,連服數劑全愈。

4.加味玉屏風散[編輯]

治破傷後預防中風,或已中風而螈 ,或因傷後房事不戒以致中風。

生箭 (一兩) 白朮(八錢) 當歸(六錢) 桂枝尖(錢半) 防風(錢半) 黃蠟(三錢) 生白礬(一錢) 作湯服。

此方原為預防中風之藥,故用黃 以固皮毛,白朮以實肌肉,黃蠟、白礬以護膜原。猶恐破傷時微有感冒,故又用當歸、防風、桂枝以活血散風。其防風、桂枝之分量特輕者,誠以此方原為預防中風而設,故不欲重用發汗之藥以開腠理也。

蓋《神農本草經》原謂黃 主大風,方中重用黃 一兩,又有他藥以為之佐使,宜其風證皆可治也。若已中風抽掣者,宜加全蜈蚣兩條。若更因房事不戒以致中風抽風者,宜再加真鹿角膠三錢(另煎兌服),獨活一錢半。若脈象有熱者,用此湯時,知母、天冬皆可酌加。

自擬此方以來,凡破傷後恐中風者,俾服藥一劑,永無意外之變,用之數十年矣。

表侄高××之族人,被人用槍彈擊透手心,中風抽掣,牙關緊閉。自牙縫連灌藥無效,勢已垂危。從前,其莊有因破傷預防中風,服此方者,高××見而錄之。至此,高××將此方授族人,一劑而愈。

又一人,被傷後,因房事不戒,中風抽掣,服藥不效。友人毛××治之,亦投以此湯而愈。夫愚擬此方,原但為預防中風,而竟如此多效,此愚所不及料者也。

5.鎮肝熄風湯[編輯]

治內中風證(亦名類中風,即西人所謂腦充血證),其脈弦長有力(即西醫所謂血壓過高),或上盛下虛,頭目時常眩暈,或腦中時常作疼發熱,或目脹耳鳴,或心中煩熱,或時常噫氣,或肢體漸覺不利,或口眼漸形歪斜,或面色如醉,甚或眩暈,至於顛仆,昏不知人,移時始醒,或醒後不能撤消,精神短少,或肢體痿廢,或成偏枯。

懷牛膝(一兩) 生赭石(一兩,軋細) 生龍骨(五錢,搗碎) 生牡蠣(五錢,搗碎) 生龜板(五錢,搗碎) 生杭芍(五錢) 玄參(五錢) 天冬(五錢) 川楝子(二錢,搗碎) 生麥芽(二錢)茵陳(二錢) 甘草(錢半)

心中熱甚者,加生石膏一兩。痰多者,加膽星二錢。尺脈重按虛者,加熟地黃八錢、淨萸肉五錢。大便不實者,去龜板、赭石,加赤石脂(喻嘉言謂石脂可代赭石)一兩。

風名內中,言風自內生,非風自外來也。《內經》謂「諸風掉眩,皆屬於肝」。蓋肝為木髒,木火熾盛,亦自有風。此因肝木失和風自肝起。又加以肺氣不降,腎氣不攝,沖氣胃氣又復上逆,於斯,臟腑之氣化皆上升太過,而血之上注於腦者,亦因之太過,致充塞其血管而累及神經。其甚者,致令神經失其所司,至昏厥不省人事。西醫名為腦充血證,誠由剖解實驗而得也。是以方中重用牛膝以引血下行,此為治標之主藥。而復深究病之本源,用龍骨、牡蠣、龜板、芍藥以鎮熄肝風,赭石以降胃降沖,玄參、天冬以清肺氣,肺中清肅之氣下行,自能鎮制肝木。至其脈之兩尺虛者,當系腎臟真陰虛損,不能與真陽相維繫。其真陽脫而上奔,並挾氣血以上沖腦部,故又加熟地、萸肉以補腎斂腎。從前所擬之方,原止此數味。後因用此方效者固多,間有初次將藥服下轉覺氣血上攻而病加劇者,於斯加生麥芽、茵陳、川楝子即無斯弊。蓋肝為將軍之官,其性剛果,若但用藥強制,或轉激發其反動之力。茵陳為青蒿之嫩者,得初春少陽生發之氣,與肝木同氣相求,瀉肝熱兼舒肝鬱,實能將順肝木之性。麥芽為谷之萌芽,生用之亦善將順肝木之性使不抑鬱。川楝子善引肝氣下達,又能折其反動之力。方中加此三味,而後用此方者,自無他虞也。心中熱甚者,當有外感,伏氣化熱,故加石膏。有痰者,恐痰阻氣化之升降,故加膽星也。

內中風之證,曾見於《內經》。而《內經》初不名為內中風,亦不名為腦充血,而實名之為煎厥、大厥、薄厥。今試譯《內經》之文以明之。《內經》脈解篇曰∶「肝氣當治而未得,故善怒,善怒者名曰煎厥。」蓋肝為將軍之官,不治則易怒,因怒生熱,煎耗肝血,遂致肝中所寄之相火,掀然暴發,挾氣血而上沖腦部,以致昏厥。此非因肝風內動,而遂為內中風之由來乎?

《內經》調經論曰∶「血之與氣,並走於上,此為大厥,厥則暴死。氣反則生,氣不反則死。」蓋血不自升,必隨氣而上升,上升之極,必至腦中充血。至所謂氣反則生,氣不反則死者,蓋氣反而下行,血即隨之下行,故其人可生。若其氣上行不反,血必隨之充而益充,不至血管破裂不止,猶能望其復甦乎。

讀此節經文,內中風之理明,腦充血之理亦明矣。

《內經》生氣通天論曰∶「陽氣者大怒則形絕,血宛(即郁字)於上,使人薄厥。」觀此節經文,不待詮解,即知其為肝風內動,以致腦充血也。其曰薄厥者,言其腦中所宛之血,激薄其腦部,以至於昏厥也。細思三節經文,不但知內中風即西醫所謂腦充血,且更可悟得此證治法,於經文之中,不難自擬對證之方,而用之必效也。

特是證名內中風,所以別外受之風也。乃自唐、宋以來,不論風之外受、內生,渾名曰中風。夫外受之風為真中風,內生之風為類中風,其病因懸殊,治法自難從同。若辨證不清,本系內中風,而亦以祛風之藥發表之,其臟腑之血,必益隨發表之藥上升,則腦中充血必益甚,或至於血管破裂,不可救藥。此關未透,誠唐、宋醫學家一大障礙也。迨至宋末劉河間出,悟得風非皆由外中,遂創為五志過極動火而猝中之論,此誠由《內經》「諸風掉眩皆屬於肝」句悟出。蓋肝屬木,中藏相火,木盛火熾,即能生風也。大法,以白虎湯、三黃湯沃之,所以治實火也。以逍遙散疏之,所以治鬱火也(逍遙散中柴胡能引血上行最為忌用,是以鎮肝熄風湯中止用茵陳、生麥芽諸藥疏肝)。以通聖散(方中防風亦不宜用)、涼膈散雙解之,所以治表里之邪火也。以六味湯滋之,所以壯水之主,以制陽光也。以八味丸引之,所謂從治之法,引火歸源也(雖曰引火歸源,而桂、附終不宜用)。細審河間所用之方,雖不能絲絲入扣,然勝於但知治中風不知分內外者遠矣。且其謂有實熱者,宜治以白虎湯,尤為精確之論。愚治此證多次,其昏仆之後,能自甦醒者多,不能甦醒者少。其於甦醒之後,三四日間,現白虎湯證者,恆十居六七。因知此證,多先有中風基礎,伏藏於內,後因外感而激發,是以從前醫家,統名為中風。不知內風之動,雖由於外感之激發,然非激發於外感之風,實激發於外感之因風生熱,內外兩熱相併,遂致內風暴動。此時但宜治外感之熱,不可再散外感之風,此所以河間獨借用白虎湯,以瀉外感之實熱,而於麻桂諸藥概無所用。蓋發表之藥,皆能助血上行,是以不用,此誠河間之特識也。吾友張山雷(江蘇嘉定人),着有《中風 詮》一書,發明內中風之證,甚為精詳。書中亦獨有取於河間,可與拙論參觀矣。

後至元李東垣、朱丹溪出,對於內中風一證,於河間之外,又創為主氣、主濕之說。東垣謂人之元氣不足,則邪湊之,令人猝倒僵仆,如風狀。夫人身之血,原隨氣流行,氣之上升者過多,可使腦部充血,排擠腦髓神經。至於昏厥,前所引《內經》三節文中已言之詳矣。若氣之上升者過少,又可使腦部貧血,無以養其腦髓神經,亦可至於昏厥。是以《內經》又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頭為之傾,目為之眩。」觀《內經》如此云云,其劇者,亦可至於昏厥,且其謂腦為之不滿,實即指腦中貧血而言也。由斯而論,東垣之論內中風,由於氣虛邪湊,原於腦充血者之中風無關,而實為腦貧血者之中風,開其治法也。是則河間之主火,為腦充血,東垣之主氣,為腦貧血,一實一虛,迥不同也。至於丹溪則謂東南氣溫多濕,有病風者,非風也,由濕生痰,痰生熱,熱生風,此方書論中風者所謂丹溪主濕之說也。然其證原是痰厥,與腦充血、腦貧血皆無涉。即使二證當昏厥之時,間有挾痰者,乃二證之兼證,非二證之本病也。

按∶其所謂因熱生風之見解,似與河間主火之意相同,而實則迥異。蓋河間所論之火生於燥,故所用之藥,注重潤燥滋陰。丹溪所論之熱生於濕,其所用之藥,注重去濕利痰。夫濕非不可以生熱,然因濕生熱,而動肝風者甚少矣(肝風之動多因有燥熱)。是則二子之說,仍以河間為長也。

至清中葉王勛臣出,對於此證,專以氣虛立論。謂人之元氣,全體原十分,有時損去五分,所餘五分,雖不能充體,猶可支持全身。而氣虛者經絡必虛,有時氣從經絡虛處通過,並於一邊,彼無氣之邊,即成偏枯。爰立補陽還五湯,方中重用黃 四兩,以峻補氣分,此即東垣主氣之說也。然王氏書中,未言脈象何如。若遇脈之虛而無力者,用其方原可見效。若其脈象實而有力,其人腦中多患充血,而復用黃 之溫而升補者,以助其血愈上行,必至凶危立見,此固不可不慎也。前者邑中某人,右手廢不能動,足仍能行。其孫出門,遇一在津業醫者甫歸,言此證甚屬易治,遂延之診視。所立病案言脈象洪實,已成瘓證無疑。其方仿王氏補陽還五湯,有黃 八錢。服藥之後,須臾昏厥不醒矣。夫病本無性命之憂,而誤服黃 八錢,竟至如此,可不慎哉!

劉××丁卯來津後,其腦中常覺發熱,時或眩暈,心中煩躁不寧,脈象弦長有力,左右皆然,知系腦充血證。

蓋其憤激填胸,焦思積慮者已久,是以有斯證也。為其腦中覺熱,俾用綠豆實於囊中作枕,為外治之法。又治以鎮肝熄風湯,於方中加地黃一兩,連服數劑,腦中已不覺熱。遂去川楝子,又將生地黃改用六錢,服過旬日,脈象和平,心中亦不煩躁,遂將藥停服。

又∶天津于氏所娶新婦,過門旬余,忽然頭疼。醫者疑其受風,投以發表之劑,其疼陡劇,號呼不止。延愚為之診視。其脈弦硬而長,左部尤甚。知其肝膽之火上衝過甚也。遂投以鎮肝熄風湯,加龍膽草三錢,以瀉其肝膽之火。一劑病癒強半,又服兩劑,頭已不疼,而脈象仍然有力。遂去龍膽草,加生地黃六錢,又服數劑,脈象如常,遂將藥停服。

6.加味補血湯[編輯]

治身形軟弱,肢體漸覺不遂,或頭重目眩,或神昏健忘,或覺腦際緊縮作疼。甚或昏仆移時甦醒致成偏枯,或全身痿廢,脈象遲弱,內中風證之偏虛寒者(肝過盛生風,肝虛極亦可生風),此即西人所謂腦貧血病也。

久服此湯當愈。

生箭 (一兩) 當歸(五錢) 龍眼肉(五錢) 真鹿角膠(三錢,另燉同服) 丹參(三錢) 明乳香(三錢) 明沒藥(三錢) 甘松(二錢)

服之覺熱者,酌加天花粉、天冬各數錢。覺發悶者,加生雞內金錢半或二錢。服數劑後,若不甚見效,可用所煎藥湯送服麝香二厘或真冰片半分亦可。若服後仍無甚效,可用藥湯,送制好馬錢子二分。

腦充血者,其腦中之血過多,固能傷其腦髓神經。腦貧血者其腦中之血過少,又無以養其腦髓神經。是以究其終極,皆可使神經失其所司也。古方有補血湯,其方黃 、當歸同用,而黃 之分量,竟四倍於當歸,誠以陰陽互為之根,人之氣壯旺者,其血分自易充長。況人之腦髓神經,雖賴血以養之,尤賴胸中大氣上升以斡旋之。是以《內經》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頭為之傾,目為之眩。」所謂上氣者,即胸中大氣上升於腦中者也。因上氣不足,血之隨氣而注於腦者必少,而腦為之不滿,其腦中貧血可知。且因上氣不足,不能斡旋其神經,血之注於腦者少,無以養其神經,於是而耳鳴、頭傾、目眩,其人可忽至昏仆可知。

由此知因腦部貧血以成內中風證者,原當峻補其胸中大氣,俾大氣充足,自能助血上升,且能斡旋其腦部,使不至耳鳴、頭傾、目眩也。是以此方不以當歸為主藥,而以黃 為主藥也。用龍眼肉者,因其味甘色赤,多含津液,最能助當歸以生血也。用鹿角膠者,因鹿之角原生於頭頂督脈之上,督脈為腦髓之來源,故鹿角膠之性善補腦髓。凡腦中血虛者,其腦髓亦必虛,用之以補腦髓,實可與補血之藥相助為理也。用丹參、乳香、沒藥者,因氣血虛者,其經絡多瘀滯,此於偏枯痿廢亦頗有關係,加此通氣活血之品,以化其經絡之瘀滯,則偏枯痿廢者自易愈也。用甘松者,為其能助心房運動有力,以多輸血於腦,且又為調養神經之要品,能引諸藥至腦以調養其神經也。用麝香、梅片者,取其香能通竅以開閉也。用制過馬錢子者,取其能 動腦髓神經使之靈活也。

甘松,即西藥中之纈草,其氣香,味微酸。《神農本草經》謂其治暴熱、火瘡、赤氣、疥瘙、疽痔、馬鞍、熱氣。《名醫別錄》謂其治癰腫、浮腫、結熱、風痹、不足、產後痛。甄權謂其治毒風, 痹,破多年凝血,能化膿為水,產後諸病,止腹痛、余疹、煩渴。大明謂其除血氣心腹痛、破 結、催生、落胞、血暈、鼻血、吐血、赤白帶下、眼障膜、丹毒、排膿、補痿。西人則以為興奮之品,善治心臟麻痹、霍亂轉筋。東人又以為鎮靜神經之特效藥,用治癲狂、癇痙諸病。蓋為其氣香,故善興奮心臟,使不至於麻痹,而其馨香透竅之力,亦自能開痹通瘀也。為其味酸,故能保安神經,使不至於妄行,而酸化軟堅之力,又自能化多年之 結,使盡消融也。至於其能補痿,能治霍亂轉筋者,即心臟不麻痹,神經不妄行之功效外着者也。孰謂中西醫理不相貫通哉?

高姓臾,年過六旬,漸覺兩腿乏力,浸至時欲眩仆,神昏健忘。恐成痿廢,求為延醫。其脈微弱無力。為制此方服之,連進十劑,兩腿較前有力,健忘亦見愈,而仍有眩暈之時。再診其脈,雖有起色,而仍不任重按。

遂於方中加野台參、天門冬各五錢,威靈仙一錢,連服二十餘劑始愈。用威靈仙者,欲其運化參、 之補力,使之靈活也。

門人張××曾治一人,年三十餘。於季冬負重貿易,日行百餘里,歇息時,又屢坐寒地。後覺腿疼,不能行步,浸至臥床不能動轉,周身筋骨似皆痿廢,服諸藥皆不效。張××治以加味補血湯,將方中乳香、沒藥皆改用六錢,又加淨萸肉一兩。數劑後,腿即不疼。又服十餘劑,遂全愈。

按∶加味補血湯,原治內中風之氣血兩虧者,而略為變通,即治腿疼如此效驗,可謂善用成方者矣。

醫方·(十三)治肢體痿廢方[編輯]

1.振頹湯[編輯]

治痿廢。

生黃 (六錢) 知母(四錢) 野台參(三錢) 於術(三錢) 當歸(三錢) 生明乳香(三錢) 生明沒藥(三錢) 威靈仙(錢半) 乾薑(二錢) 牛膝(四錢)

熱者,加生石膏數錢,或至兩許。寒者去知母,加烏附子數錢。筋骨受風者,加明天麻數錢。脈弦硬而大者,加龍骨、牡蠣各數錢,或更加山萸肉亦佳。骨痿廢者,加鹿角膠、虎骨膠各二錢(另燉同服)。然二膠偽者甚多,若恐其偽,可用續斷、菟絲子各三錢代之。手足皆痿者,加桂枝尖二錢。

痿證之大旨,當分為三端∶有肌肉痹木,抑搔不知疼癢者。其人或風寒襲入經絡,或痰涎鬱塞經絡,或風寒痰涎,互相凝結經絡之間,以致血脈閉塞,而其原因,實由於胸中大氣虛損。蓋大氣旺,則全體充盛,氣化流通,風寒痰涎,皆不能為恙。大氣虛,則腠理不固,而風寒易受,脈管湮淤,而痰涎易郁矣;有周身之筋拘攣,而不能伸者。蓋人身之筋,以宗筋為主,而能榮養宗筋者,陽明也。其人脾胃素弱,不能化谷生液,以榮養宗筋,更兼內有蘊熱以鑠耗之,或更為風寒所襲,致宗筋之伸縮自由者,竟有縮無伸,浸成拘攣矣;有筋非拘攣,肌肉非痹木,惟覺骨軟不能履地者,乃骨髓枯涸,腎虛不能作強也。

方中用黃 以補大氣,白朮以健脾胃,當歸、乳香、沒藥以流通血脈,靈仙以祛風消痰,恐其性偏走泄,而以人參之氣血兼補者佐之,乾薑以開氣血之痹,知母以解乾薑、人參之熱,則藥性和平,可久服而無弊。其陽明有實熱者,加石膏以清陽明之熱,仿《金匱》風引湯之義也。營衛經絡有凝寒者,加附子以解營衛經絡之寒,仿《金匱》近效術附湯之義也。至其脈弦硬而大,乃內風煽動,真氣不固之象,故加龍骨、牡蠣以熄內風斂真氣。骨痿者加鹿膠、虎膠取其以骨補骨也。筋骨受風者,加明天麻取其能搜筋骨之風,又能補益筋骨也。若其痿專在於腿,可但用牛膝以引之下行。若其人手足並痿者,又宜加桂枝兼引之上行。

或問∶此方治痿之因熱者,可加生石膏至兩許,其證有實熱可知,而方中仍用乾薑何也?答曰∶《金匱》風引湯治熱癱癇之的方,原石膏、寒水石與乾薑並用。蓋二石性雖寒而味則淡,其寒也能勝乾薑之熱,其淡也不能勝乾薑之辣。故痿證之因熱者,仍可借其異常之辣味,以開氣血之痹也。

2.振頹丸[編輯]

前證之劇者,可兼服此丸,或單服此丸亦可。並治偏枯、痹木諸證。

人參(二兩) 於術(二兩炒) 當歸(一兩) 馬錢子(一兩,法制) 乳香(一兩) 沒藥(一兩)全蜈蚣(大者五條,不用炙) 穿山甲(一兩,蛤粉炒)

共軋細過羅,煉蜜為丸如桐子大。每服二錢,無灰溫酒送下,日再服。

馬錢子,即番本鱉,其毒甚烈,而其毛與皮尤毒。然治之有法,則有毒者,可至無毒。而其開通經絡,透達關節之力,實遠勝於他藥也。今將制馬錢子法,詳載於下。

法∶將馬錢子先去淨毛,水煮兩三沸即撈出。用刀將外皮皆刮淨,浸熱湯中,旦、暮各換湯一次,浸足三晝夜取出。再用香油煎至純黑色,擘開視其中心微有黃意,火候即到。將馬錢子撈出,用溫水洗數次,將油洗淨。再用沙土,同入鍋內炒之,土有油氣,換土再炒,以油氣盡淨為度。

馬錢子為健胃妙藥。馬錢子性雖有毒,若制至無毒,服之可使全身 動,以治肢體麻痹(此興奮神經之作用);若少少服之,但令胃腑 動有力,則胃中之食必速消。此非但憑理想,實有所見而云然也。滄州朱媼,年過六旬,素有癇風證,醫治數十年,先服中藥無效,繼服西藥麻醉腦筋之品,雖見效,然必日日服之始能強制不發。因諸藥性皆咸寒,久服傷胃,浸至食量減少,身體羸弱。後有人授以王勛臣龍馬自來丹方,其方原以馬錢子為主藥,如法制好,服之數日,食量頓增,旬余身體漸壯,癇病雖未即除根,而已大輕減矣。由斯知馬錢子健胃之功效迥異乎他藥也。

特是龍馬自來丹,馬錢子伍以地龍,為治癇風設也。若用以健胃,宜去地龍,加炒白朮細末,其健胃之效益着。爰擬定其方於下∶

炒白朮(四兩,細末) 制好馬錢子(一兩,細末)

二藥調勺,水和為丸一分重(干透足一分),飯後服五丸,一日再服,旬余自見功效。

3.姜膠膏[編輯]

治肢體受涼疼痛,或有凝寒阻遏血脈,麻木不仁。

鮮姜自然汁(一斤) 明亮水膠(四兩)

上二味同熬成稀膏,攤於布上,貼患處,旬日一換。凡因受寒肢體疼痛,或因受寒肌肉麻木不仁者,貼之皆可治癒。即因受風,而筋骨疼痛,或肌肉麻木者,貼之亦可治癒。惟有熱腫疼者,則斷不可用。

蓋此等證心中無病,原宜外治。鮮姜之辛辣開通,熱而能散,故能溫暖肌肉,深透筋骨,以除其凝寒痼冷,而渙然若冰釋也。用水膠者,借其粘滯之力,然後可熬之成膏也。若證因受風而得者,擬用細辛細末摻於膏藥之中,或用他祛風猛悍之藥,摻於其中,其奏效當更捷也。

有人因寢涼炕之上,其右腿外側時常覺涼,且有時疼痛。用多方治之不效。語以此方,貼至二十日全愈。

又有人常在寒水中捕魚,為寒水所傷。自膝下被水浸處皆麻木,抑搔不知疼癢,漸覺行動乏力。語以此方,俾用長條布攤藥膏纏於腿上,其足趺、足底皆貼以此膏,亦數換而愈。

醫方·(十四)治膈食方[編輯]

參赭培氣湯[編輯]

治膈食(「論胃病噎膈治法及反胃治法」宜參看)。

潞黨參(六錢) 天門冬(四錢) 生赭石(八錢,軋細) 清半夏(三錢) 淡蓯蓉(四錢) 知母(五錢)當歸身(三錢) 柿霜餅(五錢,服藥後含化徐徐咽之)

人之一身,自飛門以至魄門,一氣主之,亦一氣懸之。故人之中氣充盛,則其賁門(胃之上口)寬展,自能容受水谷,下通幽門(胃之下口)以及小腸、大腸,出為二便,病何由而作?若中氣衰憊,不能撐懸於內,則賁門縮小,以及幽門、小腸、大腸皆為之緊縮。觀膈證之病劇者,大便如羊矢,固因液短,實亦腸細也。況中氣不旺,胃氣不能息息下降,而沖氣轉因胃氣不降,而乘虛上干,致痰涎亦隨逆氣上並,以壅塞賁門。夫此時賁門已縮如藕孔,又加逆氣痰涎以壅塞其間,又焉能受飲食以下達乎?故治此證者,當以大補中氣為主,方中之人參是也。以降逆安沖為佐,以清痰理氣為使,方中之赭石、半夏、柿霜是也。又慮人參性熱、半夏性燥,故又加知母、天冬、當歸、柿霜、以清熱潤燥、生津生血也。用蓯蓉者,以其能補腎,即能斂沖,沖氣不上沖,則胃氣易於下降。且患此證者,多有便難之虞,蓯蓉與當歸、赭石並用,其潤便通結之功,又甚效也。若服數劑無大效,當系賁門有瘀血,宜加三棱、桃仁各二錢。

仲景《傷寒論》有旋復代赭石湯,原治傷寒發汗,若吐若下解後,心下痞硬,噫氣不除者。周揚俊、喻嘉言皆謂治膈證甚效。拙擬此方,重用赭石,不用旋復花者,因旋復花《神農本草經》原言味咸,今坊間所鬻旋復花,苦而不咸,用之似無效驗。惟邑武帝台為漢武帝築台望海之處,地多鹹鹵,周遭所產旋復花,大於坊間鬻者幾一倍。其味咸而兼辛,以治膈食甚效。

或問∶《神農本草經》旋復花,未言苦亦未言辛。藥坊之苦者,既與《神農本草經》之氣味不合,豈武帝台之辛者,獨與《神農本草經》之氣味合乎?答曰∶古人立言尚簡,多有互文以見義者。《神農本草經》為有文本後第一書,其簡之又簡可知。故讀《神農本草經》之法,其主治未全者,當於氣味中求之;其氣味未全者,即可於主治中求之。旋復花《神農本草經》載其主結氣,脅下滿,驚悸、除水、去五臟間寒熱,補中下氣。

三復《神農本草經》主治之文,則復花當為平肝降氣之要藥,應借辛味,以鎮肝木,其味宜咸而兼辛明矣。至於苦味,性多令人涌吐,是以旋復花不宜兼此味也。其味不至甚苦,亦可斟酌加入也。

一叟,年六十餘得膈證,向愚求方。自言猶能細嚼焦脆之物,用湯水徐徐送下,然一口咽之不順,即嘔吐不能再食,且嘔吐之時,帶出痰涎若干。診其脈關後微弱,關前又似滑實,知其上焦痰涎壅滯也。用此湯加邑武帝台所產旋復花二錢,連服四劑而愈。

一人,年四十六,素耽葉子戲,至廢寢食。初覺有氣上沖咽喉,浸至妨礙飲食,時或嘔吐不能下行。其脈弦長而硬,左右皆然。知系沖氣挾胃氣上沖。治以此湯,加武帝台旋復花二錢、生芡實四錢,降其沖逆之氣而收斂之,連服十劑而愈。

族家姑,年五旬有六,初覺飲食有礙,後浸增重,惟進薄粥,其脈弦細無力。蓋生平勤儉持家,自奉甚薄,勞心勞力又甚過。其脈之細也,因飲食菲薄而氣血衰,其脈之弦也,因勞心過度而痰飲盛也。姑上有兩姊,皆以此疾逝世,氣同者其病亦同,惴惴自恐不愈。愚毅然以為可治,投以此湯,加白朮二錢、龍眼肉三錢,連服十餘劑全愈。

堂侄女,年四十八歲,素羸弱多病。因自理家務,勞心過度,恆徹夜不寐。於癸卯夏日得膈證。時愚遠出,遂延他醫調治,屢次無效。及愚旋里,病勢已劇。其脈略似滑實,重按無力。治以此湯,加龍眼肉五錢,兩劑見輕,又服十餘劑全愈。

奉天北鎮縣蕭叟,年六十七歲,得膈證延醫治不愈。遷延五六月,病浸加劇,飲水亦間有難下之時。來院求為延醫。其脈弦長有力,右部尤甚。知其沖氣上衝過甚,迫其胃氣不下降也。詢其大便,乾燥不易下,多日不行,又須以藥通之。投以參赭培氣湯,赭石改用一兩。數劑後,飲食見順,脈亦稍和,覺胃口仍有痰涎杜塞。

為加清半夏三錢,連服十劑,飲食大順,脈亦復常,大便亦較易。遂減赭石之半,又服數劑,大便一日兩次。

遂去赭石、柿霜餅、當歸、知母,加於術三錢,數劑後自言,覺胃中消化力稍弱,此時痰涎已清,又覺胃口似有疙瘩,稍礙飲食之路。遂將於術改用六錢,又加生雞內金(搗細)二錢,佐於術以健運脾胃,即藉以消胃口之障礙,連服十餘劑全愈。

友人吳××治姜姓叟,年六十餘,得膈食證。屢次延醫調治,服藥半載,病轉增進。吳××投以參赭培氣湯,為其脈甚弦硬,知其沖氣上沖,又兼血液枯少也,遂加生芡實以收斂沖氣,龍眼肉以滋潤血液,一劑能進飲食,又連服七八劑,飲食遂能如常。

附錄∶

奉天義縣馬××來函∶

去歲(乙丑)舍侄××患膈食,延醫延醫,年余無效。及病至垂危,諸醫束手無策,有舊戚贈一良方,言系《衷中參西錄》所載之方,名參赭培氣湯,服之立見功效。連服十劑,其病全愈。

奉天法庫縣萬××來函∶

邱××之女,年十五,天癸已至,因受驚而經閉。兩閱月,發現心熱、心跳、膨脹等證,經醫治療未效,更添翻胃吐食、便燥、自汗等證。又經兩月,更醫十數,病益劇。適友人介紹為之診視,脈浮數而濡,尺弱於寸,面色枯槁,肢體消瘦,不能起床;蓋兩月間食入即吐,或俟半日許亦必吐出,不受水谷之養,並灼熱耗陰,無怪其支離若是也。思之再四,此必因受驚氣亂而血亦亂,遂至遏其生機,且又在童年,血分未充,即不能應月而潮,久之不下行,必上逆,氣機亦即上逆,況沖為血海,隸屬陽明,陽明有升無降,沖血即隨之上逆,瘀而不行,以至作灼作脹。其心跳者,為上沖之氣血所擾也。其出汗吐食者,為上沖之氣血所迫也。其津液因汗吐過多而消耗,所以大便乾燥也。勢非降逆、滋陰,鎮心、解瘀之藥並用不可。查參赭鎮氣湯及參赭培氣湯二方,實為治斯證之津梁,爰即二方加減,赭石兩半,當歸、淨萸肉、龍骨、牡蠣各五錢,白芍、肉蓯蓉、黨參、天冬、生雞內金各三錢,磨取鐵鏽之水煎服。一劑病似覺甚,病家譁然,以為藥不對證,欲另延醫。惟介紹人主持甚力,勉又邀生再診,此中喧變生固未之知也。既診脈如故,決無病進之象。後聞有如此情形,生亦莫解。

因反覆思之,恍悟∶此必胃虛已極,兼胃氣上逆過甚,遽投以如此重劑,其胃虛不能運化,氣逆更多衝激,想有一番瞑眩,故病似加重也。於斯將原方減半,煎湯一盅,又分兩次溫服下,並送服柿霜三錢。其第一次服,仍吐藥一半,二次即不吐,服完此劑後,略進薄粥,亦未吐,病家始歡然相信。又連服三劑,汗與吐均止,心跳膨脹亦大見輕。惟灼熱猶不甚減,遂去淨萸肉、龍骨、牡蠣,加生地、玄參各四錢,服五劑後,灼熱亦愈強半。如此加減服之,一月後遂能起床矣。囑其仍守服原方,至諸病全愈後可停藥勿服,月事至期亦當自至也。

醫方·(十五)治嘔吐方[編輯]

1.鎮逆湯[編輯]

治嘔吐,因胃氣上逆,膽火上沖者。

生赭石(六錢,細軋) 青黛(二錢) 清半夏(三錢) 生杭芍(四錢) 龍膽草(三錢) 吳茱萸(一錢)生薑(二錢) 野台參(二錢)

2.薯蕷半夏粥[編輯]

治胃氣上逆,沖氣上沖,以致嘔吐不止,聞藥氣則嘔吐益甚,諸藥皆不能下咽者。

生山藥(一兩,軋細) 清半夏(一兩)

上二味,先將半夏用微溫之水淘洗數次,不使分毫有礬味。用煮菜小鍋(勿用藥瓶)煎取清湯約兩杯半,去渣調入山藥細末,再煎兩三沸,其粥即成,和白沙糖食之。若上焦有熱者,以柿霜代沙糖,涼者用粥送服乾薑細末半錢許。

吐後口舌乾燥,思飲水者熱也。吐後口舌濕潤,不思飲水者涼也。若嘔吐既久,傷其津液,雖有涼者亦可作渴,又當細審其脈,滑疾為熱,弦遲為涼。滑而無力,為上盛下虛,上則熱而下或涼。弦而有力,為沖胃氣逆,脈似熱卻非真熱。又當問其所飲食者,消化與否,所嘔吐者,改味與否,細心詢問體驗,自能辨其涼熱虛實不誤也。

從來嘔吐之證,多因胃氣沖氣,並而上逆。半夏為降胃安沖之主藥,故《金匱》治嘔吐,有大小半夏湯。

特是嘔者,最忌礬味,而今之坊間鬻者,雖清半夏亦有礬,故必將礬味洗淨,而後以治嘔吐,不至同於抱薪救火也。其多用至一兩者,誠以半夏味本辛辣,因坊間治法太過,辣味全消,又經數次淘洗,其力愈減,必額外多用之,始能成降逆止嘔之功也。而必與山藥作粥者,凡嘔吐之人,飲湯則易吐,食粥則借其稠粘留滯之力,可以略存胃腑,以待藥力之施行。且山藥,在上大能補肺生津,則多用半夏,不慮其燥,在下大能補腎斂沖,則沖氣得養,自安其位。且與半夏皆無藥味,故用於嘔吐甚劇,不能服藥者尤宜也。

有因「膽倒」而嘔吐不止者,《續名醫類案》載∶許宣治一兒十歲,從戲台倒跌而下,嘔吐苦水,綠如菜汁。許曰∶此「膽倒」也,膽汁傾盡則死矣。方用溫膽湯,加棗仁、代赭石,正其膽腑。可名正膽湯,一服吐止。按∶此證甚奇異,附載於此,以備參考。

醫方·(十六)治霍亂方[編輯]

1.急救回生丹[編輯]

治霍亂吐瀉轉筋,諸般痧證暴病,頭目眩暈,咽喉腫疼,赤痢腹疼,急性淋證。

硃砂(頂高者一錢五分) 冰片(三分) 薄荷冰(二分) 粉甘草(一錢細末)

上藥四味共研細,分作三次服,開水送下,約半點鐘服一次。若吐劇者,宜於甫吐後急服之。若於將吐時服之,恐藥未暇展布即吐出。服後溫復得汗即愈。服一次即得汗者,後二次仍宜服之。若服完一劑未全愈者,可接續再服一劑。

若其吐瀉已久,氣息奄奄有將脫之勢,但服此藥恐不能挽回,宜接服後急救回陽湯。

硃砂能解心中竄入之毒,且又重墜,善止嘔吐,俾服藥後不致吐出。此方中冰片,宜用樟腦煉成者。因樟腦之性,原善振興心臟,通活周身血脈,尤善消除毒菌。特其味稍劣,煉之為冰片,味較清馥,且經煉,而其力又易上升至腦,以清腦中之毒也。薄荷冰善解虎列拉之毒,西人屢發明之。且其味辛烈香竄,無竅不通,無微不至,周身之毒皆能掃除。矧與冰片,又同具發表之性,服之能作汗解,使內蘊之邪由汗透出。且與冰片皆性熱用涼,無論症之因涼因熱,投之咸宜也。粉甘草最善解毒,又能調和中宮,以止吐瀉。且又能調和冰片、薄荷冰之氣味,使人服之不致過於苛辣也。

霍亂之證,西人所謂虎列拉也。因空氣中有時含有此毒,而地面積穢之處,又釀有毒瓦斯與之混合(觀此證起點多在大埠不潔之處可知),隨呼吸之氣入肺,由肺傳心胞(即心肺相連之脂膜),由心胞傳三焦(上焦心下膈膜,中焦包脾連胃脂膜,下焦絡腸包腎脂膜),為手厥陰、少陽臟腑之相傳。然其毒入三焦,其人中氣充盛,無隙可乘,猶伏而不動。有時或飲食過量,或因寒涼傷其脾胃,將有吐瀉之勢,毒即乘虛內襲,盤據胃腸,上下不通,遂揮霍撩亂,而吐瀉交作矣。吐瀉不已,其毒可由腸胃而入心,更由心而上竄於腦,致腦髓神經與心俱病。左心房輸血之力與右心房收血之力,為之頓減,是以周身血脈漸停,而通體皆涼也。其證多發於秋際者,因此毒瓦斯釀成多在夏令。人當暑熱之時,周身時時有汗,此毒之伏於三焦者,猶得隨汗些些外出。迨至秋涼汗閉,其毒不得外出,是以蓄極而動,乘脾胃之虛而內攻也。故治此症者,當以解毒之藥為主,以助心活血之藥為佐,以調陰陽奠中土之藥為使。爰擬此方,名之曰急救回生丹。

附錄∶

直隸故城縣袁××來函∶

前次寄來急救回生丹方,不知何以斟酌盡善。初故城鬧疫,按方施藥六十劑,皆隨手輒效。後故城外鎮鄭家口鬧疫,又施藥二百劑,又莫不全活。

2.衛生防疫寶丹[編輯]

治霍亂吐瀉轉筋,下痢腹疼,及一切痧症。平素口含化服,能防一切癘疫傳染。

粉甘草(十兩,細末) 細辛(兩半,細末) 香白芷(一兩,細末) 薄荷冰(四錢,細末) 冰片(二錢,細末) 硃砂(三兩,細末)

先將前五味和勻,用水為丸如桐子大,晾乾(不宜日曬)。再用硃砂為衣,勿令余剩。裝以布袋,雜以琉珠,來往撞盪,務令光滑堅實。如此日久,可不走氣味。若治霍亂證,宜服八十丸,開水送服。余證宜服四五十丸。服後均宜溫復取微汗。若平素含化以防疫癘,自一丸至四五丸皆可。此藥又善治頭疼、牙疼(含化),心下、脅下及周身關節經絡作疼,氣鬱、痰郁、食郁、呃逆、嘔噦。醒腦養神,在上能清,在下能溫,種種利益,不能悉數。

以上二方,後方較前方多溫藥兩味。前方性微涼,後方則涼熱平均矣。用者斟酌於病因,涼熱之間,分途施治可也。後方若臨證急用,不暇為丸,可制為散,每服一錢,效更速。

附錄∶

直隸鹽山孫××來函∶

一九二四年六月,友人杜××之母得霍亂證,上吐下瀉,轉筋腹疼,六脈閉塞。生診視後,為開衛生防疫寶丹方,共研作粉,每次服一錢。服第一次,吐瀉稍止。服第二次,病即痊癒。

斯年初冬,鄧××之兒媳得霍亂證,時已夜半,請為診視。吐瀉轉筋,六脈皆無,心中迷亂,時作譫語。治以衛生防疫寶丹,初服仍吐,服至二次,脈即徐出而愈。

3.急救回陽湯[編輯]

治霍亂吐瀉已極,精神昏昏,氣息奄奄,至危之候。

潞黨參(八錢) 生山藥(一兩) 生杭芍(五錢) 山萸肉(八錢,去淨核) 炙甘草(三錢) 赭石(四錢,研細) 硃砂(五分,研細)

先用童便半盅燉熱,送下硃砂,繼服湯藥。

以上二方,皆為治霍亂之要藥矣。然彼以祛邪為主,此以扶正為主。誠以得此證者,往往因治不如法,致日夜吐瀉不已,虛極將脫,危在目前。病勢至此,其從前之因涼因熱皆不暇深究,惟急宜重用人參以回陽,山藥、芍藥以滋陰,山萸肉以斂肝氣之脫(此證吐瀉之始肝木助邪侮土,吐瀉之極而肝氣轉先脫),炙甘草以和中氣之漓,此急救回陽湯所以必需也。用赭石者,不但取其能止嘔吐,俾所服之藥不致吐出,誠以吐瀉已久,陰陽將離,赭石色赤入心,能協同人參,助心氣下降。而方中山藥,又能溫固下焦,滋補真陰,協同人參以回腎氣之下趨,使之上行也。用硃砂且又送以童便者,又以此時百脈閉塞,繫心髒為毒瓦斯所傷,將熄其鼓動之機,故用硃砂直入心以解毒,又引以童便使毒瓦斯從尿道瀉出,而童便之性又能啟發腎中之陽上達,以應心臟也。是此湯為回陽之劑,實則交心腎和陰陽之劑也。服此湯後,若身溫脈出,覺心中發熱有煩躁之意者,宜急滋其陰分,若玄參、生芍藥之類,加甘草以和之,煎一大劑,分數次溫飲下。此《傷寒論》太陽篇,先用甘草乾薑湯繼用甘草芍藥湯之法也。

門人高××,曾治一少婦。吐瀉一晝夜,甚是困憊,濃煎人參湯,送服益元散而愈。蓋獨參湯能回陽,益元散能滋陰,又能和中(滑石甘草能和中以止吐瀉)解毒(甘草硃砂能解毒),且可引毒瓦斯自小便出,是以應手奏效。此亦拙擬急救回陽湯之意也。

此證之轉筋者,多因吐瀉不已,肝木乘脾氣之虛而侮土。故方書治轉筋多用木瓜,以其酸能斂肝,即所以平肝也。然平肝之藥,不必定用木瓜。壬寅秋際,霍亂流行,曾單用羚羊角三錢。治癒數人。因羚羊角善解熱毒,又為平肝之妙藥也。又曾有一人,向愚詢治泄瀉之方。告以酸石榴連皮搗爛,煎湯服之。後值霍亂發生,其人用其方治霍亂初起之泄瀉者,服之瀉愈,而霍亂亦愈。由是觀之,石榴亦為斂肝之要藥,而斂肝之法,又實為治霍亂之要着也。

霍亂之證,有實熱者居多,其真寒涼者,不過百中之一二。即百脈閉塞,周身冰冷,但其不欲復被,思飲涼水,即不可以涼斷,當先少少與以涼水,若飲後病增重者,其人雖欲復飲,而不至急索者,涼水可勿與也。

若飲後病不增重,須臾不與,有不能忍受之狀,可儘量與之,任其隨飲隨吐,借涼水將內毒換出,亦佳方也。

曾遇有恣飲涼水而愈者,問之,言當病重之時,若一時不飲涼水,即覺不能復活,則涼水之功用可知矣。然涼水須用新汲井泉水方效,無井泉水處,可以冰水代之,或吞服小冰塊亦佳。

王孟英曰∶雞矢白散,為《金匱》治霍亂轉筋入腹之方。愚仿其意,擬得蠶矢湯,治霍亂轉筋、腹疼、口渴、煩躁,危急之證甚效。方用晚蠶砂、木瓜各三錢,生薏仁、大豆芽(如無可代以生麥芽)各四錢,川黃連、炒山梔各二錢,醋炒半夏、酒炒黃芩、吳茱萸各一錢,以陰陽水煎,稍涼,徐徐服之。丁酉八九月間,吾杭盛行霍亂轉筋之證。有沈氏婦者,夜深患此,繼即音啞肢寒。比曉,其夫皇皇求為救治。診其脈弦細以澀,兩尺如無,口極渴而沾飲即吐不已,腓堅硬如石,其時疼楚異常。因擬此方治之,徐徐涼飲,藥入口竟得不吐。外以好燒酒令人用力摩擦轉筋堅硬之處,擦將一時許,其硬塊始漸軟散,而筋不轉吐瀉亦減。甫時復與前藥半劑,夜間居然安寐矣。後治相類者多人,悉以是法獲效。

陸九芝曰∶霍亂一證,有寒有熱,熱者居其九,寒者居其一。凡由高樓大廈,乘涼飲冷而得之者,仲景則有理中、四逆諸方,後世亦有漿水、大順、復元、冷香飲子諸方,病多屬寒,藥則皆宜熱。若夫春分以後,秋分以前,少陽相火,少陰君火,太陰濕土,三氣合行其令。天之熱氣則下降,地之濕氣則上騰,人在氣交之中,清氣在陰,濁氣在陽,陰陽反戾,清濁相干,氣亂於中,而上吐下瀉。治此者,宜和陰陽,釐清濁,以定其亂,亂定即無不愈。此則病非寒也,而亦非盡用寒藥也。即如薷藿、平陳、胃苓等湯習用之劑,亦皆溫通,特不用姜附丁萸之大辛大熱者耳。又有不吐不瀉而揮霍撩亂者,則多得之飽食之後。凡夏月猝然冒暑,惟食填太陰,亦曰飽食填息。此證為病最速,為禍最酷,而人多忽之。即有知者,亦僅以停食為言,絕不信其為閉證之急者。

閉則手足肢冷,六脈俱伏,甚則喜近烈日。此乃邪閉而氣道不宣,其畏寒也正其熱之甚也。此等證,只欠一吐法耳。自吐法之不講,本屬一吐即愈之病,而竟不知用也。此外更有四肢厥逆,甚至周身如冰,而竟不惡寒,反有惡熱者,此更是內真熱,外假寒,即厥陰中熱深厥深之象。豈獨不可用四逆、理中,即薑湯、米飲及五苓散中之桂枝,亦不可用。而且宜苦寒之劑,佐以挑痧、刮痧等法,刺出其惡血以泄熱毒者。同治壬戌,江蘇滬瀆,時疫盛行,綿延而至癸亥。余嘗以石膏、芩、連,清而愈之者,則暑濕熱之霍亂也。以涼水調膽礬吐而愈之者,則飽食填息之霍亂也。其肢皆冷,而其脈皆伏,維時大醫,競用丁萸桂附,日誤數人,而竟不知改圖,豈不深可惜哉。

上所錄二則,皆於霍亂之證,有所發明,故詳志之,以備採擇。

霍亂之證,宜兼用外治之法,以輔藥餌所不逮。而外治之法,當以針灸為最要。至應針之處,若十宣、中脘、尺澤、足三里、陰陵、承山、太溪、太倉、太沖、公孫等穴(約略舉之,未能悉數),習針灸者大抵皆知。惟督脈部分,有素 穴,刺同身寸之三分出血,最為治霍亂之要着。凡吐瀉交作,心中撩亂者,刺之皆效。

諸針灸之書,皆未言其能治霍亂。世之能針灸者,間有知刺其處者,而或刺鼻準之尖,或刺鼻柱中間,又多不能刺其正穴。兩鼻孔中間為鼻柱,《內經》王注,謂此穴在鼻柱之上端,則非鼻準之尖,及鼻柱中間可知。然刺未中其正穴者,猶恆有效驗,況刺中其正穴乎。蓋此穴通督脈,而鼻通任脈,刺此一處,則督、任二脈,可互相貫通,而周身之血脈,亦因之可貫通矣。

又宜佐以刮痧之法。蓋此證病劇之時,周身冰冷,回血管之血液凝滯不行。當用細口茶碗,將碗邊一處少塗香油,兩手執定其無油之處,先刮其貼脊兩旁,脊椎上亦可輕刮,以刮處盡紅為度。蓋以臟腑之系皆連於脊,而諸臟腑 穴,亦貼脊兩旁,故以刮此處為最要。而刮時,又宜自上而下挨次刮之,可使毒瓦斯下行。次刮其胸與脅,次刮其四肢曲處(尺澤委中)及腿內外 ,至頭額項肩,亦可用錢刮之。又當兼用放痧之法∶將四肢回血管之血,用手趕至腿臂曲處,用帶上下紮緊,於尺澤、委中兩旁回血管,用扁針刺出其血,以助其血脈之流通,且又放出炭氣,俾霍亂之毒菌,從此輕減也。

又宜佐以溫體之法。用滾水煮新磚八個,以熨腋下及四肢曲處,及兩腳湧泉穴。或水煮粗濃之布,乘熱迭數層,復於轉筋之處。即不轉筋者,亦可復於少腹及腿肚之上,涼則易之。或以茶壺及水籠袋,滿貯熱水,以熨各處。或醋炒蔥白(切絲)、或醋炒干艾葉(揉碎)熨之。或用手醮火酒或燒酒,急速擦摩其周身及腿肚發硬之處。種種助暖之法不一,臨證者隨事制宜可也。

醫方·(十七)治泄瀉方[編輯]

1.益脾餅[編輯]

治脾胃濕寒,飲食減少,長作泄瀉,完谷不化。

白朮(四兩) 乾薑(二兩) 雞內金(二兩) 熟棗肉(半斤)

上藥四味,白朮、雞內金皆用生者,每味各自軋細焙熟(先軋細而後焙者,為其焙之易勻也)。再將乾薑軋細,共和棗肉,同搗如泥,作小餅。木炭火上炙干,空心時,當點心,細嚼咽之。曾為友人制此方,和藥一料,服之而愈者數人。後屢試此方,無不效驗。

一婦人,年三十許,泄瀉數月。用一切治瀉諸藥皆不效。其脈不涼,亦非完谷不化。遂單用白朮、棗肉,如法為餅,服之而愈。此證並不用雞內金者,因雞內金雖有助脾胃消食之力,而究與瀉者不宜也。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胞妹××,年四十餘歲,體素瘦弱,久患脾胃濕寒,胃脘時覺疼痛,飲食減少,常作泄瀉,完谷不化。因照益脾餅原方,為制一料,服之即愈。為善後計,又服一料,永久祓除病根。

2.扶中湯[編輯]

治泄瀉久不止,氣血俱虛,身體羸弱,將成勞瘵之候。

於術(一兩,炒) 生山藥(一兩) 龍眼肉(一兩)

小便不利者加椒目(三錢,炒搗)

龍眼肉,味甘能補脾,氣香能醒脾,誠為脾家要藥。且心為脾母,龍眼肉色赤入心,又能補益心臟,俾母旺自能蔭子也。愚治心虛怔忡,恆俾單購龍眼肉斤許,飯甑蒸熟,徐徐服之,皆大有功效,是能補心之明徵。

又大便下血者,多因脾虛不能統血,亦可單服龍眼肉而愈,是又補脾之明徵也。

一婦人,年四十許。初因心中發熱,氣分不舒,醫者投以清火理氣之劑,遂泄瀉不止。更延他醫,投以溫補之劑,初服稍輕,久服,則瀉仍不止。一日夜四五次,遷延半載,以為無藥可治。後愚為診視,脈雖濡弱,而無弦數之象,知猶可治。但瀉久身弱,虛汗淋漓,心中怔忡,飲食減少,躊躇久之,為擬此方,補脾兼補心腎。數劑瀉止,而汗則加多。遂於方中加龍骨、牡蠣(皆不用 )各六錢,兩劑汗止,又變為漫腫。蓋從前瀉時,小便短少,瀉止後,小便仍少,水氣下無出路,故蒸為汗,汗止又為漫腫也。斯非分利小便,使水下有出路不可。特其平素常覺腰際涼甚,利小便之藥,涼者斷不可用。遂用此方,加椒目三錢,連服十劑全愈。

3.薯蕷粥[編輯]

治陰虛勞熱,或喘,或嗽,或大便滑瀉,小便不利,一切羸弱虛損之證。

生懷山藥(一斤,軋細過羅)

上藥一味,每服用藥七八錢,或至一兩。和涼水調入鍋內,置爐上,不住以箸攪之,兩三沸即成粥服之。若小兒服,或少調以白糖亦可。

此粥多服久服間有發悶者,摻以西藥百布聖一瓦同服,則無此弊,且更多進飲食。

門生吳××,年二十一。羸弱發熱,脈象虛數,不能飲食。俾早晚服山藥粥,加百布聖,晌午單服玄參三錢,煎湯服。如此數日,食量增加,發熱亦愈,自此健壯。

一婦人,年三十餘。泄瀉數月不止,病勢垂危。倩人送信於其父母,其父將往瞻視,詢方於愚。言從前屢次延醫治療,百藥不效。因授以山藥煮粥方,日服三次,兩日全愈。又服數日,身亦康健。

一娠婦,日發癇風。其脈無受娠滑象,微似弦而兼數。知陰分虧損,血液短少也。亦俾煮山藥粥服之即愈。

又服數次,永不再發。

奉天關氏少婦,素有勞疾,因產後暴虛,喘嗽大作。治以此粥,日服兩次,服至四五日,喘嗽皆愈。又服數日,其勞疾自此除根。

奉天鄭××之女,年五歲。秋日為風寒所束,心中發熱。醫者不知用辛涼表散,而純投以苦寒之藥,連服十餘劑,致脾胃受傷,大便滑瀉,月余不止,而上焦之熱益熾。醫者皆辭不治,始求愚為診視,其形狀羸弱已甚,脈象細微浮數,表里俱熱,時時噁心,不能飲食,晝夜猶瀉十餘次。治以此粥,俾隨便飲之,日四五次,一次不過數羹匙,旬日全愈。

農村小兒,於秋夏之交,多得滑瀉證。蓋農家此時多飲涼水,而小兒尤喜飲之。農家此時多食瓜果,而小兒尤喜食之。生冷之物,皆傷脾胃,脾胃傷,則滑瀉隨之,此自然之理也。而滑瀉之證,在小兒為最難治。蓋小兒少陽之體,陰分未足,滑瀉不止,尤易傷陰分。往往患此證者,數日即渾身發熱,津短燥渴,小便不利,乾嘔懶食,唯嗜涼物。當此之際,欲滋其陰,而脾胃愈泥,欲健其脾,而真陰愈耗,涼潤溫補,皆不對證。而小兒又多苦服藥,病家又多姑息,以婉隨小兒之意,以致遷延歲月,竟成不治者多矣。惟山藥脾腎雙補,在上能清,在下能固,利小便而止大便,真良藥也。且又為尋常服食之物,以之作粥,少加沙糖調和,小兒必喜食之。一日兩次煮服,數日必愈。若系哺乳稚子,不能食粥,即食之亦不能多者,但濃煮生山藥汁,飲之亦可。愚以此方治小兒多矣。志在救人者,甚勿以為尋常服食之物,而忽之也。

4.薯蕷雞子黃粥[編輯]

治泄瀉久,而腸滑不固者。

即前薯蕷粥,加熟雞子黃三枚。

一人,年近五旬。泄瀉半載不愈,羸弱已甚。遣人來詢方,言屢次延醫服藥,皆分毫無效。授以薯蕷粥方,數日又來言,服之雖有效驗,瀉仍不止。遂俾用雞子數枚煮熟,取其黃捏碎,調粥中服之,兩次而愈。蓋雞子黃,有固澀大腸之功,且較雞子白,易消化也。以後此方用過數次,皆隨手奏效。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河間劉××,年五十餘歲。漏瘡甚劇,屢治不痊,後兼泄瀉不止,蓋腸滑不固,故醫藥無靈。診其脈甚小弱,漸已成癆。囑其用薯蕷雞子黃粥。一劑瀉止。三服,精神煥發。十數日後,身體撤消。此後凡遇虛瀉久不愈者,用之屢收特效。

5.薯蕷苜湯[編輯]

治陰虛腎燥,小便不利,大便滑瀉,兼治虛勞有痰作嗽。

生山藥(一兩,軋細) 生車前子(四錢)

上二味,同煮作稠粥服之,一日連服三次,小便自利,大便自固。蓋山藥能固大便,而陰虛小便不利者服之,又能利小便。車前子能利小便,而性兼滋陰,可為補腎藥之佐使(五子衍宗丸中用之),又能助山藥以止大便。況二藥皆汁漿稠粘,同作粥服之,大能留戀腸胃,是以效也。治虛勞痰嗽者,車前宜減半。蓋用車前者,以其能利水,即能利痰,且性兼滋陰,於陰虛有痰者尤宜。而仍不敢多用者,恐水道過利,亦能傷陰分也。

按∶車前子能利小便,而驟用之亦無顯然功效。惟將車前子炒熟(此藥須買生者自家經手炒,以微熟為度,過熟則無力),嚼服少許,須臾又服,約六點鐘服盡一兩,小便必陡然利下,連連不止。此愚實驗而得之方也。

又∶單用車前子兩半,煮稠粥,頓服之,治大便滑瀉亦甚效驗。黃姓媼,大便滑瀉,百藥不效。或語以此方,一服即愈。然必用生者煮之,始能成粥,若炒熟者,則不能成粥矣。

6.加味天水散[編輯]

治暑日泄瀉不止,肌膚燒熱,心中燥渴,小便不利,或兼喘促。小兒尤多此證,用此方更佳。

生山藥(一兩) 滑石(六錢) 粉甘草(三錢) 作湯服此久下亡陰,又兼暑熱之證也。故方中用天水散以清溽暑之熱。而甘草分量,三倍原方(原方滑石六、甘草一,故亦名六一散),其至濃之味,與滑石之至淡者相濟,又能清陰虛之熱。又重用山藥之大滋真陰,大固元氣者,以參贊之。真陰足,則小便自利,元氣固,則泄瀉自止。且其汁漿稠粘,與甘草之甘緩者同用,又能逗留滑石,不至速於淡滲。俾其清涼之性由胃輸脾,由脾達肺,水精四布,下通膀胱,則周身之熱與上焦之燥渴喘促,有不倏然頓除者乎?

小兒少陽之體,最不耐熱,故易傷暑。而飲食起居,喜貪寒涼,故又易泄瀉。瀉久則亡陰作熱,必愈畏暑氣之熱,病熱循環相因,所以治之甚難也。此方藥止三味,而用意周匝,內傷外感,兼治無遺。一兩劑後,暑熱漸退,即滑石可以漸減,隨時斟酌用之,未有不應手奏效者。小兒暑月瀉久,虛熱上逆,與暑熱之氣相併,填塞胃口,恆至噁心嘔吐,不受飲食。此方不但清暑滋陰,和中止瀉,其重墜之性,又能鎮胃安沖,使上逆之熱與暑氣之熱,徐徐下行,自小便出,而其噁心嘔吐自止。

初定此方時,授門人高××錄之。翌日,高××還里,遇一孺子,泄瀉月余,身熱燥渴,嗜飲涼水,強與飲食,即噁心嘔吐,多方調治不愈。高××投以此湯,一劑,燥渴與泄瀉即愈其半。又服一劑,能進飲食,諸病皆愈。

7.加味四神丸[編輯]

治黎明腹疼泄瀉。

補骨脂(六兩酒炒) 吳茱萸(三兩,鹽炒) 五味子(四兩,炒) 肉豆蔻(四兩,面裹煨)

花椒(一兩微焙) 生硫黃(六錢) 大棗(八十一枚) 生薑(六兩,切片)

先煮姜十餘沸,入棗同煮,至爛熟去姜,余藥為細末,棗肉為丸,桐子大。

人稟天地之氣而生,人身一小天地也。天地之一陽生於子,故人至夜半之時,腎系命門之處,有氣息息萌動,即人身之陽氣也。至黎明寅時,為三陽之候,人身之陽氣,亦應候上升,自下焦而將達中焦。其人或元陽之根柢素虛,當臍之處,或兼有凝寒遮蔽,即互相薄激,致少腹作疼。久之陽氣不勝凝寒,上升之機轉為下降,大便亦即溏下,此黎明作瀉之所由來也。夫下焦之陽氣少火也,即相火也,其火生於命門,而寄於肝膽。

故四神方中,用補骨脂以補命門,吳茱萸以補肝膽,此培火之基也。然瀉者關乎下焦,實又關乎中焦,故又用肉豆蔻之辛溫者,以暖補脾胃。且其味辛而澀,協同五味之酸收者,又能固澀大腸,攝下焦氣化。且姜棗同煎,而丸以棗肉,使辛甘化合,自能引下焦之陽,以達於中焦也。然此藥病輕者可愈,病重者服之,間或不愈,以其補火之力猶微也。故又加花椒、硫黃之大補元陽者以助之,而後藥力始能勝病也。

醫方·(十八)治痢方[編輯]

1.化滯湯[編輯]

治下痢赤白,腹疼,里急後重初起者。若服藥後病未全愈,繼服後方。

生杭芍(一兩) 當歸(五錢) 山楂(六錢) 萊菔子(五錢,炒搗) 甘草(二錢) 生薑(二錢)

若身形壯實者,可加大黃、朴硝各三錢下之。

方中之意∶用芍藥以泄肝之熱,甘草以緩肝之急,萊菔子以開氣分之滯,當歸、山楂以化血分之滯,生薑與芍藥並用又善調寒熱之互相凝滯,且當歸之汁液最滑,痢患滯下而以當歸滑之,其滯下愈而痢自愈也。

2.燮理湯[編輯]

治下痢服前藥未全愈者。若下痢已數日,亦可逕服此湯。又治噤口痢。

生山藥(八錢) 金銀花(五錢) 生杭芍(六錢) 牛蒡子(二錢,炒搗) 甘草(二錢) 黃連(錢半) 肉桂(一錢半,去粗皮將藥煎至數十沸再入)

單赤痢加生地榆二錢,單白痢加生薑二錢,血痢加鴨蛋子二十粒(去皮),藥汁送服。

痢證古稱滯下。所謂滯下者,誠以寒火凝結下焦,瘀為膿血,留滯不下,而寒火交戰之力又逼迫之,以使之下也。故方中黃連以治其火,肉桂以治其寒,二藥等分並用,陰陽燮理於頃刻矣。用白芍者,《傷寒論》諸方,腹疼必加芍藥協同甘草,亦燮理陰陽之妙品。且痢證之噤口不食者,必是膽火逆沖胃口,後重里急者,必是肝火下迫大腸,白芍能瀉肝膽之火,故能治之。矧肝主藏血,肝膽火戢,則膿血自斂也。用山藥者,滯下久則陰分必虧,山藥之多液,可滋臟腑之真陰。且滯下久,則氣化不固,山藥之收澀,更能固下焦之氣化也。又白芍善利小便,自小便以瀉寒火之凝結。牛蒡能通大便,自大便以瀉寒火之凝結。金銀花與甘草同用,善解熱毒,可預防腸中之潰爛。單白痢則病在氣分,故加生薑以行氣。單赤痢則病在血分,故加生地榆以涼血。至痢中多帶鮮血,其血分為尤熱矣,故加鴨蛋子,以大清血分之熱。拙擬此方以來,歲遇患痢者不知凡幾,投以此湯,即至劇者,連服數劑亦必見效。

痢證,多因先有積熱,後又感涼而得。或飲食貪涼,或寢處貪涼,熱為涼迫,熱轉不散。迨曆日既多,又浸至有熱無涼,猶傷於寒者之轉病熱也。所以此方雖黃連、肉桂等分並用,而肉桂之熱,究不敵黃連之寒。況重用白芍,以為黃連之佐使,是此湯為燮理陰陽之劑,而實則清火之劑也。

或問∶以此湯治痢,雖在數日之後,或服化滯湯之後,而此時痢邪猶盛,遽重用山藥補之,獨無留邪之患乎?答曰∶山藥雖饒有補力,而性略遲鈍,與參、 之迅速者不同。在此方中,雖與諸藥同服,約必俟諸藥之涼者、熱者、通者、利者,將痢邪消融殆盡,而後大發其補性,以從容培養於諸藥之後,俾邪去而正已復,此乃完全之策,又何至留邪乎?且山藥與芍藥並用,大能瀉上焦之虛熱,與痢之噤口者尤宜。是以愚用此湯,遇痢之挾虛與年邁者,山藥恆用至一兩,或至一兩強也。

或問∶地榆方書多炒炭用之,取其黑能勝紅,以制血之妄行。此方治單赤痢加地榆,何以獨生用乎?答曰∶

地榆之性,涼而且澀,能涼血兼能止血,若炒之則無斯效矣,此方治赤痢所以必加生地榆也。且赤痢之證,其劇者,或因腸中潰爛。林屋山人治湯火傷,皮膚潰爛,用生地榆末和香油敷之甚效。夫外敷能治皮膚因熱潰爛,而內服亦當有此效可知也。鴨蛋子一名鴉膽子,苦參所結之子也。不但善治血痢,凡諸痢證皆可用之。即純白之痢,用之亦有效驗,而以治噤口痢、煙後痢、尤多奇效,並治大小便因熱下血。其方單用鴨蛋子(去皮),擇成實者五六十粒,白沙糖化水送服,日兩次,大有奇效。若下血因涼者,亦可與溫補之藥同用。其善清血熱,而性非寒涼,善化瘀滯,而力非開破,有祛邪之能,兼有補正之功,誠良藥也。坊間將鴨蛋子去皮,用益元散為衣,治二便下血如神,名曰菩提丹。

一人,年五十餘,素吸鴉片。當霍亂盛行之時,忽然心中覺疼、噁心嘔吐、下痢膿血參半。病家懼甚,以為必是霍亂暴證。診其脈毫無閉塞之象,惟弦數無力,左關稍實。愚曰∶此非霍亂,乃下焦寒火交戰,故腹中作疼,下痢膿血。上焦虛熱壅迫,故噁心嘔吐,實系痢證之劇者。遂投以白芍六錢,竹茹、清半夏各三錢,甘草、生薑各二錢,一劑嘔吐即愈,腹疼亦輕,而痢獨不愈,不思飲食。俾單用鴨蛋子五十粒,一日連服兩次,病若失。審斯,鴨蛋子不但善理下焦,即上焦虛熱,用之亦妙,此所以治噤口痢而有捷效也。

一人,年四十八,資稟素弱,亦吸鴉片。於季秋溏瀉不止。一日夜八九次,且帶紅色,心中怔忡,不能飲食。日服溫補之藥,分毫無效。延愚延醫,其脈左右皆微弱,而尺脈尤甚,知系下焦虛寒。為其便帶紅色,且從前服溫補之藥無效,俾先服鴨蛋子四十粒,瀉愈其半,紅色亦略減,思飲食。繼用溫補下焦之藥煎湯,送服鴨蛋子三十粒,後漸減至十粒,十劑全愈。蓋此證雖下焦虛寒,而便帶紅色,實兼有痢證也。故單服鴨蛋子,而溏瀉已減半。然亦足征鴨蛋子雖善清熱化瘀,而實無寒涼開破之弊,洵良藥也。

滄州友人滕××,壬寅之歲,於中秋下赤痢,且多鮮血。醫治兩旬不愈。適愚他出新歸。過訪之,求為診治。其脈象洪實,知其純系熱痢。遂謂之曰∶此易治。買苦參子百餘粒,去皮,分兩次服下即愈矣。翌日愚復他出,二十餘日始歸。又訪之,言曾遍問近處藥坊,皆無苦參子。後病益劇,遣人至敝州取來,如法服之,兩次果愈。後滕××旋里,其族人有適自奉天病重歸來者,大便下血年余,一身悉腫,百藥不效。滕××授以此方,如法服之,三次全愈。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蘆台李××,年四十二歲,壬戌五月間,因勞碌暑熱,大便下血,且腹疼。醫者多用西洋參、野於術、地榆炭、柏葉炭溫澀之品投之,愈服愈危。小站王××,余友也,代寄函詢方,並將病源暨前方開示。余閱畢,遂為郵去菩提丹四服。每服六十粒,日服一次。未幾,接復函,謂服畢血止,腹疼亦愈,極贊藥之神妙。近年用此丹治赤痢及二便下血,愈者甚多。

山東德州盧××來函∶

××族嫂,因逃荒驚恐,又兼受暑,致患痢兩月余,服藥無效,益加沉重。侄為開烏梅六個,山楂兩半,煎湯送服益元散四錢,去皮鴨蛋子四十粒。煎藥渣時,亦如此送服。一劑病若失。

3.解毒生化丹[編輯]

治痢久鬱熱生毒,腸中腐爛,時時切疼,後重,所下多似爛炙,且有腐敗之臭。

金銀花(一兩) 生杭芍(六錢) 粉甘草(三錢) 三七(二錢搗細) 鴨蛋子(六十粒,去皮揀成實者)

上藥五味,先將三七、鴨蛋子,用白沙糖化水送服。次將余藥煎湯服。病重者,一日須服兩劑始能見效。

此證,乃痢之最重者。若初起之時,氣血未虧,用拙擬化滯湯,或加大黃、朴硝下之即愈。若未全愈,繼服燮理湯數劑,亦可全愈。若失治遷延日久,氣血兩虧,浸至腸中腐爛,生機日減,致所下之物,色臭皆腐敗,非前二方所能愈矣。此方則重在化腐生肌,以救腸中之腐爛,故服之能建奇效也。

一人,年五十二,因大怒之後,中有鬱熱,又寢於冷屋之中,內熱為外寒所束,愈郁而不散,大便下血。

延醫調治,醫者因其得於寒涼屋中,謂系脾寒下陷,投以參、 溫補之藥,又加升麻提之。服藥兩劑,病益增重,腹中切疼,常常後重,所便之物,多如爛炙。更延他醫,又以為下元虛寒,而投以八味地黃丸,作湯服之,病益加重。後愚診視,其脈數而有力,兩尺愈甚。確知其毒熱郁於腸中,以致腸中腐爛也。為擬此方,兩劑而愈。

一婦人,年五十許,素吸鴉片。又當惱怒之餘,初患赤痢,滯下無度。因治療失宜,漸至血液腐敗,間如爛炙,噁心懶食,少腹切疼。其脈洪數,純是熱象。亦治以此湯,加知母、白頭翁各四錢,煎湯服。又另取鴨蛋子六十粒、三七二錢,送服。每日如此服藥兩次,三日全愈。

4.天水滌腸湯[編輯]

治久痢不愈,腸中浸至腐爛,時時切疼,身體因病久羸弱者。

生山藥(一兩) 滑石(一兩) 生杭芍(六錢) 潞黨參(三錢) 白頭翁(三錢) 粉甘草(二錢)

一媼,年六十一歲,於中秋痢下赤白,服藥旋愈,旋又反覆。如此數次,遷延兩月。因少腹切疼,自疑寒涼,燒磚熨之。初熨時稍覺輕,以為對證。遂日日熨之,而腹中之疼益甚。晝夜呻吟,噤口不食。所下者痢與血水相雜,且系腐敗之色。其脈至數略數,雖非洪實有力,實無寒涼之象。舌上生苔,黃而且濃。病患自謂下焦涼甚,若用熱藥溫之疼當愈。愚曰∶前此少腹切疼者,腸中欲腐爛也,今為熱磚所熨而腹疼益甚,敗血淋漓,則腸中真腐爛矣。再投以熱藥,危可翹足而待。病患亦似會悟,為制此方。因河間天水散(即六一散),原為治熱痢之妙藥,此方中重用滑石、甘草,故名之天水滌腸湯。連服四劑,疼止,痢亦見愈。減去滑石四錢,加赤石脂四錢,再服數劑,病癒十之八九。因上焦氣微不順,俾用鮮藕四兩,切細絲煎湯,頻頻飲之,數日而愈。

此證亦痢中至險之證。而方中用黨參者,因痢久體虛,所下者又多腐敗,故於滋陰清火解毒藥中,特加黨參以助其生機。而其產於潞者,性平不熱,於痢證尤宜也。

此證若服此湯不效,則前方之三七、鴨蛋子、金銀花亦可酌加,或加生地榆亦可。試觀生地榆為末、香油調,塗湯火傷神效,其能治腸中因熱腐爛可知也。

5.通變白頭翁湯[編輯]

治熱痢下重腹疼,及患痢之人,從前曾有鴉片之嗜好者。

生山藥(一兩) 白頭翁(四錢) 秦皮(三錢) 生地榆(三錢) 生杭芍(四錢) 甘草(二錢) 旱三七(三錢,軋細) 鴨蛋子(六十粒,去皮揀成實者)

上藥共八味,先將三七、鴨蛋子,用白蔗糖水送服一半,再將余煎湯服。其相去之時間,宜至點半鐘。所餘一半,至煎湯藥渣時,仍如此服法。

《傷寒論》治厥陰熱痢下重者,有白頭翁湯。其方,以白頭翁為主,而以秦皮、黃連、黃柏佐之。

愚用此方,而又為之通變者,因其方中盡卻病之藥,而無扶正之藥,於證之兼虛者不宜。且連、柏並用,恐其苦寒之性妨礙脾胃,過侵下焦也。矧《傷寒論》白頭翁湯,原治時氣中初得之痢,如此通變之,至痢久而腸中腐爛者,服之亦可旋愈也。

奉天王××,年四十許。己未孟秋,自鄭州病歸,先瀉後痢,腹疼重墜,赤白稠粘,一日夜十餘次。先入奉天東人所設醫院中,東人甚畏此證,處以隔離所,醫治旬日無效。遂出院歸寓,求為延醫。其脈弦而有力,知其下久陰虛,肝膽又蘊有實熱也。投以此湯,一劑痢愈。仍變為瀉,日四五次,自言腹中涼甚。愚因其疾原先瀉,此時痢愈又瀉,且恆以溫水袋自熨其腹,疑其下焦或有伏寒,遂少投以溫補之藥。才服一劑,又變為痢,下墜腹疼如故,惟次數少減。知其病原無寒,不受溫補。仍改用通變白頭翁湯。一劑痢又愈,一日猶瀉數次。

繼用生山藥一兩,龍眼、蓮子各六錢,生杭芍三錢,甘草、茯苓各二錢,又少加酒麴、麥芽、白蔻消食之品,調補旬日全愈。

奉天李××,年近四旬。因有事,連夜廢寢。陡然腹疼,繼而泄瀉,兼下痢。其痢赤多於白,上焦有熱,不能飲食。其脈弦而浮,按之不實。先投以三寶粥方,腹疼與瀉痢皆見輕,仍不能飲食。繼用通變白頭翁湯方,連服兩劑,痢愈可進飲食,腹疼泄瀉猶未全愈。後仍用三寶粥方,去鴨蛋子,日服兩次,數日病全愈。

6.三寶粥[編輯]

治痢久,膿血腥臭,腸中欲腐,兼下焦虛憊,氣虛滑脫者。

生山藥(一兩,軋細) 三七(二錢,軋細) 鴨蛋子(五十粒,去皮)

上藥三味,先用水四盅,調和山藥末煮作粥。煮時,不住以箸攪之,一兩沸即熟,約得粥一大碗。即用其粥送服三七末、鴨蛋子。

己巳之歲,愚客居德州,有盧姓婦,年五十六。於季夏下痢赤白,遷延至仲冬不愈。延醫十餘人,服藥百劑,皆無效驗,亦以為無藥可醫矣。後求愚延醫,脈象微弱,至數略數,飲食減少,頭目時或眩暈,心中微覺煩熱,便時下墜作疼,然不甚劇。詢其平素,下焦畏涼。是以從前服藥,略加溫補,上即煩熱,略為清理,下又腹疼泄瀉也。為擬此方,一日連服兩次,其病遂愈。後旬余,因登樓受涼,舊證陡然反覆,日下十餘次,腹疼覺劇。其脈象微弱如前,至數不數。俾仍用山藥粥,送服生硫黃末三分,亦一日服兩次,病癒強半。翌日又服一次,心微覺熱。繼又改用前方,兩劑全愈。

戊午秋日,愚初至奉天,有李××,年二十八。下痢四十餘日,膿血雜以脂膜,屢次服藥,病益增劇,羸弱已甚。診其脈,數而細弱,兩尺尤甚。亦治以此方。服後兩點鐘腹疼一陣,下膿血若干。病家言∶從前腹疼不若是之劇,所下者亦不若是之多,似疑藥不對證。愚曰∶腹中瘀滯下盡即愈矣。伸再用白蔗糖化水,送服去皮鴨蛋子五十粒。此時已屆晚九點鐘,一夜安睡,至明晨,大便不見膿血矣。後間日大便,又少帶紫血,俾仍用山藥粥送服鴨蛋子二十粒,數次全愈。

又∶斯秋中元節後,有劉××者,下痢兩月不愈,求為延醫。

其脈近和平,按之無力,日便五六次,血液腐敗,便時不甚覺疼,後重亦不劇。亦治以此方,一劑病癒強半。

翌日將行,囑以再接原方服兩劑當愈。後至奉,接其來函言∶服第二劑,效驗不如從前;至三劑,病轉似增重。

因恍悟,此證下痢兩月,其脈毫無數象,且按之無力,其下焦當系寒涼。俾仍用山藥粥送服炒熟小茴香末一錢,連服數劑全愈。

或問∶西人謂痢為腸中生炎。所謂炎者,紅熱腫疼,甚則腐爛也。觀此案與治盧姓之案,皆用熱藥成功,亦可謂之腸炎乎?既非腸炎,何以其腸亦欲腐爛乎?答曰∶痢證,原有寒有熱。熱證不愈,其腸可至腐爛。寒證久不愈,其腸亦可腐爛。譬如瘡瘍,紅腫者陽而熱,白硬者陰而寒,其究竟皆可變為膿血。賞觀《 園隨筆錄》,言其曾患牙疳,醫者治以三黃犀角純寒之品,滿口肉爛盡,而色白不知疼。後醫者,改用肉桂、附子等品,一服知疼,連服十餘劑而愈。夫人口中之肌肉,猶腸中之肌肉也。口中之肌肉,可因寒而腐爛,腸中之肌肉,獨不可因寒而腐爛乎?曾治一人,因久居潮濕之地,致下痢,三月不愈。所下者紫血雜以脂膜,腹疼後重。

或授以龍眼肉包鴨蛋子方,服之,下痢與腹疼益劇。後愚診視,其脈微弱而沉,左部幾不見。俾用生硫黃研細,摻熟面少許,作丸。又重用生山藥、熟地、龍眼肉煎濃湯送服。連服十餘劑,共計服生硫黃兩許,其痢始愈。

由是觀之,即純系赤痢,亦誠有寒者,然不過百中之二三耳。且嘗實驗痢證,若因寒者,雖經久不愈,猶可支持。且其後重、腹疼,較因熱者亦輕也。且《傷寒論》有桃花湯,治少陰病下利、便膿血者,原赤石脂與乾薑並用,此為以熱藥治寒痢之權輿。注家不知,謂少陰之火傷陰絡所致,治以桃花湯,原系從治之法。又有矯誣藥性,謂赤石脂性涼,重用至一斤,乾薑雖熱,止用一兩,其方仍以涼論者。今試取其藥十分之一,煎湯服之,果涼乎熱乎?此皆不知《傷寒論》此節之義,而強為註解者也。

7.通變白虎加人參湯[編輯]

治下痢,或赤、或白、或赤白參半,下重腹疼,周身發熱,服涼藥而熱不休,脈象確有實熱者。

生石膏(二兩,搗細) 生杭芍(八錢) 生山藥(六錢) 人參(五錢,用野黨參按此分量,若遼東真野參宜減半,至高麗參則斷不可用) 甘草(二錢)

上五味,用水四盅,煎取清湯兩盅,分二次溫飲之。

此方,即《傷寒論》白虎加人參湯,以芍藥代知母、山藥代粳米也。痢疾身熱不休,服清火藥而熱亦不休者,方書多諉為不治。夫治果對證,其熱焉有不休之理?此乃因痢證夾雜外感,其外感之熱邪,隨痢深陷,永無出路,以致痢為熱邪所助,日甚一日而永無愈期。惟治以此湯,以人參助石膏,能使深陷之邪,徐徐上升外散,消解無餘。加以芍藥、甘草以理下重腹疼,山藥以滋陰固下,連服數劑,無不熱退而痢愈者。

按∶外感之熱已入陽明胃腑,當治以苦寒,若白虎湯、承氣湯是也。若治以甘寒,其病亦可暫愈,而恆將余邪錮留胃中,變為骨蒸勞熱,永久不愈(《世補齋醫書》論之甚詳)。石膏雖非苦寒,其性寒而能散,且無汁漿,迥與甘寒粘泥者不同。而白虎湯中,又必佐以苦寒之知母。即此湯中,亦必佐以芍藥,芍藥亦味苦(《神家本草經》)微寒之品,且能通利小便。故以佐石膏,可以消解陽明之熱而無餘也。

一叟,年六十七,於中秋得痢證,醫治二十餘日不效。後愚診視,其痢赤白膠滯,下行時,覺腸中熱而且干,小便亦覺發熱,腹痛下墜並迫。其脊骨盡處,亦下墜作痛。且時作眩暈,其脈洪長有力,舌有白苔甚濃。

愚曰∶此外感之熱挾痢毒之熱下迫,故現種種病狀,非治痢兼治外感不可。遂投以此湯,兩劑,諸病皆愈。其脈猶有餘熱,擬再用石膏清之,病家疑年高,石膏不可屢服,愚亦應徵他往。後二十餘日,痢復作。延他醫治療,於治痢藥中,雜以甘寒濡潤之品,致外感之餘熱,永留腸胃不去,其痢雖愈,而屢次反覆。延至明年仲夏,反覆甚劇。復延愚延醫,其脈象、病證皆如舊。因謂之曰,去歲若肯多服石膏數兩,何至有以後屢次反覆,今不可再留邪矣。仍投以此湯,連服三劑,病癒而脈亦安和。

一人,年四十二,患白痢,常覺下墜,過午尤甚,心中發熱,間作寒熱。醫者於治痢藥中,重用黃連一兩清之,熱如故,而痢亦不愈。留連兩月,浸至不起。診其脈,洪長有力,亦投以此湯。為其間作寒熱,加柴胡二錢,一劑熱退痢止,猶間有寒熱之時。再診其脈,仍似有力,而無和緩之致。知其痢久,而津液有傷也,遂去白芍、柴胡,加玄參、知母各六錢,一劑寒熱亦愈。

一媼,年六旬,素多疾病。於夏季晨起,偶下白痢,至暮十餘次。秉燭後,忽然渾身大熱,不省人事,循衣摸床,呼之不應。其脈洪而無力,肌膚之熱烙指。知系氣分熱痢,又兼受暑,多病之身,不能支持,故精神昏憒如是也。急用生石膏三兩、野台參四錢,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至夜半盡劑而醒,痢亦遂愈。詰朝煎渣再服,其病脫然。

一人,年五十餘,於暑日痢而且瀉,其瀉與痢俱帶紅色,下墜腹疼,噤口不食。醫治兩旬,病勢浸增,精神昏憒,氣息奄奄。診其脈,細數無力,周身肌膚發熱。詢其心中亦覺熱,舌有黃苔,知其證夾雜暑溫。暑氣溫熱,瀰漫胃口,又兼痢而且瀉,虛熱上逆,是以不能食也。遂用生山藥兩半、滑石一兩、生杭芍六錢、粉甘草三錢,一劑諸病皆見愈,可以進食。又服一劑全愈。

此證用滑石不用石膏者,以其證兼瀉也。為不用石膏,即不敢用人參,故倍用山藥以增其補力。此就通變之方,而又為通變也。

痢證,又有肝膽腸胃先有鬱熱,又當暑月勞苦於烈日之中,陡然下痢,多帶鮮血,脈象洪數,此純是一團火氣。宜急用大苦大寒之劑,若芩、連、知、柏、膽草、苦參之類,皆可選用。亦可治以白虎湯,方中生石膏必用至二兩,再加生白芍一兩。若脈大而虛者,宜再加人參三錢。若其脈洪大甚實者,可用大承氣湯下之,而佐以白芍、知母。

有痢久而清陽下陷者,其人或間作寒熱,或覺胸中短氣。當於治痢藥中,加生黃 、柴胡以升清陽。脈虛甚者,亦可酌加人參。又當佐以生山藥以固下焦,然用藥不可失於熱也。有痢初得,兼受外感者,宜於治痢藥中,兼用解表之品。其外邪不隨痢內陷,而痢自易治。不然,則成通變白虎加人參湯所主之證矣。

痢證初得雖可下之,然必確審其無外感表證,方可投以下藥。其身體稍弱,又宜少用參、 佐之。

痢證忌用滯泥之品,然亦不可概論。外祖母,年九旬。仲夏下痢赤白甚劇,脈象數而且弦。愚用大熟地、生杭芍各一兩煎湯,服下即愈。又服一劑,脈亦和平。

痢證間有涼者,然不過百中之一耳,且又多系純白之痢。又必脈象沉遲,且食涼物,坐涼處則覺劇者。

治以乾薑、白芍、小茴香各三錢,山楂四錢,生山藥六錢,一兩劑即愈。用白芍者,誠以痢證必兼下墜腹疼。

即系涼痢,其涼在腸胃,而其肝膽間必有伏熱,亦防其服熱藥,而生熱也。

凡病患酷嗜之物,不可力為禁止。嘗見患痢者,有恣飲涼水而愈者,有飽食西瓜而愈者。總之,人之資稟不齊,病之變態多端,尤在臨證時,精心與之消息耳。曾治一少年,下痢,晝夜無數,里急後重。投以清火通利之藥數劑,痢已減半,而後重分毫不除。疑其腸中應有阻隔,投以大承氣湯,下燥糞長數寸而愈。設此證,若不疑其中有阻隔,則燥糞不除,病將何由愈乎?

有奇恆痢者,張隱庵謂,其證三陽並至,三陰莫當,九竅皆塞,陽氣旁溢,咽干喉塞痛,並於陰則上下無常,薄為腸 。其脈緩小遲澀,血溫身熱者死,熱見七日者死。蓋因陽氣偏盛,陰氣受傷,是以脈小遲澀。此證急宜用大承氣湯瀉陽養陰,緩則不救。若不知奇恆之因,見脈氣平緩,而用平易之劑,必至誤事。

醫方·(十九)治燥結方[編輯]

1.硝菔通結湯[編輯]

治大便燥結久不通,身體兼羸弱者。

淨朴硝(四兩) 鮮萊菔(五斤)

將萊菔切片,同朴硝和水煮之。初次煮,用萊菔片一斤,水五斤,煮至萊菔爛熟撈出。就其餘湯,再入萊菔一斤。如此煮五次,約得濃汁一大碗,頓服之。若不能頓服者,先飲一半,停一點鐘,再溫飲一半,大便即通。若脈虛甚,不任通下者,加人參數錢,另燉同服。

軟堅通結,朴硝之所長也。然其味咸性寒,若遇燥結甚實者,少用之則無效,多用之則咸寒太過,損肺傷腎。其人或素有勞疾或下元虛寒者,尤非所宜也。惟與萊菔同煎數次,則朴硝之鹹味,盡被萊菔提出,萊菔之汁漿,盡與朴硝融化。夫萊菔味甘,性微溫,煨熟食之,善治勞嗽短氣(方附水晶桃下),其性能補益可知。

取其汁與朴硝同用,其甘溫也,可化朴硝之咸寒,其補益也,可緩朴硝之攻破。若或脈虛不任通下,又借人參之大力者,以為之扶持保護。然後師有節制,雖猛悍亦可用也。

一媼,年近七旬,傷寒初得,無汗,原是麻黃湯證。因誤服桂枝湯,遂成白虎湯證。上焦煩熱太甚,聞藥氣即嘔吐。但飲所煎石膏清水,亦吐。俾用鮮梨片蘸生石膏細末,嚼咽之。約用石膏兩半,陽明之大熱遂消,而大便旬日未通,其下焦餘熱,仍無出路,欲用硝黃降之,聞藥氣仍然嘔吐。且其人素患勞嗽,身體羸弱,過用咸寒,尤其所忌。為制此方,煎汁一大碗,仍然有朴硝餘味,復用萊菔一個,切成細絲,同蔥 油醋,和藥汁調作羹。病患食之香美,並不知是藥,大便得通而愈。

一媼,年七旬,勞嗽甚劇,飲食化痰涎,不化津液,致大便燥結,十餘日不行,飲食漸不能進。亦擬投以此湯,為羸弱已甚,用人參三錢,另燉汁,和藥服之。一劑便通,能進飲食。復俾煎生山藥稠汁,調柿霜餅服之,勞嗽亦見愈。

2.赭遂攻結湯[編輯]

治宿食結於腸間,不能下行,大便多日不通。其證或因飲食過度,或因恣食生冷,或因寒火凝結,或因嘔吐既久,胃氣沖氣,皆上逆不下降。

生赭石(二兩,軋細) 朴硝(五錢) 乾薑(二錢) 甘遂(一錢半,軋細藥汁送服)

熱多者,去乾薑。寒多者,酌加乾薑數錢。嘔多者,可先用赭石一兩、乾薑半錢煎服,以止其嘔吐。嘔吐止後,再按原方煎湯,送甘遂末服之。

朴硝雖能軟堅,然遇大便燥結過甚,腸中毫無水氣者,其軟堅之力,將無所施。甘遂辛竄之性,最善行水,能引胃中之水直達燥結之處,而後朴硝因水氣流通,乃得大施其軟堅之力,燥結雖久,亦可變為溏糞,順流而下也。特是甘遂力甚猛悍,以攻決為用,能下行亦能上達,若無以駕馭之,服後恆至吐瀉交作。況此證多得之涌吐之餘,或因氣機不能下行,轉而上逆,未得施其攻決之力,而即吐出者。故以赭石之鎮逆,乾薑之降逆,協力下行,以參贊甘遂成功也。且乾薑性熱,朴硝性寒,二藥並用,善開寒火之凝滯。寒火之凝滯於腸間者開,宿物之停滯於腸間者亦易開也。愚用此方救人多矣,即食結中脘下脘,亦未有不隨手奏效者。

乙卯之歲,客居廣平,忽有車載病患,造寓求診者。其人年過五旬,呻吟不止,言自覺食物結於下脘,甚是痛楚,數次延醫調治,一劑中大黃用至兩半不下。且凡所服之藥,覺行至所結之處,即上逆吐出,飲食亦然。

此時上焦甚覺煩躁,大便不通者已旬日矣。診其脈,雖微弱,至數不數,重按有根。知猶可任攻下,因謂之曰∶

此病易治,特所服藥中,有猛悍之品,服藥時,必吾親自監視方妥。然亦無須久淹,能住此四點鐘,結處即通下矣。遂用此湯去乾薑,方中赭石改用三兩,朴硝改用八錢。服後須臾,腹中作響,遲兩點半鐘,大便通下而愈。後月余,又患結證如前,仍用前方而愈。

附錄∶

山東德州盧××來函∶

族侄孫××,患腸結證,纏綿兩月有餘。更醫數十人,服藥百餘劑,不但無效,轉大增劇。伊芳亦以為無人能治,無藥可醫。氣息奄奄,殮服已備。後接先生來信(曾為去信服衷中參西錄中赭遂攻結湯),即攜《衷中參西錄》往視,幸伊芳心神未昏,將赭遂攻結湯方查出示之。伊芳素知醫,臥觀一小時,即猛起一手拍腑,言我病即愈,幸不當死。立急派人取藥,服後片刻,腹中大響一陣,自覺其結已開,隨即大瀉兩三盆,停約兩句鍾,又瀉數次,其病竟愈。隨即食山藥粉稀粥兩茶杯,繼用補益濡潤之藥數劑以善其後。

3.通結用蔥白熨法[編輯]

治同前證。

大蔥白(四斤,切作細絲) 干米醋(多備待用)

將蔥白絲和醋炒至極熱,分作兩包,乘熱熨臍上。涼則互換,不可間斷。其涼者,仍可加醋少許,再炒熱。

然炒蔥時,醋之多少,須加斟酌。以炒成布包後,不至有湯為度。熨至六點鐘,其結自開。

一孺子,年六歲。因食肉過多,不能消化,鬱結腸中。大便不行者六七日,腹中脹滿,按之硬如石,用一切通利藥皆不效。為用此法熨之,至三點鐘,其腹漸軟。又熨三點鐘,大便通下如羊矢,其脹遂消。

一童子,年十五六。因薄受外感,腹中脹滿,大便數日不通,然非陽明之實熱燥結也。醫者投以承氣湯,大便仍不通,而腹轉增脹。自覺為腹脹所迫,幾不能息,且時覺心中怔忡。診其脈,甚微細,按之即無。脈虛證實,幾為束手。亦用蔥白熨法,腹脹頓減。又熨三點鐘,覺結開,行至下焦。繼用豬膽汁導法,大便得通而愈。

一人,年四十許,素畏寒涼。愚俾日服生硫黃,如黑豆粒大兩塊,大見功效,已年余矣。偶因暑日勞碌,心中有火,恣食瓜果,又飽餐肉食,不能消化,腸中結而不行,且又疼痛,時作嘔吐。醫者用大黃附子細辛湯降之,不效。又用京都薛氏保赤萬應散,三劑並作一劑服之,腹疼減去,而仍不通行。後愚診視,其脈近和平,微弦無力。蓋此時不食數日,不大便十日矣。遂治以蔥白熨法,覺腹中松暢,且時作開通之聲。而仍然噁心,欲作嘔吐。繼用赭石二兩,乾薑錢半,俾煎服以止其噁心。仍助以蔥白熨法,通其大便。外熨內攻,藥逾五點鐘,大便得通而愈。

按∶《金匱》大黃附子細辛湯,誠為開結良方。愚嘗用以治腸結腹疼者甚效。即薛氏保赤萬應散,三劑作一劑服之,以治大人,亦為開結良方。愚用過屢次皆效。而以治此證,二方皆不效者,以其證兼嘔吐,二方皆不能止其嘔吐故也。病患自言,從前所服之藥,皆覺下行未至病所,即上逆吐出。獨此次服藥,則沉重下達,直抵病結之處,所以能攻下也。

一人,年四十三。房事後,恣食生冷,忽然少腹抽疼,腎囊緊縮。大便四日不通,上焦兼有煩躁之意。醫者投以大黃附子細辛湯,兩脅轉覺疼脹。診其脈,弦而沉,兩尺之沉尤甚。先治以蔥白熨法,腹中作響,大有開通之意。腎囊之緊縮見愈,而大便仍未通。又用赭石二兩,附子五錢,當歸、蘇子各一兩,煎湯,甫飲下,即覺藥力下墜。俾復煎渣飲之,有頃,降下結糞若干,諸病皆愈。

按∶此證用蔥白熨之,雖未即通,而腸中之結已開。至所服之藥,重用赭石者,因此證,原宜用熱藥以溫下焦,而上焦之煩躁,與大便之燥結,又皆與熱藥不宜。惟重用赭石以佐之,使其熱力下達,自無僭上之患。

而其重墜之性,又兼有通結之功。上焦之浮熱,因之歸根,下焦之凝寒,因之盡化矣。

附∶

(1)豬膽汁導法,乃《傷寒論》下燥結之法也。原用豬膽汁,和醋少許,以灌谷道中。今變通其法,用醋灌豬膽中,手捻令醋與膽汁融和,再用以通氣長竹管,一端裝豬膽中,用細繩扎住,一端納谷道中。用手將豬膽汁,由竹管擠入谷道。若谷道離大便猶遠,宜將竹管深探至燥糞之處。若結之甚者,又必連用兩三個。若畏豬膽汁涼,或當冷時,可將豬膽置水中溫之。若無鮮豬膽,可將干者,用醋泡開,再將醋灌豬膽中,以手捻至膽汁之凝結者皆融化,亦可用。若有灌腸注射器,則用之更便。

(2)古方治小便忽然不通者,有蔥白炙法。用蔥白一握,捆作一束,將兩端切齊,中留二寸。以一端安臍上,一端用炭火炙之。待炙至臍中發熱,小便自通。此蓋借其溫通之性,自臍透達,轉入膀胱,以啟小便之路也。然僅以火炙其一端,則熱力之透達頗難。若以拙擬蔥白熨法代之。則小便之因寒不通,或因氣滯不通者,取效當更速也。

按∶此熨法,不但可通二便,凡疝氣初得,用此法熨之,無不愈者。然須多熨幾次,即熨至疝氣消後,仍宜再熨兩三次。或更加以小茴香、胡椒諸末,同炒亦佳(用胡椒末時,不宜過五錢,小茴香可多用)。

醫方·(二十)治消渴方[編輯]

1.玉液湯[編輯]

治消渴。消渴,即西醫所謂糖尿病,忌食甜物。

生山藥(一兩) 生黃 (五錢) 知母(六錢) 生雞內金(二錢,搗細) 葛根(錢半) 五味子(三錢)天花粉(三錢)

消渴之證,多由於元氣不升,此方乃升元氣以止渴者也。方中以黃 為主,得葛根能升元氣。而又佐以山藥、知母、花粉以大滋真陰。使之陽升而陰應,自有雲行雨施之妙也。用雞內金者,因此證尿中皆含有糖質,用之以助脾胃強健,化飲食中糖質,為津液也。用五味者,取其酸收之性,大能封固腎關,不使水飲急於下趨也。

方書消證,分上消、中消、下消。謂上消口乾舌燥,飲水不能解渴,繫心移熱於肺,或肺金本體自熱不能生水,當用人參白虎湯;中消多食猶飢,系脾胃蘊有實熱,當用調胃承氣湯下之;下消謂飲一斗溲亦一斗,系相火虛衰,腎關不固,宜用八味腎氣丸。

白虎加人參湯,乃《傷寒論》治外感之熱,傳入陽明胃腑,以致作渴之方。方書謂上消者宜用之,此借用也。愚曾試驗多次,然必胃腑兼有實熱者,用之方的。中消用調胃承氣湯,此須細為斟酌,若其右部之脈滑而且實,用之猶可,若其人飲食甚勤,一時不食,即心中怔忡,且脈象微弱者,系胸中大氣下陷,中氣亦隨之下陷,宜用升補氣分之藥,而佐以收澀之品與健補脾胃之品,拙擬升陷湯後有治驗之案可參觀。若誤用承氣下之,則危不旋踵。至下消用八味腎氣丸,其方《金匱》治男子消渴,飲一斗溲亦一斗。而愚嘗試驗其方,不惟治男子甚效,即治女子亦甚效。曾治一室女得此證,用八味丸變作湯劑,按後世法,地黃用熟地、桂用肉桂,丸中用幾兩者改用幾錢,惟茯苓、澤瀉各用一錢,兩劑而愈。後又治一少婦得此證,投以原方不效,改遵古法,地黃用干地黃(即今生地),桂用桂枝,分量一如前方,四劑而愈。此中有宜古宜今之不同者,因其證之涼熱,與其資稟之虛實不同耳。

消渴證,若其肺體有熱,當治以清熱潤肺之品。若因心火熱而鑠肺者,更當用清心之藥。若肺體非熱,因腹中氣化不升,輕氣即不能上達於肺,與吸進之養氣相合而生水者,當用升補之藥,補其氣化,而導之上升,此拙擬玉液湯之義也。然消渴之證,恆有因脾胃濕寒、真火衰微者,此腎氣丸所以用桂、附。而後世治消渴,亦有用乾薑、白朮者。嘗治一少年,咽喉常常發乾,飲水連連,不能解渴。診其脈微弱遲濡。投以四君子湯,加乾薑、桂枝尖,一劑而渴止矣。又有濕熱郁於中焦作渴者,蒼柏二妙散、丹溪越鞠丸,皆可酌用。

邑人某,年二十餘,貿易津門,得消渴證。求津門醫者,調治三閱月,更醫十餘人不效,歸家就醫於愚。

診其脈甚微細,旋飲水旋即小便,須臾數次。投以玉液湯,加野台參四錢,數劑渴見止,而小便仍數,又加萸肉五錢,連服十劑而愈。

2.滋膵飲[編輯]

治消渴。

生箭 (五錢) 大生地(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淨萸肉(五錢) 生豬胰子(三錢,切碎)

上五味,將前四味煎湯,送服豬胰子一半,至煎渣時,再送服餘一半。若遇中、上二焦積有實熱,脈象洪實者,可先服白虎加人參湯數劑,將實熱消去強半,再服此湯,亦能奏效。

消渴一證,古有上中下之分,謂其證皆起於中焦而極於上下。究之無論上消、中消、下消,約皆渴而多飲多尿,其尿有甜味。是以《聖濟總錄》論消渴謂∶「渴而飲水多,小便中有脂,似麩而甘。」至謂其證起於中焦,是誠有理,因中焦 病,而累及於脾也。蓋 為脾之副髒,在中醫書中,名為散膏,即扁鵲《難經》所謂脾有散膏半斤也( 尾銜接於脾門,其全體之動脈又自脾脈分支而來,故與脾有密切之關係)。有時 髒發酵,多釀甜味,由水道下陷,其人小便遂含有糖質。迨至 病累及於脾,致脾氣不能散精達肺(《內經》謂脾氣散精上達於肺)則津液少,不能通調水道(《內經》謂通調水道下歸膀胱)則小便無節,是以渴而多飲多溲也。

嘗閱報,有患消渴,延中醫治療,服藥竟愈者。所用方中,以黃 為主藥,為其能助脾氣上升,還其散精達肺之舊也。《金匱》有腎氣丸,善治消渴。其方以干地黃(即生地黃)為主,取其能助腎中之真陰,上潮以潤肺,又能協同山萸肉以封固腎關也。又向因治消渴,曾擬有玉液湯,方中以生懷山藥為主,屢試有效。近閱醫報且有單服山藥以治消渴而愈者。以其能補脾固腎,以止小便頻數,而所含之蛋白質,又能滋補 髒,使其散膏充足,且又色白入肺,能潤肺生水,即以止渴也。又俗傳治消渴方,單服生豬胰子可愈。蓋豬胰子即豬之 ,是人之 病,而可補以物之也。此亦猶雞內金,諸家本草皆謂其能治消渴之理也。雞內金與豬胰子,同為化食之物也。愚因集諸藥,合為一方,以治消渴,屢次見效。

醫方·(二十一)治癃閉方[編輯]

1.宣陽湯[編輯]

治陽分虛損,氣弱不能宣通,致小便不利。

野台參(四錢) 威靈仙(錢半) 寸麥冬(六錢,帶心) 地膚子(一錢)

2.濟陰湯[編輯]

治陰分虛損,血虧不能濡潤,致小便不利。

懷熟地(一兩) 生龜板(五錢,搗碎) 生杭芍(五錢) 地膚子(一錢)

陰分陽分俱虛者,二方並用,輪流換服,如下案所載服法。小便自利。

一媼,年六十餘,得水腫證,延醫治不效。時有專以治水腫名者,其方秘而不傳。服其藥自大便瀉水數桶,一身腫盡消,言忌咸百日,可保永愈。數日又見腫,旋復如故。服其藥三次皆然,而病患益衰憊矣。蓋未服其藥時,即艱於小便,既服藥後,小便滴瀝全無,所以旋消而旋腫也。再延他醫,皆言服此藥,愈後復發者,斷乎不能調治。後愚診視,其脈數而無力。愚曰∶脈數者陰分虛也,無力者陽分虛也。膀胱之腑,有下口無上口,水飲必隨氣血流行,而後能達於膀胱,出為小便。《內經》所謂「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者是也。

此脈陰陽俱虛,致氣化傷損,不能運化水飲以達膀胱,此小便所以滴瀝全無也。一方,以人參為君,輔以麥冬以濟參之熱,靈仙以行參之滯,少加地膚子為嚮導藥,名之曰宣陽湯。一方以熟地為君,輔以龜板以助熟地之潤,芍藥以行熟地之滯(芍藥善利小便,故能行熟地之泥),亦少加地膚子為嚮導藥,名之曰濟陰湯。二方輪流服之,先服濟陰湯,取其貞下起元也。服至三劑,小便稍利。再服宣陽湯,亦三劑小便大利。又再服濟陰湯,小便直如泉涌,腫遂盡消。

一婦人,年三十許,因陰虛小便不利,積成水腫甚劇,大便亦旬日不通,一老醫投以八正散不效。友人高××為出方,用生白芍六兩,煎汁兩大碗,再用阿膠二兩,熔化其中,俾病患儘量飲之。老醫甚為駭疑,高××力主服之。盡劑而二便皆通,腫亦頓消。後老醫與愚覿面,為述其事,且問此等藥何以能治此病?答曰∶此必陰虛不能化陽,以致二便閉塞。白芍善利小便,阿膠能滑大便,二藥並用,又大能滋補真陰,使陰分充足,以化其下焦偏勝之陽,則二便自能通利也。

子××治一水腫證。其人年六旬,二便皆不通利,心中滿悶,時或煩躁。知其陰虛積有內熱,又兼氣分不舒也,投以生白芍三兩,橘紅、柴胡各三錢,一劑二便皆通。繼服滋陰理氣、少加利小便之藥而愈。

一婦人,年四十許,得水腫證,百藥不效。偶食綠豆稀飯,覺腹中松暢,遂連服數次,小便大利而愈。

有人向愚述其事,且問所以能愈之故。答曰∶綠豆與赤小豆同類,故能行水利小便,且其性又微涼,大能滋陰退熱。凡陰虛有熱,致小便不利者,服之皆有效也。

3.白茅根湯[編輯]

治陽虛不能化陽,小便不利,或有濕熱壅滯,以致小便不利,積成水腫。

白茅根(一斤,掘取鮮者去淨皮與節間小根細切)

將茅根用水四大碗煮一沸,移其鍋置爐旁,候十數分鐘,視其茅根若不沉水底,再煮一沸,移其鍋置爐旁,須臾視其根皆沉水底,其湯即成。去渣溫服多半杯,日服五六次,夜服兩三次,使藥力相繼,周十二時,小便自利。

茅根鮮者煮稠汁飲之,則其性微涼,其味甘而且淡。為其涼也,故能去實火。為其甘也,故能清虛熱。為其淡也,故能利小便。又能宣通臟腑,暢達經絡,兼治外感之熱,而利周身之水也。然必須如此煮法,服之方效。若久煎,其清涼之性及其宣通之力皆減,服之即無效矣。所煮之湯,歷一晝夜即變綠色,若無發酵之味,仍然可用。

一婦人,年四十餘,得水腫證。其翁固諸生,而精於醫者,自治不效,延他醫延醫亦不效。偶與愚遇,問有何奇方,可救此危證。因細問病情,知系陰虛有熱,小便不利。遂俾用鮮茅根煎濃汁,飲旬日全愈。

一媼,年六十餘,得水腫證。醫者用藥,治癒三次皆反覆,再服前藥不效。其子商於梓匠,欲買棺木,梓匠固其親屬,轉為求治於愚。因思此證反覆數次,後服藥不效者,必是病久陰虛生熱,致小便不利。細問病情,果覺肌膚發熱,心內作渴,小便甚少。俾單用鮮白茅根煎湯,頻頻飲之,五日而愈。

一婦人,年四十許,得水腫證。其脈象大致平和,而微有滑數之象。俾濃煎鮮茅根湯飲之,數日病癒強半。其子來送信,愚因囑之曰∶有要緊一言,前竟忘卻。患此證者,終身須忌食牛肉。病癒數十年,食之可以復發。孰意其子未返,已食牛肉。且自覺病癒,出坐庭中,又兼受風。其證陡然反覆,一身盡腫,兩目因腫甚不能開視。愚用越婢湯發之,以滑石易石膏(用越婢湯原方,常有不汗者,若以滑石易石膏則易得汗),一劑汗出,小便頓利,腫亦見消。再飲白茅根湯,數日病遂全愈。

白茅根,拙擬二鮮飲與三鮮飲,用以治吐衄。此方又用以治水腫,而其功效又不止此也。愚治傷寒溫病,於大便通後,陽明之盛熱已消,恆俾濃煮鮮茅根湯,渴則飲之,其人病癒必速,且愈後即能飲食,更無反覆之患。蓋寒溫愈後,其人不能飲食與屢次復病者,大抵因餘熱未盡,與胃中津液未復也。白茅根甘涼之性,既能清外感餘熱,又能滋胃中津液。至內有鬱熱,外轉覺涼者,其性又善宣通鬱熱使達於外也。

按∶凡膨脹,無論或氣、或血、或水腫。治癒後,皆終身忌食牛肉。蓋牛肉屬土,食之能壅滯氣血,且其彭亨之形,有似腹脹,故忌之也。醫者治此等證,宜切囑病家,慎勿誤食。

4.溫通湯[編輯]

治下焦受寒,小便不通。

椒目(八錢,炒搗) 小茴香(二錢,炒搗) 威靈仙(三錢)

人之水飲,由三焦而達膀胱。三焦者,身內脂膜也。曾即物類驗之,其脂膜上皆有微絲血管,狀若紅絨毛,即行水之處。此管熱則膨漲,涼則凝滯,皆能閉塞水道。若便濁兼受涼者,更凝結稠粘杜塞溺管,滴瀝不通。故以椒目之滑而溫、茴香之香而熱者,散其凝寒,即以通其竅絡。更佐以靈仙溫竄之力,化三焦之凝滯,以達膀胱,即化膀胱之凝滯,以達溺管也。涼甚者,肉桂、附子、乾薑皆可酌加。氣分虛者,更宜加人參助氣分以行藥力。

5.加味苓桂術甘湯[編輯]

治水腫小便不利,其脈沉遲無力,自覺寒涼者。

於術(三錢) 桂枝尖(二錢) 茯苓片(二錢) 甘草(一錢) 乾薑(三錢) 人參(三錢) 烏附子(二錢)威靈仙(一錢五分)

腫滿之證,忌用甘草,以其性近壅滯也。惟與茯苓同用,轉能瀉濕滿,故方中未將甘草減去。若腫脹甚劇,恐其壅滯者,去之亦可。

服藥數劑後,小便微利;其脈沉遲如故者,用此湯送服生硫黃末四五厘。若不覺溫暖,體驗漸漸加多,以服後移時覺微溫為度。

人之水飲,非陽氣不能宣通。上焦陽虛者,水飲停於膈上。中焦陽虛者,水飲停於脾胃。下焦陽虛者,水飲停於膀胱。水飲停蓄既久,遂漸漬於周身,而頭面肢體皆腫,甚或腹如抱瓮,而膨脹成矣。此方用苓桂術甘湯,以助上焦之陽。即用甘草協同人參、乾薑,以助中焦之陽。又人參同附子,名參附湯(能固下焦元陽將脫)

協同桂枝,更能助下焦之陽(桂枝上達胸膈,下通膀胱故腎氣丸用桂枝不用肉桂)。三焦陽氣宣通,水飲亦隨之宣通,而不復停滯為患矣。至靈仙與人參並用,治氣虛小便不利甚效(此由實驗而知,故前所載宣陽湯並用之)。而其通利之性,又能運化術、草之補力,俾脹滿者服之,毫無滯礙,故加之以為佐使也。若藥服數劑後,脈仍如故,病雖見愈,實無大效,此真火衰微太甚,恐非草木之品所能成功。故又用生硫黃少許,以補助相火。

諸家本草謂其能使大便潤,小便長,補火之中大有行水之力,故用之因涼成水腫者尤良也。服生硫黃法,其中有治水腫之驗案宜參觀。

脈沉水腫,與脈浮水腫迥異。脈浮者,多系風水,腠理閉塞,小便不利。當以《金匱》越婢湯發之,通身得汗,小便自利。若浮而兼數者,當是陰虛火動,宜兼用涼潤滋陰之藥。脈沉水腫,亦未可遽以涼斷。若沉而按之有力者,系下焦蘊熱未化,仍當用涼潤之藥,滋陰以化其陽,小便自利。惟其脈沉而且遲,微弱欲無,詢之更自覺寒涼者,方可放膽用此湯無礙。或但服生硫黃,試驗漸漸加多,亦可奏效。特是腫之劇者,脈之部位皆腫,似難辨其沉浮與有力無力,必重按移時,使按處成凹,始能細細辨認。

苓桂術甘湯,為治上焦停飲之神方。《金匱》曰∶「短氣有微飲,當從小便去之,苓桂術甘湯主之,腎氣丸亦主之。」喻嘉言注云∶「呼氣短,宜用苓桂術甘湯,以化太陽(膈上)之氣;吸氣短,宜用腎氣丸,以納少陰(腎經)之氣。」推喻氏之意,以為呼氣短,則上焦陽虛,吸氣短,則下焦陰虛,故二方分途施治。然以之為學人說法,以自明其別有會心則可;以之釋《金匱》,謂其文中之意本如是則不可。愚臨證體驗多年,見有膈上氣旺而膺胸開朗者,必能運化水飲,下達膀胱,此用苓桂術甘湯治飲之理也。見有腎氣旺,而膀胱流通者,又必能吸引水飲,下歸膀胱,此用腎氣丸治飲之理也。故仲景於上焦有微飲而短氣者,並出兩方,任人取用其一,皆能立建功效。況桂枝為宣通水飲之妙藥,茯苓為淡滲水飲之要品,又為二方之所同乎。且《金匱》之所謂短氣,乃呼氣短,非吸氣短也。何以言之,吸氣短者,吸不歸根即吐出,《神農本草經》所謂吐吸,即喘之替言也。《金匱》之文,有單言喘者,又有短氣與喘並舉者。若謂短氣有微飲句,當兼呼氣短與吸氣短而言,而喘與短氣並舉者,又當作何解耶(惟論溢飲變其文曰氣短似言吸氣短)?

用越婢湯治風水,愚曾經驗,遇藥病相投,功效甚捷。其方《金匱》以治風水惡風,一身悉腫,脈浮不渴,續自汗出,無大熱者。而愚臨證體驗以來,即非續自汗出者,用之亦可,若一劑而汗不出者,可將石膏易作滑石(分量須加重)。

6.寒通湯[編輯]

治下焦蘊蓄實熱,膀胱腫脹,溺管閉塞,小便滴瀝不通。

滑石(一兩) 生杭芍(一兩) 知母(八錢) 黃柏(八錢)

一人,年六十餘,溺血數日,小便忽然不通,兩日之間滴瀝全無。病患不能支持,自以手揉擠,流出血水少許,稍較輕鬆。揉擠數次,疼痛不堪揉擠。 徨無措,求為延醫。其脈沉而有力,時當仲夏,身復濃被,猶覺寒涼。知其實熱郁於下焦,溺管因熱而腫脹不通也。為擬此湯,一劑稍通,又加木通、海金沙各二錢,服兩劑全愈。

7.升麻黃湯[編輯]

治小便滴瀝不通。偶因嘔吐咳逆,或側臥欠伸,可通少許,此轉胞也。用升提藥,提其胞而轉正之,胞系不了戾,小便自利。

生黃 (五錢) 當歸(四錢) 升麻(二錢) 柴胡(二錢)

一婦人,產後小便不利,遣人詢方。俾用生化湯加白芍,治之不效,復來詢方。言有時噁心嘔吐,小便可通少許。愚恍悟曰,此必因產時努力太過,或撐擠太甚,以致胞系了戾,是以小便不通。噁心嘔吐,則氣機上逆,胞系有提轉之勢,故小便可以稍通也。遂為擬此湯,一劑而愈。

三焦之氣化不升則不降。小便不利者,往往因氣化下陷,郁於下焦,滯其升降流行之機也。故用一切利小便之藥不效,而投以升提之藥恆多奇效。是以拙擬此湯,不但能治轉胞,並能治小便癃閉也。

古方有但重用黃 ,治小便不利,積成水腫者(參閱陸定圃《冷廬醫話》)。

水腫之證,有虛有實,實者似不宜用黃 。然其證實者甚少,而虛者居多。至其證屬虛矣,又當詳辨其為陰虛陽虛,或陰陽俱虛。陽虛者氣分虧損,可單用、重用黃 。陰虛者其血分枯耗,宜重用滋陰之藥,兼取陽生陰長之義,而以黃 輔之。至陰陽俱虛者,黃 與滋陰之藥,可參半用之。醫者不究病因,痛詆為不可用,固屬鹵莽,至其連用除濕猛劑,其鹵莽尤甚。蓋病至積成水腫,即病因實者,其氣血至此,亦有虧損。猛悍藥,或一再用猶可。若不得已而用至數次,亦宜以補氣血之藥輔之。況其證原屬重用黃 治癒之虛證乎。至今之醫者,對於此證,縱不用除濕猛劑,亦恆多用利水之品。不知陰虛者,多用利水之藥則傷陰;陽虛者,多用利水之藥亦傷陽。夫利水之藥,非不可用,然貴深究其病因,而為根本之調治,利水之藥,不過用作嚮導而已。

附方】葛稚川《肘後方》治小便不通,用大螻蛄二枚,取下體,以水一升漬飲,須臾即通。

又《壽域方》用土狗後半,焙研調服半錢,小便即通,生研亦可。

又《唐氏經驗方》用土狗後截和麝香搗,納臍中縛定,即通。

按∶土狗即螻蛄,《日華諸家本草》謂其治水腫,頭面腫。李時珍謂其通大小便,治石淋,誠為利小便要藥。凡小便不通者,無論涼熱虛實,皆可加於藥中以為嚮導。即單服之,亦甚有效驗。然觀古方,皆用其後半截。蓋其前半,開破之力多,後半利水力多。若治二便皆不通者,當全用之。

俗傳∶治小便不通聞藥方。用明雄黃一錢,蟾酥五分(焙發),麝香六厘,共研細,鼻聞之,小便即通。

8.雞湯[編輯]

治氣鬱成臌脹,兼治脾胃虛而且郁,飲食不能運化。

生雞內金(四錢,去淨瓦石糟粕搗碎) 於術(三錢) 生杭芍(四錢) 柴胡(二錢) 廣陳皮(二錢) 生薑(三錢)

《內經》謂∶「諸濕腫滿,皆屬於脾。」誠以脾也者,與胃相連以膜,能代胃行其津液。且地居中焦(為中焦油膜所包),更能為四旁宣其氣化。脾若失其所司,則津液氣化凝滯,腫滿即隨之矣。是臌脹者,當以理脾胃為主也。西人謂脾體中虛,內多回血管。若其回血管之血,因脾病不能流通,瘀而成絲成塊,原非草木之根 所能消化。雞內金為雞之脾胃,中有瓦石銅鐵皆能消化,其善化有形瘀積可知。故能直入脾中,以消回血管之瘀滯。而又以白朮之健補脾胃者以駕馭之,則消化之力愈大。柴胡,《神農本草經》謂「主腸胃中飲食積聚,能推陳致新」,其能佐雞內金消瘀可知。且與陳皮並用,一升一降,而氣自流通也。用芍藥者,因其病雖系氣臌,亦必挾有水氣,芍藥善利小便,即善行水,且與生薑同用,又能調和營衛,使周身之氣化流通也。夫氣臌本為難治之證,從擬此方之後,連治數證皆效。

治一叟年六旬,腹脹甚劇。治以此湯數劑,其效不速。用黑丑一錢炒研細,煎此湯送下,兩劑大見功效。

又去黑丑,再服數劑全愈。若小便時覺熱,且色黃赤者,宜酌加滑石數錢。

雞內金雖饒有消化之力,而諸家本草,實有能縮小便之說,恐於證之挾有水氣者不宜。方中用白芍以利小便,所以濟雞內金之短也。

《內經》謂∶「按之 而不起者,風水也。」愚臨證體驗以來,知凡系水臌,按之皆不能即起。氣臌則按之舉手即起。或疑若水積腹中,不行於四肢,如方書所謂單腹脹者,似難辨其為氣為水。不知果為水證,重按移時,舉手則有微痕,而氣證則無也。且氣臌證,小便自若,水臌證,多小便不利,此又其明徵也。

9.雞茅根湯[編輯]

治水臌氣臌並病,兼治單腹脹,及單水臌脹,單氣臌脹。

生雞內金(五錢,去淨瓦石糟粕軋細) 生於術(分量用時斟酌) 鮮茅根(二兩,銼細)

先將茅根煎湯數茶盅(不可過煎,一兩沸後慢火溫至茅根沉水底湯即成)。先用一盅半,加生薑五片,煎雞內金末,至半盅時,再添茅根湯一盅,七八沸後,澄取清湯(不拘一盅或一盅多)服之。所余之渣,仍用茅根湯煎服。日進一劑,早晚各服藥一次。初服小便即多,數日後大便亦多。若至日下兩三次,宜減雞內金一錢,加生於術一錢。又數日,脹見消,大便仍勤,可減雞內金一錢,加於術一錢。又數日,脹消強半,大便仍勤,可再減雞內金一錢,加於術一錢。如此精心隨病機加減,俾其補破之力,適與病體相宜,自能全愈。若無鮮茅根,可用藥局中干茅根一兩代之。無鮮茅根即可不用生薑。所煎茅根湯,宜當日用盡,煎藥後若有餘剩,可當茶溫飲之。

雞內金之功效,前方下已詳論之矣。至於茅根最能利水,人所共知。而用於此方,不但取其利水也,茅根春日發生最早,是稟一陽初生之氣,而上升者也。故凡氣之郁而不暢者,茅根皆能暢達之。善利水又善理氣,故能佐雞內金,以奏殊功也。加生薑者,恐鮮茅根之性微寒也。且其味辛能理氣,其皮又善利水也。繼加於術,減雞內金者,因脹已見消,即當扶正以勝邪,不敢純用開破之品,致傷其正氣也。或疑此方,初次即宜少加於術者。而愚曾經試驗,早加於術,固不若晚加之有效也。

或問∶茅根能清熱利小便,人所共知。至謂兼理氣分之郁,諸家本草皆未言及,子亦曾單用之,而有確實之徵驗乎?答曰∶此等實驗,已不勝記。曾治一室女,心中常覺發熱,屢次服藥無效。後愚為診視,六脈皆沉細,診脈之際,聞其太息數次,知其氣分不舒也。問其心中脅下,恆隱隱作疼。遂俾剖取鮮茅根,銼細半斤,煎數沸當茶飲之。兩日後,複診其脈,已還浮分,重診有力,不復聞其太息。問其脅下,已不覺疼,惟心中仍覺發熱耳。再飲數日,其心中發熱亦愈。

又嘗治少年,得肺鼠疫病。其咽喉唇舌,異常乾燥。精神昏昏似睡。周身肌膚不熱。脈象沉微。問其心中,時常煩悶。此鼠疫之邪,閉塞其少陰,致腎氣不能上達也。問其大便,四日未行。遂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先用茅根數兩煎湯,以之代水煎藥,取汁三盅,分三次飲下。其脈頓起,變作洪滑之象。精神已復,周身皆熱,諸病亦皆見愈。俾仍按原方將藥煎出,每飲一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其病遂全愈。蓋茅根生於水邊,原兼稟寒水之氣。且其出地之時,作尖銳之錐形,故能直入少陰,助腎氣上達,與心相濟,則心即跳動有力,是以其脈,遂洪滑外現也。再加生雞子黃,以滋少陰之液,俾其隨氣上升,以解上焦之因燥生熱,因熱生煩,是以諸病皆愈也。此二案皆足征茅根理氣之效也。

醫方·(二十二)治淋濁方[編輯]

1.理血湯[編輯]

治血淋及溺血、大便下血,證之由於熱者。

生山藥(一兩) 生龍骨(六錢,搗細) 生牡蠣(六錢,搗細) 海螵蛸(四錢,搗細) 茜草(二錢)生杭芍(三錢) 白頭翁(三錢) 真阿膠(三錢,不用炒)

溺血者,加龍膽草三錢。大便下血者,去阿膠,加龍眼肉五錢。

血淋之症,大抵出之精道也。其人或縱慾太過而失於調攝,則腎臟因虛生熱。或欲盛強制而妄言採補,則相火動無所泄,亦能生熱。以致血室(男女皆有,男以化精女以系胞)中血熱妄動,與敗精混合化為腐濁之物,或紅、或白、成絲、成塊,溺時杜塞牽引作疼。故用山藥、阿膠以補腎臟之虛,白頭翁其性寒涼,其味苦而兼澀,涼血之中大有固脫之力,故以清腎臟之熱,茜草、螵蛸以化其凝滯而兼能固其滑脫,龍骨、牡蠣以固其滑脫而兼能化其凝滯,芍藥以利小便而兼能滋陰清熱,所以投之無不效也。此證,間有因勞思過度而心熱下降,忿怒過甚而肝火下移以成者,其血必不成塊,惟溺時牽引作疼。此或出之溺道,不必出自精道也。投以此湯亦效。

溺血之證,不覺疼痛,其證多出溺道,間有出之精道者。大抵心移熱於小腸,則出之溺道。肝移熱於血室,則出之精道。方中加生地黃者,瀉心經之熱也。若系肝移熱於血室者,加龍膽草亦可。

一人,年三十許,患血淋。溲時血塊杜塞,努力始能溲出,疼楚異常。且所溲者上多浮油,膠粘結於器底,是血淋而兼膏淋也。從前延醫調治,經三十五人,服藥年余,分毫無效, 羸已甚。後愚診視,其脈弦細,至數略數,周身肌膚甲錯,足骨凸處,其肉皮皆成旋螺高寸余,觸之甚疼。蓋臥床不起者,已半載矣。細詢病因,謂得之忿怒之餘誤墜水中,時當秋夜覺涼甚,遂成斯證。知其忿怒之火,為外寒所束,郁於下焦而不散,而從前居室之間,又有失保養處也。擬投以此湯,為脈弦,遂以柏子仁(炒搗)八錢,代方中山藥,以其善於養肝也。疏方甫定,其父出所服之方數十紙,欲以質其同異。愚曰∶無須細觀,諸方與吾方同者,惟阿膠白芍耳,閱之果然。其父問何以知之?愚曰∶吾所用之方,皆苦心自經營者,故與他方不同。服三劑血淋遂愈,而膏淋亦少減。改用拙擬膏淋湯,連服二十餘劑,膏淋亦愈,而小便仍然頻數作疼。細詢其疼之實狀,謂少腹常覺疼而且墜,時有欲便之意,故有尿即不能強忍,知其又兼氣淋也。又投以拙擬氣淋湯,十劑全愈。周身甲錯,足上旋螺盡脫。

溺血之證,熱者居多,而間有因寒者,則此方不可用矣。曾治一人,年三十餘,陡然溺血,其脈微弱而遲,自覺下焦涼甚。知其中氣虛弱,不能攝血,又兼命門相火衰微,乏吸攝之力,以致腎臟不能封固,血隨小便而脫出也。投以四君子湯,加熟地、烏附子,連服二十餘劑始愈。又有非涼非熱,但因脾虛不能統血而溺血者。方書所謂失於便溺者,太陰之不升也。仍宜用四君子湯,以龍骨、牡蠣佐之。

大便下血者,大抵由於腸中回血管或血脈管破裂。方中龍骨、牡蠣之收澀,原可補其破裂之處。而又去阿膠者,防其滑大腸也。加龍眼肉者,因此證間有因脾虛不能統血而然者,故加龍眼肉以補脾。若虛甚者,又當重用白朮,或更以參、 佐之。若虛而且陷者,當兼佐以柴胡、升麻。若虛而且涼者,當兼佐以乾薑、附子,減去芍藥、白頭翁。一少婦,大便下血月余,屢次服藥不效。愚為診視,用理血湯,去阿膠,加龍眼肉五錢治之。而僻處藥坊無白頭翁,權服一劑,病稍見愈。翌日至他處藥坊,按方取藥服之,病遂全愈。則白頭翁之功效,何其偉哉!

附錄∶

直隸唐山張××來函∶

張××,年二十八歲,於冬月初,得膏淋,繼之血淋。所便者,或血條,或血塊,後則繼以鮮血,溺頻莖疼。

屢經醫者調治,病轉加劇。其氣色青黑,六脈堅數,肝脈尤甚。與以理血湯,俾連服三劑,血止,脈稍平,他證仍舊。繼按治淋濁方諸方加減治之,十餘劑全愈。

2.膏淋湯[編輯]

治膏淋。

生山藥(一兩) 生芡實(六錢) 生龍骨(六錢,搗細) 生牡蠣(六錢,搗細) 大生地(六錢,切片)潞黨參(三錢) 生杭芍(三錢)

膏淋之證,小便混濁,更兼稠粘,便時淋澀作疼。此證由腎臟虧損,暗生內熱。腎臟虧損則蟄藏不固,精氣易於滑脫。內熱暗生,則膀胱熏蒸,小便改其澄清。久之,三焦之氣化滯其升降之機,遂至便時牽引作疼,而混濁稠粘矣。故用山藥、芡實以補其虛,而兼有收攝之功。龍骨、牡蠣以固其脫,而兼有化滯之用。地黃、芍藥以清熱利便。潞參以總提其氣化,而斡旋之也。若其證混濁,而不稠粘者,是但出之溺道,用此方時,宜減龍骨、牡蠣之半。

3.氣淋湯[編輯]

治氣淋。

生黃 (五錢) 知母(四錢) 生杭芍(三錢) 柴胡(二錢) 生明乳香(一錢) 生明沒藥(一錢)

氣淋之證,少腹常常下墜作疼,小便頻數,淋澀疼痛。因其人下焦本虛,素蘊內熱,而上焦之氣化又復下陷,郁而生熱,則虛熱與濕熱,互相結於太陽之腑,滯其升降流通之機而氣淋之證成矣。故以升補氣化之藥為主,而以滋陰利便流通氣化之藥佐之。

4.勞淋湯[編輯]

治勞淋。

生山藥(一兩) 生芡實(三錢) 知母(三錢) 真阿膠(三錢,不用炒) 生杭芍(三錢)

勞淋之證,因勞而成。其人或勞力過度、或勞心過度、或房勞過度,皆能暗生內熱,耗散真陰。陰虧熱熾,熏蒸膀胱,久而成淋,小便不能少忍,便後仍復欲便,常常作疼。故用滋補真陰之藥為主,而少以補氣之藥佐之,又少加利小便之藥作嚮導。然此證得之勞力者易治,得之勞心者難治,得之房勞者尤難治。又有思欲無窮,相火暗動而無所泄,積久而成淋者,宜以黃柏、知母以涼腎,澤瀉、滑石以瀉腎,其淋自愈。

或問∶以上治淋四方中,三方以山藥為君,將山藥之性與淋證最相宜乎?答曰∶陰虛小便不利者,服山藥可利小便。氣虛小便不攝者,服山藥可攝小便。蓋山藥為滋陰之良藥,又為固腎之良藥,以治淋證之淋澀頻數,誠為有一無二之妙品。再因證而加以他藥輔佐之,所以投之輒效也。

5.砂淋丸[編輯]

治砂淋,亦名石淋。

黃色生雞內金(一兩,雞鴨皆有肫皮而雞者色黃宜去淨砂石) 生黃 (八錢) 知母(八錢) 生杭芍(六錢) 蓬砂(六錢) 朴硝(五錢) 硝石(五錢)

共軋細,煉蜜為丸,桐子大,食前開水送服三錢,日兩次。

石淋之證,因三焦氣化瘀滯,或又勞心勞力過度,或房勞過度,膀胱暗生內熱。內熱與瘀滯煎熬,久而結成砂石,杜塞溺道,疼楚異常。其結之小者,可用藥化之,若大如桃、杏核以上者,不易化矣。須用西人剖取之法,此有關性命之證,剖取之法雖險,猶可於險中求穩也。

雞內金為雞之脾胃,原能消化砂石。蓬砂可為金、銀、銅焊藥,其性原能柔五金、治骨鯁,故亦善消硬物。

朴硝,《神農本草經》謂其能化七十二種石。硝石,《神農本草經》不載,而《名醫別錄》載之,亦謂其能化七十二種石。想此二物性味相近,古原不分,即包括於朴硝條中,至陶隱居始別之,而其化石之能則同也。然諸藥皆消破之品,恐於元氣有傷,故加黃 以補助氣分,氣分壯旺,益能運化藥力。猶恐黃 性熱,與淋證不宜,故又加知母、芍藥以解熱滋陰,而芍藥之性,又善引諸藥之力至膀胱也。

按∶此證有救急之法。當石杜塞不通時,則仰臥溺之可通。若仍不通,或側臥、或立、或以手按地,俾石離其杜塞之處即可通。

6.寒淋湯[編輯]

治寒淋。

生山藥(一兩) 小茴香(二錢,炒搗) 當歸(三錢) 生杭芍(二錢) 椒目(二錢,炒搗)

上所論五淋,病因不同而證皆兼熱。此外,實有寒熱凝滯,寒多熱少之淋。其證喜飲熱湯,喜坐暖處,時常欲便,便後益抽引作疼,治以此湯服自愈。

7.秘真丹[編輯]

治諸淋證已愈,因淋久氣化不固,遺精白濁者。

五倍子(一兩,去淨蟲糞) 粉甘草(八錢)

上二味共軋細,每服一錢,竹葉煎湯送下,日再服。

曾治一人,從前患毒淋,服各種西藥兩月余,淋已不疼,白濁亦大見輕,然兩日不服藥,白濁仍然反覆。

愚俾用膏淋湯,送服秘真丹,兩次而愈。

8.毒淋湯[編輯]

治花柳毒淋,疼痛異常,或兼白濁,或兼溺血。

金銀花(六錢) 海金沙(三錢) 石韋(二錢) 牛蒡子(二錢,炒搗) 甘草梢(二錢) 生杭芍(三錢)

三七(二錢,搗細) 鴨蛋子(三十粒,去皮)

上藥八味,先將三七末、鴨蛋子仁用開水送服,再服余藥所煎之湯。

此證若兼受風者,可加防風二三錢。若服藥數劑後,其疼瘥減,而白濁不除,或更遺精者,可去三七、鴨蛋子,加生龍骨、生牡蠣各五錢。

鴨蛋子味至苦,而又善化瘀解毒清熱,其能消毒菌之力,全在於此。又以三七之解毒化腐生肌者佐之,以加於尋常治淋藥中,是以治此種毒淋,更勝於西藥也。

9.清毒二仙丹[編輯]

治花柳毒淋,無論初起、日久,凡有熱者,服之皆效。

丈菊子(一兩,搗碎) 鴨蛋子(四十粒,去皮仁破者勿用服時宜囫圇吞下)

上藥二味,將丈菊子煎湯一盅,送服鴨蛋子仁。

丈菊俗名向日葵,其花善催生,子善治淋。鄰村一少年患此證,便時膏淋與血液相雜,疼痛頗劇,語以此方,數次全愈。

10.鮮小薊根湯[編輯]

治花柳毒淋,兼血淋者。

鮮小薊根(一兩,洗淨銼細)

上一味,用水煎三四沸,取清湯一大茶盅飲之,一日宜如此飲三次。若畏其性涼者,一次用六七錢亦可。

曾治一少年患此證,所便者血溺相雜,其血成絲、成塊,間有脂膜,疼痛甚劇,且甚腥臭。屢次醫治無效,授以此方,連服五日全愈。

按∶如毒淋之兼血淋者,而與鴨蛋子、三七、鮮小薊根並用則效。

小薊於三鮮飲下曾言之。然彼則用治吐血,此則用治毒淋中之血淋,皆極效驗,而其功用實猶不止此也。一十五六歲童子,項下起疙瘩數個,大如巨栗,皮色不變,發熱作疼。知系陽證,俾濃煎鮮小薊根湯,連連飲之,數日全消。蓋其善消血中之熱毒,又能化瘀開結,故有如此功效也。

11.澄化湯[編輯]

治小便頻數,遺精白濁,或兼疼澀,其脈弦數無力,或咳嗽、或自汗、或陰虛作熱。

生山藥(一兩) 生龍骨(六錢,搗細) 牡蠣(六錢,搗細) 牛蒡子(三錢,炒搗) 生杭芍(四錢)粉甘草(錢半) 生車前子(三錢,布包)

12.清腎湯[編輯]

治小便頻數疼澀,遺精白濁,脈洪滑有力,確係實熱者。

知母(四錢) 黃柏(四錢) 生龍骨(四錢,搗細) 生牡蠣(三錢,炒搗) 海螵蛸(三錢,搗細)茜草(二錢) 生杭芍(四錢) 生山藥(四錢) 澤瀉(一錢半)

或問∶龍骨、牡蠣收澀之品也。子治血淋,所擬理血湯中用之,前方治小便頻數或兼淋澀用之,此方治小便頻數疼澀亦用之,獨不慮其收澀之性有礙於疼澀乎?答曰∶龍骨、牡蠣斂正氣而不斂邪氣,凡心氣耗散、肺氣息賁、肝氣浮越、腎氣滑脫,用之皆有捷效。即證兼瘀、兼疼或兼外感,放膽用之,毫無妨礙。拙擬補絡補管湯、理郁升陷湯、從龍湯、清帶湯,諸方中論之甚詳,皆可參觀。

一叟,年七十餘,遺精白濁、小便頻數,微覺疼澀。診其六脈平和,兩尺重按有力,知其年雖高,而腎經確有實熱也。投以此湯,五劑全愈。

一人,年三十許,遺精白濁,小便時疼如刀 ,又甚澀數。診其脈滑而有力,知其系實熱之證。為其年少,疑兼花柳毒淋,遂投以此湯,加沒藥(不去油)三錢、鴨蛋子(去皮)四十粒(藥汁送服),數劑而愈。

13.舒和湯[編輯]

治小便遺精白濁,因受風寒者,其脈弦而長,左脈尤甚。

桂枝尖(四錢) 生黃 (三錢) 續斷(三錢) 桑寄生(三錢) 知母(三錢)

服此湯數劑後病未全愈者,去桂枝,加龍骨、牡蠣(皆不用 )各六錢。

東海漁者,年三十餘,得騙白證甚劇。旬日之間,大見衰憊,懼甚,遠來求方。其脈左右皆弦,而左部弦而兼長。夫弦長者,肝木之盛也。木與風為同類,人之臟腑,無論何處受風,其風皆與肝木相應。《內經》陰陽應象論所謂「風氣通於肝」者是也。脈之現象如此,肝因風助,倍形其盛,而失其和也。況病患自言,因房事後小盒飯風,從此外腎微腫,遂有此證,尤為風之明徵乎。蓋房事後,腎臟經絡虛而不閉,風氣乘虛襲入,鼓動腎臟不能蟄藏(《內經》謂腎主蟄藏),而為腎行氣之肝木,又與風相應,以助其鼓動,而大其疏泄(《內經》肝主疏泄),故其病若是之劇也。為擬此湯,使脈之弦長者,變為舒和。服之一劑見輕,數劑後遂全愈。以後凡遇此等症,其脈象與此同者,投以此湯無不輒效。

醫方·(二十三)治傷寒方[編輯]

1.麻黃加知母湯[編輯]

治傷寒無汗。

麻黃(四錢) 桂枝尖(二錢) 甘草(一錢) 杏仁(二錢,去皮炒) 知母(三錢)

先煮麻黃五六沸,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一茶盅。溫服復被,取微似汗,不須啜粥,余如桂枝法將息。

麻黃湯原方,桂枝下有去皮二字,非去枝上之皮也。古人用桂枝,惟取梢尖嫩枝折視之,內外如一,皮骨不分。若見有皮骨可分辨者,去之不用,故曰去皮。陳修園之侄鳴岐曾詳論之。

《傷寒論》太陽篇中麻黃湯,原在桂枝湯後。而麻黃證多,桂枝證不過十中之一二,且病名傷寒,麻黃湯為治傷寒初得之主方,故先錄之。

傷寒之證,先自背受之,背者足太陽所轄之部位也。是以其證初得,周身雖皆惡寒,而背之惡寒尤甚,周身雖皆覺疼,而背下連腿之疼痛尤甚。其脈陰陽俱緊者,誠以太陽為周身外衛之陽,陡為風寒所襲,逼其陽氣內陷,與脈相併,其脈當有力,而作起伏迭涌之勢。而寒氣之縮力(凡物之體熱則漲,寒則縮),又將外衛之氣縮緊,逼壓脈道,使不得起伏成波瀾,而惟現弦直有力之象。甚或因不能起伏,而至左右彈動。

凡脈之緊者必有力。夫脈之跳動,心臟主之。而其跳動之有力,不但心主之也;諸臟腑有熱皆可助脈之跳動有力,營衛中有熱亦可助脈之跳動有力。特是脈之有力者,恆若水之有浪,大有起伏之勢。而緊脈雖有力,轉若無所起伏,誠以嚴寒束其外表,其收縮之力能逼營衛之熱內陷與脈相併,以助其有力;而其收縮之力又能遏抑脈之跳動,使無起伏。是緊脈之真相,原於平行中見其有力也。至於緊脈或左右彈者,亦蓄極而旁溢之象也。仲師治以麻黃湯,所以解外表所束之寒也。

方中用麻黃之性熱中空者,直走太陽之經,外達皮毛,借汗解以祛外感之寒。桂枝之辛溫微甘者,偕同甘草以溫肌肉、實腠理,助麻黃托寒外出。杏仁之苦降者,入胸中以降逆定喘。原方止此四味,而愚為加知母者,誠以服此湯後,間有汗出不解者,非因汗出未透,實因餘熱未清也。佐以知母於發表之中,兼寓清熱之意,自無汗後不解之虞。此乃屢經試驗,而確知其然,非敢於經方輕為加減也。

或問∶喘為肺臟之病,太陽經於肺無涉,而其證多兼微喘者何也?答曰∶胸中亦太陽部位,其中所積之大氣,原與周身衛氣,息息相通。衛氣既為寒氣所束,則大氣內郁,必膨脹而上逆沖肺,此喘之所由來也。又風寒襲於皮毛,必兼入手太陰肺經,挾痰涎凝郁肺竅,此又喘之所由來也。麻黃能兼入手太陰經,散其在經之風寒,更能直入肺中,以瀉其郁滿。所以能發太陽之汗者不僅麻黃,而仲景獨取麻黃,為治足經之藥,而手經亦兼顧無遺,此仲景制方之妙也。

凡利小便之藥,其中空者,多兼能發汗, 蓄、木通之類是也。發汗之藥,其中空者,多兼能利小便,麻黃、柴胡之類是也。太陽經病,往往兼及於膀胱,以其為太陽之腑也。麻黃湯治太陽在經之邪,而在腑者亦兼能治之。蓋在經之邪,由汗而解,而在腑之邪,亦可由小便而解。彼後世自作聰明,恆用他藥以代麻黃湯者,於此義蓋未之審也。

大青龍湯,治傷寒無汗煩躁。是胸中先有內熱,無所發泄,遂郁而作煩躁,故於解表藥中,加石膏以清內熱。然麻黃與石膏並用,間有不汗之時。若用此方,將知母加重數錢,其寒潤之性,能入胸中化合而為汁,隨麻、桂以達於外,而煩躁自除矣。

傷寒與溫病,始異而終同。為其始異也,故傷寒發表,可用溫熱,溫病發表必須辛涼。為其終同也,故病傳陽明之後,無論寒溫,皆宜治以寒涼,而大忌溫熱。茲編於解表類中,略取《傷寒論》太陽篇數方,少加疏解,俾初學知傷寒初得治法,原異於溫病,因益知溫病初得治法,不同於傷寒。至於傷寒三陰治法,雖亦與溫病多不同,然其證甚少。若擴充言之,則凡因寒而得之霍亂、痧證,又似皆包括其中。精微浩繁,萬言莫罄,欲精其業者,取原書細觀可也。

2.加味桂枝代粥湯[編輯]

治傷寒有汗。

桂枝尖(三錢) 生杭芍(三錢) 甘草(錢半) 生薑(三錢) 大棗(三枚,掰開) 生黃 (三錢)知母(三錢) 防風(二錢)

煎湯一茶盅,溫服復被,令一時許,遍身 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如水流漓,病必不除。禁生冷、粘滑、肉麵、五辛、酒酪及臭惡等物。

桂枝湯為治傷風有汗之方。釋者謂風傷營則有汗,又或謂營分虛損,即與外邪相感召。斯說也,愚嘗疑之。

人之營衛,皆為周身之外廓。衛譬則郭也,營譬則城也,有衛以為營之外圍,外感之邪,何能越衛而傷營乎?

蓋人之胸中大氣,息息與衛氣相關,大氣充滿於胸中,則饒有吸力,將衛氣吸緊,以密護於周身,捍禦外感,使不得着體,即或着體,亦止中於衛,而不中於營,此理固顯然也。有時胸中大氣虛損,不能吸攝衛氣,衛氣散漫,不能捍禦外邪,則外邪之來,直可透衛而入營矣。且愚臨證實驗以來,凡胸中大氣虛損,或更下陷者,其人恆大汗淋漓,拙擬升陷湯下,載有數案,可參觀也。是知凡桂枝湯證,皆因大氣虛損,其汗先有外越之機,而外邪之來,又乘衛氣之虛,直透營分,擾其營中津液,外泄而為汗也。究之,風寒原不相離,即系傷風,其中原挾有寒氣,若但中於衛則亦能閉汗矣。故所用桂枝湯中,不但以祛風為務,而兼有散寒之功也。

陳古愚曰∶「桂枝辛溫,陽也。芍藥苦平,陰也。桂枝又得生薑之辛,同氣相求,可恃之調周身之陽氣。

芍藥而得大棗、甘草之甘苦化合,可恃之以滋周身之陰液。既取大補陰陽之品,養其汗源,為勝邪之本,又啜粥以助之,取水谷之津以為汗,汗後毫不受傷,所謂立身於不敗之地,以圖萬全也。」按∶此解甚超妙,而於啜粥之精義,猶欠發揮。如謂取水谷之津,以為汗,而人無傷損,他發汗藥,何以皆不啜粥?蓋桂枝湯所主之證,乃外感兼虛之證,所虛者何?胸中大氣是也。《內經》曰∶「谷始入於胃,其精微者,先出於胃之兩焦,以溉五臟,別出兩行營衛之道,其大氣之摶而不行者,積於胸中,命曰氣海。」由斯觀之,大氣雖本於先天,實賴後天水谷之氣培養而成。桂枝湯證,既因大氣虛損,致衛氣漫散,邪得越衛而侵營,故於服藥之後,即啜熱粥,能補助胸中大氣以勝邪,兼能宣通姜、桂以逐邪,此誠戰則必勝之良方也。乃後世醫者忽不加察,雖用其方,多不啜粥,致令服後無效,病轉深陷,故王清任《醫林改錯》深詆桂枝湯無用,非無用也,不啜粥故也。是以愚用此方時,加黃 升補大氣,以代粥補益之力,防風宣通營衛,以代粥發表之力,服後啜粥固佳,即不啜粥,亦可奏效。而又恐黃 溫補之性,服後易至生熱,故又加知母,以預為之防也。

按∶凡服桂枝湯原方,欲其出汗者,非啜粥不效。趙晴初曰∶族侄柏堂,二十一歲時,酒後寐中受風,遍身肌膚麻痹,搔之不知疼癢,飲食如常。時淮陰吳鞠通適寓伊芳家,投以桂枝湯,桂枝五錢、白芍四錢、甘草三錢、生薑三片、大棗兩枚,水三杯,煎二杯,先服一杯,得汗止後服,不汗再服。並囑弗夜膳,臨睡腹覺飢,服藥一杯,須臾啜熱稀粥一碗,復被取汗。柏堂如其法,只一服,便由頭面至足,遍身 得微汗,汗到處,一手搔之,輒知疼癢,次日病若失。觀此醫案,知欲用桂枝湯原方發汗者,必須啜粥,若不啜粥,即能發汗,恐亦無此功效。

或問∶桂枝湯證,其原因既為大氣虛損,宜其陽脈現微弱之象,何以其脈轉陽浮而陰弱乎?答曰∶人之一身,皆氣之所撐懸也。此氣在下焦為元氣,在中焦為中氣,在上焦為大氣,區域雖分,而實一氣貫注。故一身之中,無論何處氣虛,脈之三部,皆現弱象。今其關前之脈,因風而浮,轉若不見其弱,而其關後之脈,仍然微弱,故曰陽浮而陰弱也。如謂陰弱為下焦陰虛,則其脈宜兼數象。而愚生平所遇此等證,其脈多遲緩,不及四至,其為氣分虛損,而非陰分虛損可知。即所謂嗇嗇惡寒、淅淅惡風,翕翕發熱,亦皆氣分怯弱之形狀也。

3.從龍湯[編輯]

治外感痰喘,服小青龍湯,病未全愈,或愈而復發者,繼服此湯。

龍骨(一兩,不用 搗) 牡蠣(一兩,不用 搗) 生杭芍(五錢) 清半夏(四錢) 蘇子(四錢,炒搗)牛蒡子(三錢,炒搗)

熱者,酌加生石膏數錢或至一兩。

從來愚治外感痰喘,遵《傷寒論》小青龍湯加減法,去麻黃加杏仁,熱者更加生石膏,莫不隨手而愈。

然間有愈而復發,再服原方不效者,自擬得此湯後,凡遇此等證,服小青龍湯一兩劑即愈者,繼服從龍湯一劑,必不再發。未全愈者,服從龍湯一劑或兩劑,必然全愈。名曰從龍湯者,為其最宜用於小青龍湯後也。

或疑,方中重用龍骨、牡蠣,收澀太過,以治外感之證,雖當發表之餘,仍恐余邪未盡,被此收澀之藥固閉於中,縱一時強制不喘,恐病根益深,異日更有意外之變。答曰∶若是以品龍骨、牡蠣,淺之乎視龍骨、牡蠣者也,斯可征之以前哲之說。

徐靈胎曰∶龍骨最粘澀,能收斂正氣,凡心神耗散,腸胃滑脫之疾,皆能已之。此藥但斂正氣,而不斂邪氣。所以仲景於傷寒邪氣未盡者,亦恆與牡蠣同用,若仲景之柴胡加龍骨牡蠣湯,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諸方是也。愚於傷寒、溫病,熱實脈虛,心中怔忡,精神騷擾者,恆龍骨與萸肉、生石膏並用,即可隨手奏效。

門人高××曾治一外感痰喘,其喘劇脈虛,醫皆諉為不治。高××投以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又加生石膏一兩、野台參五錢,一劑而喘定。恐其反覆,又繼投以從龍湯,亦加人參與生石膏,其病霍然頓愈。

又∶子××治曲姓叟,年六十餘,外感痰喘,十餘日不能臥。醫者投以小清龍湯兩劑,病益加劇(脈有熱而不敢多加生石膏者其病必加劇)。××視之,其脈搏一息六至,上焦煩躁,舌上白苔滿布,每日大便兩三次,然非滑瀉。審證論脈,似難挽回。而××仍投以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又加野台參三錢,生龍骨、生牡蠣各五錢,生石膏一兩半。一劑病癒強半,又服一劑全愈。

按∶前案但加補氣之藥於小青龍湯中,後案並加斂氣之藥於小青龍湯中,似近於少年鹵莽,而皆能挽回至險之證,亦可為用小青龍湯者多一變通之法矣。

邑,鄭××,年五十許。感冒風寒,痰喘甚劇,服表散、清火、理痰之藥皆不效,留連二十餘日,漸近垂危。

其甥劉××,從愚讀書,與言醫學,頗能記憶。聞其舅病革,往省之,既至,則衣冠竟屬纊矣。劉××用葶藶(四錢生者布包)大棗(五枚擘開)湯,加五味子二錢,煎湯灌之,豁然頓醒,繼服從龍湯一劑全愈。蓋此證乃頑痰鬱塞肺之竅絡,非葶藶大棗湯,不能瀉之。且喘久則元氣必虛,加五味子二錢,以收斂元氣,並可借葶藶下行之力,以納氣歸腎也。可知拙擬從龍湯,固宜於小青龍湯後,而服過發表之藥者,臨時制宜,皆可酌而用之,不必盡在小青龍湯後也。

4.餾水石膏飲[編輯]

治胸中先有蘊熱,又受外感,胸中煩悶異常,喘息迫促,其脈浮洪有力,按之未實,舌苔白而未黃者。

生石膏(二兩,軋細) 甘草(三錢) 麻黃(二錢)

上藥三味,用蒸汽水煎兩三沸,取清湯一大碗,分六次溫服下。前三次,一點鐘服一次,後三次,一點半鐘服一次。病癒則停服,不必盡劑。下焦覺涼者,亦宜停服。僻處若無汽水,可用甘瀾水代之。

作甘瀾水法∶用大盆盛水,以杓揚之,揚久水面起有若干水泡,旁有人執杓逐取之,即甘瀾水。

若以治溫病中,似此證者,不宜用麻黃。宜用西藥阿斯匹林一瓦,融化於湯中以代之。若僻處藥局無阿斯匹林,又可代以薄荷葉二錢。

奉天錢姓婦於仲冬得傷寒證,四五日間,喘不能臥,胸中煩悶異常,頻頻呼喚,欲自開其胸。診其脈浮洪而長,重按未實,舌苔白濃。知其證雖入陽明,而太陽猶未罷也(胸中屬太陽)。此時欲以小青龍湯治喘,則失於熱。欲以白虎湯治其煩熱,又遺卻太陽之病,而喘不能愈。躊躇再三,為擬此方,取汽水輕浮之力,能引石膏上升,以解胸中之煩熱。甘草甘緩之性,能逗留石膏不使下趨,以專其上行之力。又少佐以麻黃解散太陽之餘邪,兼藉以瀉肺定喘,而胸中滿悶可除也。湯成後,俾徐徐分六次服之。因病在上焦,若頓服,恐藥力下趨,則藥過病所,而病轉不愈也。服至三次,胸間微汗,病頓見愈,服至盡劑,病癒十之八九。再診其脈,關前猶似浮洪,喘息已平,而從前兼有咳嗽未愈,繼用玄參一兩,杏仁(去皮)二錢,蔞仁、牛蒡子各三錢,兩劑全愈。

5.通變大柴胡湯[編輯]

治傷寒溫病,表證未罷,大便已實者。

柴胡(三錢) 薄荷(三錢) 知母(四錢) 大黃(四錢)

此方若治傷寒,以防風易薄荷。

《傷寒論》大柴胡湯,治少陽經與陽明府同病之方也。故方中用柴胡以解在經之邪,大黃以下陽明在府之熱,方中以此二藥為主,其餘諸藥,可加可減,不過參贊以成功也。然其方宜於傷寒,而以治溫病、與表證不在少陽者,又必稍為通變,而後所投皆宜也。

或問∶其表果系少陽證,固宜用柴胡矣。若非少陽證,既加薄荷、防風以散表邪,何須再用柴胡乎?答曰∶

凡表證未罷,遽用降藥下之,恆出兩種病證∶一為表邪乘虛入里,《傷寒論》所載,下後胸滿心下痞硬,下後結胸者是也;一為表邪乘虛入里且下陷,《傷寒論》所謂,下之利不止者是也。此方中用防風、薄荷以散之,所以防邪之內陷,用柴胡以升之,所以防邪之下陷也。

一人,年二十餘。傷寒六七日,頭疼惡寒,心中發熱,咳吐粘涎。至暮尤寒熱交作,兼眩暈,心中之熱亦甚。其脈浮弦,重按有力,大便五日未行。投以此湯,加生石膏六錢、芒硝四錢,下大便二次。上半身微見汗,諸病皆見輕。惟心中猶覺發熱,脈象不若從前之浮弦,而重按仍有力。擬投以白虎加人參湯,恐當下後,易作滑瀉,遂以生山藥代粳米,連服兩劑全愈。

6.加味越婢加半夏湯[編輯]

治素患勞嗽,因外感襲肺,而勞嗽益甚,或兼喘逆,痰涎壅滯者。

麻黃(二錢) 石膏(三錢, 搗) 生山藥(五錢) 寸麥冬(四錢,帶心) 清半夏(三錢) 牛蒡子(三錢,炒搗)玄參(三錢) 甘草(一錢五分) 大棗(三枚,擘開) 生薑(三片)

《傷寒論》有桂枝二越婢一湯,治太陽病發熱惡寒,熱多寒少。《金匱》有越婢湯,治受風水腫。有越婢加半夏湯,治外感襲肺,致肺中痰火壅滯,脹而作喘。今因其人素患勞嗽,外感之邪與肺中蘊蓄之痰,互相膠漆,壅滯肺竅而勞嗽益甚。故用越婢加半夏湯,以祛外襲之邪,而復加山藥、玄參、麥冬,牛蒡子,以治其勞嗽。此內傷外感兼治之方也。

一叟,年近七旬。素有勞嗽,初冬宿病發動,又兼受外感,痰涎壅滯胸間,幾不能息。劇時昏不知人,身軀後挺。診其脈,浮數無力。為制此湯,一劑氣息通順,將麻黃、石膏減半,又服數劑而愈。

或問∶子嘗謂石膏宜生用,不宜 用。以石膏寒涼之中,原兼辛散, 之則辛散之力,變為收斂,服之轉可增病。乃他方中,石膏皆用生者,而此獨用 者何也?答曰∶此方所主之病,外感甚輕,原無大熱。方中用麻黃以祛肺邪,嫌其性熱,故少加石膏佐之。且更取 者,收斂之力,能將肺中痰涎凝結成塊,易於吐出。此理從用 石膏點豆腐者悟出,試之果甚效驗。後遇此等證,無論痰涎如何壅盛、如何杜塞,投以此湯,須臾,藥力行後,莫不將痰涎結成小塊,連連吐出,此皆 石膏與麻黃並用之效也。若以治寒溫大熱,則斷不可 。若更多用,則更不可 也( 石膏用於此方,且止三錢,自無妨礙。然愚後來志願,欲全國藥局,皆不備 石膏,後有用此方者,若改用生石膏四錢更佳)。

醫方·(二十四)治溫病方[編輯]

1.清解湯[編輯]

治溫病初得,頭疼,周身骨節酸疼,肌膚壯熱,背微惡寒無汗,脈浮滑者。

薄荷葉(四錢) 蟬蛻(三錢,去足土) 生石膏(六錢,搗細) 甘草(一錢五分)

《傷寒論》曰∶「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若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風溫為病,脈陰陽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息必鼾,言語難出。」此仲景論溫病之提綱也。乃提綱詳矣,而後未明言治溫病之方。及反覆詳細觀之,乃知《傷寒論》中,原有治溫病方,且亦明言治溫病方,特涉獵觀之不知耳。六十一節雲∶「發汗後,不可更行桂枝湯。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可與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主之。」夫此證既汗後不解,必是用辛熱之藥,發不惡寒證之汗,即溫病提綱中,所謂若發汗已也(提綱中所謂若發汗,是用辛熱之藥強發溫病之汗)。其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即溫病提綱中,所謂若發汗已,身灼熱及後所謂自汗出、多眠睡、息必鼾也。睡而息鼾,醒則喘矣。此證既用辛熱之藥,誤發於前,仲景恐醫者見其自汗,再誤認為桂枝湯證,故特戒之曰∶不可更行桂枝湯,而宜治以麻杏甘石湯。此節與溫病提綱遙遙相應,合讀之則瞭如指掌。然麻杏甘石湯,誠為治溫病初得之的方矣。而愚於發表藥中不用麻黃,而用薄荷、蟬蛻者,曾於葛根黃芩黃連湯解後詳論之,茲不再贅。

今者論溫病之書甚伙,而鄭衛紅紫,適足亂真。愚本《內經》、仲景,間附以管見,知溫病大綱,當分為三端。今逐端詳論,臚列於下,庶分途施治,不至錯誤。

一為春溫。其證因冬月薄受外感,不至即病。所受之邪,伏於膜原之間,阻塞脈絡,不能宣通,暗生內熱。

迨至春日陽生,內蘊之熱,原有萌動之機,而復薄受外感,與之相觸,則陡然而發,表里俱熱,《內經》所謂「冬傷於寒,春必病溫」者是也,宜治以拙擬涼解湯。熱甚者,治以拙擬寒解湯。有汗者,宜仲景葛根黃連黃芩湯,或拙擬和解湯,加生石膏。

若至發於暑月,又名為暑溫,其熱尤甚。初得即有脈洪長,渴嗜涼水者,宜投以大劑白虎湯,或拙擬仙露湯。

一為風溫。猶是外感之風寒也,其時令已溫,外感之氣已轉而為溫,故不名曰傷寒、傷風,而名風溫,即《傷寒論》中所謂風溫之為病者是也。然其證有得之春初者,有得之春暮者,有得之夏秋者,當隨時序之寒熱,參以脈象,而分別治之。若當春初秋末,時令在寒溫之間,初得時雖不惡寒,脈但浮而無熱象者,宜用拙擬清解湯,加麻黃一二錢,或用仲景大青龍湯。若當暑熱之日,其脈象浮而且洪者,用拙擬涼解湯,或寒解湯。若有汗者,用拙擬和解湯,或酌加生石膏。

一為濕溫。其證多得之溽暑。陰雨連旬,濕氣隨呼吸之氣,傳入上焦,窒塞胸中大氣。因致營衛之氣不相貫通,其肌表有似外感拘束,而非外感也。其舌苔白而滑膩,微帶灰色。當用解肌利便之藥,俾濕氣由汗與小便而出,如拙擬宣解湯是也。仲景之豬苓湯,去阿膠,加連翹亦可用。至濕熱蓄久,陽明府實,有治以白虎湯,加蒼朮者,其方亦佳。而愚則用白虎湯,以滑石易知母,又或不用粳米,而以生薏米代之。至於「冬不藏精,春必病溫」,《內經》雖有明文,其證即寓於風溫、春溫之中。蓋內虛之人,易受外感,而陰虛蘊熱之人,尤易受溫病。故無論風溫、春溫之兼陰虛者,當其發表、清解、降下之時,皆宜佐以滋陰之品,若生山藥、生地黃、玄參、阿膠、生雞子黃之類均可酌用,或宜兼用補氣之品,若白虎湯之加人參,竹葉石膏湯之用人參,誠以人參與涼潤之藥並用,不但補氣,實大能滋陰也。

上所論溫病,乃別其大綱及其初得治法。至其證之詳悉,與治法之隨證變通,皆備於後之方案中。至於疫病,乃天地之癘氣,流行傳染,與溫病迥異。

方中薄荷葉,宜用其嫩綠者。至其梗,宜用於理氣藥中,若以之發汗,則力減半矣。若其色不綠而蒼,則其力尤減。若果嫩綠之葉,方中用三錢即可。

薄荷氣味近於冰片,最善透竅。其力內至臟腑筋骨,外至腠理皮毛,皆能透達,故能治溫病中之筋骨作疼者。若謂其氣質清輕,但能發皮膚之汗,則淺之乎視薄荷矣。

蟬蛻去足者,去其前之兩大足也。此足甚剛硬,有開破之力。若用之退目翳消瘡瘍,帶此足更佳。若用之發汗,則宜去之,蓋不欲其於發表中,寓開破之力也。

蟬蛻性微涼、味淡,原非辛散之品,而能發汗者,因其以皮達皮也。此乃發汗中之妙藥,有身弱不任發表者,用之最佳。且溫病恆有兼癮疹者,蟬蛻尤善托癮疹外出也。

石膏性微寒,《神農本草經》原有明文。雖系石藥,實為平和之品。且其質甚重,六錢不過一大撮耳。其涼力,不過與知母三錢等。而其清火之力則倍之,因其涼而能散也。嘗觀後世治溫之方,至陽明府實之時,始敢用石膏五六錢,豈能知石膏者哉!然必須生用方妥, 者用至一兩,即足僨事。又此方所主之證,或兼背微惡寒,乃熱郁於中,不能外達之徵,非真惡寒也。白虎湯證中,亦恆有如此者,用石膏透達其熱,則不惡寒矣。

或問∶外感中於太陽則惡寒,中於陽明則不惡寒而發熱。時至春、夏,氣候溫熱,故外感之來,不與寒水相感召,而與燥金相感召,直從身前陽明經絡襲入,而為溫病。

後世論溫病者,多是此說。而《傷寒論》溫病提綱,冠之以太陽病者何也?答曰∶溫病初得,亦多在太陽,特其轉陽明甚速耳。

曾治一人,年二十餘。當仲夏夜寢,因夜涼,蓋單衾凍醒,發懶,仍如此睡去。須臾又凍醒,晨起微覺惡寒。至巳時已覺表里大熱,兼喘促,脈洪長而浮。投以清解湯,方中生石膏,改用兩半,又加牛蒡子(炒搗)

三錢,服後得汗而愈。由斯觀之,其初非中於太陽乎,然不專在太陽也。人之所以覺涼者,由於衣衾之薄。其氣候究非寒涼,故其中於人不專在太陽,而兼在陽明。且當其時,人多蘊內熱,是以轉陽明甚速也,然此所論者風溫耳。若至冬受春發,或夏發之溫,恆有與太陽無涉者。故《傷寒論》溫病提綱中,特別之曰∶風溫之為病,明其異於「冬傷於寒,春必病溫」之溫病也。又杏仁與牛蒡子,皆能降肺定喘,而杏仁性溫、牛蒡子性涼,傷寒喘證,皆用杏仁,而溫病不宜用溫藥,故以牛蒡子代之。

附錄∶

直隸鹽山孫××來函∶

一九二五年春,一人來津學木工。因身體單薄,又兼天熱,得溫病,請為診視。脈浮數而滑,舌苔白濃,時時昏睡。為開清解湯,生石膏用一兩,為其脈數,又加玄參五錢,一劑病癒。

斯年仲春,俞××之三位女兒皆出瘟疹。生為診視,皆投以清解湯,加連翹、生地、滑石而愈。同時之患此證者,勢多危險。惟生投以此方,皆能隨手奏效。

2.涼解湯[編輯]

治溫病,表里俱覺發熱,脈洪而兼浮者。

薄荷葉(三錢) 蟬蛻(二錢,去足土) 生石膏(一兩,搗細) 甘草(一錢五分)

春溫之證,多有一發而表里俱熱者,至暑溫尤甚,已詳論之於前矣。而風溫證,兩三日間,亦多見有此脈、證者。此湯皆能治之,得汗即愈。

西人治外感,習用阿斯匹林法。用阿斯匹林一瓦,和乳糖(可代以白蔗糖)服之,得汗即愈。愚屢次試之,其發汗之力甚猛,外感可汗解者,用之發汗可愈。若此涼解湯,與前清解湯,皆可以此藥代之,以其涼而能散也。若後之寒解湯,即不可以此藥代之,蓋其發汗之力有餘,而清熱之力,仍有不足也。

3.寒解湯[編輯]

治周身壯熱,心中熱而且渴,舌上苔白欲黃,其脈洪滑。或頭猶覺疼,周身猶有拘束之意者。

生石膏(一兩,搗細) 知母(八錢) 連翹(一錢五分) 蟬蛻(一錢五分,去足土)

或問∶此湯為發表之劑,而重用石膏、知母,微用連翹、蟬蛻,何以能得汗?答曰,用此方者,特恐其診脈不真,審證不確耳。果如方下所注脈證,服之復杯可汗,勿庸慮此方之不效也。蓋脈洪滑而渴,陽明府熱已實,原是白虎湯證。特因頭或微疼,外表猶似拘束,是猶有一分太陽流連未去。故方中重用石膏、知母以清胃府之熱;而復少用連翹、蟬蛻之善達表者,引胃中化而欲散之熱,仍還太陽作汗而解。斯乃調劑陰陽,聽其自汗,非強發其汗也。況石膏性涼(《神農本草經》謂其微寒即涼也)味微辛,有實熱者,單服之即能汗乎?

曾治一少年,孟夏長途勞役,得溫病,醫治半月不效。後愚診視,其兩目清白,竟無所見,兩手循衣摸床,亂動不休, 語不省人事。其大便從前滑瀉,此時雖不滑瀉,每日仍溏便一兩次。脈浮數,右寸之浮尤甚,兩尺按之即無。因此證目清白無見者,腎陰將竭也。手循衣摸床者,肝風已動也。病勢之危,已至極點。幸喜脈浮,為病還太陽。右寸浮尤甚,為將汗之勢。其所以將汗而不汗者,人身之有汗,如天地之有雨。

天地陰陽和而後雨,人身亦陰陽和而後汗。此證尺脈甚弱,陽升而陰不能應,汗何由作?當用大潤之劑,峻補真陰,濟陰以應其陽,必能自汗。遂用熟地、玄參、阿膠、枸杞之類,約重六七兩,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一日連進二劑,即日大汗而愈。審是,則發汗原無定法。當視其陰陽所虛之處,而調補之,或因其病機而利導之,皆能出汗,非必發汗之藥始能汗也。按∶寒溫之證,原忌用粘膩滋陰、甘寒清火,以其能留邪也。而用以為發汗之助,則轉能逐邪外出,是藥在人用耳。

一人,年四十餘。為風寒所束不得汗,胸中煩熱,又兼喘促。醫者治以蘇子降氣湯,兼散風清火之品,數劑病益進。診其脈,洪滑而浮,投以寒解湯,須臾上半身即出汗。又須臾,覺藥力下行,至下焦及腿亦皆出汗,病若失。

一人,年三十許。得溫證,延醫治不效,遷延十餘日。愚診視之,脈雖洪而有力,仍兼浮象。問其頭疼乎?

曰∶然!渴欲飲涼水乎?曰∶有時亦飲涼水,然不至燥渴耳。知其為日雖多,而陽明之熱,猶未甚實,太陽之表,猶未盡罷也。投以寒解湯,須臾汗出而愈。

一人,年三十餘。於冬令感冒風寒,周身惡寒無汗,胸間煩躁。原是大青龍湯證,醫者投以麻黃湯。服後汗無分毫,而煩躁益甚,幾至瘋狂。診其脈,洪滑異常,兩寸皆浮,而右寸尤甚。投以寒解湯,復杯之頃,汗出如洗而愈。審是則寒解湯不但宜於溫病,傷寒現此脈者,投之亦必效也。

一叟,年七旬。素有勞疾,薄受外感,即發喘逆,投以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生石膏輒愈。上元節後,因外感甚重,舊病復發,五六日間,熱入陽明之府。脈象弦長浮數,按之有力,而無洪滑之象(此外感兼內傷之脈)。投以寒解湯,加潞參三錢,一劑汗出而喘愈。再診其脈,餘熱猶熾,繼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一大劑,分三次溫飲下,盡劑而愈。

一妊婦,傷寒兩、三日。脈洪滑異常,精神昏憒,間作 語,舌苔白而甚濃。為開寒解湯方,有一醫者在座,問方中之意何居?愚曰∶欲汗解耳。曰∶此方能汗解乎?愚曰∶此方遇此證,服之自能出汗,若泛作汗解之藥服之,不能汗也。飲下須臾,汗出而愈。

一婦人,年二十餘,得溫病。咽喉作疼,舌強直,幾不能言,心中熱而且渴,頻頻飲水,脈竟沉細異常,肌膚亦不發熱。遂舍脈從證,投以寒解湯,得微汗,病稍見愈。明晨又復如故,舌之強直更甚。知藥原對證,而力微不能勝病也。遂仍投以寒解湯,將石膏加倍,煎湯兩盅,分二次溫飲下,又得微汗,病遂愈。

按∶傷寒脈若沉細,多系陰證。溫病脈若沉細,則多系陽證。蓋溫病多受於冬,至春而發,其病機自內向外。有時病機郁而不能外達,其脈或即現沉細之象,誤認為涼,必至誤事。又此證,寒解湯既對證見愈矣,而明晨,舌之強直更甚,乃將方中生石膏倍作二兩,分兩次前後服下,其病即愈。由是觀之,凡治寒溫之熱者,皆宜煎一大劑,分數次服下,效古人一劑三服之法也。

門人高××曾治一媼,年近七旬。於春初得傷寒證,三四日間,煩熱異常。又兼白痢,晝夜滯下無度,其脈洪滑兼浮。高××投以寒解湯,加生杭芍三錢,一劑微汗而熱解,痢亦遂愈。

又∶吳又可曰∶「里證下後,脈浮而微數,身微熱,神思或不爽。此邪熱浮於肌表,里無壅滯也。雖無汗,宜白虎湯,邪可從汗而解。若下後,脈空虛而數,按之豁然如無者,宜白虎加人參湯,復杯則汗解。」按∶白虎湯與白虎加人參湯,皆非解表之藥,而用之得當,雖在下後,猶可須臾得汗,況在未下之前乎。不但此也,即承氣湯,亦可為汗解之藥,亦視乎用之何如耳。

又洪吉人曰∶「余嘗治熱病八、九日,用柴葛解之、芩連清之、硝黃下之,俱不得汗。昏憒擾亂,撮空摸床,危在頃刻。以大劑地黃湯(必系減去桂附者),重加人參、麥冬進之。不一時,通身大汗淋漓,惡證悉退,神思頓清。」

按∶此條與愚用補陰之藥發汗相似,所異者,又加人參以助其氣分也。上所論者皆發汗之理,果能匯通參觀,發汗之理,無餘蘊矣。

附錄∶

直隸鹽山李××來函∶

天津××,得溫病,先服他醫清解之藥數劑無效。弟診其脈象,沉浮皆有力,表里壯熱無汗。投以寒解湯原方,遍身得汗而愈。山斯知方中重用生石膏、知母以清熱,少加連翹、蟬蛻以引熱透表外出,制方之妙遠勝於銀翹散、桑菊飲諸方矣。且由此知石膏生用誠為妙藥。從治癒此證之後,凡遇寒溫實熱諸證,莫不遵書中方論,重用生石膏治之。其熱實脈虛者,亦莫不遵書中方論,用白虎加人參湯,或用白虎加人參以生山藥代粳米湯,皆能隨手奏效。

直隸鹽山孫××來函∶

斯年初冬,適郭姓之女得傷寒證,三四日間陽明熱勢甚劇,面赤氣粗,六脈洪數,時作譫語。為開寒解湯,因胸中覺悶,加栝蔞仁一兩,一劑病癒。

4.石膏阿斯匹林湯[編輯]

治同前證。

生石膏(二兩,軋細) 阿斯匹林(一瓦)

上藥二味,先用白蔗糖沖水,送服阿斯匹林。再將石膏煎湯一大碗,待周身正出汗時,乘熱將石膏湯飲下三分之二,以助阿斯匹林發表之力。迨至汗出之後,過兩三點鐘,猶覺有餘熱者,可仍將所余石膏湯溫飲下。若藥服完,熱猶未盡者,可但用生石膏煎湯,或少加粳米煎湯,徐徐溫飲之,以熱全退淨為度,不用再服阿斯匹林也。

又∶此湯不但可以代寒解湯,並可以代涼解湯。若以代涼解湯時,石膏宜減半。

附錄∶

江蘇平台王××來函∶

小兒××,秋夏之交,陡起大熱,失常神呆,閉目不食。家慈見而駭甚。吾因胸有成竹定見,遂曰∶「此無憂。」即用書中石膏阿斯匹林湯,照原方服法,服後即神清熱退。第二日午際又熱,遂放膽再用原方,因其痰多而咳,為加清半夏、牛蒡子,服之全愈。

5.和解湯[編輯]

治溫病表里俱熱,時有汗出,舌苔白,脈浮滑者。

連翹(五錢) 蟬蛻(二錢,去足土) 生石膏(六錢,搗細) 生杭芍(五錢) 甘草(一錢)

若脈浮滑,而兼有洪象者,生石膏當用一兩。

6.宣解湯[編輯]

治感冒久在太陽,致熱蓄膀胱,小便赤澀。或因小便秘,而大便滑瀉。兼治濕溫初得,憎寒壯熱,舌苔灰色滑膩者。

滑石(一兩) 甘草(二錢) 連翹(三錢) 蟬蛻(三錢,去足土) 生杭芍(四錢)

若滑瀉者,甘草須加倍。

一叟,年六十五,得風溫證。六七日間,周身悉腫,腎囊腫大似西瓜,屢次服藥無效。旬日之外,求為診視。脈洪滑微浮,心中熱渴,小便澀熱,痰涎上泛,微兼喘息,舌苔白濃。投以此湯,加生石膏一兩,周身微汗,小便通利,腫消其半,猶覺熱渴。遂將方中生石膏加倍,服後又得微汗,腫遂盡消,諸病皆愈。按∶此乃風溫之熱,由太陽經入於膀胱之府,阻塞水道,而陽明胃府亦將實也。由是觀之,彼謂溫病入手經、不入足經者,何其謬哉!

7.滋陰宣解湯[編輯]

治溫病,太陽未解,漸入陽明。其人胃陰素虧,陽明府證未實,已燥渴多飲,飲水過多,不能運化,遂成滑瀉,而燥渴益甚。或喘,或自汗,或小便秘。溫疹中多有類此證者,尤屬危險之候,用此湯亦宜。

其方即宣解湯加生山藥一兩,甘草改用三錢。

此乃胃府與膀胱同熱,又兼虛熱之證也。滑石性近石膏,能清胃府之熱,淡滲利竅,能清膀胱之熱,同甘草生天一之水,又能清陰虛之熱,一藥而三善備,故以之為君。而重用山藥之大滋真陰,大固元氣者,以為之佐使。且山藥生用,則汁漿稠粘,同甘草之甘緩者,能逗留滑石於胃中,使之由胃輸脾,由脾達肺,水精四布。

循三焦而下通膀胱,則煩熱除,小便利,而滑瀉止矣。又兼用連翹、蟬蛻之善達表者,以解未罷之太陽,使膀胱蓄熱,不為外感所束,則熱更易於消散。且蟬之性,飲而不食,有小便無大便,故其蛻,又能利小便,而止大便也。愚自臨證以來,遇此等證,不知凡幾。醫者率多束手,而投以此湯,無不愈者。若用於溫疹兼此證者,尤為妥善,以連翹、蟬蛻,實又表散溫疹之妙藥也。

一媼,年近七旬,素患漫腫。為調治月余,腫雖就愈,而身體未復。忽於季春得溫病,上焦煩熱,病家自剖鮮地骨皮,煮汁飲之稍愈,又飲數次,遂滑瀉不止,而煩熱益甚。其脈浮滑而數,重診無力。病家因病者年高,又素有疾病,加以上焦煩熱,下焦滑瀉,惴惴惟恐不愈,而愚毅然以為可治。投以滋陰宣解湯,一劑瀉止,煩熱亦覺輕。繼用拙擬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煎汁一大碗,一次只溫飲一大口,防其再滑瀉也。盡劑而愈。

一室女,感冒風熱,遍身癮疹,煩渴滑瀉,又兼喘促。其脈浮數無力。愚躊躇再四,亦投以滋陰宣解湯,兩劑諸病皆愈。

按∶服滋陰宣解湯,皆不能出大汗,且不宜出大汗,為其陰分虛也。間有不出汗者,病亦可愈。

8.滋陰清燥湯[編輯]

治同前證。外表已解,其人或不滑瀉,或兼喘息,或兼咳嗽,頻吐痰涎,確有外感實熱,而脈象甚虛數者。

若前證,服滋陰宣解湯後,猶有餘熱者,亦可繼服此湯。

其方即滋陰宣解湯,去連翹、蟬蛻。

一婦人,受妊五月,偶得傷寒。三四日間,胎忽滑下。上焦燥渴,喘而且呻,痰涎壅盛,頻頻咳吐。延醫服藥,病未去,而轉添滑瀉,晝夜十餘次。醫者辭不治,且謂危在旦夕。其家人惶恐,迎愚診視。其脈似洪滑,重診指下豁然,兩尺尤甚。本擬治以滋陰清燥湯,為小產才四五日,不敢遽用寒涼。遂先用生山藥二兩、酸石榴一個,連皮搗爛,同煎汁一大碗,分三次溫飲下。滑瀉見愈,他病如故。再診其脈,洪滑之力較實,因思此證雖虛,確有外感實熱,若不先解其實熱,他病何以得愈?時屆晚三點鐘,病患自言,每日此時潮熱,又言精神睏倦已極,晝夜苦不得睡。遂於斯日,復投以滋陰清燥湯。方中生山藥重用兩半,煎汁一大碗,徐徐溫飲下,一次只飲藥一口,誠以產後,脈象又虛,不欲寒涼侵下焦也。斯夜遂得安睡,渴與滑瀉皆愈,喘與咳亦愈其半。又將山藥、滑石各減五錢,加龍骨、牡蠣各八錢,一劑而愈。

一室女,傷寒過兩旬矣,而瘦弱支離,精神昏憒,過午發熱,咳而且喘,醫者辭不治。診其脈,數至七至,微弱欲無。因思此證,若系久病至此,不可為矣。然究系暴虛之證,生機之根柢當無損。勉強投以滋陰清燥湯,將滑石減半,又加玄參、熟地黃各一兩,野台參五錢,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飲完煎滓重飲,俾藥力晝夜相繼。兩日之間,連服三劑,滑石漸減至二錢,其病竟愈。

按∶此證始終不去滑石者,恐當傷寒之餘,仍有餘邪未淨。又恐補藥留邪,故用滑石引之下行,使有出路也。又凡煎藥若大劑,必需多煎湯數杯,徐徐服之。救險證宜如此,而救險證之陰分虧損者,尤宜如此也。

汲××之母,年近七旬。身體羸弱,穀食不能消化,惟飲牛乳,或間飲米湯少許,已二年臥床,不能起坐矣。

於戊午季秋,受溫病。時愚初至奉天,自錦州邀愚診視。脈甚細數,按之微覺有力。發熱咳嗽,吐痰稠粘,精神昏憒,氣息奄奄。投以滋陰清燥湯,減滑石之半,加玄參五錢,一劑病癒強半。又煎渣取清湯一茶盅,調入生雞子黃一枚,服之全愈。

奉天一孺子年四歲,得溫病,邪猶在表,醫者不知為之清解,遽投以苦寒之劑,服後滑瀉,四五日不止。

上焦燥熱,閉目而喘,精神昏憒。延為延醫,病雖危險,其脈尚有根柢,知可挽回。俾用滋陰清燥湯原方,煎汁一大茶杯,為其幼小,俾徐徐溫飲下,盡劑而愈。然下久亡陰,余有虛熱,繼用生山藥、玄參各一兩以清之,兩劑熱盡除。大抵醫者遇此等證,清其燥熱,則滑瀉愈甚,補其滑瀉,其燥熱亦必愈甚。惟此方,用山藥以止滑瀉,而山藥實能滋陰退熱,滑石以清燥熱,而滑石實能利水止瀉,二藥之功用,相得益彰。又佐以芍藥之滋陰血、利小便,甘草之燮陰陽、和中宮,亦為清熱止瀉之要品。匯集成方,所以效驗異常。愚用此方,救人多矣,即勢至垂危,投之亦能奏效。

奉天劉××,年二十五六,於季冬得傷寒,經醫者誤治,大便滑瀉無度,而上焦煩熱,精神昏憒,時作譫語,脈象洪數,重按無力。遂重用生山藥兩半、滑石一兩、生杭芍六錢、甘草三錢,一劑瀉止。上焦煩熱不退,仍作譫語,爰用玄參、沙參諸涼潤之藥清之,仍復滑瀉,再投以前方一劑瀉又止,而上焦之煩熱益甚,精神亦益昏憒,毫無知覺。此時其家人畢至,皆以為不可復治。診其脈雖不實,仍有根柢,至數雖數,不過六至,知猶可治,遂慨切謂其家人曰∶「果信服余藥,此病尚可為也」,其家人似領悟。為疏方,用大劑白虎加人參湯,更以生山藥一兩代粳米,大生地一兩代知母,煎湯一大碗,囑其藥須熱飲,一次止飲一口,限以六句鍾內服完,盡劑而愈。

津市錢姓小兒四歲,灼熱滑瀉,重用滋陰清燥湯治癒。

附錄∶

奉天鐵嶺楊××來函∶

治李姓婦人膨脹證。先經他醫用蒼朮、檳榔、濃朴、枳實、香附、紫蔻之類辛燥開破,初服覺輕,七八劑後病轉增劇,煩渴泄瀉。又更他醫,投以紫朴琥珀丸,煩渴益甚,一日夜泄瀉十五六次,再診時,醫者辭不治。

又延醫數人,皆諉為不治。後乃一息奄奄,舁至床上兩次,待時而已。其姻家有知生者強生往視。其脈如水上浮麻,不分至數,按之即無,惟兩尺猶似有根,言語不真,仿佛可辨,自言心中大渴,少飲水即疼不可忍,蓋不食者已三日矣。先投以滋陰清燥湯,為脈象虛甚,且氣息有將脫之意,又加野台參、淨萸肉,一劑,諸病皆愈,可以進食。遂俾用一味薯蕷粥,送服生雞內金細末及西藥百布聖,取其既可作藥,又可作飯也。又即前方加減,日服一劑,旬日全愈。

9.滋陰固下湯[編輯]

治前證服藥後,外感之火已消,而渴與瀉仍未全愈。或因服開破之藥傷其氣分,致滑瀉不止。其人或兼喘逆,或兼咳嗽,或自汗,或心中怔忡者,皆宜急服此湯。

生山藥(兩半) 懷熟地(兩半) 野台參(八錢) 滑石(五錢) 生杭芍(五錢) 甘草(二錢)酸石榴(一個,連皮搗爛)

上藥七味,用水五盅,先煎酸石榴十餘沸,去滓再入諸藥,煎湯兩盅,分二次溫飲下。若無酸石榴,可用牡蠣( 研)一兩代之。汗多者,加山萸肉(去淨核)六錢。

寒溫諸證,最忌誤用破氣之藥。若心下或胸脅疼痛,加乳香、沒藥、楝子、丹參諸藥,腹疼者加芍藥,皆可止疼。若因表不解,束其鬱熱作疼者,解表清熱,其疼自止。若誤服檳榔、青皮、鬱金、枳殼諸破氣之品,損其胸中大氣,則風寒乘虛內陷,變成結胸者多矣。即使傳經已深,而腸胃未至大實,可降下者,則開破與寒涼並用,亦易使大便滑瀉,致變證百出。愚屢見此等醫者誤人,心甚惻怛。故與服破氣藥而結胸者,制盪胸湯以救其誤。服破氣藥而滑瀉者,制此湯以救其誤。究之,誤之輕者可救,誤之重者實難挽回於垂危之際也。

10.猶龍湯[編輯]

治胸中素蘊實熱,又受外感。內熱為外感所束,不能發泄。

時覺煩躁,或喘、或胸脅疼,其脈洪滑而長者。

連翹(一兩) 生石膏(六錢,搗細) 蟬蛻(二錢,去足土) 牛蒡子(二錢,炒搗)

喘者,倍牛蒡子。胸中疼者加丹參、沒藥各三錢。脅下疼者,加柴胡、川楝子各三錢。

此方所主之證,即《傷寒論》大青龍湯所主之證也。然大青龍湯宜於傷寒,此則宜於溫病。至傷寒之病,其胸中煩躁過甚者,亦可用之以代大青龍,故曰猶龍也。

一婦,年三十餘。胸疼連脅,心中發熱。服開胸、理氣、清火之藥不效。後愚診視,其脈浮洪而長。知其上焦先有鬱熱,又為風寒所束,則風寒與鬱熱相搏而作疼也。治以此湯,加沒藥、川楝子各四錢,一劑得汗而愈。

一叟,年過七旬。素有勞病。因冬令傷寒,勞病復發,喘而且咳,兩三日間,痰涎壅盛,上焦煩熱。診其脈,洪長浮數。投以此湯,加玄參、潞參各四錢,一劑汗出而愈。

門人劉××,曾治一人,年四十。外感痰喘甚劇。四五日間,脈象洪滑,舌苔白而微黃。劉××投以此湯,方中石膏用一兩,連翹用三錢。一劑周身得汗,外感之熱已退,而喘未全愈。再診其脈,平和如常,微嫌無力。

遂用拙擬從龍湯,去蘇子,加潞參三錢,一劑全愈。愚聞之喜曰∶外感痰喘,小青龍湯所主之證也。拙擬猶龍湯,原以代大青龍湯,今並可代小青龍湯,此愚之不及料也。將方中藥味輕重,略為加減,即能另建奇功,以斯知方之運用在人,慧心者自能變通也。

按∶連翹原非發汗之藥,即諸家本草,亦未有謂其能發汗者。惟其人蘊有內熱,用至一兩必然出汗,且其發汗之力緩而長。為其力之緩也,不至為汪洋之大汗,為其力之長也,晚睡時服之,可使通夜微覺解肌。且能舒肝氣之郁,瀉肺氣之實,若但目為瘡家要藥,猶未識連翹者也。用連翹發汗,必色青者方有力。蓋此物嫩則青,老則黃。凡物之嫩者,多具生發之氣,故凡發汗所用之連翹,必須青連翹。

醫方·(二十五)治傷寒溫病同用方[編輯]

1.仙露湯[編輯]

治寒溫陽明證,表里俱熱,心中熱,嗜涼水,而不至燥渴,脈象洪滑,而不至甚實,舌苔白濃,或白而微黃,或有時背微惡寒者。

生石膏(三兩,搗細) 玄參(一兩) 連翹(三錢) 粳米(五錢)

上四味,用水五盅,煎至米熟,其湯即成。約可得清汁三盅,先溫服一盅。若服完一劑,病猶在者,可仍煎一劑,服之如前。使藥力晝夜相繼,以病癒為度。然每次臨服藥,必詳細問詢病患,若腹中微覺涼,或欲大便者,即停藥勿服。候兩三點鐘,若仍發熱未大便者,可少少與服之。若已大便,即非溏瀉而熱猶在者,亦可少少與服。

《傷寒論》白虎湯,為陽明府病之藥,而兼治陽明經病。此湯為陽明經病之藥,而兼治陽明府病。為其所主者,責重於經,故於白虎湯方中,以玄參之甘寒(《神農本草經》言苦寒,細嚼之實甘而微苦,古今藥或有不同),易知母之苦寒,又去甘草,少加連翹。欲其輕清之性,善走經絡,以解陽明在經之熱也。方中粳米,不可誤用糯米(俗名漿米)。粳米清和甘緩,能逗留金石之藥於胃中,使之由胃輸脾,由脾達肺,藥力四布,經絡貫通。糯米質粘性熱,大能固閉藥力,留中不散,若錯用之,即能誤事。

一叟年七十有一,因感冒風寒,頭疼異常,徹夜不寢。其脈洪大有力,表里俱發熱,喜食涼物,大便三日未行,舌有白苔甚濃。知系傷寒之熱,已入陽明之府。因頭疼甚劇,且舌苔猶白,疑猶可汗解。治以拙擬寒解湯,加薄荷葉一錢。頭疼如故,亦未出汗,脈益洪實。恍悟曰∶

此非外感表證之頭疼,乃陽明經府之熱,相併上逆,而沖頭部也。為制此湯,分三次溫飲下,頭疼愈強半,夜間能安睡,大便亦通。複診之,脈象余火猶熾,遂用仲景竹葉石膏湯,生石膏仍用三兩,煎汁一大碗,分三次溫飲下,盡劑而愈。

按∶竹葉石膏湯,原寒溫大熱退後,滌餘熱、復真陰之方。故其方不列於六經,而附載於六經之後。其所以能退餘熱者,不恃能用石膏,而恃石膏與參並用。蓋寒溫餘熱,在大熱鑠涸之餘,其中必兼有虛熱。石膏得人參,能使寒溫後之真陰頓復,而餘熱自消,此仲景制方之妙也。又麥冬甘寒粘滯,雖能為滋陰之佐使,實能留邪不散,致成勞嗽。而惟與石膏、半夏並用,則無忌,誠以石膏能散邪,半夏能化滯也。或疑炙甘草湯(亦名復脈湯)中亦有麥冬,卻無石膏、半夏。然有桂枝、生薑之辛溫宣通者,以駕馭之,故亦不至留邪。彼惟知以甘寒退寒溫之餘熱者,安能援以為口實哉!

溫病中,有當日得之,即宜服仙露湯者。一童子,年十六。暑日力田於烈日之中,午飯後,陡覺發熱,無汗,煩渴引飲。診其脈,洪而長,知其暑而兼溫也。投以此湯,未盡劑而愈。

按∶此證初得,而胃府之熱已實。彼謂溫病入手經,不入足經者,何夢夢也!

上焦煩熱太甚者,原非輕劑所能療。而投以重劑,又恐藥過病所,而病轉不愈。惟用重劑,徐徐飲下,乃為合法。曾治一人,年四十餘。素吸鴉片,於仲冬得傷寒,兩三日間,煩躁無汗。原是大青龍湯證,因誤服桂枝湯,煩躁益甚。迎愚診視,其脈關前洪滑,兩尺無力。為開仙露湯,因其尺弱,囑其徐徐飲下,一次只飲藥一口,防其寒涼侵下焦也。病家忽愚所囑,竟頓飲之,遂致滑瀉數次,多帶冷沫。上焦益覺煩躁,鼻如煙熏,面如火炙。其關前脈,大於前一倍,又數至七至。知其已成戴陽之證,急用人參一兩,煎好兌童便半茶蠱,將藥碗置涼水盆中,候冷頓飲之。又急用玄參、生地、知母各一兩,煎湯一大碗,候用。自服參後,屢診其脈,過半點鐘,脈象漸漸收斂,至數似又加數。遂急將候用之藥燉熱,徐徐飲下,一次飲藥一口,閱兩點鐘盡劑,周身微汗而愈。此因病家不聽所囑,致有如此之失,幸而救愈,然亦險矣。審是,則凡藥宜作數次服者,慎勿頓服也。蓋愚自臨證以來,無論內傷、外感,凡遇險證,皆煎一大劑,分多次服下。此以小心行其放膽,乃萬全之策,非孤注之一擲也。

《傷寒論》陽明篇中,白虎湯後,繼以承氣湯,以攻下腸中燥結,而又詳載不可攻下諸證。誠以承氣力猛,倘或審證不確,即足誤事。愚治寒溫三十餘年,得一避難就易之法。凡遇陽明應下證,亦先投以大劑白虎湯一兩劑。大便往往得通,病亦即愈。即間有服白虎湯數劑,大便猶不通者,而實火既消,津液自生,腸中不致乾燥,大便自易降下。用玄明粉三錢,加蜂蜜或柿霜兩許,開水沖調服下,大便即通。若仍有餘火未盡,而大便不通者,單用生大黃末一錢(若涼水調服生大黃末一錢,可抵煮服者一兩),蜜水調服,通其大便亦可。

且通大便於服白虎湯後,更無下後不解之虞。蓋下證略具,而脈近虛數者,遽以承氣下之,原多有下後不解者,以其真陰虧、元氣虛也。惟先服白虎湯或先服白虎加人參湯,去其實火,即以復其真陰,培其元氣,而後微用降藥通之,下後又何至不解乎。此亦愚百用不至一失之法也。

間有用白虎湯潤下大便,病仍不解,用大黃降之而後解者,以其腸中有匿藏之結糞也。曾治一媼,年七十餘,季冬得傷寒證,七八日間,延愚診視。其脈洪長有力,表里俱熱,煩渴異常,大便自病後未行。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二劑,大便遂通,一日降下三次,病稍見愈,而脈仍洪長。細審病情,當有結糞未下,遂單用大黃三錢,煮數沸服之,下結糞四五枚,病遂見愈,仍非脈淨身涼,又用拙擬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服未盡劑而愈。然此乃百中之一二也。臨證者,不可因此生平僅遇之證,遂執為成法,輕視白虎,而重視承氣也。

重用石膏以退火之後,大便間有不通者,即可少用通利之藥通之。此固愚常用之法,而隨證制宜,又不可拘執成見。曾治一少年,傷寒已過旬日,陽明火實,大便燥結,投一大劑白虎湯,一日連進二劑,共享生石膏六兩,至晚九點鐘,火似見退,而精神恍惚,大便亦未通行,再診其脈,變為弦象,夫弦主火衰,亦主氣虛。

知此證清解已過,而其大便仍不通者,因其元氣虧損,不能營運白虎湯涼潤之力也。遂單用人參五錢,煎湯俾服之,須臾大便即通,病亦遂愈。蓋治此證的方,原是白虎加人參湯,因臨證時審脈不確,但投以白虎湯,遂致病有更改。幸迷途未遠,猶得急用人參,繼所服白虎湯後以成功。誠以日間所服白虎湯,盡在腹中,得人參以助之,始能運化。是人參與白虎湯,前後分用之,亦無異於一時同用之也。益嘆南陽制方之神妙,誠有令人不可思議者也。吳又可謂∶「如人方肉食而病適來,以致停積在胃,用承氣下之,惟是臭水稀糞而已,於承氣湯中,單加人參一味,雖三四十日停積之物於是方下。蓋承氣借人參之力鼓舞胃氣,宿物始動也。」又可此論,亦即愚用人參於白虎湯後,以通大便之理也。

附錄∶

湖北天門縣崔××來函∶

丁卯仲夏,何某,身染溫病。他醫以香薷飲、藿香正氣散治之,不效。迎仆診視,遵用清解湯,一劑而愈。時因溫病盛行,以書中清解湯、涼解湯、寒解湯、仙露湯、從龍湯、餾水石膏飲,有嘔者,兼用代赭石。本此數方,變通而用,救愈三千餘人,共享生石膏一千餘斤,並未僨事。

2.石膏粳米湯[編輯]

治溫病初得,其脈浮而有力,身體壯熱。並治一切感冒初得,身不惡寒而心中發熱者。若其熱已入陽明之腑,亦可用代白虎湯。

生石膏(二兩,軋細) 生粳米(二兩半)

上二味,用水三大碗,煎至米爛熟,約可得清汁兩大腕。乘熱儘量飲之,使周身皆汗出,病無不愈者。

若陽明腑熱已實,不必乘熱頓飲之,徐徐溫飲下,以消其熱可也。

或問∶外感初得,即中有蘊熱,陽明胃腑,不至燥實,何至速用生石膏二兩?答曰∶此方妙在將石膏同粳米煎湯,乘熱飲之。俾石膏寒涼之性,隨熱湯發散之力,化為汗液盡達於外也。西人謂,胃本無化水之能,亦無出水之路。而壯實之人,飲水滿胃,須臾水氣旁達,胃中即空。蓋胃中原多微絲血管,能引水氣以入回血管,由回血管過肝入心,以營運於周身,由肺升出為氣,由皮膚滲出為汗,余透腎至膀胱為溺。石膏煎湯,毫無氣味,毫無汁漿,直與清水無異,且又乘熱飲之,則敷布愈速,不待其寒性發作,即被胃中微絲血管吸去,化為汗、為氣,而其餘為溺,則表里之熱,亦隨之俱化。此寒因熱用,不使傷胃之法也。且與粳米同煮,其沖和之氣,能助胃氣之發達,則發汗自易。其稠潤之汁,又能逗留石膏,不使其由胃下趨,致寒涼有礙下焦。不但此也,清水煎開後,變涼甚速,以其中無汁漿,不能留熱也。此方粳米多至二兩半,湯成之後,必然汁漿甚稠。飲至胃中,又善留蓄熱力,以為作汗之助也。是以人之欲發汗者,飲熱茶不如啜熱粥也。

初擬此方時,惟用以治溫病。實驗既久,知傷寒兩三日後,身不惡寒而發熱者,用之亦效。丙辰正月上旬,愚自廣平移居德州。自邯鄲上火車,自南而北,復自北而南,一晝夜繞行千餘里。車窗多破,風寒徹骨。至德州,同行病者五六人,皆身熱無汗。遂用生石膏、粳米各十餘兩,飯甑煮爛熟,俾病者儘量飲其熱湯,皆周身得汗而愈,一時稱快。

瀋陽朱姓婦,年五旬。於戊午季秋,得溫病甚劇。時愚初至奉天,求為延醫。見其以冰囊作枕,復懸冰囊,貼面之上側。蓋從前求東人調治,如此治法,東人之所為也。合目昏昏似睡,大聲呼之,毫無知覺。其脈洪大無倫,按之甚實。愚謂其夫曰∶此病陽明腑熱,已至極點。外治以冰,熱愈內陷。然此病尚可為,非重用生石膏不可。其夫韙愚言,遂用生石膏細末四兩、粳米八錢,煎取清汁四茶杯,徐徐溫灌下。約歷十點鐘,將藥服盡,豁然頓醒。後又用知母、花粉、玄參、白芍諸藥,少加連翹以清其餘熱,服兩劑全愈。

附錄∶

江蘇崇明縣蔡××來函∶

季秋,敝處張氏之女得瘟病甚劇,服藥無效,醫言不治,病家以為無望。其母求人強仆往視,見其神昏如睡,高呼不覺;脈甚洪實。用先生所擬之石膏粳米湯,生石膏用三兩,粳米用五錢。見者莫不驚訝誹笑。且有一老醫揚言於人曰∶「蔡某年僅二十,看書不過年余,竟大膽若此!石膏重用三兩,縱 透用之亦不可,況生者乎?此藥下咽,人即死矣。」有人聞此言,急來相告,仆曰∶「此方若用 石膏,無須三兩,即一兩亦斷送人命而有餘。若用生者,即再多數兩亦無礙,況僅三兩乎。」遂急催病家購藥,親自監視,煎取清湯一大碗,徐徐溫灌下。病患霍然頓醒。其家人驚喜異常,直以為死後重生矣。繼而熱瘧流行,經仆重用生石膏治癒者不勝計。

3.鎮逆白虎湯[編輯]

治傷寒、溫病邪傳胃腑,燥渴身熱,白虎證俱。其人胃氣上逆,心下滿悶者。

生石膏(三兩,搗細) 知母(兩半) 清半夏(八錢) 竹茹粉(六錢)

用水五盅,煎汁三盅,先溫服一盅。病已愈者,停後服。若未全愈者,過兩點鐘,再溫服一盅。《傷寒論》白虎湯,治陽明腑熱之聖藥也。蓋外邪熾盛,勢若燎原,胃中津液,立就枯涸,故用石膏之辛寒以祛外感之邪,知母之涼潤以滋內耗之陰。特是石膏質重(雖煎作湯性亦下墜),知母味苦,苦降與重墜相併,下行之力速,胃腑之熱或難盡消。且恐其直趨下焦而為泄瀉也,故又借粳米之濃汁、甘草之甘味,緩其下趨之勢。以待胃中微絲血管徐徐吸去,由肺升出為氣,由皮膚滲出為汗,余入膀胱為溺,而內蘊之熱邪隨之俱清,此仲景制方之妙也。然病有兼證,即用藥難拘成方。猶是白虎湯證也,因其人胃氣上逆,心下脹滿,粳米、甘草不可復用,而以半夏、竹茹代之,取二藥之降逆,以參贊石膏、知母成功也。

一婦人,年三十餘,得溫證。始則嘔吐,五六日間,心下滿悶,熱而且渴。脈洪滑有力,舌苔黃濃。聞其未病之先,曾有郁怒未伸,因得斯證,俗名夾惱傷寒。然時當春杪,一得即不惡寒,乃溫病,非傷寒也。為疏此方,有一醫者在座,疑而問曰∶此證因胃氣上逆作脹滿,始將白虎湯方,另為更定。何以方中不用開通氣分之藥,若承氣湯之用濃朴、枳實,而惟用半夏、竹茹乎?答曰∶白虎湯用意,與承氣迥異。蓋承氣湯,乃導邪下行之藥,白虎湯乃托邪外出之藥。故服白虎湯後,多有得汗而解者。間有服後未即得汗,而大熱既消,其飲食之時,恆得微汗,餘熱亦由此盡解。若因氣逆脹滿,恣用破氣之藥,傷其氣分,不能托邪外出,將邪陷愈深,脹滿轉不能消,或更增劇。試觀《傷寒論》多有因誤下傷其氣分,成結胸,成心下痞硬證,不可不知也。再試觀諸瀉心,不輕用破氣之品,卻有半夏瀉心湯。又仲景治「傷寒解後,氣逆欲嘔」有竹葉石膏湯,半夏與石膏並用;治「婦人乳、中虛、煩亂、嘔逆」有竹皮大丸,竹茹與石膏並用,是半夏、竹茹善降逆氣可知也。今師二方之意,用之以易白虎湯中之甘草、粳米,降逆氣而不傷正氣,服後仍可托邪外出,由汗而解,而脹滿之證,亦即消解無餘。此方愚用之屢矣,未有不隨手奏效者。

醫者聞言省悟,聽愚用藥,服後,病患自覺脹滿之處,如以手推排下行,病亦遂愈。

4.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編輯]

治寒溫實熱已入陽明之府,燥渴嗜飲涼水,脈象細數者。

生石膏(三兩,搗細) 知母(一兩) 人參(六錢) 生山藥(六錢) 粉甘草(三錢)

上五味,用水五盅,煎取清汁三盅,先溫服一盅。病癒者,停後服。若未全愈者,過兩點鐘,再服一盅。

至其服法詳細處,與仙露湯同。

傷寒法,白虎湯用於汗、吐、下後當加人參。究之脈虛者,即宜加之,不必在汗、吐、下後也。愚自臨證以來,遇陽明熱熾,而其人素有內傷,或元氣素弱,其脈或虛數,或細微者,皆投以白虎加人參湯。實驗既久,知以生山藥代粳米,則其方愈穩妥,見效亦愈速。蓋粳米不過調和胃氣,而山藥兼能固攝下焦元氣,使元氣素虛者,不至因服石膏、知母而作滑瀉。且山藥多含有蛋白之汁,最善滋陰。白虎湯得此,既祛實火,又清虛熱,內傷外感,須臾同愈。愚用此方救人多矣。略列數案於下,以資參考。

一叟,年近六旬。素羸弱,勞嗽,得傷寒證,三日,昏憒不知人。診其脈甚虛數,而肌膚烙手,確有實熱。

知其脈虛證實,邪火橫恣,元氣又不能支持,故傳經猶未深入,而即昏憒若斯也。躊躇再四,乃放膽投以此湯。

將藥煎成,乘熱徐徐灌之,一次只灌下兩茶匙。閱三點鐘,灌藥兩盅,豁然頓醒。再盡其餘,而病癒矣。

一叟,年六旬。素亦羸弱多病,得傷寒證,綿延十餘日。舌苔黃濃而干,心中熱渴,時覺煩躁。其不煩躁之時,即昏昏似睡,呼之,眼微開,精神之衰憊可知。脈象細數,按之無力。投以涼潤之劑,因其脈虛,又加野台參佐之。大便忽滑瀉,日下數次。因思此證,略用清火之藥,即滑瀉者,必其下焦之氣化不固。先用藥固其下焦,再清其上焦、中焦未晚也。遂用熟地黃二兩,酸石榴一個,連皮搗爛,同煎湯一大碗。分三次溫飲下,大便遂固。間日投以此方,將山藥改用一兩,以生地黃代知母,煎湯成,徐徐溫飲下,一次只飲藥一大口。閱八點鐘,始盡劑,病癒強半。翌日,又按原方,如法煎服,病又愈強半。第三日,又按其方服之,盡劑而愈。

按∶熟地黃原非治寒溫之藥,而病至極危時,不妨用之,以救一時之急。故仲景治脈結代,有炙甘草湯,亦用干地黃(即今生地),結代亦險脈也。如無酸石榴時,可用龍骨( 搗)、牡蠣( 搗)各五錢代之。

一叟,年六旬余。素吸鴉片,羸弱多病,於孟冬感冒風寒,其脈微弱而浮。愚用生黃 數錢,同表散之藥治之,得汗而愈。間日,因有緊務事,冒寒出門,汗後重感,比前較劇。病臥旅邸,不能旋里。因延彼處醫者延醫,時身熱飲水,病在陽明之府。醫者因其脈微弱,轉進溫補,病益進。更延他醫,以為上有浮熱,下有實寒,用附子、吳茱萸,加黃連治之。服後,齒齦盡腫,且甚疼痛,時覺煩躁,頻頻飲水,不能解渴。不得已復來迎。愚至,診其脈細而數,按之略實。遂投以此湯,加玄參六錢,以散其浮游之熱。一劑牙疼即愈,煩躁與渴亦見輕。翌日,用原方去玄參,將藥煎成,調入生雞子黃三枚,作三次溫飲下,大便得通而愈。

一人,年二十,資稟素弱。偶覺氣分不舒,醫者用三棱、延胡等藥破之。自覺短氣,遂停藥不敢服。隔兩日,忽發喘逆,筋惕肉動,精神恍惚。脈數至六至,浮分搖搖,按之若無。肌膚甚熱,上半身時出熱汗,自言心為熱迫,甚覺怔忡。其舌上微有白苔,中心似黃。統觀此病情狀,雖陡發於一日,其受外感,已非一日。蓋其氣分不舒時,即受外感之時,特其初不自覺耳。為其怔忡太甚,不暇取藥,急用生雞子黃四枚,溫開水調和,再將其碗置開水盆中,候溫服之,喘遂止,怔忡亦見愈。繼投以此湯,煎汁一大碗,仍調入生雞子黃三枚,徐徐溫飲下。自晚十點鐘至早七點鐘,盡劑而病若失。因其從前服藥傷氣,俾用玄參一兩、潞參五錢,連服數劑以善其後。

一童子,年十七。於孟夏得溫證,八九日間,呼吸迫促,頻頻咳吐,痰血相雜。其咳吐之時,疼連胸脅,上焦微嫌發悶。診其脈,確有實熱,而數至七至,搖搖無根。蓋其資稟素弱,又兼讀書勞心,其受外感又甚劇,故脈象若是之危險也。為其胸脅疼悶兼吐血,遂減方中人參之半,加竹茹、三七(搗細沖服)各二錢。用三七者,不但治吐血,實又兼治胸脅之疼也。一劑血即不吐,諸病亦見愈。又服一劑全愈。

一農家孺子,年十一。因麥秋農家忙甚,雖幼童亦作勞田間,力薄不堪重勞,遂得溫病。手足擾動,不能安臥,譫語不休,所言者皆勞力之事,晝夜目不能瞑。脈象雖實,卻非洪滑。擬投以此湯,又慮小兒少陽之體,外邪方熾,不宜遽用人參,遂用生石膏兩半、蟬蛻一錢,煎服後,諸病如故。

復來詢方,且言其苦於服藥,昨所服者,嘔吐將半。愚曰,單用生石膏二兩,煎取清汁,徐徐溫飲之,即可不吐。乃如言服之,病仍不愈。再為診視,脈微熱退,譫語益甚,精神昏昏,不省人事。急用野台參兩半、生石膏二兩,煎汁一大碗,分數次溫飲下。身熱脈起,目遂得瞑,手足稍安,仍作譫語。又於原渣加生石膏、麥冬各一兩,煎汁二盅,分兩次溫飲下。降大便一次,其色甚黑,病遂愈。

按∶此證若早用人參,何至病勢幾至莫救。幸即能省悟,猶能竭力挽回,然亦危而後安矣。愚願世之用白虎湯者,宜常存一加人參之想也。又按∶此案與前案觀之,凡用白虎湯而宜加人參者,不必其脈現虛弱之象也。凡諗知其人勞心過度,或勞力過度,或在老年,或有宿疾,或熱已入陽明之府,脈象雖實,而無洪滑之象,或脈有實熱,而至數甚數者,用白虎湯時,皆宜酌加人參。

寒溫證表里皆虛,汗出淋漓,陽明胃腑,仍有實熱者,用此湯時,宜加龍骨、牡蠣。一童子,年十六,於季冬得傷寒證。因醫者用發表藥太過,周身時時出汗,仍表里大熱,心中怔忡,精神恍惚。脈象洪數,按之無力。遂用此湯,加龍骨、牡蠣(皆不 )各一兩,煎汁一大碗,分數次溫飲下,盡劑而愈。

仲景治傷寒脈結代者,用炙甘草湯,誠佳方也。愚治寒溫,若其外感之熱不盛,遇此等脈,即遵仲景之法。若其脈雖結代,而外感之火甚實者,亦用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曾治一叟,年六旬余。於孟冬得傷寒證,五六日間,延愚診視。其脈洪滑,按之亦似有力。表里俱覺發熱,間作呻吟,又兼喘逆,然不甚劇。投以白虎湯,一劑大熱稍減。再診其脈,或七八動一止,或十餘動一止,兩手皆然,而重按無力。遂於原方中加人參八錢,兼師炙甘草湯中用干地黃之意,以生地代知母。煎汁兩盅,分二次溫飲下。脈即調勻,且較前有力,而熱仍如故。從前方中生石膏二兩遂加倍為四兩,煎汁一大碗,俾徐徐溫飲下,盡劑而愈。

按∶治此證時,愚習用白虎湯,而猶未習用白虎湯加參也。自此以後,凡年過六旬之人,即脈甚洪實,用白虎湯時,亦必少加人參二三錢。

結代之脈雖並論,究之結脈輕於代脈,故結脈間有宜開通者。曾治一叟,年六十餘,大便下血,醫治三十餘日,病益進。日下血十餘次,且多血塊,精神昏憒。延為診視,脈洪實異常,至數不數,惟右部有止時,其止無定數,乃結脈也。其舌苔純黑,知系溫病大實之證。從前醫者,但知治其便血,不知治其溫病可異也。

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將石膏改用四兩,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每次送服旱三七細末一錢。如此日服一劑,兩日血止,大便仍滑瀉,脈象之洪實減半,而其結益甚,且腹中覺脹。詢其病因,知得諸惱怒之後。遂改用萊菔子六錢,而佐以白芍、滑石、花粉、茅根、甘草諸藥,一劑脹消。脈之至數調勻,仍稍有洪實之象,滑瀉亦減。再投以滋陰清燥湯,一劑瀉止,脈亦平和。

寒溫之證,最忌舌干。至舌苔薄而干,或干而且縮者,尤為險證。而究其原因,卻非一致。有因真陰虧損者,有因氣虛不上潮者,有因氣虛更下陷者,皆可治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蓋人參之性,大能補氣,元氣旺而上升,自無下陷之虞。而與石膏同用,又大能治外感中之真陰虧損,況又有山藥、知母,以濡潤之乎。

若脈象虛數者,又宜多用人參,減石膏一兩,再加玄參、生地滋陰之品。煎汁三四茶盅,徐徐溫飲下,一次只飲一大口,防其寒涼下侵致大便滑瀉。又欲其藥力息息上達,助元氣以生津液,飲完一劑,再煎一劑,使藥力晝夜相繼,數日舌潤火退,其病自愈。一人年二十餘,素勞力太過,即覺氣分下陷。一歲之間,為治癒三次。至秋杪感冒時氣,胸中煩熱滿悶,燥渴引飲,滑瀉不止,微兼喘促。舌上無苔,其色鮮紅,兼有砂粒。延醫調治,投以半補半破之劑。意欲止其滑瀉兼治其滿悶也。服藥二劑,滑瀉不止。後愚為診視,其脈似有實熱,重按無力。遂先用拙擬加味天水散止其滑瀉。方中生山藥用兩半、滑石用一兩,一劑瀉止。繼服滋陰清火之劑,數劑喘促亦愈,火亦見退。唯舌干連喉,幾不能言,頻頻飲水,不少濡潤,胸中仍覺滿悶。愚恍悟曰∶此乃外感時氣,挾舊病復發,故其脈象雖熱,按之不實。其舌干如斯者,津液因氣分下陷而不上潮也。其胸中滿悶者,氣分下陷,胸中必覺短氣,病患不善言病情,故漫言滿悶也。此時大便不行已五日。

遂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一劑病癒十之七八,而舌之干亦減半。又服一劑,大便得通,病覺全愈。

舌上仍無津液,又用潞參一兩、玄參兩半,日服一劑,三日後舌上津液滋潤矣。

一童子,年十三,於孟冬得傷寒證。七八日間,喘息鼻煽動,精神昏憒,時作譫語,所言者皆勞力之事。

其脈微細而數,按之無力。欲視其舌,干縮不能外伸,啟齒探視,舌皮有瘢點作黑色,似苔非苔,頻飲涼水,毫無濡潤之意。愚曰∶此病必得之勞力之餘,胸中大氣下陷,故津液不能上潮,氣陷不能托火外出,故脈道瘀塞。不然,何以脈象若是,恣飲涼水而不滑瀉乎?遂治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煎汁一大碗,徐徐溫飲下,一晝夜間連進二劑,其病遂愈。

按∶脈虛數而舌干者,大便雖多日不行,斷無可下之理,即舌苔黃而且黑亦不可下。惟按上所載治法,使其大便徐徐自通,方為穩善。若大便通後,而火猶熾,舌仍干者,可用潞參一兩、玄參二兩煮汁,徐徐飲之,以舌潤火退為度。若或因服藥失宜,大便通後,遂滑瀉,其虛火上逆,舌仍干者,可用拙擬滋陰固下湯去滑石,加沙參數錢。若其為日既久,外感之火全消,而舌干神昏,或呼吸之間,常若氣不舒,而時作太息者,此大氣因服藥下陷,病雖愈而不能自復也。宜單用人參兩許煎湯服之,或少加柴胡亦可(此證有案在升陷湯下宜參觀)。若微有餘熱,可加玄參佐之。

寒溫下後不解,醫者至此,恆多束手。不知《傷寒論》原有治此證的方,即白虎加人參湯也。其一百六十八節雲∶「傷寒病,若吐、若下後,七、八日不解,熱結在里,表里俱熱,時時惡風,大渴、舌上乾燥而煩,欲飲水數升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愚生平治寒溫,未有下後不解者,於仙露湯後曾詳論之。然恆有經他醫下後不解,更延愚為延醫者,其在下後多日,大便未行,脈象不虛弱者,即按《傷寒論》原方。若在甫下之後,或脈更兼虛弱,即以山藥代粳米,或更以生地代知母,莫不隨手奏效。蓋甫下之後,大便不實,驟用寒涼,易至滑瀉。而山藥收澀,地黃粘潤,以之代粳米、知母,實有固下之力,而於脈之兼虛弱者,則尤宜也。況二藥皆能滋真陰,下後不解,多系陰分素虛之人,陰分充足,自能勝外感之餘熱也。

寒溫之證,過十餘日大熱已退,或轉現出種種危象。有宜單治以人參,不必加人參於白虎湯中者。王宇泰曰∶余每治傷寒溫熱等證,為庸醫妄汗、誤下已成壞證,危在旦夕者,以人參二兩,童子小便煎之,水浸冰冷,飲之立效。又張致和曾治一傷寒壞證,勢近垂危,手足俱冷,氣息將斷。用人參一兩、附子一錢,於石HT 內煎至一碗,新汲水浸之冰冷,一服而盡。少頃病患汗出,鼻梁尖上涓涓如水。蓋鼻梁應脾,若鼻端有汗者可救,以土在人身之中周遍故也。

又∶愚曾治一溫證,已過兩旬,周身皆涼,氣息奄奄。確知其因誤治,胸中大氣下陷。遂用人參一兩、柴胡二錢,作湯灌之,兩劑全愈。此證詳案,在拙擬升陷湯下可參觀。

白虎湯加人參,又以山藥代粳米,既能補助氣分托邪外出,更能生津止渴,滋陰退熱,洵為完善之方。間有真陰太虛,又必重用滋陰之藥以輔翼之,始能成功者。一媼,年過七旬,於孟夏得溫證,五六日間,身熱燥渴,精神昏憒,舌似無苔,而舌皮數處作黑色,干而且縮。脈細數,按之無力。當此高年,審證論脈,似在不治。而愚生平臨證,明明見不可治之證,亦必苦心研究而設法治之,此誠熱腸所迫,不能自已,然亦往往多有能救者。躊躇再四,為疏兩方。一方即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一方用熟地黃二兩,生山藥、枸杞各一兩,真阿膠(不炒)五錢,煎湯後,調入生雞子黃四枚。二方各煎汁一大碗,徐徐輪流溫服,閱十點鐘,盡劑而愈。自言從前服藥,皆不知覺,此時則猶如夢醒。視其舌上猶干黑,然不縮矣。其脈至數仍數,似有餘熱。又用玄參二兩、潞參一兩煎湯一大碗,徐徐溫服,一日一劑,兩日大便得通。再視其舌,津液滿布,黑皮有脫去者矣。

隔數日,其夫年與相等,亦受溫病。四五日間,煩熱燥渴。遣人於八十里外致冰一擔,日夜食之,煩渴如故。復迎愚延醫,其脈洪滑而長,重按有力,舌苔白濃,中心微黃。知其年雖高而火甚實也。遂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將方中石膏改用四兩,連進兩劑,而熱渴俱愈。其家人疑而問曰∶此證從前日食冰若干,熱渴分毫不退,今方中用生石膏數兩,連進兩劑而熱渴俱愈,是石膏之性涼於冰遠矣。愚曰∶非也。石膏原不甚涼,然儘量食冰不愈而重用生石膏即愈者,因石膏生用能使寒溫之熱有出路也。西人不善治寒溫,故遇寒溫實熱證最喜用冰,然多有不愈者。至石膏生用,性能發汗,其熱可由汗解。即使服後無汗,亦可宣通內蘊之熱,由腠理毛孔息息達出,人自不覺耳。

按∶此證與前證,年歲同,受病之時亦同。而一則輔以熟地、枸杞之類,以滋真陰;一則重加生石膏,以清大熱。此乃隨病、脈之虛實,活潑加減,所以投之輒效也。

憶五年前,族家姊,年七旬有三,忽得癱瘓證,迎愚診視。既至見有醫者在座。用藥一劑,其方系散風補氣理痰之品,甚為穩善,愚亦未另立方。翌日,脈變洪長,知其已成傷寒證。先時,愚外祖家近族有病者,訂於斯日迎愚,其車適至,愚將行,謂醫者曰∶此證乃癱瘓基礎預伏於內,今因傷寒而發,乃兩病偕來之證。然癱瘓病緩,傷寒病急。此證陽明實熱,已現於脈,非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不可,君須放膽用之,斷無差謬。後醫者終畏石膏寒涼,又疑癱瘓證不可輕用涼藥。遲延二日,病勢垂危,復急迎愚。及至,則已夜半矣。診其脈,洪而且數,力能搏指,喘息甚促,舌強直,幾不能言。幸喜藥坊即在本村,急取白虎加人參湯一劑,方中生石膏用三兩,煎湯兩盅,分二次溫飲下,病稍愈。又單取生石膏四兩,煮汁一大碗,亦徐徐飲下,至正午盡劑而愈。後癱瘓證調治不愈,他醫竟歸咎於愚。謂從前用過若干石膏,所以不能調治。吁!年過七旬而癱瘓者,愈者幾人?獨不思愚用石膏之時,乃挽回已盡之人命也。且《金匱》治熱癱癇,有風引湯,原石膏與寒水石並用。

彼謗愚者,生平蓋未見《金匱》也。

嘗治一少年,素羸弱多病。於初夏得溫證,表里俱熱,延醫調治不愈。適愚自他處治病歸,經過其處,因與其父素稔,入視之。其脈數近六至,雖非洪滑鼓指,而確有實熱。舌苔微黃,雖不甚干,毫無津液。有煎就藥一劑未服,仍系發表之劑,乃當日延醫所疏方,其醫則已去矣。愚因謂其父曰∶此病外感實熱,已入陽明之府。其脈象不洪滑者,元氣素虛故也。陽明府熱之證,斷無發表之理。況其脈數液短,兼有真陰虛損之象尤忌發汗乎。其父似有會悟,求愚另為疏方。本擬用白虎加人參湯,又思用人參,即須多用石膏,其父素小心過度,又恐其生疑不敢服,遂但為開白虎湯,方中生石膏用二兩。囑其煎汁兩茶盅,分二次溫飲下,服後若余火不淨,仍宜再服清火之藥。言畢,愚即旋里。後聞其服藥後,病亦遂愈。遲十餘日,大便又燥結,兩腿微腫,將再迎愚延醫。而其父友人有自謂知醫者,言其腿腫,系多服生石膏之過。而孰知系服石膏猶少之過哉!病家竟誤聽其言,改延他醫,投以大劑承氣湯,服後其人即不語矣,遷延數日而亡。夫自謂知醫者,不過欲炫己之長,而妄指他人之短。豈知其言之一出,即足誤人性命哉!

至產後之證,忌用寒涼。而果系產後溫證,心中燥熱,舌苔黃濃,脈象洪實,亦宜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而更以玄參代知母則尤妥善。蓋愚於產後溫證之輕者,其熱雖入陽明之府,脈象不甚洪實,恆重用玄參一兩或至二兩,輒能應手奏效;若系劇者,必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而更以玄參代知母方能有效。

誠以石膏、玄參,《神農本草經》皆明載其治產乳。故於產後溫病之輕者,可單用玄參。至溫病之劇者,不妨石膏、玄參並用也。然用石膏必須佐以人參,因其時當產後,其熱雖實,而體則虛也。不用知母者,《神農本草經》未載其治產乳,不敢師心自用,漫以涼藥治產後也。

友人吳××,深通醫學,其侄××亦知醫,有戚家延之治產後病。臨行,吳××囑之曰∶果系產後溫熱,陽明胃府大實,非用《衷中參西錄》中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更以玄參代知母不可。及至診之,果系產後溫證,病脈皆甚實。××遵所囑,開方取藥。而藥坊皆不肯與,謂產後斷無用生石膏之理,病家因此生疑,××辭歸。病家又延醫治數日,病勢垂危,復求為延醫。攜藥而往,如法服之,一劑而愈。

附錄∶

滄縣董××來函∶

趙××,患溫病。醫者投以桂枝湯,覺熱渴氣促。又與柴胡湯,熱尤甚,且增喘嗽,頻吐痰涎,不得臥者六七日。醫者謂病甚重,不能為矣。舉家聞之,惶恐無措。伊芳弟××延為延醫。既至,見病患喘促肩息,頭汗自出,表里皆熱,舌苔深灰,縮不能言。急診其脈,浮數有力,重按甚空。因思此證陽明熱極,陰分將竭,實為誤服桂枝、柴胡之壞證。急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更以玄參代知母。連服兩劑,渴愈喘止,脈不浮數,仍然有力,舌伸能言,而痰嗽不甚見輕。繼投以從龍湯,去蘇子,加人參四錢,天冬八錢,服七劑全愈。

又∶一趙姓婦,年二十餘,產後八九日,忽得溫病。因誤用熱藥發汗,致熱渴喘促,舌苔干黑,循衣摸床,呼索涼水,病家不敢與。脈弦數有力,一息七至。急投以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為系產後,更以玄參代知母。方中生石膏,重用至四兩。又加生地、白芍各數錢。煎湯一大碗,分四次溫飲下,盡劑而愈。當時有知醫者在座,疑而問曰∶「產後忌用寒涼,何以如此放膽,重用生石膏?且知母、玄參皆系寒涼之品,何以必用玄參易知母?」答曰∶「此理俱在《衷中參西錄》中」,遂於行篋中出書示知,醫者細觀移時,始喟然嘆服。

又∶外祖家表妹,因產後病溫,服補藥二十餘劑,致大熱、大渴、大汗,屢索涼水。醫者禁勿與飲,急欲投井。及生視之,舌黑唇焦,目睛直視,譫語發狂。診其脈,細數有力。問其小便赤澀,大便紫黑粘滯,不甚通利。蓋以產後血虛,又得溫病,兼為補藥所誤,以致外邪無由而出,內熱如焚,陰血轉瞬告罄。急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仍用山藥、玄參代粳米、知母。服後,一夜安穩。黎明,旋又反覆,熱渴又如從前。細思產後血室空虛,邪熱乘虛而入,故大便紫黑,宜調以桃仁承氣湯,以下其瘀血,邪熱當隨之俱下。因小便赤澀,膀胱蓄熱,又加滑石四錢,甘草錢半。乃開藥局者系其本族,謂此藥斷不可服。病家疑甚,復延前醫相質。前醫謂,此病餘連治三次,投以溫補藥轉劇,昨服白虎加人參湯,既稍見輕,想服承氣湯亦無妨也。

病家聞之,始敢煎服。因方中大黃重用六錢,俾煎湯一盅半,分三次溫飲下。逾三點鐘,降下大便如膠漆者二次,鮮紅色者一次,小便亦清利,脈淨身涼而愈。

又∶趙××之子,年十九歲,偶得溫病,醫者下之太早,大便轉不通者十八日,熱渴喘滿,舌苔干黑,牙齦出血,目盲譫語,腹脹如鼓,臍突出二寸,屢治不效。忽大便自利,完谷不化,隨食隨即瀉出。診其脈,盡伏。

身冷厥逆,氣息將無。乍臨茫然不知所措,細詢從前病狀及所服之藥,始悟為陽極似陰,熱深厥亦深也。然須用藥將其滑瀉止住,不復熱邪旁流,而後能治其熱厥。遂急用野台參三錢,大熟地、生山藥、滑石各六錢。煎服後,瀉止脈出,洪長滑數,右部尤甚。繼擬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生石膏重用至八兩。竟身熱厥回,一夜甚安。至明晨,病又如故。試按其腹中,有堅塊,重按眉皺似疼,且其腹脹臍突若此,知其內有燥糞甚多。遂改用大黃一兩,芒硝六錢,赭石、蔞仁各八錢,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飲下。下燥糞二十七枚而愈。

奉天鐵嶺楊××來函∶

本村張氏婦,得溫病,繼而小產,猶不以為意。越四五日,其病大發。遍請醫生,均謂瘟病小產,又兼邪熱太甚,無方可治。其夫造門求為延醫。生至其家,見病患目不識人;神氣恍惚;渴嗜飲水,大便滑瀉;脈數近八至,且微細無力;舌苔邊黃中黑,縮不能伸。為其燥熱,又兼滑瀉,先投以滋陰清燥湯,一劑瀉止,熱稍見愈。繼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為其產後,以玄參代知母,為其舌縮脈數,陰分大虧,又加枸杞、生地。煎湯一大碗,調入生雞子黃三枚,分數次徐徐溫飲下。精神清爽,舌能伸出,連服三劑全愈。

5.寧嗽定喘飲[編輯]

治傷寒溫病,陽明大熱已退,其人或素虛或在老年,至此益形怯弱,或喘,或嗽,或痰涎壅盛,氣息似甚不足者。

生懷山藥(兩半) 甘蔗自然汁(一兩) 酸石榴自然汁(六錢) 生雞子黃(四個)

先將山藥煎取清湯一大碗,再將餘三味調入碗中,分三次溫飲下,約兩點鐘服一次。若藥已涼,再服時須將藥碗置開水中溫之。然不可過熱,恐雞子黃熟,服之即無效。

一周姓叟,年近七旬,素有勞疾,且又有鴉片嗜好,於季秋患溫病,陽明府熱熾盛,脈象數而不實,喘而兼嗽,吐痰稠粘。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以生山藥代粳米,一劑,大熱已退,而喘嗽仍不愈,且氣息微弱,似不接續。其家屬惶恐,以為難愈。且言如此光景,似難再進藥。愚曰∶勿須用藥,尋常服食之物即可治癒矣。為開此方,病家視之,果系尋常食物,知雖不對證,亦無妨礙。遂如法服之,二劑全愈。

6.盪胸湯[編輯]

治寒溫結胸,其證胸膈痰飲,與外感之邪互相凝結,上塞咽喉,下滯胃口,呼吸不利,滿悶短氣,飲水不能下行,或轉吐出。兼治疫證結胸。

蔞仁(二兩,新炒者搗) 生赭石(二兩,研細) 蘇子(六錢,炒搗) 芒硝(四錢,沖服)

用水四盅,煎取清汁兩盅,先溫服一盅。結開,大便通行,停後服。若其胸中結猶未開,過兩點鐘,再溫服一盅。若胸中之結已開,而大便猶未通下,且不覺轉矢氣者,仍可溫服半盅。

傷寒下早成結胸,至溫病未經下者,亦可成結胸。至疫病自口鼻傳入,遇素有痰飲者,其疹癘之氣,與上焦痰飲,互相膠漆,亦成結胸。《傷寒論》陷胸湯、丸三方,皆可隨證之輕重高下借用。特是大陷胸湯、丸中皆有甘遂,世俗醫者,恆望而生畏。至小陷胸湯,性雖平和,又有吳又可瘟疫忌用黃連之說存於胸中,遂亦不肯輕用。及遇此等證,而漫用開痰、破氣、利濕之品,若橘紅、萊菔、蒼朮、白芥、茯苓、濃朴諸藥,匯集成方,以為較陷胸諸湯、丸穩,而且病家服之,以為藥性和平,坦然無疑。不知破其氣而氣愈下陷,利其濕而痰愈稠粘。如此用藥,真令人長太息者也。愚不得已,將治結胸諸成方變通匯萃之,於大陷胸湯中取用芒硝,於小陷胸湯中取用蔞實,又於治心下痞硬之旋復代赭石湯中取用赭石,而復加蘇子以為下行之嚮導,可以代大陷胸湯、丸。少服之,亦可代小陷胸湯。非欲與《傷寒論》諸方爭勝也,亦略以便流俗之用云爾。

一媼,年六十餘。當孟夏晨飯之際,忽聞鄉鄰有斗者,出視之,見強者凌弱太甚,心甚不平;又兼飯後有汗受風,遂得溫證。表里俱熱,胃口杜塞,腹中疼痛,飲水須臾仍吐出。七八日間,大便不通。其脈細數,按之略實。自言心中燥渴,飲水又不能受,從前服藥止吐,其藥亦皆吐出。若果能令飲水不吐,病猶可望愈。愚曰∶易耳。為開此湯,加生石膏二兩、野台參五錢,煎湯一大碗,分三次溫飲下。晚間服藥,翌晨大便得通而愈。當大便未通時,曾俾用山萸肉(去淨核)二兩煎湯,以備下後心中怔忡及虛脫,及大便通後,微覺怔忡,服之即安。

一室女得溫病。兩三日間,痰涎鬱塞,胸膈滿悶異常,頻頻咳吐,粘若膠漆,且有喘促之意,飲水停滯胃口,間或吐出,其脈浮滑。問之微覺頭疼,知其表證猶未罷也。遂師河間雙解散之意,於盪胸湯中加連翹、蟬蛻各三錢。服後微汗,大便得通而愈。

7.一味萊菔子湯[編輯]

治同前證。

萊菔子(生者一兩,熟者一兩) 共搗碎,煎湯一大茶杯,頓服之。

奉天許××,年二十餘。得溫病。三四日覺中脘鬱結,飲食至其處不下行,仍上逆吐出。來院求為延醫。

其脈沉滑而實,舌苔白而微黃。表里俱覺發熱,然不甚劇。自言素多痰飲,受外感益甚。因知其中脘之鬱結,確係外感之邪與痰飲相凝滯也。先投以盪胸湯,兩點鐘後,仍復吐出。為擬此方,一劑結開,可受飲食。繼投以清火理痰之品,兩劑全愈。

按∶此證若服盪胸湯,將方中赭石細末留出數錢,開水送下,再服湯藥亦可不吐,其結亦必能開。非萊菔子湯之力勝於盪胸湯也,而試之偶效,尤必載此方者,為藥性較盪胸湯尤平易,臨證者與病家,皆可放膽用之而無疑也。若此方不效者,亦可改用盪胸湯,先將赭石細末送下數錢之法。

8.鎮逆承氣湯[編輯]

治寒溫陽明府實,大便燥結,當用承氣下之,而嘔吐不能受藥者。

芒硝(六錢) 赭石(二兩,研細) 生石膏(二兩,搗細) 潞黨參(五錢)

上藥四味,用水四盅,先煎後三味,湯將成,再加芒硝,煎一兩沸。取清汁二盅,先溫服一盅。過三點鐘,若腹中不覺轉動,欲大便者,再溫服餘一盅。

一鄰婦,年二十餘。得溫病已過十日,上焦燥熱,嘔吐,大便燥結,自病後未行。延醫數次服藥皆吐出。

適愚自他處歸,診其脈,關前甚洪實,一息五至余,其脈上盛於下一倍,所以作嘔吐。其至數數者,吐久傷津液也。為擬此湯,一劑熱退嘔止,大便得通而愈。

或問∶此證胃腑熱實大腸燥結,方中何以復用黨參?答曰∶此證多有嘔吐甚劇,並水漿不能存者,又有初病即嘔吐,十數日不止者,其胃氣與胃中津液,必因嘔吐而大有傷損,故用黨參補助胃中元氣,且與涼潤之石膏並用,大能滋胃中津液,俾胃中氣足液生,自能運轉藥力下至魄門以通大便也。愚用此方救人多矣,果遇此等證,放膽投之,無不效者。

一人,年四十許。二便不通,嘔吐甚劇,不受飲食。倩人詢方。疑系外感之熱所致,問其心中發熱否?言來時未嘗言及。遂為約略疏方,以赭石二兩以止其嘔吐,生杭芍一兩以通小便,芒硝三錢以通大便。隔日,其人復來,言服後嘔吐即止,二便亦通,此時心中發熱且渴如故。既曰如故,是其從前原有熱渴之病,陽明之腑證已實,特其初次遣人未嘗詳言也。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一劑而愈。

按∶此證亦鎮逆承氣湯證,因其證兩次始述明,遂致將方中藥品前後兩次分用之,其病亦即前後兩次而愈矣。

醫方·(二十六)治瘟疫瘟疹方[編輯]

1.青盂湯[編輯]

治瘟疫表里俱熱,頭面腫疼,其腫或連項及胸。亦治陽毒發斑疹。

荷葉(一個用周遭邊浮水者良鮮者尤佳) 生石膏(一兩,搗細) 真羚羊角(二錢,另煎兌服)知母(六錢) 蟬蛻(三錢,去足土) 僵蠶(二錢) 金線重樓(二錢,切片) 粉甘草(錢半)

荷葉稟初陽上升之氣,為諸藥之舟楫,能載清火解毒之藥上至頭面,且其氣清郁,更能解毒逐穢,施於疫毒諸證尤宜也。至於葉宜取其浮水者,以貼水而生,得水面輕氣最多,故善發表。

如浮萍之生於水面,而善發汗也。

金線重樓,一名蚤休,一名紫河車草。味甘而淡,其解毒之功,可仿甘草。然甘草性溫,此藥性涼,以解一切熱毒,尤勝於甘草,故名蚤休。言若中一切蠱毒,或蠍螫蛇咬、或瘡瘍用之而皆可早早止住。古蚤與早,原相通也。古諺贊蚤休曰∶「七葉一枝花,深山是我家。癰疽遇着我,一似手捻拿。」蓋此物七葉對生莖腰,狀如蓮花一朵,自葉中心出莖,至巔開花一朵,形扁而黃,花上有黃絲下垂,故又名金線重樓。重樓者,其葉與花似各作一層也。其名紫河車草者,蓋紫河為初生之地點,其處蕃多,可采之盈車,俗名為草河車誤矣。其形狀皮色皆如乾薑。若皮不黃,而微帶紫色者,其味必微辣而不甘,含毒性,即不可用。若無佳者,方中不用此味亦可。

羚羊角與犀角,皆性涼而解毒。然犀稟水土之精氣而生,為其稟土之精,故能入胃,以消胃腑之實熱。為其稟水之精,故又能以水勝火兼入心中,以消心臟本體之熱力。而疫邪之未深入者,轉因服犀角後,心氣虛冷,不能捍禦外邪,致疫邪之恣橫,竟犯君主之宮,此至緊要之關係,醫者不可不知。羚羊角善清肝膽之火,兼清胃腑之熱。其角中天生木胎,性本條達,清涼之中,大具發表之力。與石膏之辛涼,荷葉、連翹之清輕升浮者並用,大能透發溫疫斑疹之毒火鬱熱,而頭面腫處之毒火鬱熱,亦莫不透發消除也。曾治一六歲孺子,出疹三四日間,風火內迫,喘促異常。單投以羚羊角三錢,須臾喘止,其疹自此亦愈。夫疹之毒熱,最宜表散清解,乃至用他藥表散清解無功,勢已垂危,而單投以一味羚羊角,即能挽回,其最能清解而兼能表散可知也。且其能避蠱毒,《神農本草經》原有明文。疫病發斑,皆挾有毒癘之氣也。

僵蠶乃蠶將脫皮時,因受風不能脫下,而僵之蠶。因其病風而僵,故能為表散藥之嚮導,而兼具表散之力。是以痘疹不出者,僵蠶最能表出之。不但此也,僵蠶僵而不腐,凡人有腫疼之處,恐其變為腐爛,僵蠶又能治之,此氣化相感之妙也。

疫與寒溫不同。寒溫者,感時序之正氣。因其人衛生之道,於時序之冷暖失宜,遂感其氣而為病。其病者,偶有一二人,而不相傳染。疫者,感歲運之戾氣。因其歲運失和,中含毒瓦斯,人觸之即病。《內經》刺法論所謂無問大小,病狀相似者是也。其病者,挨戶挨村,若搖役然,故名曰疫,且又互相傳染也。《內經》本病論有五疫之名,後世約分為寒疫、溫疫。治溫疫,世習用東垣普濟消毒飲。治寒疫,世習用巢谷世聖散子。

然溫疫多而寒疫少,拙擬之清盂湯,實專為治溫疫設也。

一婦人,年四十許,得大頭瘟證。頭面腫大疼痛,兩目腫不能開,上焦煩熱,心中怔忡。彼家誤為瘡毒,竟延瘍醫治療。醫者自出藥末,敷頭面,疼稍愈。求其出方治煩熱怔忡,彼言專習外科,不管心中之病。時愚應他家延請,適至其村,求為延醫。其脈洪滑有力,關前益甚,投以清盂湯,將方中石膏改用二兩,煎汁兩茶盅,分二次溫飲下,盡劑而愈。

一人,年二十餘,得溫疫。三四日間頭面悉腫,其腫處,皮膚內含黃水,破後且潰爛。身上間有斑點,聞人言,此證名大頭瘟。其潰爛之狀,又似瓜瓤瘟,最不易治。懼甚,求為診視。其脈洪滑而長,舌苔白而微黃。問其心中,惟覺煩熱,嗜食涼物。遂曉之曰,此證不難治。頭面之腫爛,周身之斑點,無非熱毒入胃而隨胃氣外現之象。能放膽服生石膏,可保全愈。遂投以青盂湯,方中石膏改用三兩,知母改用八錢,煎汁一大碗,分數次溫飲下。一劑病癒強半。翌日,於方中減去荷葉、蟬蛻,又服一劑全愈。

按∶發斑之證異於疹者,以其發處不高,以手拂之,與膚平也。其證有陽毒、陰毒之分。陽毒發斑,系陽明毒熱傷血所致。

陰毒發斑,或為寒疫之毒,或因汗吐下後中氣虛乏,或因過服涼藥,遂成陰證,寒伏於下,逼其無根之火上獨熏肺而發斑。其色淡紅,隱隱見於肌表,與陽證發斑色紫赤者不同。愚生平所治發斑,皆系陽證。至陰證實未之見,其證之甚少可知。然正不可因陰證者甚少,而陰陽之際不詳辨也。今采古人陽毒陰毒發斑治驗之案數條於下,以備參觀。庶幾胸有定見,臨證時不至誤治也。

呂滄洲雲∶一人傷寒十餘日,身熱而靜,兩手脈盡伏。醫者以為壞證,弗與藥。余診之,三部脈舉按皆無,舌苔滑,兩顴赤如火,語言不亂,因告之曰∶此子必大發赤斑,周身如錦紋。夫血脈之波瀾也,今血為邪熱所搏,掉而為斑,外現於皮膚,呼吸之氣無形可倚,猶溝渠之水雖有風不能成波瀾也,斑消則脈出矣。及揭其衾,而赤斑爛然。與白虎加人參湯,化其斑脈乃復常。按∶發斑至於無脈,其證可謂險矣。即遇有識者,細診病情,以為可治,亦必謂毒火鬱熱盤踞經絡之間以阻塞脈道之路耳。而滄洲獨斷為發斑則傷血,血傷則脈不見。是誠滄洲之創論,然其言固信而有徵也。憶己亥春,嘗治一少年吐血證。其人大口吐血,數日不止,脈若有若無,用藥止其血後,脈因火退,轉分毫不見。愚放膽用藥調補之,竟得無恙(此證詳案在寒降湯下)。夫吐血過多可至無脈,以征滄洲血傷無脈之說確乎可信。此陽毒發斑也。

許叔微治一人,內寒外熱而發斑。六脈沉細,肩背胸脅斑出數點,隨出隨隱,旋更發出,語言狂亂,非譫語也,肌表雖熱,以手按之,須臾冷透如冰。與姜附等藥數服後,得大汗而愈。此陰毒發斑也。

吳仁齋治一人,傷寒七八日,因服涼藥太過,遂變身冷,手足厥逆,通身黑斑,惟心頭溫暖,乃伏火也。

診其六脈沉細,昏沉不知人事,亦不能言語,狀似屍厥。遂用人參三白湯,加熟附子半枚、乾薑二錢,水煎服下。待一時許,斑色漸紅,手足漸暖。

而甦醒後,復有餘熱不清,此伏火後作也。以黃連解毒湯、竹葉石膏湯調之而愈。此陰毒發斑中有伏陽也。

虞天民曰∶有內傷證,亦出斑疹,但微見紅。此胃氣極虛,一身之火遊行於外。當補益氣血,則中有主而氣不外游,榮有養而血不外散,此證尤當慎辨。洪吉人解之曰∶按此證與陽毒發斑不同,亦與陰毒發斑不同,其方當用補中益氣湯,加歸、芍之類。

瘟毒之病,有所謂羊毛瘟者(亦名羊毛疹),其證亦系瘟疫,而心中兼有撩亂之證。若視其前後對心處有小痤(俗名疙瘩),以針鼻點之,其頂陷而不起,其中即有白毛,當以針挑出之。若恐挑之不淨,可用發麵饃饃去皮,雜以頭髮,少蘸香油,周身搓擦。再審其證之虛實涼熱,投以治疫病之藥,即愈。此證古書不載,而今人患此證者甚多,其白毛,即周身之汗毛,大抵因有汗受風閉其毛孔,而汗毛不能外出,因不外出,所以作白色(若用黃酒和蕎麥麵擦之更好)。

2.護心至寶丹[編輯]

治瘟疫自肺傳心,其人無故自笑,精神恍惚,言語錯亂。

生石膏(一兩,搗細) 人參(二錢) 犀角(二錢) 羚羊角(二錢) 硃砂(三分,研細) 牛黃(一分,研細)

將藥前四味共煎湯一茶盅,送服硃砂、牛黃末。

此證屬至危之候,非尋常藥餌所能療治。故方中多用珍異之品,借其寶氣以解入心之熱毒也。

瘟疫之毒未入心者,最忌用犀角。而既入心之後,犀角又為必須之藥。

瘟疫之毒,隨呼吸之氣傳入,原可入肺。心與肺同居膈上,且左心房之血脈管與右心房之回血管,又皆與肺循環相通,其相傳似甚易。而此證不常有者,因有包絡護於心上代心受邪,由包絡下傳三焦,為手厥陰,少陽臟腑之相傳,此心所以不易受邪也。愚臨證二十餘年,僅遇一媼患此證,為擬此方,服之而愈。

3.清疹湯[編輯]

治小兒出疹,表里俱熱。或煩躁引飲,或喉疼聲啞,或喘逆咳嗽。

生石膏(一兩,搗細) 知母(六錢) 羚羊角(二錢) 金線重樓(錢半,切片) 薄菏葉(二錢) 青連翹(二錢) 蟬蛻(錢半,去足土) 僵蠶(二錢)

用水煎取清湯一盅半,分二次溫飲下,以服後得微汗為佳。若一次得微汗者,余藥仍可再服。若服一次即得大汗者,余藥當停服。此藥分量,系治七八歲以上者,若七八歲以下者,可隨其年之大小,斟酌少用。或將藥減半或用三分之一皆可。

喉疼聲啞者,可將石膏加重五錢,合前得兩半。若疹出不利者,用鮮葦根(活水中者更佳)一大握去節水煎沸,用其水煎藥。

疹證多在小兒,想小兒臟腑間原有此毒,又外感時令之毒瓦斯而發,則一發表里俱熱。若溫病初得之劇者,其陽明經府之間,皆為熱毒之所瀰漫。故治此證,始則發表,繼則清解,其有實熱者,皆宜用石膏。至喉疼聲啞者,尤為熱毒上沖,石膏更宜放膽多用。惟大便滑瀉者,石膏、知母皆不宜用,可去此二藥,加滑石一兩、甘草三錢。蓋即滑瀉亦非涼證,因燥渴飲水過多,脾胃不能運化故也,故加滑石以利其小便,甘草以和其脾胃,以緩水飲下趨之勢。若其滑瀉之甚者,可用拙擬滋陰宣解湯,既可止瀉,又可表疹外出也。然此證最忌滑瀉,恐其毒因滑瀉內陷即不能外出。若服以上方而滑瀉不止,可用生山藥兩許,軋細煮作粥,再將熟雞子黃兩三枚捏碎調粥中服之,其滑瀉必止。瀉止後,再徐徐以涼藥清補之。

奉天友人朱××之子,年五歲。於庚申立夏後,周身壯熱,出疹甚稠密,脈甚洪數,舌苔白濃,知其疹而兼瘟也。欲以涼藥清解之,因其素有心下作疼之病,出疹後,貪食鮮果,前一日猶覺疼,又不敢投以重劑。遂勉用生石膏、玄參各六錢,薄荷葉、蟬蛻各一錢,連翹二錢。晚間服藥,至翌日午後視之,其熱益甚,喉疼,氣息甚粗,鼻翅煽動,且自鼻中出血少許,有煩躁不安之意。愚不得已,重用生石膏三兩,玄參、麥冬(帶心)

各四錢,仍少佐以薄荷葉、連翹諸藥。俾煎湯二茶盅,分三次溫飲下。至翌日視之,則諸證皆輕減矣。然餘熱猶熾,而大便雖下一次,仍系燥糞。詢其心猶發熱,脈仍有力。遂於涼解藥中,仍用生石膏一兩,連服兩劑,壯熱始退。繼用涼潤清解之劑調之全愈。

按∶此證初次投以生石膏、玄參各六錢,其熱不但不退而轉見增加,則石膏之性原和平,確非大涼可知也。

至其證現種種危象,而放膽投以生石膏三兩,又立能挽回,則石膏對於有外感實熱諸證,直勝金丹可知。此證因心下素有疼病,故石膏、玄參初止用六錢。若稍涉游移,並石膏、玄參亦不敢用,再認定疹毒,宜托之外出而多用發表之品,則翌日現證之危險,必更加劇,即後投以大劑涼藥,亦不易挽回也。目睹耳聞,知孺子罹瘟疹之毒,為俗醫藥誤者甚多,故於記此案時,而再四詳為申明。

瘟疫之證,雖宜重用寒涼,然須謹防其泄瀉。若泄瀉,則氣機內陷,即無力托毒外出矣。是以愚用大劑寒涼,治此等證時,必分三四次徐徐溫服下,俾其藥力長在上焦,及行至下焦,其寒涼之性已為內熱所化,自無泄瀉之弊。而始終又須以表散之藥輔之,若薄荷、連翹、蟬蛻、僵蠶之類,則火消毒淨,疹愈之後亦斷無他患矣。

至若升麻、羌活之藥,概不敢用。友人劉××,精通醫學。曾治一孺子,出疹剛見點即回。醫者用一切藥,皆不能表出。毒瓦斯內攻,勢甚危急,眾皆束手。劉××投以《傷寒論》麻杏甘石湯,一劑疹皆發出,自此遂愈。夫麻杏甘石湯,為汗後、下後、汗出而喘無大熱者之方,劉××用以治疹,竟能挽回人命於頃刻,可為善用古方者矣(用此方者,當視其熱度之高低,熱度高者石膏用一兩,麻黃用一錢,熱度低者石膏用一兩,麻黃用二錢)。

醫方·(二十七)治瘧疾方[編輯]

加味小柴胡湯[編輯]

治久瘧不愈,脈象弦而無力。

柴胡(三錢) 黃芩(二錢) 知母(三錢) 潞參(三錢) 鱉甲(三錢,醋炙) 清半夏(二錢)常山(錢半,酒炒) 草果(一錢) 甘草(一錢) 酒麴(三錢) 生薑(三錢) 大棗(兩枚,捭開)

瘧初起者減潞參、鱉甲。熱甚者,加生石膏五六錢或至一兩。寒甚者,再加草果五分或至一錢。(神曲皆發不好故方中用酒麴)

瘧邪不專在少陽,而實以少陽為主,故其六脈恆露弦象。其先寒者,少陽之邪外與太陽並也,其後熱者,少陽之邪內與陽明並也。故方中用柴胡以升少陽之邪,草果、生薑以祛太陽之寒,黃芩、知母以清陽明之熱。

又瘧之成也,多挾痰挾食,故用半夏、常山以豁痰,酒麴以消食也。用人參,因其瘧久氣虛,扶其正即所以逐邪外出。用鱉甲者,因瘧久則脅下結有痞積(方書名瘧母實由肝脾脹大),消其痞積,然後能斷瘧根株。用甘草、大棗者,所以化常山之猛烈而服之不至瞑眩也。

或問∶葉天士醫案,其治瘧之方,多不用柴胡。其門人又有根傳之說,謂不宜用柴胡治瘧。若誤用之,實足僨事。其說果可信乎?答曰∶葉氏當日聲價甚高,瘧原小疾,初起之時,鮮有延之延醫者。迨至瘧久,而虛證歧出,恆有瘧邪反輕,而他病轉重,但將其病之重者治癒,而瘧亦可隨愈,此乃臨證通變之法,非治瘧之正法也。至於病在厥陰,亦有先寒後熱,出汗少愈,形狀類瘧之證。此系肝氣虛極將脫,若誤認為瘧,用柴胡升之,凶危立見。此當重用山萸肉,以斂而補之,是以《神農本草經》山茱萸,亦主寒熱也。葉氏門人所謂,誤用柴胡足僨事者,大抵指此類耳。

或問∶葉氏治瘧,遇其人陰虛燥熱者,恆以青蒿代柴胡。後之論者,皆贊其用藥,得化裁通變之妙。不知青蒿果可以代柴胡乎?答曰∶瘧邪伏於脅下兩板油中,乃足少陽經之大都會。柴胡之力,能入其中,升提瘧邪透膈上出,而青蒿無斯力也。若遇陰虛者,或熱入於血分者,不妨多用滋陰涼血之藥佐之。若遇燥熱者,或熱盛於氣分者,不妨多用清燥散火之藥佐之。曾治一人,瘧間日一發,熱時若燔,即不發瘧之日,亦覺心中發熱,舌燥口乾,脈象弦長(凡瘧脈皆弦)重按甚實,知其陽明火盛也。投以大劑白虎湯,加柴胡三錢。服後頓覺心中清爽,翌晨瘧即未發。又煎前劑之半,加生薑三錢,服之而愈。

又嘗治一人得溫病,熱入陽明之府,舌苔黃濃,脈象洪長,又間日一作寒熱,此溫而兼瘧也。然其人素有鴉片嗜好,病雖實,而身體素虛。投以拙擬白虎加人參以麥冬代知母、山藥代粳米湯,亦少加柴胡,兩劑而愈。

西人治瘧,恆用金雞納霜,於未發瘧之日,午間、晚間各服半瓦,白糖水送下。至翌晨又如此服一次,其瘧即愈。

方書謂冬冷多溫病,夏熱多瘧疾。此言冬日過冷,人身有伏寒,至春隨春陽化熱,即多成溫病;夏日過熱,人身有伏暑,至秋為薄寒所激發,即多生瘧疾也。丁卯季夏,暑熱異常,京津一帶因熱而死者甚多,至秋果多瘧疾。服西藥金雞納霜亦可愈,而愈後恆屢次反覆。姻家王姓少年,寄居津門,服金雞納霜愈瘧三次後,又反覆。連服前藥數次,竟毫無效驗。

診其脈,左右皆弦長有力。夫弦為瘧脈,其長而有力者,顯系有伏暑之熱也。為開白虎湯方,重用生石膏二兩,又加柴胡、何首烏各二錢,一劑而瘧愈。恐未除根,即原方又服一劑,從此而病不反覆矣。此方用白虎湯以解伏暑,而又加柴胡、何首烏者,凡外感之證其脈有弦象者,必兼有少陽之病,宜用柴胡清之;而外邪久在少陽,其經必虛,又宜用何首烏補之。二藥並用,一扶正,一逐邪也。少陽與陽明並治,是以伏暑愈而瘧亦隨愈也。

醫方·(二十八)治氣血郁滯肢體疼痛方[編輯]

1.升降湯[編輯]

治肝鬱脾弱,胸脅脹滿,不能飲食。宜與論肝病治法參看。

野台參(二錢) 生黃 (二錢) 白朮(二錢) 廣陳皮(二錢) 川濃朴(二錢) 生雞內金(二錢,搗細)知母(三錢) 生杭芍(三錢) 桂枝尖(一錢) 川芎(一錢) 生薑(二錢)

世俗醫者,動曰平肝,故遇肝鬱之證,多用開破肝氣之藥。至遇木盛侮土,以致不能飲食者,更謂伐肝即可扶脾。不知人之元氣,根基於腎,而萌芽於肝。凡物之萌芽,皆嫩脆易於傷損,肝既為元氣萌芽之髒,而開破之若是,獨不慮損傷元氣之萌芽乎?《內經》曰「厥陰(肝經)不治,求之陽明(胃經)」,《金匱》曰「見肝之病,當先實脾」。故此方,惟少用桂枝、川芎以舒肝氣,其餘諸藥,無非升脾降胃,培養中土,俾中宮氣化敦濃,以聽肝氣之自理。實竊師《內經》求之陽明,與《金匱》當先實脾之奧旨耳。

按∶「見肝之病,當先實脾」二句,從來解者,謂肝病當傳脾,實之所以防其相傳,如此解法固是,而實不知實脾,即所以理肝也。兼此二義,始能盡此二句之妙。

一媼,年近六旬。資稟素弱,又兼家務勞心,遂致心中怔忡,肝氣鬱結,胸腹脹滿,不能飲食,舌有黑苔,大便燥結,十數日一行。廣延醫者為治,半載無效,而羸弱支離,病勢轉增。後愚診視,脈細如絲,微有弦意,幸至數如常,知猶可治。遂投以升降湯,為舌黑便結,加鮮地骨皮一兩,數劑後,舌黑與便結漸愈,而地骨皮亦漸減。至十劑病癒強半,共服百劑,病癒而體轉健康。

2.培脾舒肝湯[編輯]

治因肝氣不舒、木郁克土,致脾胃之氣不能升降,胸中滿悶,常常短氣。

於術(三錢) 生黃 (三錢) 陳皮(二錢) 川濃朴(二錢) 桂枝尖(錢半) 柴胡(錢半)生麥芽(二錢) 生杭芍(四錢) 生薑(二錢)

脾主升清,所以運津液上達。胃主降濁,所以運糟粕下行。白朮、黃 ,為補脾胃之正藥,同桂枝、柴胡,能助脾氣之升,同陳皮、濃朴,能助胃氣之降。清升濁降滿悶自去,無事專理肝氣,而肝氣自理,況桂枝、柴胡與麥芽,又皆為舒肝之妙品乎。用芍藥者,恐肝氣上升,膽火亦隨之上升,且以解黃 、桂枝之熱也。用生薑者,取其辛散溫通,能渾融肝脾之氣化於無間也。

從來方書中,麥芽皆是炒熟用之,惟陳修園謂麥芽生用,能升發肝氣,可謂特識。蓋人之元氣,根基於腎,萌芽於肝,培養於脾,積貯於胸中為大氣以斡旋全身。麥茅為谷之萌芽,與肝同氣相求,故能入肝經,以條達肝氣,此自然之理,無庸試驗而可信其必然者也。然必生煮汁飲之,則氣善升發,而後能遂其條達之用也。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族侄婦,年二十餘,素性謹言,情志抑鬱。因氣分不舒,致四肢痙攣顫動,呼吸短促,胸中脹悶,約一晝夜。先延針科醫治,雲是雞爪風,為刺囟門及十指尖,稍愈,旋即復作如故。其脈左部弦細,右部似有似無,一分鐘數至百至。其兩肩抬動,氣逆作喘。詢知其素不健壯,廉於飲食。蓋肝屬木而主筋,肝鬱不舒則筋攣,肝鬱恆侮其所勝,故脾土受傷而食少。遂為開培脾舒肝湯。為有逆氣上干,又加生赭石細末五錢。囑服二劑。

痙攣即愈,氣息亦平。遂去赭石,照原方又服數劑,以善其後。

3.金鈴瀉肝湯[編輯]

治脅下掀疼。

川楝子(五錢,搗) 生明乳香(四錢) 生明沒藥(四錢) 三棱(三錢) 莪朮(三錢) 甘草(一錢)

劉河間有金鈴子散(即楝子之核)與玄胡索等分,為末服之,以治心腹脅下作疼。其病因,由於熱者甚效。

誠以金鈴子能引心包之火及肝膽所寄之相火下行,又佐以玄胡索以開通氣血,故其疼自止也。而愚用其方,效者固多,而間有不效者。後擬得此方,莫不隨手奏效。蓋金鈴子佐以玄胡索,雖能開氣分之郁,而實不能化氣。

所謂化氣者,無事開破,能使氣之郁者,融化於無形,方中之乳香、沒藥是也。去玄胡索,加三棱、莪朮者,因玄胡索性過猛烈,且其開破之力,多趨下焦,不如三棱、莪朮性較和平,且善於理肝也。用甘草者,所以防金鈴子有小毒也。此方不但治脅疼甚效,凡心腹作疼,而非寒涼者,用之皆甚效驗。

附錄∶

直隸鹽山李××來函∶

仲冬,劉××兄,病左脅掀疼,諸治無效,詢方於弟。授以活絡效靈丹方,服之不應,因延為診視。脈象他部皆微弱,惟左關沉而有力。治以金鈴瀉肝湯,加當歸數錢。服一劑,翌日降下若干綠色粘滯之物,遂豁然而愈。蓋此湯原註明治脅下掀疼,由此知兄所擬方各有主治,方病相投,莫不神效也。

4.活絡效靈丹[編輯]

治氣血凝滯, 癖 瘕,心腹疼痛,腿疼臂疼,內外瘡瘍,一切臟腑積聚,經絡湮淤。

當歸(五錢) 丹參(五錢) 生明乳香(五錢) 生明沒藥(五錢)

上藥四味作湯服。若為散,一劑分作四次服,溫酒送下。

腿疼加牛膝。臂疼加連翹。婦女瘀血腹疼,加生桃仁(帶皮尖作散服炒用)、生五靈脂。瘡紅腫屬陽者,加金銀花、知母、連翹。白硬屬陰者,加肉桂、鹿角膠(若恐其偽可代以鹿角霜)。瘡破後生肌不速者,加生黃 、知母(但加黃恐失於熱)、甘草。臟腑內癰,加三七(研細沖服)、牛蒡子。

一人,年三十許。當臍忽結 瘕,自下漸長而上,其初長時稍軟,數日後即硬如石,旬日長至心口。向愚詢方,自言凌晨冒寒,得於途間,時心中有驚恐憂慮,遂覺其氣結而不散。按∶此病因甚奇,然不外氣血凝滯。

為制此方,於流通氣血之中,大具融化氣血之力,連服十劑全消。以後用此方治內外瘡瘍,心腹四肢疼痛,凡病之由於氣血凝滯者,恆多奇效。

高××年近五旬。資稟素羸弱。一日訪友鄰村,飲酒談宴,徹夜不眠,時當季冬,復清晨冒寒,步行旋里。

行至中途,覺兩腿酸麻,且出汗,不能行步,因坐涼地歇息,至家,遂覺腿痛,用熱磚熨之疼益甚。其人素知醫,遂自服發汗之藥數劑,病又增劇,因服藥過熱,吐血數口,大便燥結,延愚診視。見其仰臥屈膝,令兩人各以手托其兩腿,忽歌忽哭,疼楚之態萬狀,脈弦細,至數微數。因思此證,熱磚熨而益疼者,逼寒內陷也;服發汗藥而益疼者,因所服之藥,散肌肉之寒,不能散筋骨之寒,且過汗必傷氣血,血氣傷,愈不能勝病也。遂用活絡效靈丹,加京鹿角膠四錢(另燉兌服)、明天麻二錢,煎湯飲下,左腿遂愈。而右腿疼如故,遂復用原方,以虎骨膠易鹿角膠,右腿亦出涼氣如左而愈。

一少婦,左脅起一瘡,其形長約五寸,上半在乳,下半在肋,皮色不變,按之甚硬,而微熱於他處。延醫詢方,調治兩月不效,且漸大於從前。後愚診視,閱其所服諸方,有遵林屋山人治白疽方治者,有按乳癰治者。

愚曉病家曰∶此證硬而色白者,陰也。按之微熱者,陰中有陽也。統觀所服諸方,有治純陰陽之方,無治半陰半陽之方,勿怪其歷試皆不效也。用活絡效靈丹,俾作湯服之,數劑見輕,三十劑後,消無芥蒂。

一婦人年五十許。腦後發一對口瘡。詢方於愚,時初擬出活絡效靈丹方,即書而予之,連服十劑全愈。

一婦人,年五十餘。項後筋縮作疼,頭向後仰,不能平視,腰背強直,下連膝後及足跟大筋皆疼,並牽周身皆有疼意。廣延醫者延醫,所用之藥,不外散風、和血、潤筋、通絡之品。兩載無效,病轉增劇,臥不能起,起不能坐,飲食懶進。後愚診視,其脈數而有力,微有弦意,知其為宗筋受病。治以活絡效靈丹,加生薏米八錢,知母、玄參、白芍各三錢,連服三十劑而愈。

蓋筋屬於肝,獨宗筋屬胃,此證因胃腑素有燥熱,致津液短少,不能榮養宗筋。夫宗筋為筋之主,故宗筋拘攣,而周身牽引作疼也。薏米性味沖和,善能清補脾胃,即能榮養宗筋。又加知母、玄參,以生津滋液,活絡效靈丹,以活血舒筋,因其脈微弦,恐其木盛侮土,故又加芍藥以和肝,即以扶脾胃也。

薏米主筋急拘攣《神農本草經》原有明文。活絡效靈丹中加薏米,即能隨手奏效。益嘆《神農本草經》之精當,為不可及。

活絡效靈丹,治心腹疼痛,無論因涼、因熱、氣鬱、血郁皆效。同里有一少年,臍下疼甚劇。醫者投以溫藥益甚,晝夜號呼不止。又延他醫,以藥下之稍輕,然仍晝夜呻吟,繼又服藥數劑,亦不見效。適愚自津門旋里,診其脈,兩尺洪實。詢其得病之由,言夜晚將寢覺飢,因食冷餅一塊,眠起遂疼。曉之曰,此雖由於食涼物,然其疼非涼疼,乃下焦先有蘊熱,又為涼物所迫,其熱愈結而不散也。投以活絡效靈丹,加龍膽草、川楝子各四錢,一劑而愈。

或問∶此證醫者曾用藥下之,何以其下焦之鬱熱,不隨之俱下?答曰∶熱在大腸者,其熱可隨降藥俱下,然又必所用之下藥為咸寒之品,若承氣湯是也。今其熱,原郁於奇經沖任之中,與大腸無關,沖任主血,而活絡效靈丹諸藥品,皆善入血分,通經絡,故能引龍膽、楝子直入沖任,而消解其鬱熱。況其從前所服之下藥,原非咸寒之品,是以從前不效,而投以此藥,則隨手奏效也。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族兄×,年三十餘,素強壯無病。壬戌中秋,因在田間掘壑,勞苦過甚,自覺氣力不支,即在壑中吃煙休息,少緩須臾又復力作。至晚歸家時,途中步行,覺兩腿酸木不仁。及至夜間,兩腿抽疼甚劇。適生在里,其弟扣門求為往治。診其脈,遲滯而細,號呼不已,氣逆不順,身冷,小溲不利。遂用活絡效靈丹方,加白芍三錢、桂枝尖二錢、生薑三片。一劑腿疼大減,小便即利,身冷亦退。再劑,霍然全愈。

又∶天津王媼,年五十七歲,右膝蓋部發炎,紅熱腫疼,食減不眠。其嗣××延為診視。至其家,聞病者呼號不止,口稱救命。其右脈洪數有力,心悸頭眩,舌苔白而膩,大便三日未行,小便赤熱。此足征濕熱下注。

予以活絡效靈丹,加生石膏六錢,知母、懷牛膝、生薏米冬四錢,甘草梢一錢,囑服一劑。次日自能來寓,其疼減腫消,夜已成寐,尚雲右臂酸疼。又即原方加青連翹、金銀花、油松節各二錢,服之全愈。

5.活絡祛寒湯[編輯]

治經絡受寒,四肢發搐,婦女多有此證。

生黃 (五錢) 當歸(四錢) 丹參(四錢) 桂枝尖(二錢) 生杭芍(三錢) 生明乳香(四錢) 生明沒藥(四錢) 生薑(三錢)

寒甚者,加乾薑三錢。

證寒在經絡,不在臟腑。經絡多行於肌肉之間,故用黃 之溫補肌肉者為君,俾其形體壯旺,自能勝邪。

又佐以溫經絡、通經絡諸藥品,不但能祛寒,且能散風,此所謂血活風自去也。風寒既去,血脈活潑,其搐焉有不止者乎?

6.健運湯[編輯]

治腿疼、臂疼因氣虛者。亦治腰疼。

生黃 (六錢) 野台參(三錢) 當歸(三錢) 寸麥冬(三錢,帶心) 知母(三錢) 生明乳香(三錢)生明沒藥(三錢) 莪朮(一錢) 三棱(一錢)

此方減麥冬、知母三分之一,合數劑為一劑,軋細鍊蜜為丸,名健運丸,治同前證。

從來治腿疼臂疼者,多責之風寒濕痹,或血瘀、氣滯、痰涎凝滯。不知人身之氣化壯旺流行,而周身痹者、瘀者、滯者,不治自愈,即偶有不愈,治之亦易為功也。愚臨證體驗以來,知元氣素盛之人,得此病者極少。

故凡遇腿疼、臂疼,歷久調治不愈者,補其元氣以流通之,數載沉 ,亦可隨手奏效也。

7.振中湯[編輯]

治腿疼、腰疼,飲食減少者。

於白朮(六錢,炒) 當歸身(二錢) 陳皮(二錢) 濃朴(錢半) 生明乳香(錢半) 生明沒藥(錢半)

此方重用白朮以健補脾胃,脾胃健則氣化自能旁達。且白朮主風寒濕痹,《神農本草經》原有明文,又輔以通活氣血之藥,不惟風寒濕痹開,而氣血之痹而作疼者,亦自開也。

一室女腿疼,幾不能步,治以拙擬健運湯而愈。次年舊病復發,又兼腰疼,再服前方不效。診其脈,右關甚濡弱,詢其飲食減少,為制此湯,數劑,飲食加多,二十劑後,腰疼腿疼皆愈。

一媼,年近七旬。陡然腿疼,不能行動,夜間疼不能寐。其家人迎愚調治,謂脈象有力,當是火郁作疼。

及診其脈,大而且弦,問其心中亦無熱意。愚曰∶此脈非有火之象,其大也,乃脾胃過虛,真氣外泄也。其弦也,乃肝膽失和,木盛侮土也。治以振中湯,加人參、白芍、山萸肉(去淨核)各數錢,補脾胃之虛,即以抑肝膽之盛,數劑而愈。

8.曲直湯[編輯]

治肝虛腿疼,左部脈微弱者。

萸肉(一兩,去淨核) 知母(六錢) 生明乳香(三錢) 生明沒藥(三錢) 當歸(三錢) 丹參(三錢)

服藥數劑後,左脈仍不起者,可加續斷三錢,或更加生黃 三錢,以助氣分亦可。覺涼者,可減知母。

脾虛可令人腿疼,前方已詳其理,深於醫學人大抵皆能知之。至肝虛可令人腿疼,方書罕言,即深於醫學者,亦恆不知。曾治一人,年三十許,當大怒之後,漸覺腿疼,日甚一日,兩月後,臥床不能轉側。醫者因其得之惱怒之餘,皆用舒肝理氣之藥,病轉加劇。後愚診視,其左脈甚微弱,自言凡疼甚之處皆熱。因恍悟《內經》謂「過怒則傷肝」,所謂傷肝者,乃傷肝經之氣血,非必郁肝經之氣血也,氣血傷,則虛弱隨之,故其脈象如斯也。其所以腿疼且覺熱者,因肝主疏泄,中藏相火(相火生於命門寄於肝膽),肝虛不能疏泄,相火即不能逍遙流行於周身,以致郁於經絡之間,與氣血凝滯,而作熱作疼,所以熱劇之處,疼亦劇也。為制此湯,以萸肉補肝,以知母瀉熱,更以當歸、乳香諸流通血氣之藥佐之,連服十劑,熱愈疼止,步履如常。

安東友人劉××,年五十許。其左臂常覺發熱,且有酸軟之意。醫者屢次投以涼劑,發熱如故,轉覺脾胃消化力減少。後愚診之,右脈和平如常,左脈微弱,較差於右脈一倍。詢其心中,不覺涼熱。知其肝木之氣虛弱,不能條暢敷榮,其中所寄之相火,郁於左臂之經絡,而作熱也。遂治以曲直湯,加生黃 八錢,佐萸肉以壯旺肝氣,赤芍藥三錢,佐當歸、丹參諸藥以流通經絡,服兩劑,左脈即見起,又服十劑全愈。

奉天王××,年四十餘,兩脅下連腿作疼,其疼劇之時,有如錐刺,且尿道艱澀,滴瀝不能成溜,每小便一次,須多半點鐘,其脈亦右部如常,左部微弱。亦投以曲直湯,加生黃 八錢,續斷三錢,一劑其疼減半,小便亦覺順利。再診之,左脈較前有力。又按原方略為加減,連服二十餘劑,脅與腿之疼皆愈,小便亦通利如常。蓋兩脅為肝之部位,肝氣壯旺上達,自不下郁而作疼。至其小便亦通利者,因腎為二便之關,肝氣既旺,自能為腎行氣也(古方書有肝行腎之氣之語)。

醫方·(二十九)治女科方[編輯]

1.玉燭湯[編輯]

治婦女寒熱往來或先寒後熱,汗出熱解,或月事不調,經水短少。

生黃 (五錢) 生地黃(六錢) 玄參(四錢) 知母(四錢) 當歸(三錢) 香附(三錢,醋炒)柴胡(一錢五分) 甘草(一錢五分)

汗多者,以茵陳易柴胡,再加萸肉數錢。熱多者,加生杭芍數錢。寒多者,加生薑數錢。

婦女多寒熱往來之證,而方書論者不一說。有謂陽分虛則頭午寒,陰分虛則過午熱者。夫午前陽盛,午後陽衰而陰又浸盛。當其盛時,虛者可以暫實。何以其時所現之病狀,轉與時成反比例也?有謂病在少陽則寒熱往來,猶少陽外感之邪,與太陽並則寒,與陽明並則熱者。而內傷之病,原無外邪。又何者與太陽、陽明並作寒熱也?有謂肝虛則乍熱乍寒者。斯說也,愚曾驗過。遵《神農本草經》山茱萸主寒熱之旨,單重用山萸肉(去淨核)二兩煎湯,服之立愈(驗案在來復湯下)。然此乃肝木虛極,內風將動之候,又不可以蓋尋常寒熱也。蓋人身之氣化,原與時序之氣化,息息相通。一日之午前,猶一歲之有春夏。而人身之陽氣,即感之發動,以敷布於周身。婦女性多憂思,以致臟腑、經絡多有鬱結閉塞之處,阻遏陽氣不能外達,或轉因發動而內陷,或發動不遂,其發動排擠經絡愈加閉塞。於是周身之寒作矣。迨陽氣蓄極,終當憤發。而其憤發之機與抑遏之力,相激相盪於臟腑、經絡之間,熱又由茲而生。此前午之寒,所以變後午之熱也。黃 為氣分之主藥,能補氣更能升氣。輔以柴胡之軒舉,香附之宣通,陽氣之抑遏者,皆暢發矣。然血隨氣行,氣鬱則血必瘀,故寒熱往來者,其月事恆多不調,經血恆多虛損。用當歸以調之,地黃以補之,知母、元參與甘草甘苦化陰以助之,則經血得其養矣。況地黃、知母諸涼藥與黃溫熱之性相濟,又為燮理陰陽、調和寒熱之妙品乎。至方書有所謂日晡發熱者,日晡者,申時也,足少陰腎經主令之候也。其人或腎經陰虛,至此而腎經之火乘時而動,亦可治以此湯。將黃 減半,地黃改用一兩。有經閉結為 瘕,阻塞氣化作寒熱者,可用後理沖湯。有胸中大氣下陷作寒熱者,其人常覺呼吸短氣,宜用拙擬升陷湯,方後治驗之案,可以參觀。

附方】西人鐵鏽雞納丸,治婦女經血不調,身體羸弱咳喘,或時作寒熱甚效。方用鐵鏽、沒藥(忌火)

各一錢,金雞納霜、花椒各五分,共為細末,煉蜜為丸六十粒。每服三粒至五粒。

鐵鏽乃鐵與養氣化合而成。人身之血得養氣而赤。鐵鏽中含養氣,而又色赤似血,且嗅之兼有血腥之氣,故能榮養血分,流通經脈。且人之血中,實有鐵鏽,以鐵鏽補血更有以鐵補鐵之妙也。金雞納霜有治瘧之功用。

此方中亦用之者,為其善治貧血,且又能入手、足少陽之經,以調和寒熱也。又佐以花椒者,恐金雞納霜之性,偏於寒涼,而以辛熱濟之,使歸於和平也。

東亞人有中將湯,以調婦女經脈,恆有效驗。門人高××曾開其方相寄,藥品下未有分量。愚為酌定其分量,用之甚有功效。今將其方開列於下,以備選用。

延胡索醋炒三錢、當歸六錢、官桂二錢、甘草二錢、丁香二錢、山楂核醋炒三錢、鬱金醋炒二錢、沙參四錢、續斷酒炒三錢、肉蔻赤石脂炒三錢(去石脂不用)、苦參三錢、懷牛膝三錢,共十二味,軋作粗渣,分三劑。每用一劑,開水浸蓋碗中約半點鐘,將其湯飲下。如此浸服二次至第三次用水煎服。日用一劑,數劑經脈自調。此方中涼熱、補破、澀滑之藥皆有,愚所酌分量,俾其力亦適相當,故凡婦女經脈不調證,皆可服之,而以治白帶證尤效。

2.理沖湯[編輯]

治婦女經閉不行或產後惡露不盡,結為 瘕,以致陰虛作熱,陽虛作冷,食少勞嗽,虛證沓來。服此湯十餘劑後,虛證自退,三十劑後,瘀血可盡消。亦治室女月閉血枯。並治男子勞瘵,一切臟腑 瘕、積聚、氣鬱、脾弱、滿悶、痞脹、不能飲食。

生黃 (三錢) 黨參(二錢) 於術(二錢) 生山藥(五錢) 天花粉(四錢) 知母(四錢)三棱(三錢) 莪朮(三錢) 生雞內金(三錢,黃者)

用水三盅,煎至將成,加好醋少許,滾數沸服。

服之覺悶者,減去於術。覺氣弱者,減三棱、莪朮各一錢。瀉者,以白芍代知母,於術改用四錢。熱者,加生地、天冬各數錢。涼者,知母、花粉各減半,或皆不用。涼甚者,加肉桂(搗細沖服)、烏附子各二錢。

瘀血堅甚者,加生水蛭(不用炙)二錢。若其人堅壯無他病,惟用以消 瘕積聚者,宜去山藥。室女與婦人未產育者,若用此方,三棱、莪朮宜斟酌少用,減知母之半,加生地黃數錢,以濡血分之枯。若其人血分雖瘀,而未見 瘕或月信猶未閉者,雖在已產育之婦人,亦少用三棱、莪朮。若病患身體羸弱,脈象虛數者,去三棱、莪朮,將雞內金改用四錢,因此藥能化瘀血,又不傷氣分也。迨氣血漸壯,瘀血未盡消者,再用三棱、莪朮未晚。若男子勞瘵,三棱、莪朮亦宜少用或用雞內金代之亦可。初擬此方時,原專治產後瘀血成 瘕,後以治室女月閉血枯亦效,又間用以治男子勞瘵亦效驗,大有開胃進食,扶羸起衰之功。《內經》有四烏 魚骨一茹蘆丸,原是男女並治,為調血補虛之良方。此方竊師《內經》之意也。

從來醫者調氣行血,習用香附,而不習用三棱、莪朮。蓋以其能破 瘕,遂疑其過於猛烈。而不知能破症瘕者,三棱、莪朮之良能,非二藥之性烈於香附也。愚精心考驗多年,凡習用之藥,皆確知其性情能力。若論耗散氣血,香附猶甚於三棱、莪朮。若論消磨 瘕,十倍香附亦不及三棱、莪朮也。且此方中,用三棱、莪朮以消沖中瘀血,而即用參、 諸藥,以保護氣血,則瘀血去而氣血不至傷損。且參、 能補氣,得三棱、莪朮以流通之,則補而不滯,而元氣愈旺。元氣既旺,愈能鼓舞三棱、莪朮之力以消 瘕,此其所以效也。

人之臟腑,一氣貫通,若營壘聯繫,互為犄角。一處受攻,則他處可為之救應。故用藥攻病,宜確審病根結聚之處,用對證之藥一二味,專攻其處。即其處氣血偶有傷損,他臟腑氣血猶可為之輸將貫注,亦猶相連營壘之相救應也。又加補藥以為之佐使,是以邪去正氣無傷損。世俗醫者,不知此理,見有專確攻病之方,若拙擬理沖湯者,初不審方中用意何如,但見方中有三棱、莪朮,即望而生畏,不敢試用。自流俗觀之,亦似慎重,及觀其臨證調方,漫不知病根結於何處,惟是混開混破。恆集若香附、木香、陳皮、砂仁、枳殼、濃朴、延胡、靈脂諸藥,或十餘味或數十味為一方。服之令人臟腑之氣皆亂,常有病本可治,服此等藥數十劑而竟至不治者。

更或見有浮火虛熱,而加芩、梔、蔞實之屬,則開破與寒涼並用,雖脾胃堅壯者,亦斷不能久服,此其貽害尤甚也。

一婦人,年三十餘。 瘕起於少腹,漸長而上。其當年長者稍軟,隔年即硬如石。七年之間,上至心口,旁塞兩肋,飲食減少,時覺昏憒,劇時昏睡一晝夜,不飲不食,屢次服藥竟分毫無效。後愚為診視,脈雖虛弱,至數不數,許為治癒,授以此方。病患自揣其病,斷無可治之理,竟置不服。次年病益進,昏睡四日不醒。愚用藥救醒之,遂懇切告之曰∶去歲若用愚方,病癒已久,何至危困若斯。然此病尚可為,甚勿再遲延也,仍為開前方。病患喜,信愚言,連服三十餘劑,磊塊皆消。惟最初所結之病根,大如核桃之巨者尚在。又加生水蛭(不宜炙)一錢,服數劑全愈。

一婦人,年二十餘。 瘕結於上脘,其大如橘,按之甚硬,時時上攻作疼,妨礙飲食。醫者皆以為不可消。後愚診視,治以此湯,連服四十餘劑,消無芥蒂。

一媼,年六旬。氣弱而且郁,心腹滿悶,不能飲食,一日所進穀食,不過兩許,如此已月余矣。愚診視之,其脈甚微細,猶喜至數調勻,知其可治。遂用此湯,將三棱、莪朮各減一錢,連服數劑,即能進飲食。又服數劑,病遂全愈。

奉天孫姓婦,年四十許。自幼時有 瘕結於下脘,歷二十餘年。 瘕之積,竟至滿腹,常常作疼,心中怔忡,不能飲食,求為延醫。因思此證,久而且劇,非輕劑所能療。幸脈有根柢,猶可調治。遂投以理沖湯,加水蛭三錢。恐開破之力太過,參、 又各加一錢,又加天冬三錢,以解參、 之熱。數劑後,遂能進食。服至四十餘劑,下瘀積若干, 瘕消有強半。因有事還籍,藥遂停止。閱一載,腹中之積,又將復舊,復來院求為延醫。仍照前方加減,俾其補破涼熱之間,與病體適宜。仍服四十餘劑,積下數塊。又繼服三十餘劑,瘀積大下。其中或片或塊且有膜甚濃,若胞形。此時身體覺弱,而腹中甚松暢。恐瘀猶未淨,又調以補正活血之藥,以善其後。

王××妻,來院求為治 瘕。自言瘀積十九年矣,滿腹皆系硬塊。亦治以理沖湯,為其平素氣虛,將方中參、 加重,三棱、莪朮減半。服數劑,飲食增加,將三棱、莪朮漸增至原定分量。又服數劑,氣力較壯,又加水蛭二錢、樗雞(俗名紅娘)十枚。又服二十餘劑,屆行經之期,隨經下紫黑血塊若干,病癒其半。又繼服三十劑,屆經期,瘀血遂大下,滿腹積塊皆消。又俾服生新化瘀之藥,以善其後。

一少年,因治吐血,服藥失宜, 癖結於少腹(在女子為 瘕在男子為 癖)大如錦瓜。按之甚堅硬,其上相連有如瓜蔓一條,斜衝心口,飲食減少,形體羸弱。其脈微細稍數。治以此湯,服十餘劑癖全消。

附錄∶

廣西柳州賓××來函∶

一婦人,十七歲,自二七出嫁,未見行經。先因腹、脅作疼求為延醫,投以活絡效靈丹立愈。繼欲調其月事,投以理沖湯三劑,月經亦通,三日未止。猶恐瘀血未化,改用王清任少腹逐瘀湯,亦三劑,其人從此月事調順,身體強壯矣。

3.理沖丸[編輯]

治同前證。

水蛭(一兩,不用炙) 生黃 (一兩半) 生三棱(五錢) 生莪朮(五錢) 當歸(六錢) 知母(六錢)生桃仁(六錢,帶皮尖)

上藥七味,共為細末,煉蜜為丸桐子大,開水送服二錢,早晚各一次。

仲景抵當湯、大黃 蟲丸、百勞丸,皆用水蛭,而後世畏其性猛,鮮有用者,是未知水蛭之性也。《神農本草經》曰∶水蛭氣味咸平無毒,主逐惡血、瘀血、月閉,破 瘕、積聚、無子、利水道。徐靈胎注云∶凡人身瘀血方阻,尚有生氣者易治,阻之久則生氣全消而難治。蓋血既離經,與正氣全不相屬,投之輕藥,則拒而不納,藥過峻,又轉能傷未敗之血,故治之極難。水蛭最善食人之血,而性又遲緩善入。遲緩則生血不傷,善入則堅積易破,借其力以消既久之滯,自有利而無害也。觀《神農本草經》之文與徐氏之注,則水蛭功用之妙,為何如哉!特是徐氏所謂遲緩善入者,人多不解其理。蓋水蛭行於水中,原甚遲緩。

其在生血之中,猶水中也,故生血不傷也。着人肌肉,即緊貼善入。其遇堅積之處,猶肌肉也,故堅積易消也。

方中桃仁不去皮尖者,以其皮赤能入血分,尖乃生發之機,又善通氣分。楊玉衡《寒溫條辨》曾有斯說。

愚疑其有毒,未敢遽信。遂將帶皮生桃仁,嚼服一錢,心中安然,以後始敢連皮尖用之。至於不炒用,而生用者,凡果中之仁,皆含生發之氣,原可借之以流通既敗之血也。《神農本草經百種錄》注曰∶桃得三月春和之氣以生,而花鮮明似血,故凡血瘀血枯之疾,不能調和暢達者,此能入於其中而和之散之。然其生血之功少,而去瘀之功多者,蓋桃核本非血類,實不能有所補益。若 瘕皆已敗之血,非生氣不能流通,桃之生氣在於仁,而味苦又能開泄,故能逐舊而不傷新也。夫既借其生氣以流通氣血,不宜炒用可知也。若入丸劑,蒸熟用之亦可。

附方】秘傳治女子干病方,用紅HT 螺(榆樹內紅蟲大如蠶)二個,樗樹(此樹如椿而味臭俗名臭椿)莢二個,人指甲全的,壯年男子發三根。用樹莢夾HT 螺、指甲以發纏之,將發麵饅頭如大橘者一個,開一孔,去中瓤俾可容藥。納藥其中,仍將外皮原開下者杜孔上,木炭火煨存性為細末,用黃酒半斤燉開,兌童便半茶盅送服。忌腥冷、驚恐、惱怒。此方用過數次皆驗,瘀血開時必吐衄又兼下血,不必驚恐,移時自愈。以治經水一次未來者尤效。

4.安沖湯[編輯]

治婦女經水行時多而且久,過期不止或不時漏下。

白朮(六錢,炒) 生黃 (六錢) 生龍骨(六錢,搗細) 生牡蠣(六錢,搗細) 大生地(六錢)生杭芍(三錢) 海螵蛸(四錢,搗細) 茜草(三錢) 川續斷(四錢)

友人劉××其長子婦,經水行時,多而且久,淋漓八九日始斷。數日又復如故。醫治月余,初稍見輕,繼又不愈。延愚診視,觀所服方,即此安沖湯,去茜草、螵蛸。遂仍將二藥加入,一劑即愈。又服一劑,永不反覆。

劉××疑而問曰∶茜草、螵蛸,治此證如此效驗,前醫何為去之?答曰∶彼但知茜草、螵蛸能通經血,而未見《內經》用此二藥雀卵為丸,鮑魚湯送下,治傷肝之病,時時前後血也。故於經血過多之證,即不敢用。不知二藥大能固澀下焦,為治崩之主藥也。

一婦人,年三十餘。夫妻反目,惱怒之餘,經行不止,且又甚多。醫者用十灰散加減,連服四劑不效。後愚診視,其右脈弱而且濡。詢其飲食多寡,言分毫不敢多食,多即泄瀉。遂投以此湯,去黃 ,將白朮改用一兩。一劑血止,而瀉亦愈。又服一劑,以善其後。

一婦人,年二十餘。小產後數日,惡露已盡,至七八日,忽又下血。延醫服藥,二十餘日不止。診其脈,洪滑有力,心中熱而且渴。疑其夾雜外感,詢之身不覺熱,又疑其血熱妄行,遂將方中生地改用一兩,又加知母一兩,服後血不止,而熱渴亦如故。因思此證,實兼外感無疑。遂改用白虎加人參湯以山藥代粳米。方中石膏重用生者三兩。煎湯兩盅,分兩次溫飲下。外感之火遂消,血亦見止。仍與安沖湯,一劑遂全愈。又服數劑,以善其後。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王氏婦,年十九歲,因殤子過痛,肝氣不暢,經水行時多而且久,或不時漏下。前服逍遙、歸脾等藥,皆無效。診其脈,左關尺及右尺皆浮弦,一息五至強。口乾不思食,腰疼無力,乃血虧而有熱也。遵將女科方安沖湯去 、術,加麥冬、霍石斛、香附米,俾服之。二劑血止,六劑後食量增加,口乾腰疼皆愈。繼將湯劑製作丸藥,徐徐服之,月事亦從此調矣。

直隸鹽山孫××來函∶

一九二四年七月,友人張××之母,因籌辦娶兒媳事勞心過度,小便下血不止,其血之來瀝瀝有聲,請為診視,舉止不定,氣息微弱,右脈弦細,左脈弦硬。為開安沖湯,服後稍愈。翌日晨起,忽然昏迷,其家人甚恐,又請診視。其脈尚和平,知其昏迷系黃 升補之力稍過,遂仍用原方,加赭石八錢,一劑而愈。

家族嬸有下血證,醫治十餘年,時愈時發,終未除根。一九二六年六月,病又作,請為診視。治以《傅青主女科》治老婦血崩方,遵師訓加生地黃一兩,一服即愈。七月,病又反覆。治以安沖湯方,以其心中覺涼,加乾薑二錢,一劑病又愈。

斯年初秋,李姓之女,年十七歲,下血不止,面唇皆白,六脈細數。治以安沖湯,重用山萸肉,三劑而愈。

5.固沖湯[編輯]

治婦女血崩。

白朮(一兩,炒) 生黃 (六錢) 龍骨(八錢, 搗細) 牡蠣(八錢, 搗細) 萸肉(八錢,去淨核)生杭芍(四錢) 海螵蛸(四錢,搗細) 茜草(三錢) 棕邊炭(二錢) 五倍子(五分,軋細藥汁送服)

脈象熱者加大生地一兩;涼者加烏附子二錢;大怒之後,因肝氣衝激血崩者,加柴胡二錢。若服兩劑不愈,去棕邊炭,加真阿膠五錢,另燉同服。服藥覺熱者宜酌加生地。

從前之方,龍骨、牡蠣皆生用,其理已詳於理沖丸下。此方獨用 者,因 之,則收澀之力較大,欲借之以收一時之功也。

一婦人,年三十餘。陡然下血,兩日不止。及愚診視,已昏憒不語,周身皆涼,其脈微弱而遲。知其氣血將脫,而元陽亦脫也。遂急用此湯,去白芍,加野台參八錢、烏附子三錢。一劑血止,周身皆熱,精神亦復。

仍將白芍加入,再服一劑,以善其後。

子××曾治一婦人,年四十許。驟得下血證甚劇,半日之間,即氣息奄奄,不省人事。其脈右寸關微見,如水上浮麻,不分至數,左部脈皆不見。急用生黃 一兩,大火煎數沸灌之,六部脈皆出。然微細異常,血仍不止。觀其形狀,呼氣不能外出,又時有欲大便之意,知其為大氣下陷也。遂為開固沖湯方,將方中黃 改用一兩。早十一點鐘,將藥服下,至晚三點鐘,即愈如平時(後子××在京,又治一血崩證,先用固沖湯不效,加柴胡二錢,一劑即愈,足見柴胡升提之力,可為治崩要藥)。

或問∶血崩之證,多有因其人暴怒,肝氣鬱結,不能上達,而轉下沖腎關,致經血隨之下注者,故其病俗亦名之曰氣沖。茲方中多用澀補之品,獨不慮於肝氣鬱者,有妨礙乎?答曰∶此證雖有因暴怒氣沖而得者,然當其血大下之後,血脫而氣亦隨之下脫,則肝氣之郁者,轉可因之而開。且病急則治其標,此證誠至危急之病也。若其證初得,且不甚劇,又實系肝氣下沖者,亦可用升肝理氣之藥為主,而以收補下元之藥輔之也。

附方】《傅青主女科》,有治老婦血崩方,試之甚效。其方用生黃 一兩,當歸一兩(酒洗),桑葉十四片,三七末三錢(藥汁送下)水煎服,二劑血止,四劑不再發。若覺熱者,用此方宜加生地兩許。

又∶諸城友人王××,傳一治血崩秘方。用青萊菔生搗取汁,加白糖數匙,微火燉溫,陸續飲至三大盅,必愈。

又∶西藥中有麥角,原霉麥上所生之小角,其性最善收攝血管,能治一切失血之證,而對於下血者用之尤效。角之最大者,長近寸許,以一枚和乳糖(無乳糖可代以白蔗糖)研細,可作兩次服。愚常用之與止血之藥並服,恆有捷效。

附∶治女子血崩有兩種草藥

一種為宿根之草,一根恒生數莖,高不盈尺,葉似地膚,微寬,濃則加倍,其色綠而微帶蒼色,孟夏開小白花,結實如杜梨,色如其葉,老而微黃,多生於宅畔路旁板硬之地,俗呼為HT 牛蛋,又名臭科子,然實未有臭味。初不知其可入藥也。戊辰孟夏,愚有事回籍。有南關王氏婦,患血崩,服藥不效。有人教用此草連根實銼碎,煮湯飲之,其病頓愈。後愚回津言及此方,門生李××謂∶「此方余素知之,若加黑豆一小握,用水、酒各半煎湯,則更效矣。」一種為當年種生之草,棵高尺余,葉圓而有尖,色深綠,季夏開小白花,五出,黃蕊,結實大如五味,狀若小茄,嫩則綠,熟則紅,老則紫黑,中含甜漿可食,俗名野茄子,有山之處呼為山茄子。奉省醫者多采此草陰乾備用,若遇血崩時,將其梗葉實共切碎煎湯服之立愈。在津曾與友人張××言及此草,張××謂,此即《本草綱目》之龍葵,一名天茄子,一名老鴉睛草者是也。而愚查《本草綱目》龍葵,言治吐血不止,未嘗言治血崩。然治吐血之藥,恆兼能治下血,若三七、茜草諸藥是明徵也。以遍地皆有之草,而能治如此重病,洵堪珍哉。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族姊適徐姓,年三十餘。有妊流產,已旬日矣。忽然下血甚多,頭暈腹脹,脈小無力。知為沖脈滑脫之徵證,予以固沖湯,加柴胡錢半,歸身二錢。服藥三劑即止。俾繼服坤順至寶丹以善其後。

直隸鹽山李××來函∶

天津趙××妻,年四十餘歲,行經過期不止,諸治不效,延弟診視。見兩部之脈皆微細無力,為開固沖湯原方予之,服數劑即全收功。因思如此年歲,血分又如此受傷,諒從此斷生育矣。不意年余又產一子,安然無恙。

蓋因固沖湯止血兼有補血之功也。

又∶天津張××妻,年二十四歲,因小產後血不止者綿延月余,屢經醫治無效。診其脈象,微細而數,為開固沖湯方,因其脈數,加生地一兩。服藥後,病雖見輕,而不見大功。反覆思索,莫得其故。細詢其藥價過賤,忽憶人言此地藥局所鬻黃 ,有真有假,今此方無顯著之功效,或其黃 過劣也。改用口黃 ,連服兩劑全愈。

由斯知藥物必須地道真正方效也。

6.溫沖湯[編輯]

治婦人血海虛寒不育。

生山藥(八錢) 當歸身(四錢) 烏附子(二錢) 肉桂(二錢,去粗皮後入) 補骨脂(三錢,炒搗)小茴香(二錢,炒) 核桃仁(二錢) 紫石英(八錢, 研) 真鹿角膠(二錢,另燉,同服,若恐其偽可代以鹿角霜三錢)

人之血海,其名曰沖。在血室之兩旁,與血室相通。上隸於胃陽明經,下連於腎少陰經。有任脈以為之擔任,督脈為之督攝,帶脈為之約束。陽維、陰維、陽蹺、陰蹺,為之擁護,共為奇經八脈。此八脈與血室,男女皆有。在男子則沖與血室為化精之所,在女子則沖與血室實為受胎之處。《內經》上古通天論所謂「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者是也。是以女子不育,多責之沖脈。郁者理之,虛者補之,風襲者祛之,濕勝者滲之,氣化不固者固攝之,陰陽偏勝者調劑之。沖脈無病,未有不生育者。而愚臨證實驗以來,凡其人素無他病,而竟不育者,大抵因相火虛衰,以致沖不溫暖者居多。因為制溫沖湯一方。其人若平素畏坐涼處,畏食涼物,經脈調和,而艱於生育者,即與以此湯服之。或十劑或數十劑,遂能生育者多矣。

一婦人,自二十齣嫁,至三十未育子女。其夫商治於愚。因細詢其性質稟賦,言生平最畏寒涼,熱時亦不敢食瓜果。至經脈則大致調和,偶或後期兩三日。知其下焦虛寒,因思《神農本草經》謂紫石英「氣味甘溫,治女子風寒在子宮,絕孕十年無子」。遂為擬此湯,方中重用紫石英六錢,取其性溫質重,能引諸藥直達於沖中,而溫暖之。服藥三十餘劑,而畏涼之病除。後數月遂孕,連生子女。益信《神農本草經》所謂治十年無子者,誠不誤也。

7.清帶湯[編輯]

治婦女赤白帶下。

生山藥(一兩) 生龍骨(六錢,搗細) 生牡蠣(六錢,搗細)海螵蛸(四錢,去淨甲搗) 茜草(三錢)

單赤帶,加白芍、苦參各二錢;單白帶,加鹿角霜、白朮各三錢。

帶下為沖任之證。而名謂帶者,蓋以奇經帶脈,原主合同束諸脈,沖任有滑脫之疾,責在帶脈不能約束,故名為帶也。然其病非僅滑脫也,若滯下然,滑脫之中,實兼有瘀滯。其所瘀滯者,不外氣血,而實有因寒因熱之不同。此方用龍骨、牡蠣以固脫,用茜草、海螵蛸以化滯,更用生山藥以滋真陰固元氣。至臨證時,遇有因寒者,加溫熱之藥,因熱者,加寒涼之藥,此方中意也。而愚擬此方,則又別有會心也。嘗考《神農本草經》龍骨善開 瘕,牡蠣善消 ,是二藥為收澀之品,而兼具開通之力也。烏 魚骨即海螵蛸,茹蘆即茜草,是二藥為開通之品,而實具收澀之力也。四藥匯集成方,其能開通者,兼能收澀,能收澀者,兼能開通,相助為理,相得益彰。

一婦人,年二十餘,患白帶甚劇,醫治年余不愈。後愚診視,脈甚微弱。自言下焦涼甚,遂用此方,加乾薑六錢,鹿角霜三錢,連服十劑全愈。

又∶一媼年六旬。患赤、白帶下,而赤帶多於白帶,亦醫治年余不愈。診其脈甚洪滑,自言心熱頭昏,時覺眩暈,已半載未起床矣。遂用此方,加白芍六錢,數劑白帶不見,而赤帶如故,心熱、頭眩暈亦如故。又加苦參、龍膽草、白頭翁各數錢。連服七八劑,赤帶亦愈,而諸疾亦遂全愈。自擬此方以來,用治帶下,愈者不可勝數。而獨載此兩則者,誠以二證病因,寒熱懸殊。且年少者用此方,反加大熱之藥,年老者用此方,反加苦寒之藥。欲臨證者,當知審證用藥,不可拘於年歲之老少也。

按∶白頭翁不但治因熱之帶證甚效也。剖取其鮮根,以治血淋、溺血與大便下血之因熱而得者甚效,誠良藥也。是以仲景治厥陰熱痢有白頭翁湯也。

帶證,若服此湯未能除根者,可用此湯送服秘真丹一錢。

帶下似滯下之說,愚向持此論。後觀西法,亦謂大腸病則流白痢,子宮病則流白帶,其理相同。法用兒茶、白礬、石榴皮、沒石子等水洗之。若此證之劇者,兼用其外治之法亦可。又∶其內治白帶法,用沒石子一兩搗爛,水一斤半,煎至一斤,每溫服一兩,日三次。或研細作粉,每服五分,日二次亦可。又可單以之熬水洗之,或用注射器注射之。按∶沒石子味苦而澀,苦則能開,澀則能斂,一藥而具此兩長,原與拙擬清帶湯之意相合。且其收斂之力最勝,凡下焦滑脫之疾,或大便滑瀉、或小便不禁、或男子遺精、或女子崩漏,用之皆效驗。今之醫者,多忽不知用惜哉。又東人中將湯,治白帶亦甚效。玉燭湯下,載有其方,可採用。若以治赤帶,方中官桂、丁香,宜斟酌少用,苦參宜多用。

赤白二帶,赤者多熱,白者多涼。而辨其涼熱,又不可盡在赤白也,宜細詢其自覺或涼或熱,參以脈之或遲或數,有力無力,則涼熱可辨矣。治法宜用收澀之品,而以化瘀通滯之藥佐之。清帶湯,證偏熱者,加生杭芍、生地黃;熱甚者,加苦參、黃柏,或兼用防腐之藥,若金銀花、旱三七、鴉膽子仁皆可酌用;證偏涼者,加白朮、鹿角膠;涼甚者,加乾薑、桂附、小茴香。

近閱《杭州醫報》,載有俗傳治白帶便方,用綠豆芽連頭根三斤,洗淨,加水兩大碗,煎透去渣,加生薑汁三兩、黃蔗糖四兩,慢火收膏,每晨開水沖服。約十二日服一料。服至兩料必愈。按∶此方用之數次,頗有效驗。

8.加味麥門冬湯[編輯]

治婦女倒經。

干寸冬(五錢,帶心) 野台參(四錢) 清半夏(三錢) 生山藥(四錢,以代粳米) 生杭芍(三錢)丹參(三錢) 甘草(二錢) 生桃仁(二錢,帶皮尖搗) 大棗(三枚,捭開)

婦女倒經之證,陳修園《女科要旨》借用《金匱》麥門冬湯,可謂特識。然其方原治「火逆上氣,咽喉不利」。今用以治倒經,必略為加減,而後乃與病證吻合也。

或問,《金匱》麥門冬湯所主之病,與婦人倒經之病迥別,何以能借用之而有效驗?答曰∶沖為血海,居少腹之兩旁。其脈上隸陽明,下連少陰。少陰腎虛,其氣化不能閉藏以收攝沖氣,則沖氣易於上干。陽明胃虛,其氣化不能下行以鎮安沖氣,則沖氣亦易於上干。沖中之氣既上干,沖中之血自隨之上逆,此倒經所由來也。麥門冬湯,於大補中氣以生津液藥中,用半夏一味,以降胃安沖,且以山藥代粳米,以補腎斂沖,於是沖中之氣安其故宅,沖中之血,自不上逆,而循其故道矣。特是經脈所以上行者,固多因沖氣之上干,實亦下行之路,有所壅塞。觀其每至下行之期,而後上行可知也。故又加芍藥、丹參、桃仁以開其下行之路,使至期下行,毫無滯礙。是以其方非為治倒經而設,而略為加減,即以治倒經甚效,愈以嘆經方之函蓋無窮也。

用此方治倒經大抵皆效,而間有不效者,以其兼他證也。曾治一室女,倒經年余不愈,其脈象微弱。投以此湯,服藥後甚覺短氣。再診其脈,微弱益甚。自言素有短氣之病,今則益加重耳。恍悟其胸中大氣,必然下陷,故不任半夏之降也。遂改用拙擬升陷湯,連服十劑。短氣愈,而倒經之病亦愈。

一少婦,倒經半載不愈。診其脈微弱而遲,兩寸不起,呼吸自覺短氣,知其亦胸中大氣下陷。亦投以升陷湯,連服數劑,短氣即愈。身體較前強壯,即停藥不服。其月經水即順,逾十月舉男矣。

或問,倒經之證,既由於沖氣胃氣上逆,大氣下陷者,其氣化升降之機正與之反對,何亦病倒經乎?答曰∶

此理甚微奧,人之大氣,原能斡旋全身,為諸氣之綱領。故大氣常充滿於胸中,自能運轉胃氣使之下降,鎮攝沖氣使不上沖。大氣一陷,綱領不振,諸氣之條貫多紊亂,此乃自然之理也。是知沖氣胃氣之逆,非必由於大氣下陷,而大氣下陷者,實可致沖胃氣逆也。致病之因既不同,用藥者豈可膠柱鼓瑟哉。

9.壽胎丸[編輯]

治滑胎。

菟絲子(四兩,炒燉) 桑寄生(二兩) 川續斷(二兩) 真阿膠(二兩)

上藥將前三味軋細,水化阿膠和為丸一分重(干足一分)。每服二十丸,開水送下,日再服。氣虛者加人參二兩,大氣陷者加生黃 三兩,食少者加炒白朮二兩,涼者加炒補骨脂二兩,熱者加生地二兩。

胎在母腹,若果善吸其母之氣化,自無下墜之虞。且男女生育,皆賴腎臟作強。菟絲大能補腎,腎旺自能蔭胎也。寄生能養血、強筋骨,大能使胎氣強壯,故《神農本草經》載其能安胎。續斷亦補腎之藥。阿膠系驢皮所熬,最善伏藏血脈,滋陰補腎,故《神農本草經》亦載其能安胎也。至若氣虛者,加人參以補氣。大氣陷者,加黃 以升補大氣。飲食減少者,加白朮以健補脾胃。涼者,加補骨脂以助腎中之陽(補骨脂善保胎修園曾詳論之)。熱者,加生地黃以滋腎中之陰。臨時斟酌適宜,用之無不效者。

此方乃思患預防之法,非救急之法。若胎氣已動,或至下血者,又另有急救之方。曾治一少婦,其初次有妊,五六月而墜。後又有妊,六七月間,忽胎動下血,急投以生黃 、生地黃各二兩,白朮、山萸肉(去淨核)、龍骨( 搗)、牡蠣( 搗)各一兩,煎湯一大碗,頓服之,胎氣遂安。將藥減半,又服一劑。後舉一男,強壯無恙。

流產為婦人恆有之病,而方書所載保胎之方,未有用之必效者。誠以保胎所用之藥,當注重於胎,以變化胎之性情氣質,使之善吸其母之氣化以自養,自無流產之虞。若但補助妊婦,使其氣血壯旺固攝,以為母強自能蔭子,此又非熟籌完全也。是以愚臨證考驗以來,見有屢次流產者,其人恆身體強壯,分毫無病;而身體軟弱者,恐生育多則身體愈弱,欲其流產,而偏不流產。於以知∶或流產,或不流產,不盡關於妊婦身體之強弱,實兼視所受之胎善吸取其母之氣化否也。由斯而論,愚於千百味藥中,得一最善治流產之藥,乃菟絲子是也。

壽胎丸,重用菟絲子為主藥,而以續斷、寄生、阿膠諸藥輔之,凡受妊之婦,於兩月之後徐服一料,必無流產之弊。此乃於最易流產者屢次用之皆效。至陳修園謂宜用大補大溫之劑,使子宮常得暖氣,則胎自日長而有成,彼蓋因其夫人服白朮、黃芩連墜胎五次,後服四物湯加鹿角膠、補骨脂、續斷而胎安,遂疑涼藥能墜胎,篤信熱藥能安胎。不知黃芩之所以能墜胎者,非以其涼也。《神農本草經》謂黃芩下血閉,豈有善下血閉之藥而能保胎者乎?蓋漢、唐以前,名醫用藥皆謹遵《神農本草經》,所以可為經方,用其方者鮮有流弊。迨至宋、元以還,諸家恆師心自智,其用藥或至顯背《神農本草經》。是以醫如丹溪,猶粗忽如此,竟用黃芩為保胎之藥,俾用其方者不惟無益,而反有所損,此所以為近代之名醫也。所可異者,修園固篤信《神農本草經》者也,何於用白朮、黃芩之墜胎,不知黃芩之能開血閉,而但謂其性涼不利於胎乎?究之胎得其養,全在溫度適宜,過涼之藥,固不可以保胎,即藥過於熱,亦非所以保胎也。惟修園生平用藥喜熱惡涼,是以立論稍有所偏耳。

10.安胃飲[編輯]

治惡阻。

清半夏(一兩,溫水淘洗兩次毫無礬味然後入煎) 淨青黛(三錢) 赤石脂(一兩)

用作飯小鍋,煎取清汁一大碗,調入蜂蜜二兩,徐徐溫飲下。一次只飲一口,半日服盡。若服後吐仍未止或其大便燥結者,去石脂加生赭石(軋細)一兩。若嫌青黛微有藥味者,亦可但用半夏、赭石。

或問,《神農本草經》謂赭石能墜胎,此方治惡阻,而有時以赭石易石脂,獨不慮其有墜胎之弊乎?答曰∶惡阻之劇者,飲水一口亦吐出,其氣化津液不能下達。恆至大便燥結,旬余不通。其甚者,或結於幽門(胃下口)、欄門(大小腸相接處),致上下關格不通,滿腹作疼,此有關性命之證也。夫病既危急,非大力之藥不能挽回。況赭石之性,原非開破。其鎮墜之力,不過能下有形滯物。若胎至六七個月,服之或有妨礙∶

至惡阻之時,不過兩三個月,胎體未成,惟是經血凝滯,赭石毫無破血之性,是以服之無妨。且嘔吐者,其沖氣胃氣皆上逆,借赭石鎮逆之力,以折其上逆之機,氣化乃適得其平,《內經》所謂「有故無殞亦無殞也」。

愚治惡阻之證,遇有上脘固結,旬日之間勺飲不能下行,無論水與藥,入口須臾即吐出。群醫束手諉謂不治。

而愚放膽重用生赭石數兩,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吐止、結開、便通,而胎亦無傷(拙擬參赭鎮氣湯及赭石解下,載有詳案可考也)。

11.大順湯[編輯]

治產難,不可早服,必胎衣破後,小兒頭至產門者,然後服之。

野黨參(一兩) 當歸(一兩) 生赭石(二兩,軋細)

用衛足花子炒爆一錢作引,或丈菊花瓣一錢作引皆可,無二物作引亦可。

或疑赭石乃金石之藥,不可放膽重用。不知赭石性至和平,雖重墜下行,而不傷氣血。況有黨參一兩以補氣,當歸一兩以生血。且以參、歸之微溫,以濟赭石之微涼,溫涼調和愈覺穩妥也。矧產難者非氣血虛弱,即氣血壅滯,不能下行。人參、當歸雖能補助氣血,而性皆微兼升浮,得赭石之重墜,則力能下行,自能與赭石相助為理,以成催生開交骨之功也。至於當歸之滑潤,原為利產良藥,與赭石同用,其滑潤之力亦愈增也。

族侄婦,臨盆兩日不產。用一切催生藥,胎氣轉覺上逆。為制此湯,一劑即產下。

一婦人,臨產交骨不開,困頓三日,勢甚危急。亦投以此湯,一劑而產。自擬得此方以來,救人多矣。放膽用之,皆可隨手奏效。

附∶衛足花即葵花,其子即冬葵子。緣此花若春日早種,當年即可結子。而用以催生,則季夏種之,經冬至明年結子者尤效,故名曰冬葵子。今藥坊所鬻者,皆以丈菊子為冬葵子,殊屬差誤。蓋古之所謂葵,與俗所謂向日葵者原非一種。古所謂葵即衛足花,俗呼為守足花者是也。因此花先生叢葉,自葉中心出莖,莖之下邊盡被叢葉衛護,故曰衛足。莖高近一丈,花多紅色、與木槿相似,葉大如木芙蓉。此為宿根植物,季夏下種,至次年孟夏始開花,結實大如錢,作扁形,其中子如榆莢,為其經冬依然發生,故其結之子名為冬葵子。須於鮮嫩之時採取,則多含蛋白質,故能有益於人。《聖惠方》謂采其子陰乾,是當鮮嫩之時采而陰乾之也。若過老則在科上自干,而無事陰乾矣。又有一種,二、三月下種,至六月開花,其下無叢生之葉,不能衛足,而其莖、葉、花皆與葵無異,其治療之功效亦大致相同,即藥品中之蜀葵。《本草綱目》謂花之白者治 瘧,是衛足葵與蜀葵皆治瘧也。

至於俗所謂向日葵者,各種本草皆未載,惟《群芳譜》載之,本名丈菊,一名西番葵,一名迎陽葵,且謂其性能墮胎。然用其墮胎之力以催生,則誠有效驗,是以大順湯用其花瓣作引也。向日葵莖長丈許,干粗如竹,葉大如 ,花大如盤盂,單瓣黃色,其花心成窠如蜂房。迨中心結子成熟,而周遭花瓣不凋枯。其子人恆炒食之,知其無毒,且知其性滑,曾單用以治淋甚效。後與鴉膽子同用(鴉膽子去皮四十粒,用丈菊子一兩炒搗,煎湯送下)治花柳毒淋,亦甚效,然不知其能治瘧也。近閱《紹興醫藥學報》載盧××述葵能醫瘧一節,則丈菊誠可列於藥品矣。

丈菊花英,催生之力實勝於子,曾見有單用丈菊花英催生,服之即效者,惜人多不知耳。至於用衛足子催生,當分老嫩兩種。鮮嫩衛足子,須用數兩搗爛煮汁服,若用老者,當用兩許微火炒裂其甲,煎湯飲之。

12.和血熄風湯[編輯]

治產後受風發搐。

當歸(一兩) 生黃 (六錢) 真阿膠(四錢,不炒) 防風(三錢) 荊芥(三錢) 川芎(三錢)生杭芍(二錢) 紅花(一錢) 生桃仁(錢半,帶皮尖搗)

此方雖治產後受風,而實以補助氣血為主。蓋補正氣,即所以逐邪氣,而血活者,風又自去也(血活風自去方書成語)。若產時下血過多或發汗過多,以致發搐者,此方仍不可用,為其猶有發表之藥也,當滋陰養血,以榮其筋,熄其內風,其搐自止。若血虛而氣亦虛者,又當以補氣之藥輔之。而補氣之藥以黃 為最,因黃不但補氣,實兼能治大風也(《神農本草經》謂黃 主大風)。

一婦人,產後七八日發搐,服發汗之藥數劑不效。詢方於愚,因思其屢次發汗不效,似不宜再發其汗,以傷其津液。遂單用阿膠一兩,水融化,服之而愈。

一婦人,產後十餘日,周身汗出不止,且發搐。治以山萸肉(去淨核)、生山藥各一兩,煎服兩劑,汗止而搐亦愈。

東海漁家婦,產後三日,身冷無汗,發搐甚劇。時愚游海濱,其家人造寓求方。其地隔藥局甚遠,而海濱多產麻黃,可以採取。遂俾取麻黃一握,同魚鰾膠一具,煎湯一大碗,乘熱飲之,得汗而愈。用魚鰾膠者,亦防其下血過多,因陰虛而發搐,且以其物為漁家所固有也。

一婦人,產後發汗過多,復被三層皆濕透,因致心中怔忡,精神恍惚,時覺身飄飄上至屋頂,此虛極將脫,而神魂飛越也。延愚診視,見其汗出猶不止,六脈皆虛浮,按之即無。急用生山藥、淨萸肉各一兩,生杭芍四錢,煎服。汗止精神亦定。翌日藥力歇,又病而反覆。時愚已旋里,病家復持方來詢,為添龍骨、牡蠣(皆不用)各八錢,且囑其服藥數劑,其病必愈。孰意藥坊中,竟謂方中藥性過涼,產後斷不宜用,且言此證系產後風,彼有治產後風成方,屢試屢驗,慫恿病家用之。病家竟誤用其方,汗出不止而脫。夫其證原屬過汗所致,而再以治產後風發表之藥,何異鴆毒。斯可為發汗不審虛實者之炯戒矣。

《傅青主女科》曰∶產後氣血暴虛,百骸少血濡養,忽然口緊牙緊,手足筋脈拘搐,類中風癇痙,雖虛火泛上有痰,皆當以末治之。勿執偏門,而用治風消痰方,以重虛產婦也。當用生化湯,加參、 以益其氣。

又曰,產後婦人,惡寒噁心,身體顫動,發熱作渴,人以為產後傷寒也,誰知其氣血兩虛,正不敵邪而然乎?

大抵人之氣不虛,則邪斷難入。產婦失血過多,其氣必大虛,氣虛則皮毛無衛,邪原易入。不必戶外之風來襲體也,即一舉一動,風可乘虛而入。然產後之風,易入亦易出,凡有外感之邪,俱不必祛風。況產後之惡寒者,寒由內生也。發熱者,熱由內弱也。身顫者,顫由氣虛也。治其內寒,外寒自散。治其內弱,外熱自解。壯其元氣,而身顫自除也。

按∶傅氏之論甚超。特其雖有外感,不必祛風二句,不無可議。夫產後果有外感,原當治以外感之藥,惟宜兼用補氣生血之藥,以輔翼之耳。若其風熱已入陽明之府,表里俱熱,脈象洪實者,雖生石膏亦可用。故《金匱》有竹皮大丸,治婦人乳中虛,煩亂嘔逆,方中原有石膏。

《神農本草經》石膏治產乳,原有明文。特不宜與知母並用,又宜仿白虎加人參湯之意,重用人參,以大補元氣,更以玄參代知母,始能托邪外出,則石膏之寒涼,得人參之溫補,能逗留胃中,以化燥熱,不至直趨下焦,而與產婦有礙也(石膏解下曾詳論之)。

附方】《醫林改錯》治產後風,有黃 桃紅湯,方用生黃 半斤,帶皮尖生桃仁三錢搗碎,紅花二錢,水煎服。按產後風項背反張者,此方最效。

附方】俗傳治產後風方,當歸五錢,麻黃、紅花、白朮各三錢,大黃、川芎、肉桂、紫菀各二錢,煎服。按此方效驗異常,即至牙關緊閉,不能用藥者,將齒拗開灌之,亦多愈者。人多畏其有大黃而不敢用,不知西人治產後風,亦多用破血之藥。蓋以產後有瘀血者多,此證用大黃以破之,所謂血活風自去也。況猶有麻、桂之辛熱,歸、術之補益以調燮之乎。

13.滋陰清胃湯[編輯]

治產後溫病,陽明府實,表里俱熱者。

玄參(兩半) 當歸(三錢) 生杭芍(四錢) 甘草(錢半) 茅根(二錢)

上藥五味,煎湯兩盅,分二次溫服,一次即愈者,停後服。

產後忌用寒涼,而溫熱入陽明府後,又必用寒涼方解,因此醫者恆多束手。不知石膏、玄參《神農本草經》皆明載治產乳。是以熱入陽明之重者,可用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更以玄參代知母。其稍輕者,治以此湯,皆可隨手奏效。愚用此兩方,救人多矣。臨證者當篤信《神農本草經》,不可畏石膏、玄參之寒涼也。況石膏、玄參,《神農本草經》原皆謂其微寒,並非甚寒涼之藥也。

14.滋乳湯[編輯]

治少乳。其乳少由於氣血虛或經絡瘀者,服之皆有效驗。

生黃 (一兩) 當歸(五錢) 知母(四錢) 玄參(四錢) 穿山甲(二錢,炒搗) 六路通(大者三枚,搗) 王不留行(四錢,炒)

用絲瓜瓤作引,無者不用亦可。若用豬前蹄兩個煮湯,用以煎藥更佳。

15.消乳湯[編輯]

治結乳腫疼或成乳癰新起者,一服即消。若已作膿,服之亦可消腫止疼,俾其速潰。並治一切紅腫瘡瘍。

知母(八錢) 連翹(四錢) 金銀花(三錢) 穿山甲(二錢,炒搗) 栝蔞(五錢,切絲) 丹參(四錢)生明乳香(四錢) 生明沒藥(四錢)

在德州時,有張姓婦,患乳癰,腫疼甚劇。投以此湯,兩劑而愈。然猶微有疼時,慫恿其再服一兩劑,以消其芥蒂。以為已愈,不以為意。隔旬日,又復腫疼,復求為治療。愚曰∶此次服藥不能盡消,必須出膿少許,因其舊有芥蒂未除,至今已潰膿也。後果服藥不甚見效。遂入西醫院中治療,旬日後,其瘡外破一口,醫者用刀闊之,以期便於敷藥。又旬日,內潰益甚,滿乳又破七八個口,醫者又欲盡闊之使通。病患懼,不敢治。強出院還家,復求治於愚。見其各口中皆膿、乳並流,外邊實不能敷藥。然內服湯藥,助其肌肉速生,自能排膿外出,許以十日可為治癒。遂將內托生肌散,作湯藥服之,每日用藥一劑,煎服二次,果十日全愈。

附方】表侄劉××,從愚學醫,曾得一治結乳腫疼兼治乳癰方。用生白礬、明雄黃、松蘿茶各一錢半,共研細,分作三劑,日服一劑,黃酒送下,再多飲酒數杯更佳。此方用之屢次見效,真奇方也。若無松蘿茶,可代以好茶葉。

16.升肝舒郁湯[編輯]

治婦女陰挺,亦治肝氣虛弱,鬱結不舒。

生黃 (六錢) 當歸(三錢) 知母(三錢) 柴胡(一錢五分) 生明乳香(三錢) 生明沒藥(三錢) 川芎(一錢五分)

肝主筋,肝脈絡陰器,肝又為腎行氣。陰挺自陰中挺出,形狀類筋之所結。病之原因,為肝氣鬱而下陷無疑也。故方中黃 與柴胡、芎 並用,補肝即以舒肝,而肝氣之陷者可升。當歸與乳香、沒藥並用,養肝即以調肝,而肝氣之郁者可化。又恐黃 性熱,與肝中所寄之相火不宜,故又加知母之涼潤者,以解其熱也。

一婦人,年三十餘。患此證,用陳氏《女科要旨》,治陰挺方,治之不效。因憶《傅青主女科》有治陰挺之方,其證得之產後。因平時過怒傷肝,產時又努力太過,自產門下墜一片,似筋非筋,似肉非肉,用升補肝氣之藥,其證可愈。遂師其意,為制此湯服之。數劑即見消,十劑全愈。

一室女,年十五。因胸中大氣下陷,二便常覺下墜,而小便尤甚。乃誤認為小便不通,努力強便,陰中忽墜下一物,其形如桃,微露其尖,牽引腰際下墜作疼,夜間尤甚,劇時號呼不止。投以理郁升陷湯,將升麻加倍,二劑疼止,十劑後,其物全消。蓋理郁升陷湯,原與升肝舒郁湯相似也。

17.資生通脈湯[編輯]

治室女月閉血枯,飲食減少,灼熱咳嗽。

白朮(三錢,炒) 生懷山藥(一兩)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 龍眼肉(六錢) 山萸肉(四錢,去淨核)枸杞果(四錢) 玄參(三錢) 生杭芍(三錢) 桃仁(二錢) 紅花(錢半) 甘草(二錢)

灼熱不退者,加生地黃六錢或至一兩。咳嗽者,加川貝母三錢,米殼二錢(嗽止去之)。泄瀉者,去玄參,加熟地黃一兩,雲苓片二錢,或更酌將白朮加重。服後瀉仍不止者,可於服藥之外,用生懷山藥細末煮粥,攙入捻碎熟雞子黃數枚,用作點心,日服兩次,瀉止後停服。大便乾燥者,加當歸、阿膠各數錢。小便不利者,加生車前子三錢(裝袋),地膚子二錢或將芍藥(善治陰虛小便不利)加重。肝氣鬱者,加生麥芽三錢,川芎、莪朮各一錢。汗多者,將萸肉改用六錢,再加生龍骨、生牡蠣各六錢。

《內經》謂「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在女子為不月。」夫二陽者,陽明胃腑也。胃腑有病,不能消化飲食,推其病之所發,在於心脾。又推其心脾病之所發,在於有不得隱曲(凡不能自如者皆為不得隱曲)。

蓋心主神脾主思,人有不得隱曲,其神思鬱結,胃腑必減少酸汁(化食賴酸汁,歡喜則酸汁生者多,憂思則酸汁生者少),不能消化飲食,以生血液,所以在女子為不月也。夫女子不月,既由於胃腑有病,不能消化飲食。

治之者,自當調其脾胃,使之多進飲食,以為生血之根本。故方中用白朮以健胃之陽,使之 動有力(飲食之消亦仗胃有 動)。山藥、龍眼肉,以滋胃之陰,俾其酸汁多生。雞內金原含有酸汁,且能運化諸補藥之力,使之補而不滯。血虛者必多灼熱,故用玄參、芍藥以退熱。又血虛者,其肝腎必虛,故用萸肉、枸杞以補其肝腎。甘草為補脾胃之正藥,與方中萸肉並用,更有酸甘化陰之妙。桃仁、紅花為破血之要品,方中少用之,非取其破血,欲借之以活血脈通經絡也。至方後附載,因證加減諸藥,不過粗陳梗概,至於證之更改多端,尤貴臨證者,因時制宜耳。

滄州曹姓女,年十六歲,天癸猶未至。飲食減少,身體羸瘦,漸覺灼熱。其脈五至,細而無力。治以資生通脈湯,服至五劑,灼熱已退,飲食加多。遂將方中玄參、芍藥各減一錢,又加當歸、懷牛膝各三錢。服至十劑,身體較前胖壯,脈象亦大有起色。又於方中加樗雞(俗名紅娘蟲)十枚,服至七八劑,天癸遂至。遂減去樗雞,再服數劑,以善其後。

奉天馬氏女,自十四歲,月事已通,至十五歲秋際,因食瓜果過多,泄瀉月余方愈,從此月事遂閉。延醫延醫,至十六歲季夏,病浸增劇,因求為延醫。其身形瘦弱異常,氣息微喘,干嗽無痰,過午潮熱,夜間尤甚,飲食減少,大便泄瀉。其脈數近六至,微細無力。俾先用生懷山藥細末八錢,水調煮作粥,又將熟雞子黃四枚,捻碎攙粥中,再煮一兩沸,空心時服。服後須臾,又服西藥百布聖二瓦,以助其消化。每日如此兩次,用作點心,服至四日,其瀉已止。又服數日,諸病亦稍見輕。遂投以資生通脈湯,去玄參加生地黃五錢、川貝三錢,連服十餘劑,灼熱減十分之八,飲食加多,喘嗽亦漸愈。遂將生地黃換作熟地黃,又加懷牛膝五錢,服至十劑,自覺身體爽健,諸病皆無,惟月事猶未見。又於方中加 蟲(即土鱉蟲,背多橫紋者真,背光滑者非是)五枚、樗雞十枚,服至四劑,月事已通。遂去 蟲、樗雞,俾再服數劑,以善其後。

馬姓女十七歲。自十六歲秋際,因患右目生內障,服藥不愈,憂思過度,以致月閉。自臘月服藥,直至次年孟秋月底不愈,求為延醫。其人體質瘦弱,五心煩熱,過午兩顴色紅,灼熱益甚,心中滿悶,飲食少許,即停滯不下,夜不能寐。脈搏五至,弦細無力。為其飲食停滯,夜不能寐,投以資生通脈湯,加生赭石(研細)四錢,熟棗仁三錢,服至四劑,飲食加多,夜已能寐,灼熱稍退,遂去棗仁,減赭石一錢,又加地黃五錢,丹皮三錢,服約十劑,灼熱大減。

又去丹皮,將龍眼肉改用八錢,再加懷牛膝五錢。連服十餘劑,身體浸壯健。因其月事猶未通下,又加 蟲五枚、樗雞十枚。服至五劑,月事已通。然下者不多,遂去樗雞、地黃,加當歸五錢,俾服數劑,以善其後。

醫方·(三十)治眼科方[編輯]

1.蒲公英湯[編輯]

治眼疾腫疼,或 肉遮睛,或赤脈絡目,或目睛脹疼,或目疼連腦,或羞明多淚,一切虛火實熱之證。

鮮蒲公英(四兩,根葉莖花皆用,花開殘者去之,如無鮮者可用干者二兩代之。)

上一味煎湯兩大碗,溫服一碗。餘一碗乘熱熏洗(按目疼連腦者,宜用鮮蒲公英二兩,加懷牛膝一兩煎湯飲之)。

此方得之於××,言其母嘗患眼疾,疼痛異常,經延醫調治,數月不愈,有高姓媼,告以此方,一次即愈。

愚自得此方後,屢試皆效。夫蒲公英遍地皆有,仲春生苗,季春開花色正黃,至初冬其花猶有開者,狀類小菊,其葉似大薊,田家採取生啖,以當菜蔬。其功長於治瘡,能消散癰疔毒火,然不知其能治眼疾也。使人皆知其治眼疾,如此神效,天下無瞽目之人矣。

古服食方,有還少丹。蒲公英連根帶葉取一斤,洗淨,勿令見天日,晾乾,用斗子解鹽(即《神農本草經》大鹽曬於斗之中者出山西解池)一兩,香附子五錢,二味為細末,入蒲公英,水內淹一宿,分為十二團,用皮紙三四層裹扎定,用六一泥(即蚯蚓泥)如法固濟,灶內焙乾,乃以武火通紅為度,冷定取出,去泥為末。早晚擦牙漱之,吐咽任便,久久方效。年未及八十者,服之鬚髮反黑,齒落更生。年少服之,至老不衰。由是觀之,其清補腎經之功可知。且其味苦,又能清心經之熱,所以治眼疾甚效者,或以斯歟!

2.磨翳水[編輯]

治目翳遮睛。

生爐甘石(一兩) 蓬砂(八錢) 膽礬(二錢) 薄荷葉(三錢) 蟬蛻(三錢,帶全足去翅土)

上藥五味,將前三味藥臼搗細,再將薄荷、蟬蛻煎水一大盅,用其水和所搗藥末,入藥缽內研至極細,將浮水者隨水飛出,連水別貯一器,待片時,將浮頭清水,仍入缽中,和所余藥渣研細,仍隨水飛出,如此不計次數,以飛淨為度。若飛過者還不甚細,可再研再飛,以極細為度。制好連水貯瓶中,勿令透氣。用時將瓶中水藥調勻,點眼上,日五六次。若目翳甚濃,已成肉螺者,加真藏 砂二分,另研調和藥水中。此方效力全在甘石生用,然生用則質甚硬,又恐與眼不宜,故必如此研細水飛,然後可以之點眼。

3.磨翳散[編輯]

治目睛脹疼,或微生雲翳,或赤脈絡目,或目 潰爛,或偶因有火視物不真。

生爐甘石(三錢) 蓬砂(二錢) 黃連(一錢) 人指甲(五分,鍋焙脆無翳者不用)

上藥先將黃連搗碎,泡碗內,冷時兩三日,熱時一日,將泡黃連水過羅,約得清水半茶盅,再將餘三味搗細,和黃連水入藥缽中研之,如研前藥之法,以極細為度。研好連水帶藥,用大盤盛之。白日置陰處晾之,夜則露之,若冬日微曬亦可。若有風塵時,蓋以薄紙。俟干,貯瓶中,勿透氣。用時涼水調和,點眼上,日三四次。若有目翳,人乳調和點之。若目翳大而濃者,不可用黃連水研藥,宜用蟬蛻(帶全足去翅土)一錢,煎水研之。蓋微茫之翳,得清火之藥即退。

若其翳已遮晴,治以黃連成冰翳,而不能消矣。

4.明目蓬硝水[編輯]

治眼疾暴發紅腫疼痛。或 多 肉,或漸生雲翳,及因有火而眼即發乾昏花者。

蓬砂(五錢) 芒硝(三錢,硝中若不明亮用水化開澄去其中泥土)

上藥和涼水多半盅,研至融化。用點眼上,一日約點三十次。若陳目病一日點十餘次。冬日須將藥碗置熱水中,候溫點之。

5.清腦黃連膏[編輯]

治眼疾由熱者。

黃連(二錢) 為細末,香油調如薄糊,常常以鼻聞之,日約二三十次。勿論左右眼患證,應須兩鼻孔皆聞。

目系神經連於腦,腦部因熱生炎,病及神經,必生眼疾。彼服藥無捷效者,因所用之藥不能直達腦部故也。

愚悟得此理,借鼻竅為快捷方式,以直達於腦。凡眼目紅腫之疾,及一切目疾之因熱者,莫不隨手奏效。

6.益瞳丸[編輯]

治目瞳散大昏耗,或覺視物乏力。

萸肉(二兩,去淨核) 野台參(六錢) 柏子仁(一兩,炒) 玄參(一兩) 菟絲子(一兩,炒)羊肝(一具,切片焙乾)

上藥共為細末,煉蜜為丸桐子大。每服三錢,開水送下,日兩次。

一婦人,年三旬。瞳子散大,視物不真,不能針黹。屢次服藥無效,其脈大而無力。為制此丸,服兩月全愈。

7.羊肝豬膽丸[編輯]

治同前證,因有熱而益甚者。

羊肝一具,切片曬乾(冬日可用,慢火焙乾)。

上一味軋細,用豬膽汁和為丸,桐子大,硃砂為衣。每服二錢,開水送下,日再服。

按∶此方若用熊膽為丸更佳。內地鮮熊膽不易得,至干者又難辨其真偽,不如徑用豬膽汁為穩妥也。

【附方】護眉神應散治一切眼疾。無論氣蒙、火蒙、肉螺、雲翳、或瞳人反背。未過十年者,皆見效。方用爐甘石一兩 透,童便淬七次。珍珠二顆,大如綠豆以上者,納通草中 之,珠爆即速取出。血琥珀三分,真梅片二分,半兩錢、五銖錢(俗名馬鐙錢)、開元錢各一個,皆 紅醋淬七次,共為細末,乳調塗眉上,日二三次。

一室女。病目年余,醫治無效,漸生雲翳。愚為出方,服之見輕,停藥仍然反覆。後得此方,如法制好,塗數次即見輕,未盡劑而愈,妙哉。按此方若加薄荷冰二分更效。

瞳人反背之證,最為難治,以其系目系神經病也。蓋目系神經,若一邊縱,一邊縮,目之光線必斜,視物即不真。若縱、縮之距離甚大,其瞳人即可反背。治此證者,當以養其目系神經為主。此方多用金石珍貴之品,其中含有寶氣。凡物之含有寶氣者,皆善能養人筋肉,使筋肉不腐爛。目系神經,即腦氣筋之連於目者。以此藥塗眉上,中有冰片之善通竅透膜者,能引藥氣直達腦部,以養目系神經,目系神經之病者自愈。而瞳人反背及一切眼疾,亦自愈矣。

附方】治暴發眼便方。其眼疾初得腫疼者,用生薑三四錢、食鹽一大撮,同搗爛,薄布包住,蘸新汲井泉水,擦上下眼皮。屢蘸屢擦,以擦至眼皮極熱為度。擦完用溫水將眼皮洗淨。輕者一次即愈,重者一日擦兩次亦可愈。然擦時須緊閉其目,勿令藥汁入眼中。

【附案】晉書盛彥母氏失明,躬自侍養,母食必自哺之。母病既久,至於婢使,數見捶鞭。婢憤恨,伺彥暫行,取蠐螬炙飴之,母食以為美,然疑是異物,密藏以示彥。彥見之,抱母慟哭,絕而復甦。母目豁然,從此遂愈。

按蠐螬生糞土中,形狀如蠶(俗名地蠶)遍處皆有。《神農本草經》謂,主目中淫膚、青翳、白膜。其善治目翳可知。內障宜油炙服之,外障宜取其汁,滴目中。

醫方·(三十一)治咽喉方[編輯]

咀華清喉丹[編輯]

治咽喉腫疼。

大生地黃(一兩,切片) 蓬砂(錢半,研細)

將生地黃一片,裹蓬砂少許,徐徐嚼細咽之,半日許宜將藥服完。

生地黃之性能滋陰清火,無論虛熱實熱服之皆宜。蓬砂能潤肺,清熱化痰,消腫止疼。二藥並用,功力甚大。而又必細細嚼服者,因其病在上,煎湯頓服,恐其力下趨,而病轉不愈。且細細嚼咽,則藥之津液常清潤患處也。此方愚用之屢矣,隨手奏效者不勝紀矣。

咽喉之證,有熱有涼,有外感有內傷。《白喉忌表抉微》一書,此時盛行於世。其所載之方,與所載宜用、宜忌之藥,皆屬穩善。惟其持論,與方中所用之藥,有自相矛盾處。諄諄言忌表矣,而其養陰清肺湯,用薄荷二錢半,豈非表藥乎?至於他方中,所用之葛根、連翹亦發表之品也。蓋白喉之證,原亦溫病之類。人之外膚肺主之,人之內膚三焦主之。蓋此證心肺先有蘊熱,外感之邪又襲三焦,而內逼心肺。則心肺之熱,遂與邪氣上並,而現證於喉。既有外邪,原宜發表,因有內熱,實大忌用辛熱之藥發表。惟薄荷、連翹諸藥,辛涼宣通,復與大隊涼潤之藥並用,既能散邪,尤能清熱,所以服之輒效也。若其內熱熾盛,外感原甚輕者,其養陰清肺湯亦可用,特其薄荷,宜斟酌少用,不必定用二錢半也。至謂其喉間腫甚者加 石膏四錢,微有可議。

夫石膏之性,生則散、 則斂。熾盛之火散之則消,斂之則實,此又不可不知也。況石膏生用,原不甚涼,故《神農本草經》謂微寒,又何必如此之小心乎。今將其養陰清肺湯,詳錄於下,以備採用。

【附方】養陰清肺湯大生地一兩、寸麥冬六錢、生白芍四錢、薄荷二錢半、玄參八錢、丹皮四錢、貝母四錢、生甘草二錢。喉間腫甚者,加生石膏(原用 石膏)四錢。大便燥結者,加清寧丸二錢、玄明粉二錢。胸下脹悶,加神曲、焦山楂各二錢。小便短赤者,加木通、澤瀉各一錢,知母二錢。燥渴者,加天冬、馬兜鈴各三錢。面赤身熱,或舌苔黃色者,加金銀花四錢,連翹二錢。

白喉之證,間有服《白喉忌表抉微》諸方不效,而反加劇者。曾治一貴州人,孫××,年二十,得白喉證。屢經醫治,不外《白喉忌表抉微》諸方加減。病日增重,醫者諉謂不治。後愚為診視,其脈細弱而數,粘涎甚多,須臾滿口,即得吐出。知系脾腎兩虛,腎虛氣化不攝,則陰火上逆,痰水上泛。而脾土虛損,又不能制之(若脾土不虛,不但能制痰水上泛,並能制陰火上逆),故其咽喉腫疼,粘涎若是之多也。投以六味地黃湯,加於術,又少加蘇子,連服十劑全愈。

咽喉之證,熱者居多。然亦兼有寒者,不可不知。王洪緒曰∶「咽喉之間,素分毫無病,頃刻之間,或疼或悶,此系虛寒陰火之證。用肉桂、炮姜、甘草各五分,置碗內浸以滾水,仍將碗置於滾水中,飲藥一口,徐徐咽下立愈。或用烏附之片,塗以鮮蜜,火炙透至黑,取一片口含咽津,至片不甜時,再換一片,亦立愈。」按王氏之說,咽喉陡然疼悶者,皆系因寒。然亦有因熱者,或其人素有蘊熱,陡然為外感所束,或勞碌過度,或暴怒過度,皆能使咽喉驟覺疼悶。斯在臨證者,於其人之身體、性情、動作之際,細心考驗,再參以脈象之虛實涼熱,自無差謬。若仍恐審證不確,察其病因似寒,而尤恐病因是熱,可用蜜炙附子片試含一片,以細驗其病之進退亦可。

趙晴初曰∶雞蛋能去喉中之風。余治一幼童喉風證,與清輕甘涼法,稍加辛藥,時止時發。後有人教服雞蛋,頂上針一孔,每日生吞一枚,不及十枚,病癒不復發。

友人齊××曰∶平陽何××患喉疼,醫者治以苦寒之藥,愈治癒甚,漸至舌硬。後有人教用棉子油煎生雞蛋,煎至外熟,里仍微生,日服二枚,未十日遂大愈。

咽喉腫疼證,有外治異功散方甚效。其方用斑蝥一錢,真血竭、制乳香、制沒藥、上麝香、全蠍、大玄參、上梅片各分半,將斑蝥去翅足,糯米拌炒,以米色微黃為度,去糯米。用諸藥共研細,瓶收貯,勿令透氣。

遇有咽喉腫疼證,將藥捏作小塊,如黃豆粒大,置在小膏藥上,左腫貼右,右腫貼左,若左右俱腫,均貼在結喉(項間高骨)旁邊軟處。閱五六時,即揭去膏藥,有水泡,用銀針挑破,拭淨毒水,能消腫止疼,真救急之良方也。

醫方·(三十二)治牙疳方[編輯]

1.古方馬乳飲[編輯]

治青腿牙疳。

用青白馬乳,早午晚隨擠隨服甚效。如無青白馬,雜色馬亦可。若馬乳自他處取來,可將碗置於開水盆中溫之。

此方出於《醫宗金鑒》,其原注云∶此證自古方書罕載其名,僅傳於雍正年間。陶起麟謂∶凡病腿腫色青者,其上必發牙疳,凡病牙疳腐血者,其下必發青腿,二者相因而至。推其病原,皆因上為陽火炎熾,下為陰寒閉郁,以至陰陽上下不交,各自為寒為熱,凝結而生此證也。相近內地亦間有之,邊外雖亦有,而不甚多,惟內地人初居邊外,得此證者十居七八。蓋內地之人,本不耐邊外嚴寒,更不免坐臥濕地,故寒濕之痰生於下,致腿青腫。其病形如雲片,色似茄黑,肉體頑硬,所以步履艱難也。又緣邊外缺少五穀,多食牛羊等肉,其熱與濕合蒸,瘀於胃中,毒火上熏,致生牙疳。牙齦浮腫出血,若穿腮破唇,腐爛色黑,即為危候。惟相傳有服馬乳之法,用之頗有效驗云云。

按∶此證愚未見過,友人毛××曾遇此證治癒。其方愚猶記其大概,爰列於下,以備採用。

金銀花(五錢) 連翹(三錢) 菊花(三錢) 明乳香(四錢) 明沒藥(四錢) 懷牛膝(五錢)

山楂片(三錢) 真鹿角膠(四錢,搗為細末分兩次用頭煎二煎湯藥送服)

按此方若服之出汗,即可見愈。然方中連翹、菊花發汗之力甚微,恐服之不能出汗,當於服藥之後,再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則無不出汗矣。至汗後服第二劑時,宜將菊花減半。

2.牙疳散[編輯]

甘石(二錢) 鏡面硃砂(二分) 牛黃(五厘) 珍珠(五厘, )

共研細,日敷三次。

3.牙疳敷藤黃法[編輯]

己巳春,閱滬上《福祉醫學報》載有章×之言,有誤用藤黃,治癒走馬牙疳之事,甚為奇異。茲特錄其原文於下,以供醫界之研究∶

丁卯三月,余偕友數人,偶至仁溏觀優。有潘氏子,年四歲,患走馬牙疳,起才三日,牙齦腐化,門牙已脫數枚,下唇已潰穿,其勢甚劇。問尚有可救之理否?詢其由,則在發麻之後。實為邪熱入胃,毒火猖狂,一發難遏,證情危險。告以只有白馬乳涼飲,並不時洗之,塗以人中白,內服大劑白虎湯,或有可救。但勢已穿唇,效否不敢必耳。因書生石膏、生知母、生打寒水石、象貝等為方與之。其時同游者,有老醫倪××,因謂之曰,牛黃研末,外摻腐爛之處,亦或可治。遂彼此各散。後數日,則此兒竟已痊癒,但下唇缺不能完。因詢其用何物療治,乃得速效若斯,則曰,用倪××說,急購藤黃屑而摻之,果然一摻腐勢即定,血水不流,漸以結靨落痂,只三日耳。內服石膏等一方,亦僅三服。此兒獲愈,因其無識,誤聽牛黃為藤黃。然以此一誤,而竟治癒極重之危證。開藥學中從古未有之實驗,胡可以不志也。嘗考李氏《本草綱目》,蔓草中曾載藤黃,而功用甚略。至趙恕軒《本草綱目拾遺》,言之甚詳。雖曰有毒,而可為內服之品,且引《粵志》謂,其性最寒,可治眼疾,味酸澀,治癰腫,止血化毒,斂金瘡,能除蟲,同麻油、白蠟熬膏,敷金瘡、湯火等傷,止疼收口,其效如神。而其束瘡消毒之用又甚多,可知此藥,竟是外科中絕妙良藥。而世多不知用者,誤於李氏《海藥本草》有毒之兩字。而張石頑更以能治蛀齒,點之即落,而附會為毒,損骨傷腎,於是畏之甚於蛇蠍,實不知石頑不可信。今之畫家,常以入口,雖曰與花青並用,可解其毒,余以為亦理想之談耳。既曰性寒,毒於何有?然後知能愈牙疳,正是寒涼作用。且其味酸澀,止血、止疼、收口、除蟲皆其能治牙疳之切實發明也。

按∶走馬牙疳之原因,有內傷外感之殊。得於由內傷者輕而緩,由外感者重而急。此幼童得於麻疹之後,其胃中蘊有瘟毒上攻,是以三日之間,即腐爛如此。幸內服石膏、寒水石,外敷藤黃,內外夾攻,皆中要肯,是以其毒易消,結痂亦在三日內也。若當牙疳初起之時,但能用藥消其內蘊之毒熱,即外不敷藥,亦可治癒。

曾治天津于氏幼童,年六七歲,身出麻疹,旬日之外熱不退,牙齦微見腐爛。其家人懼甚,恐成走馬牙疳,延愚診視。脈象有力而微弦,知毒熱雖實,因病久者,氣分有傷也。問其大便,三日未行。遂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方中生石膏用三兩,野黨參用四錢,又加連翹數錢,以托疹毒外出。煎湯三茶盅,俾分三次溫飲下。又用羚羊角一錢,煎水一大茶盅,分數次當茶飲之,盡劑熱退而病癒。牙齦腐爛之處,亦遂自愈。

醫方·(三十三)治瘡科方[編輯]

1.消瘰丸[編輯]

治瘰 。

牡蠣(十兩, ) 生黃 (四兩) 三棱(二兩) 莪朮(二兩) 朱血竭(一兩) 生明乳香(一兩)生明沒藥(一兩) 龍膽草(二兩) 玄參(三兩) 浙貝母(二兩)

上藥十味,共為細末,蜜丸桐子大。每服三錢,用海帶五錢,洗淨切絲,煎湯送下,日再服。

瘰 之證,多在少年婦女,日久不愈,可令信水不調,甚或有因之成勞瘵者。其證系肝膽之火上升,與痰涎凝結而成。初起多在少陽部位,或項側,或缺盆,久則漸入陽明部位。一顆壘然高起者為瘰,數顆歷歷不斷者為 。身體強壯者甚易調治。

此方重用牡蠣、海帶,以消痰軟堅,為治瘰 之主藥,恐脾胃弱者,久服有礙,故用黃 、三棱、莪朮以開胃健脾(三藥並用能開胃健脾,十全育真湯下曾詳言之),使脾胃強壯,自能運化藥力,以達病所。且此證之根在於肝膽,而三棱、莪朮善理肝膽之郁。此證之成,堅如鐵石,三棱、莪朮善開至堅之結。又佐以血竭、乳香、沒藥,以通氣活血,使氣血毫無滯礙,瘰 自易消散也。而猶恐少陽之火熾盛,加膽草直入肝膽以瀉之,玄參、貝母清肅肺金以鎮之。且貝母之性,善於療鬱結利痰涎,兼主惡瘡。玄參之性,《名醫別錄》謂其散頸下核,《開寶本草》謂其主鼠 ,二藥皆善消瘰 可知。

血竭,色赤味辣。色赤故入血分,味辣故入氣分,其通氣活血之效,實較乳香、沒藥為尤捷。諸家本草,未嘗言其辣,且有言其但入血分者,皆未細心實驗也。然此藥偽者甚多,必未研時微帶紫黑,若血干之色。研之紅如雞血,且以置熱水中則溶化,須臾復凝結水底成塊者,乃為真血竭。

曾治一少年,項側起一瘰 ,其大如茄,上連耳,下至缺盆。求醫治療,言服藥百劑,亦不能保其必愈。

而其人家貧傭力,為人芸田,不惟無錢買如許多藥,即服之亦不暇。然其人甚強壯,飲食甚多,俾於一日三餐之時,先用飯湯送服 牡蠣細末七八錢,一月之間消無芥蒂。

又治一婦人,在缺盆起一瘰 ,大如小橘。其人亦甚強壯無他病,俾煮海帶湯,日日飲之,半月之間,用海帶二斤而愈。若身體素虛弱者,即煮牡蠣、海帶,但飲其湯,脾胃已暗受其傷。蓋其咸寒之性,與脾胃不宜也。

族侄女患此證,治數年不愈。為制此方,服盡一料而愈。

2.消瘰膏[編輯]

消瘰 。

生半夏(一兩) 生山甲(三錢) 生甘遂(一錢) 生馬錢子(四錢,剪碎) 皂角(三錢) 朱血竭(二錢)

上藥前五味,用香油煎枯去渣,加黃丹收膏,火候到時將血竭研細攙膏中熔化和勻,隨瘡大小攤作膏藥。

臨用時每藥一帖加麝香少許。

友人之女年五歲。項間起瘰 數個,年幼不能服藥,為制此藥,貼之全愈。

凡膏藥中用黃丹,必以火炒過,然後以之熬膏,其膠粘之力始大。而麝香不早加入膏藥中者,以麝香忌火也。

3.化腐生肌散[編輯]

治瘰 已潰爛者,用此藥擦之。他瘡破後者亦可用之。

爐甘石(六錢, ) 乳香(三錢) 沒藥(三錢) 明雄黃(二錢) 蓬砂(三錢) 砂(二分) 冰片(三分)

共研細,收貯瓶中勿令透氣。日擦患處三四次,用此藥長肉。將平時收口不速者,可加珍珠一分, 研細攙入,其 法詳護眉神應散後。

4.內托生肌散[編輯]

治瘰 瘡瘍破後,氣血虧損不能化膿生肌。或其瘡數年不愈,外邊瘡口甚小,裡邊潰爛甚大,且有串至他處不能敷藥者。

生黃 (四兩) 甘草(二兩) 生明乳香(一兩半) 生明沒藥(一兩半) 生杭芍(二兩)天花粉(三兩) 丹參(一兩半)

上七味共為細末,開水送服三錢,日三次。若將散劑變作湯劑,須先將花粉改用四兩八錢,一劑分作八次煎服,較散劑生肌尤速。

從來治外科者,於瘡瘍破後不能化膿生肌者,不用八珍即用十全大補。不知此等藥若遇陽分素虛之人服之猶可,若非陽分素虛或兼有虛熱者,連服數劑有不滿悶煩熱,飲食頓減者乎?夫人之後天,賴水谷以生氣血,賴氣血以生肌肉,此自然之理也。而治瘡瘍者,欲使肌肉速生,先令飲食頓減,斯猶欲樹之茂而先戕其根也。

雖瘡家陰證,亦可用辛熱之品,然林屋山人陽和湯,為治陰證第一妙方,而重用熟地一兩以大滋真陰,則熱藥自無偏勝之患,故用其方者,連服數十劑而無弊也。如此方重用黃 ,補氣分以生肌肉,有丹參以開通之,則補而不滯,有花粉、芍藥以涼潤之,則補而不熱,又有乳香、沒藥、甘草化腐解毒,贊助黃 以成生肌之功。

況甘草與芍藥並用,甘苦化合味同人參,能雙補氣血,則生肌之功愈速也。至變散劑為湯劑,花粉必加重者,誠以黃 煎之則熱力增,花粉煎之則涼力減,故必加重而其涼熱之力始能平均相濟也。至黃 必用生者,因生用則補中有宣通之力,若炙之則一於溫補,固於瘡家不宜也。

一人年二十餘。因抬物用力過度,腰疼半年不愈。忽於疼處發出一瘡,在脊梁之旁,微似紅腫,狀若復盂,大徑七寸。瘍醫以為腰疼半年,始現此瘡,其根蒂必深而難治。且其內外發熱,飲食懶進,舌苔黃濃,脈象滑數。知其證兼外感實熱,投以白虎加人參湯,熱退能食。數日,又復虛汗淋漓,晝夜不止,遂用龍骨、牡蠣(皆不用 )、生杭芍、生山藥各一兩為方,兩劑汗止。繼治以清火、消腫、解毒之藥,若拙擬消乳湯,去栝蔞加金線重樓、三七(沖服)之類,更加鹿角霜錢許,以引經。惟消乳湯以知母為君重八錢,茲則所用不過五六錢。外用五倍子、三七、枯礬、金線重樓、白芨為末,以束其根;乳香、沒藥、雄黃、金線重樓、三七為末,以敷其頂,皆用醋調之。旬日瘡消三分之二,其頂甚軟。遂以烏金膏(以雄黃炒巴豆仁至黑色研細名烏金膏)調香油敷其軟處。二日,瘡破出稠膿若干。將此內托生肌散改作湯劑,投之,外敷拙擬化腐生肌散。七八日間瘡口長平,結痂而愈。

徐靈胎治瘡最重圍藥。以圍藥束住瘡根,不使毒勢散漫,又能阻隔周身之熱力,不貫注於瘡,則瘡必易愈。愚治此瘡所用束根之藥,實師徐氏之意也。

5.洗髓丹[編輯]

治楊梅瘡毒蔓延周身,或上至頂,或下至足,或深入骨髓,無論陳、新、輕、劇,服之皆有奇效。三四日間瘡痂即脫落。

淨輕粉(二錢,炒至光色減去三分之二,研細,蓋此藥炒之則烈性少緩,若炒之過度,又恐無力,火候宜中,用其大片即淨輕粉。) 淨紅粉(一錢,研細,須多帶紫黑片者用之,方有效驗。) 露蜂房(如拳大者一個,大者可用一半,小者可用兩個,炮至半黑半黃色,研細,炮時須用物按之着鍋。) 核桃(十個,去皮搗碎,炮至半黑半黃色,研細,紙包數層,壓去其油,蓋油多即不好為丸用。)

上諸藥用熟棗肉為丸,黃豆粒大,曬乾,分三次服之。服時,須清晨空心開水送下,至午後方可飲食,忌腥半月。服後,口含柳棍,有痰涎即吐出,愈多吐愈好。睡時將柳棍橫含,兩端各系一繩,兩繩之端結於腦後,防睡着掉落。又須將柳棍勤換,即將藥服完仍須如此,必待不吐痰涎時,方可不含柳棍。其藥日服一次,若噁心太甚者,可間日一服。制此藥時,須自經手,將輕粉、紅粉稱極准,其秤當以庫秤為定法,輕粉須稱准後再炒。

此方,人多有疑其服之斷生育者,非也。輕粉雖烈, 之則烈性頓減,紅粉雖性近輕粉而止用一錢,且分作三日服之,又有棗肉之甘緩以解毒,核桃仁多用至十枚,峻補腎經以防患,配合得宜,服之自有益無害。

輕粉系水銀同礬石升煉而成,紅粉亦系水銀同礬石、硝石諸藥升煉而成,其質本重墜,故能深入,其成於升煉,故能飛揚。是以內浹骨髓,中通臟腑,外達皮膚,善控周身之毒涎,借徑於陽明經絡,自齒齦(上齦屬足陽明下齦屬手陽明)而出也。蜂房,能引人身之毒涎透退場門齒,且有以毒攻毒之妙用,為輕粉、紅粉之佐使。

毒涎之出者愈多,即內毒之消者愈速矣。核桃仁潤而多脂,性能補骨益髓可知。且又善解疥癬之毒,其能解他瘡之毒亦可知。加於此藥之中,補正兼以逐邪,毒之深入骨髓者亦不難消除矣。至於丸以棗肉,取其甘緩之性,能緩二粉之猛悍,又能補助腸胃使不為毒藥所傷也。

服藥之後,其牙齦必腫,間有爛者,因毒涎皆從此出故也。然內毒既清,外證不治自愈,或用甘草、蓬砂、金銀花熬水漱之亦可。

蜂房有三種∶有黃色大蜂其房上下恆作數層,其毒甚大不宜用。曾見有以之煎水漱牙疼者,其牙齦遂皆潰爛脫牙十餘枚。有黃色小蜂其房甚小,房孔僅如綠豆,雖無大毒而力微,又不堪用。惟其蜂黃而兼紅,大近寸許,恆在人家屋中壘房,俗呼為馬蜂,其房入藥最宜。然其房在樹上者甚少,若無在樹上之露蜂房,在屋中者亦可用,特稍宜加重耳。

馬姓,年四十餘,先染淋毒,後變為梅毒,求為延醫。其毒周身不現形跡,惟覺腦際沉昏頗甚,心中時或煩躁,骨節多有疼痛之處,所甚異者,其眉棱眼稍及手指之節多生軟骨,西人亦謂系梅毒所凝結也。愚對此證,不敢謂其必治癒,猶幸身體不甚羸弱,遂將洗髓丹一劑俾分四次服完。歇息旬日,再服一劑,將其分量減三分之一。歇息旬日,又服一劑,較二次所服之分量又減三分之一,皆四日服完,其病遞次消除。凡軟骨將消者,必先發起,然後徐徐消腫,化為無有。共計四浹辰,諸病皆愈。

又治一郝姓小孩,因食乳傳染,咽喉潰爛,至不能進食,肛門亦甚潰爛,其腸胃之潰爛可知。其父來院細言其病狀,問還有救否?答曰∶「果信用余方,仍能救。」遂與以洗髓丹六粒,俾研細水調服三次,全愈。

又∶奉天一幼童,有遺傳性梅毒,年六歲不能行,遍身起瘡若小癤,愈而復發,在大連東人醫院住近一年不愈。後來院求治,其身體羸弱,飲食甚少,先用藥理其脾胃,俾能飲食。漸加以解毒之藥,若金銀花、連翹、天花粉諸品,身體漸壯,瘡所發者亦漸少,然毒之根蒂仍未除也。遂將洗髓丹五分許研細(將製成丸藥復研末者因孺子不能服丸藥也),開水調服,三日服一次,仍每日服湯藥一劑。後將洗髓丹服至十次,瘡已不發。繼又服湯藥月余,兼用滋陰補腎之品,每劑中有核桃仁三個,取其能健骨也(食酸 齒者嚼核桃仁立愈是能健骨之明徵),從此遂能步履行動如常童矣。觀此二案,則洗髓丹奇異之功效,誠可於解梅毒藥中首屈一指。且凡解梅毒藥,無論或注射、或服藥,愈後又恆肢體作疼,以其能清血中之毒,不能清骨中之毒,是以愈後其骨節猶疼也。因其骨中猶含有毒性,恆遲至日久而復發,或遲至十餘年而復發者,若再投以此丹,則骨疼立愈,且以後永不反覆,此又愚屢經試驗而確知其然者也。

藥物[編輯]

1.石膏解[編輯]

石膏之質原為硫養輕鈣化合而成,其性涼而能散,有透表解肌之力,為清陽明胃腑實熱之聖藥,無論內傷、外感用之皆效,即他臟腑有實熱者用之亦效。《神農本草經》原謂其微寒,其寒涼之力遠遜於黃連、龍膽草、知母、黃柏等藥,而其退熱之功效則遠過於諸藥。《神農本草經》謂其微寒,則性非大寒可知。且謂其宜於產乳,其性尤純良可知。

蓋言其性不甚寒涼,可用於產後也。乃後世注《神農本草經》者,不知產乳之乳字原作生字解,而竟謂石膏能治婦人無乳,支離殊甚。要知產後無外感之熱,石膏原不可用。若確有外感實熱,他涼藥或在所忌,而獨不忌石膏,以石膏之性非大寒,乃微寒也。是以漢季張仲景所着《金匱》中有竹皮大丸,治婦人乳中虛、煩亂、嘔逆,中有石膏。夫乳中者,生子之時也,其煩亂嘔逆必有外感之實熱也,此實通《神農本草經》石膏主產乳之義以立方也。

石膏醫者多誤認為大寒而 用之,則宣散之性變為收斂(點豆腐者必 用,取其能收斂也),以治外感有實熱者,竟將其痰火斂住,凝結不散,用至一兩即足傷人,是變金丹為鴆毒也。迨至誤用 石膏僨事,流俗之見,不知其咎在 不在石膏,轉謂石膏 用之其猛烈猶足傷人,而不 者更可知矣。於是一倡百和,遂視用石膏為畏途,即有放膽用者,亦不過七八錢而止。夫石膏之質甚重,七八錢不過一大撮耳。以微寒之藥,欲用一大撮撲滅寒溫燎原之熱,又何能有大效。是以愚用生石膏以治外感實熱,輕證亦必至兩許;若實熱熾盛,又恆重用至四五兩,或七八兩,或單用,或與他藥同用,必煎湯三四茶杯,分四五次徐徐溫飲下,熱退不必盡劑。如此多煎徐服者,欲以免病家之疑懼,且欲其藥力常在上焦、中焦,而寒涼不至下侵致滑瀉也。蓋石膏生用以治外感實熱,斷無傷人之理,且放膽用之,亦斷無不退熱之理。惟熱實脈虛者,其人必實熱兼有虛熱,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以人參佐石膏亦必能退熱。蓋諸藥之退熱,以寒勝熱也,而石膏之退熱,逐熱外出也。是以將石膏煎服之後,能使內蘊之熱息息自毛孔透出,且因其含有硫養輕,原具發表之性,以之煮湯又直如清水,服後其寒涼之力俱隨發表之力外出,而毫無汁漿留中以傷脾胃,是以遇寒溫之大熱勢若燎原,而放膽投以大劑白虎湯,莫不隨手奏效。其邪實正虛者,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亦能奏效。

蓋石膏之所以善治寒溫者,原恃其原質中之硫養輕也。若 之,其硫養輕皆飛去,所余之鈣經 即變質,若誤服之,能將人外感之痰火及周身之血脈皆為凝結錮閉。是以見有服 石膏數錢脈變結代,浸至言語不遂,肢體痿廢者;有服 石膏數錢其證變結胸,滿悶異常,永不開通者;有服 石膏數錢其周身肌肉似分界限,且又突起者。蓋自有石膏 不傷胃之語,醫者輕信其說以誤人性命者實不勝計矣。故凡用生石膏者,宜買其整塊明亮者,自監視軋細(凡石質之藥不軋細,則煎不透)方的。若購自藥局中難辨其 與不 ,迨將藥煎成,石膏凝結藥壺之底,傾之不出者,必系 石膏,其藥湯即斷不可服。

且嘗歷觀方書,前哲之用石膏,有一證而用至十四斤者(見《筆花醫鏡》);有一證而用至數十斤者(見《吳鞠通醫案》);有產後亦重用石膏者(見徐靈胎醫案然須用白虎加人參湯以玄參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然所用者皆生石膏也。

【附案】子××,七歲時,感冒風寒,四五日間,身大熱,舌苔黃而帶黑。孺子苦服藥,強與之即嘔吐不止。遂單用生石膏兩許,煎取清湯,分三次溫飲下,病稍愈。又煎生石膏二兩,亦徐徐溫飲下,病又見愈。又煎生石膏三兩,徐徐飲下如前,病遂全愈。夫以七歲孺子,約一晝夜間,共享生石膏六兩,病癒後飲食有加,毫無寒中之弊,則石膏果大寒乎?抑微寒乎?此系愚初次重用石膏也。故第一次只用一兩,且分三次服下,猶未確知石膏之性也。世之不敢重用石膏者,何妨若愚之試驗加多以盡石膏之能力乎?

同邑友人趙××之妻,年近六旬得溫病,脈數而洪實,舌苔黃而干,聞藥氣即嘔吐。俾單用生石膏細末六兩,以作飯小鍋(不用藥甑,恐有藥味復嘔吐)煎取清湯一大碗,恐其嘔吐,一次只溫飲一口,藥下咽後,覺煩躁異常,病家疑藥不對證。愚曰∶「非也,病重藥輕故也」,飲至三次,遂不煩躁,閱四點鐘盡劑而愈。

同邑友人毛××之三子××,年三十二歲,素有痰飲,得傷寒證,服藥調治而愈。後因飲食過度而復,服藥又愈。後數日又因飲食過度而復,醫治無效。四五日間,延愚診視,其脈洪長有力,而舌苔淡白,亦不燥渴,食梨一口即覺涼甚,食石榴子一粒,心亦覺涼。愚舍證從脈,為開大劑白虎湯方,因其素有痰飲,加清半夏數錢,其表兄高××在座,邑中之宿醫也,疑而問曰∶「此證心中不渴不熱,而畏食寒涼如此,以余視之雖清解藥亦不宜用,子何所據而用生石膏數兩乎?」答曰∶「此脈之洪實,原是陽明實熱之證,其不覺渴與熱者,因其素有痰飲濕勝故也。其畏食寒涼者,因胃中痰飲與外感之熱互相膠漆,致胃府轉從其化與涼為敵也。」毛××素曉醫學,信用愚言,兩日夜間服藥十餘次,共享生石膏斤余,脈始和平,愚遂旋里。隔兩日復來相迎,言病患反覆甚劇,形狀異常,有危在頃刻之慮。因思此證治癒甚的,何至如此反覆。既至(相隔三里強),見其痰涎壅盛,連連咳吐不竭,精神恍惚,言語錯亂,身體顫動,診其脈平和無病,惟右關胃氣稍弱。愚恍然會悟,急謂其家人曰∶「此證萬無閃失,前因飲食過度而復,此次又因戒飲食過度而復也。」其家人果謂有鑒前失,數日之間,所與飲食甚少。愚曰∶「此無須用藥,飽食即可愈矣。」其家人慮其病狀若此,不能進食。

愚曰∶「無庸如此多慮,果係由餓而得之病,見飲食必然思食。」其家人根據愚言,時已屆晚八句鍾,至黎明進食三次,每次撙節與之,其病遂愈。

友人毛××妻,年近七旬,於正月中旬,傷寒無汗。原是麻黃湯證,因誤服桂枝湯,汗未得出,上焦陡覺煩熱噁心,聞藥氣即嘔吐,但飲石膏所煮清水及白開水亦嘔吐。惟晝夜吞小冰塊可以不吐,兩日之間,吞冰若干,而煩熱不減,其脈關前洪滑異常。俾用鮮梨片,蘸生石膏細末嚼咽之,遂受藥不吐,服盡二兩而病癒。

一人患梅毒,在東人醫院治療二十餘日,頭面腫大,下體潰爛,周身壯熱,譫語不省人事,東人謂毒已走丹不可治。其友人孫××,邀愚往東人院中為診視。疑其證夾雜溫病,遂用生石膏細末半斤,煮水一大瓶,偽作葡萄酒攜之至其院中,託言探友,蓋不欲東人知為療治也。及入視病患,其頭面腫而且紅,診其脈洪而實,知系夾雜溫病無疑,囑將石膏水徐徐溫服。翌日,又往視,其頭面紅腫見退,脈之洪實亦減半,而較前加數,仍然昏憒譫語,分毫不省人事。所飲石膏之水尚餘一半,俾自購潞黨參五錢,煎湯兌所余之石膏水飲之。翌日,又往視之,則人事大清,脈亦和平。病患遂決意出彼院來院中調治,後十餘日其梅毒亦愈。此證用潞黨參者,取其性平不熱也。

一人,年五十,周身發冷,兩腿疼痛。醫者投以溫補之藥,其冷益甚,欲作寒戰。診其脈,甚沉伏,重按有力。其舌苔黃濃,小便赤澀。當時仲春,知其春溫之熱,郁於陽明而未發,故現此假象也。欲用白虎湯加連翹治之,病患聞之,駭然。愚曰∶但預購生石膏四兩,迨熱難忍時,煎湯飲之可乎?病者曰∶恐無其時耳。愚曰∶若取鮮白茅根,煎湯飲之,則冷變為熱,且變為大熱矣。病者仍不確信,然欲試其驗否,遂剖取鮮白茅根,去淨皮,細銼一大碗,煮數沸,取其湯,當茶飲之。有頃熱發,若難忍。須臾再診其脈,則洪大無倫矣。愚將所預購之四兩生石膏煎湯,分三次溫飲下,其熱遂消。

石膏之性,又善清瘟疹之熱(參閱清疹湯後附案),又善清頭面之熱(參閱青盂湯後附案),又善清咽喉之熱(參閱「詳論咽喉證治法」所載治滄州友人董××一案)。

外感痰喘,宜投以《金匱》小青龍加石膏湯。若其外感之熱,已入陽明之府,而小青龍中之麻、桂、姜、辛諸藥,實不宜用。曾治劉××,年八歲。孟秋患溫病,醫治十餘日,病益加劇。表里大熱,喘息迫促,脈象洪數,重按有力,知猶可治。問其大便,兩日未行,投以大劑白虎湯,重用生石膏二兩半,用生山藥一兩以代方中粳米。且為其喘息迫促、肺中伏邪,又加薄荷葉一錢半以清之。俾煎湯兩茶盅,作兩次溫飲下,一劑病癒強半,又服一劑全愈。

從來產後之證,最忌寒涼。而果系產後溫病,心中燥熱,舌苔黃濃,脈象洪實,寒涼亦在所不忌。然所用寒涼之藥,須審慎斟酌,不可漫然相投也。愚治產後溫證之輕者,其熱雖入陽明之府,而脈象不甚洪實,恆重用玄參一兩,或至二兩,輒能應手奏效。若系劇者,必用白虎加人參湯方能退熱。然用時須以生山藥代粳米,玄參代知母,方為穩妥。醫方篇中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下附有驗案可參觀。蓋以石膏、玄參,《神農本草經》皆明言其治產乳,至知母條下則未嘗言之,不敢師心自用也。

友人毛××曾治一少婦,產後十餘日,周身大熱,無汗,心中熱,而且渴。延醫調治,病勢轉增。甚屬危急。毛××診其脈,甚洪實,舌苔黃而欲黑,撮空摸床,內風已動。治以生石膏三兩,玄參一兩,野台參五錢,甘草二錢。為服藥多嘔,取竹皮大丸之義,加竹茹二錢,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盡劑而愈。觀此案,則外感之熱,直如燎原,雖在產後,豈能從容治療乎?孫思邈曰∶智欲圓而行欲方,膽欲大而心欲小。世俗醫者,遇此等證,但知心小,而不知膽大。豈病患危急之狀,漠不關於心乎?

在女子有因外感之熱內迫,致下血不止者,亦可重用白虎加人參湯治之。鄰村李氏婦,產後數日,惡露已盡,至七八日,忽又下血。延醫服藥,二十餘日不止,其脈洪滑有力,心中熱而且渴。疑其夾雜外感,詢之身不覺熱,舌上無苔,色似微白,又疑其血熱妄行,投以涼血兼止血之藥,血不止而熱渴亦如故。因思此證實夾雜外感無疑,遂改用白虎加人參湯,方中生石膏重用三兩,更以生山藥代粳米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熱渴遂愈,血亦見止。又改用涼血兼止血之藥而愈。

痢證身熱不休,服一切清火之藥,而熱仍不休者,方書多諉為不治。夫治果對證,其熱焉有不休之理?

此乃因痢證夾雜外感,其外感之熱邪,隨痢深陷,瀰漫於下焦經絡之間,永無出路,以致痢為熱邪所助,日甚一日而永無愈期。夫病有兼證,即治之宜有兼方也,斯非重用生石膏更助以人參以清外感之熱不可(通變白虎加人參湯後載有治王××驗案可參閱)。

表兄張××之妻高氏。年五十餘,素多疾病。於季夏晨起偶下白痢,至暮十餘次,秉燭後,忽然渾身大熱,不省人事,循衣摸床,呼之不應。其脈洪而無力,肌膚之熱烙手。知其系氣分熱痢,又兼受暑,多病之身不能支持,故精神昏憒如是也。急用生石膏三兩、野黨參四錢,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至夜半盡劑而醒,痢亦遂愈,詰朝煎渣再服,其病脫然。

上所載痢證醫案,皆兼外感之熱者也。故皆重用生石膏治之,非概以其方治痢證也。拙着《衷中參西錄》中,治痢共有七方,皆隨證變通用之,確有把握,前案所用之方,乃七方之一也。愚用此方治人多矣,脈證的確,用之自無差忒也。

瘧疾雖在少陽,而陽明兼有實熱者,亦宜重用生石膏。曾治鄰村李××,年四十許,瘧疾間日一發,熱時若燔,即不發之日亦覺表里俱熱,舌燥口乾,脈象弦長,重按甚實。此少陽邪盛,陽明熱盛,瘧而兼溫之脈也。

投以大劑白虎湯加柴胡三錢,服後頓覺清爽。翌晨瘧即未發,又煎服前劑之半,加生薑三錢,溫、瘧從此皆愈。至脈象雖不至甚實,而按之有力,常覺發熱懶食者,愚皆於治瘧劑中,加生石膏兩許以清之,亦莫不隨手奏效也。

石膏之性,又善治腦漏。方書治腦漏之證,恆用辛夷、蒼耳。然此證病因,有因腦為風襲者,又因肝移熱於腦者。若因腦為風襲而得,其初得之時,或可用此辛溫之品散之,若久而化熱,此辛溫之藥即不宜用,至為肝移熱於腦,則辛溫之藥尤所必戒也。近治奉天郭××,得此證半載不愈。鼻中時流濁涕,其氣腥臭,心熱神昏,恆覺眩暈。其脈左右皆弦而有力,其大便恆乾燥,知其肝移熱於腦,其胃亦移熱於腦矣。恐其病因原系風襲,先與西藥阿斯匹林瓦許以發其汗,頭目即覺清爽,繼為疏方,用生石膏兩半,龍膽草、生杭芍、玄參、知母、花粉各四錢,連翹、金銀花、甘草各二錢,薄荷葉一錢。連服十劑,石膏皆用兩半,他藥則少有加減,其病遂脫然全愈。

奉天一人得此證,七八日,其脈浮而有力,知其因風束生熱也。亦先用阿斯匹林瓦許汗之。汗後,其鼻中濁涕即減,亦投以前方,連服三劑全愈。

《神農本草經》謂石膏能治腹痛,誠有效驗。曾治奉天劉××腹疼,三年不愈。其脈洪長有力,右部尤甚,舌心紅而無皮,時覺頭疼眩暈,大便乾燥,小便黃澀,此乃伏氣化熱,阻塞奇經之經絡,故作疼也。為疏方∶

生石膏兩半,知母、花粉、玄參、生杭芍、川楝子各五錢,乳香、沒藥各四錢,甘草二錢,一劑疼愈強半。即原方略為加減,又服數劑全愈。

愚弱冠,有本村劉氏少年,因腹疼臥病月余,晝夜號呼,勢極危險。延醫數人,皆束手無策。聞愚歸,求為診視,其脈洪長有力,蓋從前之疼猶不至如斯,為屢次為熱藥所誤,故疼益加劇耳。亦投以前方,惟生石膏重用二兩,一劑病大輕減。後又加鮮茅根數錢,連服兩劑全愈。蓋此等證,大抵皆由外感伏邪竄入奇經,久而生熱。其熱無由宣散,遂郁而作疼。醫者為其腹疼,不敢投以涼藥,甚或以熱治熱,是以益治益劇。然證之涼熱,脈自有分,即病患細心體驗,亦必自覺。臨證者盡心詢問考究,自能得其實際也。

石膏之性,又最宜與西藥阿斯匹林並用。蓋石膏清熱之力雖大,而發表之力稍輕。阿斯匹林味酸性涼,最善達表,使內郁之熱由表解散,與石膏相助為理,實有相得益彰之妙也。如外感之熱,已入陽明胃腑,其人頭疼舌苔猶白者,是仍帶表證。愚恆用阿斯匹林一瓦,白蔗糖化水送服以汗之。迨其汗出遍體之時,復用生石膏兩許,煎湯乘熱飲之(宜當汗正出時飲之),在表之熱解,在里之熱亦隨汗而解矣。若其頭已不疼,舌苔微黃,似無表證矣,而脈象猶浮,雖洪滑而按之不實者,仍可用阿斯匹林汗之。然宜先用生石膏七八錢,或兩許,煮湯服之,俾熱勢少衰,然後投以阿斯匹林,則汗既易出,汗後病亦易解也。若其熱未隨汗全解,仍可徐飲以生石膏湯,清其餘熱。不但此也,若斑疹之毒,郁而未發,其人表里俱熱,大便不滑瀉者,可用生石膏五六錢,煎湯沖服阿斯匹林半瓦許,俾服後,微似有汗,內毒透徹,斑疹可全然托出。若出後壯熱不退,胃腑燥實,大便燥結者,又可多用生石膏至二三兩許,煎湯一大碗(約有三四茶杯),沖阿斯匹林一瓦,或一瓦強,一次溫飲數羹匙。初飲略促其期,迨熱見退,或大便通下,尤宜徐徐少飲,以壯熱全消,仍不至滑瀉為度。

如此斟酌適宜,斑疹無難愈之證矣。石膏與阿斯匹林,或前後互用,或一時並用,通變化裁,存乎其人,果能息息與病機相赴,功效豈有窮哉!

用阿斯匹林治關節腫疼之挾有外感實熱者,又必與石膏並用,方能立見奇效。奉天趙××之侄,年六歲。

腦後生瘡,漫腫作疼,繼而頭面皆腫,若赤游丹毒。繼而作抽掣,日甚一日。浸至周身僵直,目不能合,亦不能瞬,氣息若斷若續,呻吟全無。其家人以為無藥可治,待時而已。閱兩晝夜,形狀如故,試灌以勺水,似猶知下咽。因轉念或猶可治,而彼處醫者,咸皆從前延請而屢次服藥無效者也。來院求為延醫。其脈洪數而實,肌膚發熱,知其夾雜溫病,陽明腑證已實,勢雖垂危,猶可挽回。遂用生石膏細末四兩,以蒸汽水煎湯兩茶杯,徐徐溫灌之。周十二時,劑盡,脈見和緩,微能作聲。又用阿斯匹林瓦半,仍以汽水所煎石膏湯,分五次送下,限一日夜服完。服至末二次,皆周身微見汗,其精神稍明了,肢體能微動。從先七八日不食,且不大便,至此可少進茶湯,大便亦通下矣。繼用生山藥細末煮作稀粥,調以白蔗糖,送服阿斯匹林三分之一瓦,日兩次,若見有熱,即間飲汽水所煮石膏湯。又以蜜調黃連末,少加薄荷冰,敷其頭面腫處,生肌散敷其瘡口破處,如此調養數日,病勢減退,可以能言。其左邊手足仍不能動,試略為屈伸,則疼不能忍。細驗之,關節處皆微腫,按之覺疼,知其關節之間,因外感之熱而生炎也。遂又用鮮茅根煎濃湯(無鮮茅根可代以鮮蘆根),調以白蔗糖,送服阿斯匹林半瓦,日兩次。俾服藥後周身微似有汗,亦間有不出汗之時,令其關節中之炎熱,徐徐隨發表之藥透出。又佐以健補脾胃之藥,俾其多進飲食。如此旬余,左手足皆能運動,關節能屈伸。以後飲食復常,停藥勿服,靜養半月,行動如常矣。此證共享生石膏三斤,阿斯匹林三十瓦,始能完全治癒。愚用阿斯匹林治熱性關節腫疼者多矣,為此證最險,故詳記之。

丁仲祜《西藥實驗談》載,東人用阿斯匹林,治癒關節急性僂麻質斯(即熱性關節腫疼)之案甚伙,而其證之險,皆遠遜於此證。若遇此證,不能重用生石膏,尚有何藥能與阿斯匹林並用,以挽回此極險之證乎?彼欲廢棄中藥者,尚其詳觀此案也。

上所錄諸案,其為證不同,然皆兼有外感實熱者也。乃有其人純系內傷,臟腑失和,而前哲具有特識,亦有重用石膏者。徐靈胎曰∶「嘉興朱宗臣,以陽盛陰虧之體,又兼痰凝氣逆。醫者以溫補治之,胸膈痞塞,而陽道痿。群醫謂脾腎兩虧,將恐無治,就余於山中。余視其體,豐而氣旺,陽升而陰不降,諸竅皆閉。笑謂之曰∶此為肝腎雙實證,先用清潤之藥,加石膏以降其逆氣,後以消痰開胃之藥滌其中宮,更以滋腎強陰之藥鎮其元氣,陽事即通。五月後,外家即懷孕,得一女,又一年復得一男。」觀此,石膏治外感兼治內傷,功用何其弘哉!

窮極石膏之功用,恆有令人獲意外之效者。曾治奉天馬姓叟,年近六旬,患痔瘡,三十餘年不愈。後因傷寒證,熱入陽明之府,投以大劑白虎湯數劑,其病遂愈,痔瘡竟由此除根。

奉天呂姓幼童,年五六歲,每年患眼疾六七次,皆治於東人醫院。東人謂此關於稟賦,不能除根。後患瘟疹,毒熱甚恣,投以托毒清火之品,每劑中用生石膏兩半,病癒後,其眼疾亦從此不再反覆。

友人張××,曾治京都閻姓叟。年近七旬,素有勞疾,發則喘而且嗽。於冬日感冒風寒,上焦煩熱,勞疾大作,痰涎膠滯,喘促異常。其脈關前洪滑,按之有力。張××治以生石膏二兩以清時氣之熱,因其勞疾,加沉香五錢,以引氣歸腎。且以痰涎太盛,石膏能潤痰之燥,不能行痰之滯,故又借其辛溫之性,以為石膏之反佐也。一日連服二劑,於第二劑加清竹瀝二錢,病若失。勞疾亦從此除根永不反覆。夫勞疾至年近七旬,本屬不治之證,而事出無心,竟以重用石膏治癒之,石膏之功用,何其神哉!愚因聞此案,心有會悟,擬得治肺勞黃膏方,其中亦用生石膏,服者頗有功效。

寒溫陽明府病,原宜治以白虎湯。醫者畏不敢用,恆以甘寒之藥清之,遇病之輕者,亦可治癒,而恆至稽留餘熱(甘寒藥滯泥,故能閉塞外感熱邪),變生他證。迨至病久不愈,其脈之有力者,仍可用白虎湯治之,其脈之有力而不甚實者,可用白虎加人參湯治之。曾治奉天一學徒。年十四五,得勞熱喘嗽證。初原甚輕,醫治數月,病勢浸增,醫者諉謂不治。遂來院求為診視,其人羸弱已甚,而脈象有力,數近六至,疑其有外感伏熱,詢之果數月之前,曾患溫病,經醫治癒。乃知其決系外感留邪,問其心中時覺發熱,大便乾燥,小便黃澀,遂投以白虎加人參湯,去粳米加生懷山藥一兩,連服數劑,病若失。見者訝為奇異,不知此乃治其外感,非治其內傷,而能若是之速效也。

《內經》謂「冬傷於寒,春必病溫」,是言伏氣為病也。乃有伏氣伏於膈膜之下(《內經》所謂橫連膜原也),逼近胃口,久而化熱,不外發為溫病,轉上透膈膜,熏蒸肺臟,致成肺病者。若其脈有力,亦宜重用生石膏治之。曾治奉天趙某年四十許。始則發熱懶食,繼則咳嗽吐痰腥臭,醫治三月,浸至不能起床。脈象滑實,右脈尤甚(伏邪之熱,亦如寒溫之脈,多右盛於左),舌有黃苔,大便數日一行。知系伏氣為病,投以大劑白虎湯,以生山藥代粳米,又加利痰解毒之品,三劑後病癒強半。又即其方加減,服至十餘劑全愈。

有伏氣下陷於奇經諸脈中,久而化熱,其熱亦不能外發為溫。有時隨奇經之脈上升者。在女子又有熱入血室而子宮潰爛者,爰錄兩案於下以證之。

安東尉××,年二十餘。時覺有熱,起自下焦,上沖腦部。其腦部為熱衝激,頭巔有似腫脹,時作眩暈,心中亦時發熱,大便乾燥,小便黃澀。經醫調治,年余無效。求其處醫士李××寄函來問治法,其開來病案如此。

曰∶「其脈象洪實,飲食照常,身體亦不軟弱。」知其伏有外感熱邪,因其身體不弱,俾日用生石膏細末四兩,煮水當茶飲之,若覺涼時即停服。後二十餘日,其人忽來奉,言遵示服石膏六七斤,上沖之熱見輕,而大便微溏,因停藥不服。診其脈仍然有力,問其心中仍然發熱,大便自停藥後即不溏矣。為開白虎加人參湯,方中生石膏重用三兩,以生懷山藥代粳米,連服六七劑,上沖之熱大減,因出院還家。囑其至家,按原方服五六劑,病當除根矣。

南皮張××妻年三十餘。十年前,恆覺少腹切疼。英女醫謂系子宮炎證,用藥數次無效。繼乃謂此病如欲除根,須用手術剖割,將生炎之處其腐爛者去淨,然後敷藥能愈。病患懼而辭之。後至奉,又延東女醫治療,用坐藥兼內服藥,數年稍愈,至壬戌夏令,病浸增劇,時時疼痛,間下膿血。癸亥正初,延愚延醫。其脈弦而有力,尺脈尤甚。自言疼處覺熱,以涼手熨之稍愈,上焦亦時覺煩躁。恍悟此證,當系曾受外感熱入血室,醫者不知,治以小柴胡湯加石膏,外感雖解,而血室之熱未清。或伏氣下陷入於血室,阻塞氣化,久而生熱,以致子宮生炎,浸至潰爛,膿血下注。為疏方,用金銀花、乳香、沒藥、甘草以解其毒,天花粉,知母、玄參以清其熱,複本小柴胡湯之義,少加柴胡提其下陷之熱上出,諸藥煎湯,送服三七細末二錢,以化腐生新。連服三劑病似稍輕,其熱仍不少退。因思此證,原系外感稽留之熱,非石膏不能解也。

遂於原方中加生石膏一兩,後漸加至二兩,連服數劑,熱退強半,疼亦大減。遂去石膏,服數劑漸將涼藥減少,復少加健胃之品,共服藥三十劑全愈。後在天津治馮氏婦此證,亦用此方。中有柴胡,即覺膿血不下行,後減去柴胡,為之治癒。

《神農本草經》謂石膏治金瘡,是外用以止其血也。愚嘗用 石膏細末,敷金瘡出血者甚效。蓋多年壁上鍛石,善止金瘡出血,石膏經 與鍛石相近,益見 石膏之不可內服也。

石膏生用之功效,不但能治病,且善於治瘡,且善於解毒。奉天趙××之父,年過六旬,在臍旁生癰,大徑三寸,五六日間煩躁異常,自覺屋隘莫容。其脈左關弦硬,右關洪實,知系伏氣之熱與瘡毒俱發也。問其大便數日未行,投以大劑白虎湯加金銀花、連翹、龍膽草,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連服三劑,煩躁與瘡皆愈。

又∶在籍時,本村張氏女因家庭勃 ,怒吞砒石,未移時,作嘔吐。其兄疑其偷食毒物,詭言無他,惟服皂礬少許耳。其兄聞其言,急來詢解救之方。愚曰皂礬原系硫氧與鐵化合,分毫無毒,嘔吐數次即愈,斷無閃失,但恐未必是皂礬耳。須再切問之。其兄去後,遲約三點鐘復來,言此時腹中絞疼,危急萬分,始實言所吞者是砒石,非皂礬也。急令買生石膏細末二兩,用涼水送下。乃村中無藥鋪,遂至做豆腐家買得生石膏,軋細末,涼水送下,腹疼頓止。猶覺腹中燒熱,再用生石膏細末半斤,煮湯兩大碗,徐徐飲之,盡劑而愈。後又遇吞火柴中毒者,治以生石膏亦愈,然以其毒緩,但煎湯飲之,無用送服其細末也。

附錄∶

直隸鹽山孫××來函∶

一九二四年八月,友人張××之女,發熱甚劇,來詢方。為開生石膏一兩半,煎湯飲之。其熱仍不稍退,又來詢方。答以多煎石膏水飲之,必能見愈。張××購石膏數兩,煮湯若干,渴則飲之,數日而愈。

直隸鹽山李××來函∶

丁卯中秋,曾治天津傅姓少年,患溫證,胃熱氣逆,無論飲食藥物下咽即吐出。延醫治療,皆因此束手。

弟忽憶《衷中參西錄》石膏解載治毛姓媼醫案,曾用此方以止嘔吐,即以清胃府之大熱,遂仿而用之。食梨一顆,蘸生石膏細末七錢余,其吐頓止,可以進食。然心中猶覺熱,再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一劑全愈。

江蘇崇明縣刁××來函∶

近治一伏溫病,壯熱煩渴,脈來洪實兼數,大解十日未行。欲透其邪,則津液已衰,恐有汗脫之虞,欲通其便,則並無承氣確征。細思此證,乃陽明熱久,真陰鑠耗。遵先生重用生石膏之訓,即用生石膏二兩,合增液湯,加鮮金釵石斛、香青蒿各三錢。病家疑忌,見者皆以為藥性過寒涼。余憤然曰∶「擇醫宜慎,任醫宜專。

既不信余藥,請余何為?」病家不得已,購藥一劑,俾煎湯兩盅,作兩次服下。而熱勢益熾,病家疑藥不對證。

余曰∶「此非藥不對證,乃藥輕不勝病耳。」遂俾將兩劑並作一劑,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移時汗出便通,病若失。

2.人參解[編輯]

(附∶人參形狀考)

人參之種類不一,古所用之人參,方書皆謂出於上黨,即今之黨參是也。考《神農本草經》載,人參味甘,未嘗言苦,今黨參味甘,遼人參則甘而微苦,古之人參其為今之黨參無疑也。特是,黨參之性,雖不如遼人參之熱,而其性實溫而不涼,乃因《神農本草經》謂其微寒,後世之篤信《神農本草經》者,亦多以人參之性果然微寒,即釋古方之用人參者,亦本微寒之意以為詮解,其用意可謂尊經矣。然古之篤信《神農本草經》而尊奉之者莫如陶弘景,觀其所着《名醫別錄》,以補《神農本草經》所未備,謂人參能療腸胃中冷,已不遵《神農本草經》以人參為微寒可知。因此,疑年湮代遠,古經字句或有差訛,吾人生今之世,當實事求是,與古為新。今試即黨參實驗之,若與玄參等分並用,可使藥性無涼熱,即此可以測其熱力矣(此即台黨參而言,若潞黨參其熱稍差)。然遼東亦有此參,與遼人參之種類迥別,為其形狀性味與黨參無異,故藥行名之為東黨參,其功效亦與黨參同。

至於遼人參,其補力、熱力皆倍於黨參,而其性大約與黨參相似,東人謂過服之可使腦有充血之病,其性補而上升可知。方書謂人參,不但補氣,若以補血藥輔之亦善補血。愚則謂,若輔以涼潤之藥即能氣血雙補,蓋平其熱性不使耗陰,氣盛自能生血也。至《神農本草經》謂其主補五臟、安精神、定魂魄、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智,無非因氣血充足,臟腑官骸各得其養,自有種種諸效也。

附∶人參形狀考[編輯]

人參∶無論野山、移山、種秧,其色鮮時皆白,曬乾則紅,浸以白冰糖水,曬乾則微紅,若浸之數次,雖曬於亦白矣。野山之參,其蘆頭(生苗之處,亦名露土)長而細,極長者可至二寸,細若韭莛,且多齟齬,有蘆頭短者則稍粗。至秧參之蘆頭,長不過七八分,其粗則過於箸矣。

人參之鮮者,皆有粗皮,制時用線七八條作一縷為弓弦,用此弦如拉鋸狀,來回將其粗皮磨去,其皮色始光潤,至皮上之橫紋以細密而深者為佳。野山之參一寸有二十餘紋,秧參則一寸不過十餘紋,且其紋形破裂,有似刀劃,野山參之紋則分毫無破裂。然無論野參、秧參,其紋皆系生成,非人力所能為也。

人參之須以堅硬者為貴,蓋野參生于堅硬土中,且多歷歲月,其須自然堅硬。若秧參則人工種植,土松年淺,故其須甚軟也。

至於野參之性溫和,秧參之性燥熱,人所共知,究其所以然之故,非僅在歷年之淺深也。因種秧參者多撒砒石末於畦中,以防蟲蟻之損傷,參得砒石之氣故甚燥熱,是以愚於治寒溫方中當用參者,從不敢投以秧參,恆以野黨參代之,亦能立起沉 。至於西洋參,多系用秧參偽制,此愚在奉目睹,用者亦當審慎也。

山西黨參,種植者多,野生者甚少。凡野生者其橫紋亦如遼人參,種植者則無橫紋,或蘆頭下有橫紋僅數道,且種者皮潤肉肥,野者皮粗肉鬆,橫斷之中心有紋作菊花形。其蘆頭以粗大者為貴,名曰獅頭黨參,為其歷年久遠,屢次自蘆頭發生,故作此形。其參生於五台山者名台黨參,色白而微黃,生於潞州太行紫團山者名潞黨參,亦名紫團參,色微赤而細,以二參較之,台黨參力稍大,潞黨參則性平不熱,以治氣虛有熱者甚宜。

然潞黨參野生者甚少,多系人種植者,至遼東所出之黨參(為其形若黨參,故俗名東黨參)。狀若台黨參,皆系野生,其功用與山西之野台黨參相近。

【附案】邑中高某年四十許,於季春得溫病。屢經醫者調治,大熱已退,精神益憊,醫者諉為不治。病家亦以為氣息奄奄,待時而已。乃遲旬日而病狀如故,始轉念或可挽回。迎愚診視,其兩目清白無火,竟昏憒不省人事,舌干如磋,卻無舌苔,問之亦不能言,撫其周身皆涼,其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一口,其脈左右皆微弱,至數稍遲,知其胸中大氣因服開破降下藥太過而下陷也。蓋大氣不達於腦中則神昏,大氣不潮於舌本則舌干。神昏舌干,故問之不能言也;其周身皆涼者,大氣陷後不能宣布營衛也;其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者,大氣陷後胸中必覺短氣,故太息以舒其氣也。遂用野台參一兩、柴胡二錢,煎湯灌之,一劑見輕,兩劑全愈。

外甥王××年二十時,臥病數月不愈,精神昏憒,肢體酸懶,微似短氣,屢次延醫服藥莫審病因,用藥亦無效驗。一日忽然不能喘息,張口呼氣外出而氣不上達,其氣蓄極下迫肛門突出,約二十呼吸之頃,氣息方通,一晝夜間如是者八九次。診其脈關前微弱不起,知其胸中大氣下陷,不能司肺臟呼吸之樞機也。遂投以人參一兩,柴胡三錢,知母二錢,一劑而呼吸順,又將柴胡改用二錢,知母改用四錢,再服數劑宿病亦愈。

愚治大氣下陷多重用生黃 ,取其補氣兼能升氣也。而此案與前案皆重用參者,因一當外感之餘,津液鑠耗,人參兼能滋津液;一當久病之餘,元氣虧損,人參兼能固元氣也。

吐血過多者,古方恆治以獨參湯,謂血脫者先益其氣也。然吐血以後,多虛熱上升,投以獨參湯恐轉助其虛熱,致血證仍然反覆。愚遇此等證,亦恆用人參而以鎮墜涼潤之藥輔之(保元寒降湯一案可參閱)。

人參之性,用之得宜,又善利小便(濟陰湯後一案可參閱)。

3.西洋參解[編輯]

西洋參∶味甘微苦,性涼。能補助氣分,兼能補益血分,為其性涼而補,凡欲用人參而不受人參之溫補者,皆可以此代之。惟白虎加人參湯中之人參,仍宜用黨參而不可代以西洋參,以其不若黨參具有升發之力,能助石膏逐邪外出也。且《神農本草經》謂人參味甘,未嘗言苦,適與黨參之味相符,是以古之人參,即今之黨參,若西洋參與高麗參,其味皆甘而兼苦,故用於古方不宜也。西洋參產於法蘭西國,外帶粗皮則色黃,去粗皮則色白,無論或黃或白,以多有橫紋者為真。愚用此參,皆用黃皮多橫紋者,因偽造者能造白皮西洋參,不能造黃皮西洋參也。

4.黃解[編輯]

黃 ∶性溫,味微甘。能補氣,兼能升氣,善治胸中大氣(即宗氣,為肺葉 辟之原動力)下陷。《神農本草經》謂主大風者,以其與發表藥同用,能祛外風,與養陰清熱藥同用,更能熄內風也。謂主癰疽、久敗瘡者,以其補益之力能生肌肉,其潰膿自排出也。表虛自汗者,可用之以固外表氣虛。小便不利而腫脹者,可用之以利小便。婦女氣虛下陷而崩帶者,可用之以固崩帶。為其補氣之功最優,故推為補藥之長,而名之曰 也。

【附案】滄州董氏女,年二十餘。胸脅滿悶,心中怔忡,動則自汗,其脈沉遲微弱,右部尤甚,為其脈遲,疑是心肺陽虛,詢之不覺寒涼,知其為胸中大氣下陷也。其家適有預購黃 一包,俾用一兩煎湯服之。其族兄××在座,其人頗知醫學,疑藥不對證。愚曰∶「勿多疑,倘有差錯,余職其咎。」服後,果諸病皆愈。其族兄疑而問曰∶「《神農本草經》黃 原主大風,有透表之力,生用則透表之力益大,與自汗證不宜,其性升而能補,有膨脹之力,與滿悶證不宜,今單用生黃 兩許,而兩證皆愈,並心中怔忡亦愈,其義何居?」答曰∶

「黃 誠有透表之力,氣虛不能逐邪外出者,用於發表藥中,即能得汗,若其陽強陰虛者,誤用之則大汗如雨不可遏抑。惟胸中大氣下陷,致外衛之氣無所統攝而自汗者,投以黃 則其效如神。至於證兼滿悶而亦用之者,確知其為大氣下陷,呼吸不利而作悶,非氣鬱而作悶也。至於心與肺同懸胸中,皆大氣之所包舉,大氣升則心有所根據,故怔忡自止也。」繼加桔梗二錢,知母三錢,又服兩劑以善其後。

一婦人產後四五日,大汗淋漓,數日不止,情勢危急,氣息奄奄,其脈微弱欲無,問其短氣乎?心中怔忡且發熱乎?病患不能言而頷之。知其大氣下陷,不能吸攝衛氣,而產後陰分暴虛,又不能維繫陽分,故其汗若斯之脫出也。遂用生黃 六錢,玄參一兩,淨萸肉、生杭芍各五錢,桔梗二錢,一劑汗減,至三劑諸病皆愈。從前五六日未大便,至此大便亦通下。

邑王氏女,年二十餘,心中寒涼,飲食減少,延醫服藥,年余無效,且益羸瘦。後愚診視,其左脈微弱不起,斷為肝虛證。其父知醫,疑而問曰∶「向延醫延醫,皆言脾胃虛弱,相火衰損,故所用之方皆健脾養胃,補助相火,曾未有言及肝虛者,先生獨言肝虛,但因左脈之微弱乎?抑別有所見而云然乎?」答曰∶「肝臟之位置雖居於右,而其氣化實先行於左,試問病患,其左半身必覺有不及右半身處,是其明徵也。」詢之,果覺坐時左半身下墜,臥時不敢向左側,其父方信愚言,求為疏方。遂用生黃 八錢,柴胡、川芎各一錢,乾薑三錢,煎湯飲下,須臾左側即可安臥,又服數劑,諸病皆愈。惟素有帶證尚未除,又於原方加牡蠣數錢,服數劑帶證亦愈。其父復疑而問曰∶「黃 為補肺脾之藥,今先生用以補肝,竟能隨手奏效,其義何居?」答曰∶

「肝屬木而應春令,其氣溫而性喜條達,黃 之性溫而上升,以之補肝原有同氣相求之妙用。愚自臨證以來,凡遇肝氣虛弱不能條達,用一切補肝之藥皆不效,重用黃 為主,而少佐以理氣之品,服之復杯即見效驗,彼謂肝虛無補法者,原非見道之言也。」《神農本草經》謂黃 主大風者,誠有其效(參閱「論肢體痿廢之原因及治法」中傅××妻治案)。

《神農本草經》謂黃 主久敗瘡,亦有奇效。奉天張××,年三十餘。因受時氣之毒,醫者不善為之清解,轉引毒下行,自臍下皆腫,繼又潰爛,睾丸露出,少腹出孔五處,小便時五孔皆出尿。為疏方∶生黃 、花粉各一兩,乳香、沒藥、銀花、甘草各三錢,煎湯連服二十餘劑。潰爛之處,皆生肌排膿出外,結疤而愈,始終亦未用外敷生肌之藥。

黃 之性,又善利小便。(參閱曲直湯下王姓治案)

黃 不但能補氣,用之得當,又能滋陰。本村張媼年近五旬,身熱勞嗽,脈數至八至,先用六味地黃丸加減煎湯服不效,繼用左歸飲加減亦不效。躊躇再四忽有會悟,改用生黃 六錢,知母八錢,煎湯服數劑,見輕,又加丹參、當歸各三錢,連服十劑全愈。蓋虛勞者多損腎,黃 能大補肺氣以益腎水之上源,使氣旺自能生水,而知母又大能滋肺中津液,俾陰陽不至偏勝,而生水之功益普也。至數劑後,又加丹參、當歸者,因血痹虛勞,《金匱》合為一門,治虛勞者當防其血有痹而不行之處,故加丹參、當歸以流行之也。

黃 之性,又善治肢體痿廢,然須細審其脈之強弱,其脈之甚弱而痿廢者,西人所謂腦貧血證也。蓋人之肢體運動雖腦髓神經司之,而其所以能司肢體運動者,實賴上注之血以涵養之。其脈弱者,胸中大氣虛損,不能助血上升以養其腦髓神經,遂致腦髓神經失其所司,《內經》所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也。拙擬有加味補血湯、干頹湯,方中皆重用黃 。凡脈弱無力而痿廢者,多服皆能奏效。若其脈強有力而痿廢者,西人所謂腦充血證,又因上升之血過多,排擠其腦髓神經,俾失所司,《內經》所謂「血菀(同郁)於上,為薄厥」也。如此等證,初起最忌黃 ,誤用之即凶危立見。迨至用鎮墜收斂之品,若拙擬之鎮肝熄風湯、建瓴湯治之。

其脈柔和而其痿廢仍不愈者,亦可少用黃 助活血之品以通經絡,若服藥後,其脈又見有力,又必須仍輔以鎮墜之品,若拙擬之起痿湯,黃 與赭石、 蟲諸藥並用也。

黃 升補之力,尤善治流產、崩帶。西傅家莊王××妻,初次受妊,五月,滑下二次,受妊至六七月時,覺下墜見血。求為治療,急投以生黃 、生地黃各二兩,白朮、淨萸肉、 龍骨、 牡蠣各一兩,煎湯一大碗頓服之,胎氣遂安,又將藥減半,再服一劑以善其後。至期舉一男,強壯無恙。

瀋陽朱××,黎明時來院扣門,言其妻因行經下血不止,精神昏憒,氣息若無。急往診視,六脈不全仿佛微動,急用生黃 、野台參、淨萸肉各一兩, 龍骨、 牡蠣各八錢,煎湯灌下,血止強半,精神見復,過數點鐘將藥劑減半,又加生懷山藥一兩,煎服全愈。

邑劉氏婦,年二十餘,身體羸弱,心中常覺寒涼,下白帶甚劇,屢治不效,脈甚細弱,左部尤甚。投以生黃、生牡蠣各八錢,乾薑、白朮、當歸各四錢,甘草二錢,數劑全愈。蓋此證因肝氣太虛,肝中所寄之相火亦虛,因而氣化下陷,濕寒下注而為白帶。故重用黃 以補肝氣,乾薑以助相火,白朮扶土以勝濕,牡蠣收澀以固下,更加以當歸之溫滑,與黃 並用,則氣血雙補,且不至有收澀太過之弊(在下者因而竭之),甘草之甘緩,與乾薑並用,則熱力綿長,又不至有過熱僭上之患,所以服之有捷效也。

按∶爐心有氫氣,人腹中亦有氫氣,黃者能引氫氣上達於肺,與吸入之氧氣相合而化水,又能鼓胃中津液上行,又能統攝下焦氣化,不使小便頻數,故能治消渴。玉液湯、滋 飲,皆治消渴之方,原皆重用黃 。

黃 入湯劑,生用即是熟用,不必先以蜜炙。若丸散劑中宜熟用者,蜜炙可也。若用治瘡瘍,雖作丸散,亦不宜炙用。王洪緒《外科證治全生集》曾詳言之。至於生用發汗、熟用止汗之說,尤為荒唐。蓋因氣分虛陷而出汗者,服之即可止汗,因陽強陰虛而出汗者,服之轉大汗汪洋。若氣虛不能逐邪外出者,與發表藥同服,亦能出汗。是知其止汗與發汗不在生、熟,亦視用之者何如耳。

附錄∶

柳河仲××來函∶

庚午季秋,偶覺心中發涼,服熱藥數劑無效。遷延旬日,陡覺涼氣上沖腦際,頓失知覺,移時始蘇。日三四發。屢次延醫延醫不愈。乃病不犯時,心猶清白,遂細閱《衷中參西錄》,忽見夫子治坐則左邊下墜,睡時不敢向左側之醫案,斷為肝虛。且謂黃 與肝木有同氣相求之妙用,遂重用生黃 治癒。乃恍悟吾睡時亦不能左側,知病源實為肝虛,其若斯之涼者,肝中所寄之相火衰也。爰用生箭 二兩,廣條桂五錢,因小便稍有不利,又加椒目五錢。煎服一劑,病大見愈。遂即原方連服數劑,全愈。

5.山萸肉解[編輯]

山萸肉∶味酸性溫。大能收斂元氣,振作精神,固澀滑脫。因得木氣最濃,收澀之中兼具條暢之性,故又通利九竅,流通血脈,治肝虛自汗,肝虛脅疼腰疼,肝虛內風萌動,且斂正氣而不斂邪氣,與他酸斂之藥不同,是以《神農本草經》謂其逐寒濕痹也。其核與肉之性相反,用時務須將核去淨,近閱醫報有言核味澀,性亦主收斂,服之恆使小便不利,椎破嘗之,果有有澀味者,其說或可信。

山茱萸得木氣最濃,酸收之中,大具開通之力,以木性喜條達故也。《神農本草經》謂主寒濕痹,諸家本草,多謂其能通利九竅,其性不但補肝,而兼能利通氣血可知,若但視為收澀之品,則淺之乎視山茱萸矣。

【附案】一人年四十餘,外感痰喘,愚為治癒。但脈浮力微,按之即無。愚曰∶「脈象無根,當服峻補之劑,以防意外之變。」病家謂病患從來不受補藥,服之則發狂疾,峻補之藥,實不敢用。

愚曰∶「既畏補藥如是,備用亦可。」病家根據愚言。遲半日忽發喘逆,又似無氣以息,汗出遍體,四肢逆冷,身軀後挺,危在頃刻。急用淨萸肉四兩,爆火煎一沸,即飲下,汗與喘皆微止。又添水再煎數沸飲下,病又見愈。復添水將原渣煎透飲下,遂汗止喘定,四肢之厥逆亦回。

鄰村李××,年二十餘,素傷煙色,偶感風寒,醫者用表散藥數劑治癒。間日,忽遍身冷汗,心怔忡異常,自言氣息將斷,急求為調治。診其脈浮弱無根,左右皆然。愚曰∶「此證雖危易治,得萸肉數兩,可保無虞。」急取淨萸肉四兩,人參五錢。先用萸肉二兩煎數沸,急服之,心定汗止,氣亦接續,又將人參切作小塊,用所余萸肉煎濃湯,送下病若失。

一人年四十八,大汗淋漓,數日不止,衾褥皆濕,勢近垂危,詢方於愚。俾用淨萸肉二兩,煎湯飲之,汗遂止。翌晨,迎愚診視,其脈沉遲細弱,而右部之沉細尤甚,雖無大汗,遍體猶濕。疑其胸中大氣下陷,詢之,果覺胸中氣不上升,有類巨石相壓,乃恍悟前次之大汗淋漓,實系大氣陷後,衛氣無所統攝而外泄也,遂用生黃一兩,萸肉、知母各三錢,一劑胸次豁然,汗亦盡止,又服數劑以善其後。

奉天友人田××妻,年五十餘,素有心疼證,屢服理氣活血之藥,未能除根。一日反覆甚劇,服藥數劑,病未輕減。田××見既濟湯後,載有張××所治心疼醫案,心有會悟,遂用其方加沒藥、五靈脂各數錢,連服數劑全愈,至此二年,未嘗反覆。由是觀之,萸肉誠得木氣最濃,故味雖酸斂,而性仍條暢,凡肝氣因虛不能條暢而作疼者,服之皆可奏效也。

山萸肉之性,又善治內部血管,或肺絡破裂,以致咳血吐血久不愈者(補絡補管湯下載有醫案宜參觀)。

山萸肉之性,又善熄內風。族家嫂,產後十餘日,周身汗出不止,且四肢發搐,此因汗出過多而內風動也。急用淨萸肉、生山藥各二兩,俾煎湯服之,兩劑愈。

至外感之邪不淨而出汗者,亦可重用山萸肉以斂之。邑張××之子,年十八九,因傷寒服表藥太過,汗出不止,心中怔忡,脈洪數不實,大便數日未行。為疏方,用淨萸肉、生山藥、生石膏各一兩,知母、生龍骨、生牡蠣各六錢,甘草二錢,煎服兩劑全愈。

門生萬××,曾治一壯年男子,因屢經惱怒之餘,腹中常常作疼。他醫用通氣、活血、消食、祛寒之藥,皆不效。診其脈左關微弱,知系怒久傷肝,肝虛不能疏泄也。遂用淨萸肉二兩,佐以當歸、丹參、柏子仁各數錢,連服數劑,腹疼遂愈。後凡遇此等證,投以此方皆效。

山茱萸之核原不可入藥,以其能令人小便不利也。而僻處藥坊所賣山茱萸,往往核與肉參半,甚或核多於肉。即方中註明去淨核,亦多不為去,誤人甚矣。斯編重用山茱萸治險證之處甚多。凡用時愚必自加檢點,或說給病家檢點,務要將核去淨,而其分量還足,然後不至誤事。又山萸肉之功用,長於救脫,而所以能固脫者,因其味之甚酸,然間有嘗之微有酸味者,此等萸肉實不堪用。用以治險證者,必須嘗其味極酸者然後用之,方能立建奇效。

6.白朮解[編輯]

白朮∶性溫而燥,氣香不竄,味苦微甘微辛。善健脾胃,消痰水,止泄瀉。治脾虛作脹,脾濕作渴,脾弱四肢運動無力,甚或作疼。與涼潤藥同用,又善補肺;與升散藥同用,又善調肝;與鎮安藥同用,又善養心;

與滋陰藥同用,又善補腎,為後天資生之要藥。故能於肺、肝、腎、心四髒皆能有所補益也。

【附案】一婦人年三十許,泄瀉半載,百藥不效,脈象濡弱,右關尤甚,知其脾胃虛也,俾用生白朮軋細焙熟,再用熟棗肉六兩,和為小餅,爐上炙干,當點心服之,細細嚼咽,未盡劑而愈。

一婦人因行經下血不止,服藥旬余無效,勢極危殆。診其脈象浮緩,按之即無,問其飲食不消,大便滑瀉。

知其脾胃虛甚,中焦之氣化不能健運統攝,下焦之氣化因之不固也。遂於治下血藥中加白朮一兩,生雞內金一兩,服一劑血即止,又服數劑以善其後。

一人年二十二,喘逆甚劇,脈數至七至,投以滋陰兼納氣降氣之劑,不效。後於方中加白朮數錢,將藥煎出,其喘促亦至極點,不能服藥,將藥重溫三次,始強服下,一劑喘即見輕,連服數劑全愈。後屢用其方以治喘證之劇者,多有效驗。

一少年咽喉常常發乾,飲水連連不能解渴。診其脈微弱遲濡,當系脾胃濕寒,不能健運,以致氣化不升也。

投以四君子湯加乾薑、桂枝尖,方中白朮重用兩許,一劑其渴即止。

7.赭石解[編輯]

赭石∶色赤,性微涼。能生血兼能涼血,而其質重墜,又善鎮逆氣,降痰涎,止嘔吐,通燥結,用之得當,能建奇效。其原質為鐵養化合而成,其結體雖堅而層層如鐵鏽(鐵鏽亦鐵養化合),生研服之不傷腸胃,即服其稍粗之末亦與腸胃無損。且生服則養氣純全,大能養血,故《神農本草經》謂其治赤沃漏下;《日華諸家本草》謂其治月經不止也。若 用之即無斯效, 之復以醋淬之,尤非所宜。且性甚和平,雖降逆氣而不傷正氣,通燥結而毫無開破,原無需乎 也。其形為薄片,迭迭而成,一面點點作凸形,一面點點作凹形者,方堪入藥。

赭石為鐵養化合,性同鐵鏽,原不宜 。徐靈胎謂若 之復用醋淬,即能傷肺。此書諸方中有赭石者,皆宜將生赭石軋細用之。

【附案】鄰村遲某,年四十許,當上脘處發瘡,大如核桃,破後調治三年不愈。瘡口大如錢,自內潰爛,循脅漸至背後,每日自背後排擠至瘡口流出膿水若干。求治於愚,自言患此瘡後三年未嘗安枕,強臥片時,即覺有氣起自下焦,上逆衝心。愚曰∶「此即子瘡之病根也。」俾用生芡實一兩,煮濃汁送服生赭石細末五錢,遂可安臥。又服數次,徹夜穩睡。蓋氣上逆者乃沖氣之上沖,用赭石以鎮之,芡實以斂之,沖氣自安其宅也。繼用活絡效靈丹,加生黃 、生赭石各三錢煎服,日進一劑,半月全愈。

鄰村毛姓少年,於傷寒病瘥後,忽痰涎上壅,杜塞咽喉,幾不能息。其父知醫,用手大指點其天突穴(宜指甲貼喉,指端着穴,向下用力,勿向內用力),息微通,急迎愚調治。遂用香油二兩,燉熱調麝香一分灌之,旋灌旋即流出痰涎若干。繼用生赭石一兩,人參六錢,蘇子四錢,煎湯,徐徐飲下,痰涎頓開。

周姓婦,年三十許,連連嘔吐,五六日間,勺水不存,大便亦不通行,自覺下脘之處疼而且結,凡藥之有味者入口即吐,其無味者須臾亦復吐出,醫者辭不治。後愚診視其脈有滑象,上盛下虛,疑其有妊,詢之月信不見者五十日矣,然結證不開,危在目前,《內經》謂「有故無殞亦無殞也」。遂單用赭石二兩,煎湯飲下,覺藥至結處不能下行,復返而吐出。繼用赭石四兩,又重羅出細末兩許,將餘三兩煎湯,調細末服下,其結遂開,大便亦通,自此安然無恙,至期方產。

或問∶赭石,《名醫別錄》謂其墜胎,今治妊婦竟用赭石如此之多,即幸而奏效,豈非行險之道乎?答曰∶愚生平治病,必熟籌其完全而後為疏方,初不敢為孤注之一擲也。赭石質重,其鎮墜之力原能下有形滯物,若胎至六七個月時,服之或有妨礙,至受妊之初,因惡阻而成結證,此時其胞室之中不過血液凝結,赭石毫無破血之弊,且有治赤沃與下血不止之效,重用之亦何妨乎?況此證五六日間,勺飲不能下行,其氣機之上逆,氣化之壅滯,已至極點,以赭石以降逆開壅,不過調臟腑之氣化使之適得其平,又何至有他虞乎?

廣平縣呂××妻,年二十餘,因惡阻嘔吐甚劇。九日之間飲水或少存,食物則盡吐出。延為診視,脈象有力,舌有黃苔,詢其心中發熱,知系夾雜外感,遂先用生石膏兩半,煎湯一茶杯,防其嘔吐,徐徐溫飲下,熱稍退。繼用生赭石二兩,煎湯一大茶杯,分兩次溫飲下,覺行至下脘作疼,不復下行轉而上逆吐出,知其下脘所結甚堅,原非輕劑所能通。亦用生赭石細末四兩,從中再羅出極細末一兩,將餘三兩煎湯,送服其極細末,其結遂開,從此飲食順利,及期而產。

一室女,中秋節後,感冒風寒,三四日間,胸膈滿悶,不受飲食,飲水一口亦吐出,劇時恆以手自撓其胸。脈象滑實,右部尤甚,遂單用生赭石細末兩半,俾煎湯溫飲下,頓飯頃仍吐出。

蓋其胃口皆為痰涎壅滯,藥不勝病,下行不通復轉而吐出也。遂更用赭石四兩,煎湯一大碗,分三次陸續溫飲下,胸次遂通,飲水不吐。翌日,脈象洪長,其舌苔從先微黃,忽變黑色,又重用白虎湯連進兩大劑,每劑用生石膏四兩,分數次溫飲下,大便得通而愈。

曲××,年三十餘,得瘟病,兩三日噁心嘔吐,五日之間飲食不能下咽,來院求為延醫。其脈浮弦,數近六至,重按無力,口苦心熱,舌苔微黃。因思其脈象浮弦者,陽明與少陽合病也,二經之病機相併上沖,故作嘔吐也,心熱口苦者,內熱已實也,其脈無力而數者,無谷氣相助又為內熱所迫也。因思但用生赭石煮水飲之,既無臭味,且有涼鎮之力,或可不吐。遂用生赭石二兩,煎水兩茶杯,分二次溫飲下,飲完仍復吐出,病患甚覺惶恐,加以久不飲食,形狀若莫可支持。愚曰∶「無恐,再用藥末數錢,必能立止嘔吐。」遂單用生赭石細末五錢,開水送服,覺噁心立止,須臾胸次通暢,進薄粥一杯,下行順利。從此飲食不復嘔吐,而心中猶發熱,舌根腫脹,言語不利,又用生石膏一兩,丹參、乳香、沒藥、連翹各三錢,連服兩劑全愈。

癸亥秋,李××之族姊,周身灼熱,脈象洪實,心中煩躁怔忡,飲食下咽即嘔吐,屢次所服之藥,亦皆嘔吐不受。視其舌苔黃濃,大便數日未行,知其外感之熱已入陽明之府,又挾胃氣上逆,沖氣上沖也。為疏方,用生赭石細末八錢,生石膏細末兩半,蔞仁一兩,玄參、天冬各六錢,甘草二錢,將後五味煎湯一大茶杯,先用開水送服赭石細末,繼將湯藥服下,遂受藥不吐,再服一劑全愈。

一婦人,年近五旬,得溫病,七八日表里俱熱,舌苔甚薄作黑色,狀類舌斑,此乃外感兼內虧之證。醫者用降藥兩次下之,遂發喘逆。令其子兩手按其心口,即可不喘。須臾又喘,又令以手緊緊按住,喘又少停。診其脈尺部無根,寸部搖搖,此將脫之候也。時當仲夏,俾用生雞子黃四枚,調新汲井泉水服之,喘稍定。可容取藥。遂用赭石細末二錢同生雞子黃二枚,溫水調和服之,喘遂愈,脈亦安定。繼服參赭鎮氣湯以善其後。

友人毛××曾治一婦人,胸次鬱結,飲食至胃不能下行,時作嘔吐。毛××用赭石細末六錢,濃煎人參湯送下,須臾腹中如爆竹之聲,胸次胃中俱覺通豁,至此飲食如常。

友人高××曾治一人,上焦滿悶,艱於飲食,胸中覺有物窒塞。醫者用大黃、蔞實陷胸之品十餘劑,轉覺胸中積滿,上至咽喉,飲水一口即溢出。高××用赭石二兩,人參六錢為方煎服,頓覺窒塞之物降至下焦。又加當歸、肉蓯蓉,再服一劑,降下瘀滯之物若干,病若失。

友人李××曾治一人,寒痰壅滯胃中,嘔吐不受飲食,大便旬日未行。用人參八錢、乾薑六錢、赭石一兩,一劑嘔吐即止。又加當歸五錢,大便得通而愈。

門人高××曾治一叟,年七十餘,得呃逆證,兼小便不通,劇時覺杜塞咽喉,息不能通,兩目上翻,身軀後挺,更醫數人治不效。高××診其脈浮而無力,遂用赭石、台參、生山藥、生芡實、牛蒡子為方投之,呃逆頓愈。又加竹茹服一劑,小便亦通利。

歷觀以上諸治驗案,赭石誠為救顛扶危之大藥也。乃如此良藥,今人罕用,間有用者,不過二三錢,藥不勝病,用與不用同也。且愚放膽用至數兩者,非鹵莽也。誠以臨證既久,凡藥之性情能力及宜輕宜重之際,研究數十年,心中皆有定見,而後敢如此放膽,百用不至一失。且赭石所以能鎮逆氣,能下有形瘀滯者,以其饒有重墜之力,於氣分實分毫無損。況氣虛者又佐以人參,尤為萬全之策也。

參、赭並用,不但能納氣歸原也,設於逆氣上干,填塞胸臆,或兼嘔吐,其證之上盛下虛者,皆可參、赭並用以治之。

《內經》謂陽明厥逆、喘咳、身熱、善驚、衄、嘔血。黃坤載衍《內經》之旨,謂「血之失於便溺者,太陰之不升也;亡於吐衄者,陽明之不降也。」是語,深明《內經》者也。蓋陽明胃氣,以息息下降為順,時或不降,則必壅滯轉而上逆,上逆之極,血即隨之上升而吐衄作矣。治吐衄之證,當以降胃為主,而降胃之藥,實以赭石為最效。然胃之所以不降,有因熱者,宜降之以赭石,而以蔞仁、白芍諸藥佐之;

其熱而兼虛者,可兼佐以人參;有因涼者,宜降以赭石而以乾薑、白芍諸藥佐之(因涼猶用白芍者,防乾薑之熱侵肝膽也,然吐衄之證,由於胃氣涼而不降者甚少);其涼而兼虛者,可兼佐以白朮;有因下焦虛損,沖氣不攝上沖胃氣不降者,宜降以赭石而以生山藥、生芡實諸藥佐之,有因胃氣不降,致胃中血管破裂,其證久不愈者,宜降以赭石而以龍骨、牡蠣、三七諸藥佐之。無論吐衄之證,種種病因不同,疏方皆以赭石為主,而隨證制宜,佐以相當之藥品,吐衄未有不愈者。

奉天張××,年近四旬,陡然鼻中衄血甚劇,脈象關前洪滑,兩尺不任重按,知系上盛下虛之證,自言頭目恆不清爽,每睡醒舌干無津,大便甚燥,數日一行。為疏方∶赭石、生地黃、生山藥各一兩,當歸、白芍、生龍骨、生牡蠣、懷牛膝各五錢,煎湯送服旱三七細末二錢(凡用生地治吐衄者,皆宜佐以三七,血止後不至淤血留於經絡),一劑血頓止。後將生地減去四錢,加熟地、枸杞各五錢,連服數劑,脈亦平和。

傷寒下早成結胸,瘟疫未下亦可成結胸。所謂結胸者,乃外感之邪與胸中痰涎互相凝結,滯塞氣道,幾難呼吸也。仲景有大陷胸湯、丸,原為治此證良方,然因二方中皆有甘遂,醫者不敢輕用,病家亦不敢輕服,一切利氣理痰之藥,又皆無效,故恆至束手無策。向愚治此等證,俾用新炒蔞仁四兩,搗碎煮湯服之,恆能奏效。後擬得一方,用赭石、蔞仁各二兩,蘇子六錢(方名盪胸湯),用之代大陷胸湯、丸,屢試皆能奏效。若其結在胃口,心下滿悶,按之作疼者,系小陷胸湯證,又可將方中分量減半以代小陷胸湯,其功效較小陷胸湯尤捷。自擬此方以來,救人多矣,至寒溫之證已傳陽明之府,卻無大熱,惟上焦痰涎壅滯,下焦大便不通者,亦可投以此方(分量亦宜斟酌少用),上清其痰,下通其便,誠一舉兩得之方也。

至寒溫之證,不至結胸及心下滿悶,惟逆氣挾胃熱上沖,不能飲食,並不能受藥者,宜赭石與清熱之藥並用。曾治奉天安××之妻,年四十餘,臨產雙生,異常勞頓,噁心嘔吐,數日不能飲食,服藥亦恆嘔吐,精神昏憒,情勢垂危,群醫辭不治。延愚診視,其脈洪實,面有火,舌苔黃濃,知系產後溫病,其嘔吐若是者,陽明府熱已實,胃氣因熱而上逆也。遂俾用玄參兩半,赭石一兩,同煎服,一劑即熱退嘔止,可以受食。繼用玄參、白芍、連翹以清其餘熱,病遂全愈。至放膽用玄參而無所顧忌者,以玄參原宜於產乳,《神農本草經》有明文也。

下有實寒,上有浮熱之證,欲用溫熱之藥以祛其寒,上焦恆格拒不受,惟佐以赭石使之速於下行,直達病所,上焦之浮熱轉能因之下降。曾治鄰村劉某,因房事後恣食生冷,忽然少腹抽疼,腎囊緊縮,大便不通,上焦兼有煩熱。醫者投以大黃附子細辛湯,上焦煩熱益甚,兩脅疼脹,便結囊縮,腹疼如故。病家甚覺惶恐,求為診視。其脈弦而沉,兩尺之沉尤甚,先用醋炒蔥白熨其臍及臍下,腹中作響,大有開通之意,囊縮腹疼亦見愈,便仍未通。遂用赭石二兩,烏附子五錢,當歸、蘇子各一兩,煎湯飲下,即覺藥力下行,過兩句鍾俾煎渣飲之,有頃,降下結糞若干,諸病皆愈。

膈食之證,千古難治之證也。《傷寒論》有旋復代赭石湯,原治傷寒發汗,若吐若下解後,心下痞硬、噫氣不除者。周揚俊、喻嘉言皆謂治膈證甚效。然《神農本草經》謂旋復花味咸,若真好旋復花實咸而兼有辛味(敝邑武帝台污所產旋復花咸而辛),今藥坊間所鬻旋復花皆甚苦,實不堪用。是以愚治膈證,恆用其方去旋復花,將赭石加重,其沖氣上衝過甚,兼大便甚乾結者,赭石恆用至兩許,再加當歸、柿霜、天冬諸藥以潤燥生津,且更臨時制宜,隨證加減,治癒者不勝錄。蓋此證因胃氣衰弱,不能撐懸賁門,下焦沖氣又挾痰涎上沖,以杜塞之,是以不受飲食。故用人參以壯胃氣,氣壯自能撐懸賁門,使之寬展;赭石以降沖氣,沖降自挾痰涎下行,不慮杜塞,此方之所以效也。若藥局間偶有咸而且辛之旋復花,亦可斟酌加入,然加旋復花又須少減赭石也。此證有因賁門腫脹,內有瘀血致賁門窄小者,宜於方中加蘇木、 蟲(俗名土鱉)各二錢。

頭疼之證,西人所謂腦氣筋病也。然恆可重用赭石治癒。近在奉天曾治何姓女,年二十餘歲,每日至巳頭疼異常,左邊尤甚,過午則愈。先經東人治之,投以麻醉腦筋之品不效。後求為診視,其左脈浮弦有力者,系少陽之火挾心經之熱,乘陽旺之時而上升以衝突腦部也。為疏方∶赭石、龍骨、牡蠣、龜板、萸肉、白芍各六錢,龍膽草二錢,藥料皆用生者,煎服一劑,病癒強半,又服兩劑全愈。隔數日,又治鞠姓婦,頭疼亦如前狀,仍投以此方兩劑全愈。

癲狂之證,亦西人所謂腦氣筋病也,而其腦氣筋之所以病者,因心與腦相通之道路(心有四支血脈管通腦)為痰火所充塞也。愚恆重用赭石二兩,佐以大黃、朴硝、半夏、鬱金,其痰火甚實者,間或加甘遂二錢(為末送服),輒能隨手奏效。誠以赭石重墜之力,能引痰火下行,俾心腦相通之路毫無滯礙,則腦中元神,心中識神自能相助為理,而不至有神明瞀亂之時也。在奉天曾治一人,年近三旬,癲狂失心,屢經中、西醫治療,四載分毫無效。來院求為延醫,其脈象沉實,遂投以上所擬方,每劑加甘遂二錢五分,間兩日一服(凡藥中有甘遂,不可連服)。其不服湯藥之二日,仍用赭石、朴硝細末各五錢,分兩次服下,如此旬余而愈。

癇瘋之證,千古難治之證也。西人用麻醉腦筋之品,日服數次,恆可強制不發,然亦間有發時,且服之累年不能除根,而此等藥常服,又有昏精神、減食量之弊。庚申歲,在奉天因延醫此等證,研究數方,合用之,連治數人皆愈。一方用赭石六錢,於術、酒麴(用神曲則無效且宜生用)、半夏、龍膽草、生明沒藥各三錢,此系湯劑;一方用真黑鉛四兩,鐵鍋內熔化,再加硫黃細末二兩,撒於鉛上,硫黃皆着,急用鐵鏟拌炒之,鉛經硫黃燒煉,皆成紅色,因拌炒結成砂子,取出涼冷,碾軋成餅者(系未化透之鉛)去之,余者再用乳缽研極細末,攙硃砂細末與等分,再少加蒸熟麥麵(以僅可作丸為度),水和作丸,半分重(干透足半分);一方用西藥臭剝、臭素、安母紐謨各二錢,抱水過魯拉爾一錢,共研細攙蒸熟麥麵四錢,水和為丸,桐子大。上藥早晚各服西藥十四瓦,午時服鉛硫硃砂丸十二丸,日服藥三次,皆煎湯劑送下,湯藥一劑可煎三次,以遞送三次所服丸藥,如此服藥月余,癇風可以除根。《內經》雲∶「諸風掉眩,皆屬於肝」,肝經風火挾痰上沖,遂致腦氣筋頓失其所司,周身抽掣,知覺全無,赭石含有鐵質,既善平肝,而其降逆之力又能協同黑鉛、硃砂以墜痰鎮驚,此其所以效也。而必兼用西藥者,因臭剝、臭素諸藥,皆能強制腦筋以治病之標,俾目前不至反覆,而後得徐以健脾、利痰、祛風、清火之藥以剷除其病根也。

人之廉於飲食者,宜補以健脾之藥,而純用健補脾臟之品,恆多礙於胃氣之降,致生脹滿,是以補脾者宜以降胃之藥佐之,而降胃之品又恆與氣分虛弱者不宜。惟赭石性善降胃,而分毫不傷氣分,且補藥性多溫,易生浮熱,赭石性原不涼,而能引熱下行(所以諸家本草多言其性涼)。是以愚習用赭石,不但以之降胃也,凡遇有虛熱之證,或其人因熱痰嗽,或其人因熱怔忡,但問其大便不滑瀉者,方中加以赭石,則奏效必速也。

內中風之證,忽然昏倒不省人事,《內經》所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之大厥也。亦即《史記》扁鵲傳所謂「上有絕陽之絡下有破陰之紐」之屍厥也。此其風非外來,誠以肝火暴動與氣血相併,上沖腦部(西人剖驗此證謂腦部皆有死血,或兼積水),惟用藥鎮斂肝火,寧熄內風,將其上沖之氣血引還,其證猶可挽回,此《金匱》風引湯所以用龍骨、牡蠣也。然龍骨、牡蠣,雖能斂火熄風,而其性皆澀,欠下達之力,惟佐以赭石則下達之力速,上逆之氣血即可隨之而下。曾治奉天杜××,忽然頭目眩暈,口眼歪斜,舌強直不能發言,脈象弦長有力,左右皆然,視其舌苔白濃微黃,且大便數日不行,知其證兼內外中風也。俾先用阿斯匹林瓦半,白糖水送下以發其汗,再用赭石、生龍骨、生牡蠣、蔞仁各一兩,生石膏兩半,菊花、連翹各二錢,煎湯,趁其正出汗時服之,一劑病癒強半,大便亦通。又按其方加減,連服數劑全愈。

鄰村韓姓媼,年六旬。於外感病癒後,忽然胸膈連心下突脹,腹臍塌陷,頭暈項強,妄言妄見,狀若瘋狂,其脈兩尺不見,關前搖搖無根,數至六至,此下焦虛憊,沖氣不攝,挾肝膽浮熱上干腦部亂其神明也。遂用赭石、龍骨、牡蠣、山藥、地黃(皆用生者)

各一兩,野台參、淨萸肉各八錢,煎服一劑而愈。又少為加減再服一劑以善其後。

鄰村劉××,年三十許,因有惱怒,忽然昏倒不省人事,牙關緊閉,唇齒之間有痰涎隨呼氣外吐,六脈閉塞若無。急用作嚏之藥吹鼻中,須臾得嚏,其牙關遂開。繼用香油兩餘,燉溫調麝香末一分,灌下,半句鍾時稍醒悟能作呻吟,其脈亦出,至數五至余,而兩尺弱甚,不堪重按。知其腎陰虧損,故肝膽之火易上沖也。遂用赭石、熟地、生山藥各一兩,龍骨、牡蠣、淨萸肉各六錢,煎服後豁然頓愈。繼投以理肝補腎之藥數劑,以善其後。

按∶此等證,當痰火氣血上壅之時,若人參、地黃、山藥諸藥,似不宜用,而確審其系上盛下虛,若扁鵲傳所云云者,重用赭石以輔之,則其補益之力直趨下焦,而上盛下虛之危機旋轉甚速,莫不隨手奏效也。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族嫂年三十餘歲,身體甚弱,於季春忽患頭疼,右邊疼尤劇,以致上下眼瞼皆疼,口中時溢涎沫,唾吐滿地,經血兩月未見,舌苔粘膩,左脈弦硬而浮,右脈沉滑。知系氣血兩虛,內有蘊熱,挾肝膽之火上沖頭目,且有熱痰杜塞中焦也。為疏方用赭石解下所載治何姓女之方加減,生赭石細末六錢,淨山萸肉五錢,野台參、生杭芍、生龜板、當歸身各三錢。一劑左邊疼頓減,而右邊之疼如故。遂用前方加丹皮二錢,赭石改用八錢。

服後不但頭疼悉愈,且口內涎沫亦無,惟月經仍未見,又改用赭石至一兩,加川芎二錢。服下,翌日月事亦通。

夫赭石向在藥物中為罕用之品,而此方用之以治頭疼,以治痰涎杜塞,以治月事不見,皆能隨手奏效,實赭石之力居多。

8.山藥解[編輯]

山藥∶色白入肺,味甘歸脾,液濃益腎。能滋潤血脈,固攝氣化,寧嗽定喘,強志育神,性平可以常服多服。宜用生者煮汁飲之,不可炒用,以其含蛋白質甚多,炒之則其蛋白質焦枯,服之無效。若作丸散,可軋細蒸熟用之(醫方篇一味薯蕷飲後,附有用山藥治癒之驗案數則可參觀)。

【附案】法庫萬××之母,自三十餘歲時,即患痰喘咳嗽,歷三十年百藥不效,且年愈高,病亦愈進,至一九二一年春,又添發燒、咽干、頭汗出、食不下等證。延醫診視,雲是痰盛有火,與人參清肺湯加生地、丹皮等味,非特無效,反發熱如火,更添泄瀉,有不可終日之勢。後忽見《衷中參西錄》一味薯蕷飲,遂用生懷山藥四兩,加玄參三錢,煎湯一大碗,分數次徐徐溫服,一劑即見效,至三劑病癒強半,遂改用生懷山藥細末一兩,煮作粥服之,日兩次,間用開胃藥,旬余而安,宿病亦大見輕,大約久服宿病亦可除根。又∶萬××妻,大便泄瀉數年不愈,亦服山藥粥而愈。

按∶山藥之功效,一味薯蕷飲後曾詳言之。至治泄瀉,必變飲為粥者,誠以山藥汁本稠粘,若更以之作粥,則稠粘之力愈增,大有留戀腸胃之功也。憶二十年前,歲試津門,偶患泄瀉,飲食下咽,覺與胃腑不和,須臾腸中作響,遂即作瀉。濃煎甘草湯,調赤石脂細末,服之不效。乃用白粳米,慢火煮爛熟作粥,儘量食之,頓覺脾胃舒和,腹中亦不作響,泄瀉遂愈。是知無論何物作粥,皆能留戀腸胃。而山藥性本收澀,故煮粥食之,其效更捷也。且大便溏瀉者,多因小便不利。山藥能滋補腎經,使腎陰足,而小便自利,大便自無溏瀉之患。

9.地黃解[編輯]

鮮地黃∶性寒,微苦微甘。最善清熱、涼血、化瘀血、生新血,治血熱妄行、吐血、衄血、二便因熱下血。其中含有鐵質,故曬之、蒸之則黑,其生血、涼血之力,亦賴所含之鐵質也。

干地黃(即藥局中生地黃)∶經日曬乾,性涼而不寒,生血脈,益精髓,聰明耳目,治骨蒸勞熱,腎虛生熱。

熟地黃(用鮮地黃和酒,屢次蒸曬而成)∶其性微溫,甘而不苦,為滋陰補腎主藥。治陰虛發熱,陰虛不納氣作喘,勞瘵咳嗽,腎虛不能漉水,小便短少,積成水腫,以及各臟腑陰分虛損者,熟地黃皆能補之。

【附案】鄰村李媼,年七旬,勞喘甚劇,十年未嘗臥寢。俾每日用熟地煎湯當茶飲之,數日即安臥,其家人反懼甚,以為如此改常,恐非吉兆,而不知其病之愈也。

侯××之子,五歲,因服涼瀉之藥太過,致成慢驚,胃寒吐瀉,常常螈 ,精神昏憒,目睛上泛,有危在頃刻之象。為處方,用熟地黃二兩,生山藥一兩,乾薑、附子、肉桂各二錢,淨萸肉、野台參各三錢,煎湯一杯半,徐徐溫飲下,吐瀉螈 皆止,精神亦振,似有煩躁之意,遂去乾薑加生杭芍四錢,再服一劑全愈。

一童子,年十四五,傷寒已過旬日,大便滑瀉不止,心中怔忡異常,似有不能支持之狀。脈至七至,按之不實。醫者辭不治。投以熟地、生山藥、生杭芍各一兩,滑石八錢,甘草五錢,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亦盡劑而愈。

統觀以上諸案,馮氏謂地黃大補腎中元氣之說,非盡無憑。蓋陰者陽之守,血者氣之配,地黃大能滋陰養血,大劑服之,使陰血充足,人身元陽之氣,自不至上脫下陷也。

用熟地治寒溫,恆為醫家所訾。然遇其人真陰太虧,不能支持外感之熱者,於治寒溫藥中,放膽加熟地以滋真陰,恆能挽回人命於頃刻。曾治一室女,資稟素羸弱,得溫病五六日,痰喘甚劇。治以《金匱》小青龍湯加石膏,一劑喘頓止。時屆晚八點鐘,一夜安穩。至寅時喘復作,不若從前之劇,而精神恍惚,心中怔忡。再診其脈,如水上浮麻不分至數,按之即無,此將脫之候也。取藥不暇,幸有預購山藥兩許,急煎服之,病少愈。此際已疏方取藥,方系熟地四兩、生山藥一兩、野台參五錢。而近處藥局無野台參,並他參亦鬻盡。再至他處,又恐誤事。遂單煎熟地、山藥飲之,病癒強半。一日之內,按其方連進三劑,病遂全愈。

按∶此證原當用拙擬來復湯,其方重用山萸肉以收脫。而當時愚在少年,其方猶未擬出,亦不知重用萸肉。而自晨至暮,共服熟地十二兩,竟能救此垂危之證,熟地之功用誠偉哉。又此證初次失處,在服小青龍湯後,未用補藥。愚經此證後,凡遇當用小青龍湯而脈稍弱者,服後即以補藥繼之。或加人參於湯中,恐其性熱,可將所加之石膏加重。

《張氏八陣》、趙氏《醫貫》、《馮氏錦囊》皆喜重用熟地,雖外感證,亦喜用之。其立言誠有偏處。

然當日必用之屢次見效,而後筆之於書。張氏書中載有∶治一老年傷寒,戰而不汗,翌日屆其時,猶有將汗之意。急與一大劑八味地黃湯以助其汗。服後,遂得大汗,閱數時周身皆涼,氣息甚微,汗猶不止。精神昏昏,復與原湯一劑,汗止而精神亦復。夫用其藥發汗,即用其藥止汗,運用之妙,頗見慧心。又趙氏書中謂∶六味地黃湯能退寒溫之實熱,致貽後世口實。然其言亦非盡不驗。憶昔乙酉、丙戌數年間之寒溫病,熱入陽明府後,凡於清解藥中,能重用熟地以滋陰者,其病皆愈。此乃一時氣運使然,不可筆之於書以為定法也。

又∶馮氏所着本草,謂熟地能大補腎中元氣,此亦確論。凡下焦虛損,大便滑瀉,服他藥不效者,單服熟地即可止瀉。然須日用四五兩,煎濃湯服之亦不作悶(熟地少用則作悶多用轉不悶),少用則無效。至陳修園則一概抹倒,直視熟地為不可用,豈能知熟地哉。寒溫傳里之後,其人下焦虛憊太甚者,外邪恆直趨下焦作泄瀉,亦非重用熟地不能愈。癸巳秋,一女年三十許,得溫病,十餘日,勢至垂危,將舁於外。同坐賈××謂愚知醫,主家延為診視。其證晝夜泄瀉,昏不知人,呼之不應,其脈數至七至,按之即無。遂用熟地黃二兩,生山藥、生杭芍各一兩,甘草三錢,煎湯一大碗,趁溫徐徐灌之,盡劑而愈。

10.甘草解[編輯]

(附∶甘草反鰱魚之質疑)

甘草∶性微溫,其味至甘。能解一切毒性。甘者主和,故有調和脾胃之功,甘者主緩,故雖補脾胃而實非峻補。炙用則補力較大,是以方書謂脹滿證忌之。若軋末生服,轉能通利二便,消脹除滿。若治瘡瘍亦宜生用,或用生者煎服亦可。仲景有甘草瀉心湯,用連、苓、半夏以瀉心下之痞,即用甘草以保護心主,不為諸藥所傷損也。至白虎湯用之,是借其甘緩之性以緩寒藥之侵下。通脈湯、四逆湯用之,是借其甘緩之性,以緩熱藥之僭上。與芍藥同用,能育陰緩中止疼,仲景有甘草芍藥湯。與乾薑同用,能逗留其熱力使之綿長,仲景有甘草乾薑湯。與半夏、細辛諸藥同用,能解其辛而且麻之味,使歸和平。惟與大戟、芫花、甘遂、海藻相反,余藥則皆相宜也。

古方治肺癰初起,有單用粉甘草四兩,煮湯飲之者,恆有效驗。愚師其意,對於肺結核之初期,咳嗽吐痰,微帶腥臭者,恆用生粉甘草為細末,每服錢半,用金銀花三錢煎湯送下,日服三次,屢屢獲效。若肺病已久,或兼吐膿血,可用粉甘草細末三錢,浙貝母、三七細末各錢半,共調和為一日之量,亦用金銀花煎湯送下。

若覺熱者,可再加玄參數錢,煎湯送服。皮黃者名粉甘草,性平不溫,用於解毒清火劑中尤良。

愚擬治霍亂兩方,一為急救回生丹,一為衛生防疫寶丹,二方中皆重用甘草,則甘草之功用可想也。然亦多賴將甘草軋細生用,未經蜜炙、水煮耳。誠以暴病傳染,皆挾有毒瓦斯流行,生用則其解毒之力較大,且甘草熟用則補,生用則補中仍有流通之力,故於霍亂相宜也。至於生用能流通之說,可以事實征之。

【附案】開原王姓幼童,脾胃虛弱,飲食不能消化,恆吐出,且小便不利,周身漫腫,腹脹大,用生甘草細末與西藥百布聖各等分,每服一錢,日三次,數日吐止便通,腫脹皆消。

鐵嶺友人魏××,其地多甘草,魏××日以甘草置茶壺中當茶葉沖水飲之,旬日其大小便皆較勤,遂不敢飲。

後與愚覿面,為述其事,且問甘草原有補性,何以通利二便?答曰∶「甘草熟用則補,生用則通,以之置茶壺中雖沖以開水,其性未熟,仍與生用相近故能通也。」門生李××言,曾有一孺子患腹疼,用暖臍膏貼之,後其貼處潰爛,醫者謂多飲甘草水可愈。復因飲甘草水過多,小便不利,身腫腹脹,再延他醫治之,服藥無效。其地近火車站,火車恆裝卸甘草,其姊攜之拾甘草嚼之,日以為常,其腫脹竟由此而消。觀此,則知甘草生用、熟用,其性竟若是懸殊,用甘草者,可不於生、熟之間加之意乎?

附∶甘草反鰱魚之質疑[編輯]

近閱《遁園醫案》(長沙蕭琢如着)載鰱魚反甘草之事。謂當遜清末葉,醫士顏××篤實人也,一日告余,曾在某邑為人治病,見一奇案,令人不解。有一農家人口頗眾,冬月塘涸取魚,煮食以供午餐,丁壯食魚且盡,即散而赴工。婦女童稚數人復取魚烹治佐食。及晚,有一婦初覺飽悶不適,臥床歇息,眾未介意。次日呼之不起,審視則已僵矣。舉家驚訝,莫明其故。再四考查,自進午餐後並未更進他種食物,亦無纖芥事故,乃取前日烹魚之釜細察視之,除魚汁骨肉外,惟存甘草一條約四五寸許。究問所來,據其家婦女雲,小孩啼哭每以甘草與食,釜中所存必系小兒所遺落者。又檢所烹之魚,皆系鰱魚,並非毒物。且甘草亦並無反鰱魚之說,矧同食者若干人,何獨一人偏受其災。

頃刻鄰里咸集。又久之,其母家亦至。家人據實以告眾,一少年大言於眾曰∶「甘草鰱魚同食斃命,千古無此奇事,豈得以謊言搪塞?果爾,則再用此二物同煮,與我食之。」言已,即促同來者照辦,並親自手擎二物置釜中。烹熟,取盤箸陳列席間,旁人疑阻者輒怒斥之,即席大啖,並笑旁觀者愚暗膽怯。屆晚間固無甚痛苦,亦無若何表示,至次晨則僵臥不起矣。由斯其母家嫌疑解釋。按鰱魚為常食之物,甘草又為藥中常用之品,苟此二物相反,疏方用甘草時即當戒其勿食鰱魚。

11.硃砂解[編輯]

硃砂∶味微甘性涼,為汞五硫一化合而成。性涼體重,故能養精神、安魂魄、鎮驚悸、熄肝風;為其色赤入心,能清心熱,使不耗血,故能治心虛怔忡及不眠;能消除毒菌,故能治暴病傳染、霍亂吐瀉;能入腎導引腎氣上達於心,則陰陽調和,水火既濟,目得水火之精氣以養其瞳子,故能明目;外用之,又能敷瘡瘍疥癩諸毒。

鄒潤安曰∶凡藥所以致生氣於病中,化病氣為生氣也。凡用藥取其稟賦之偏,以救人陰陽之偏勝也。是故藥物之性,未有不偏者。徐洄溪曰∶藥之用,或取其氣,或取其味,或取其色,或取其形,或取其質,或取其性情,或取其所生之時,或取其所成之地。愚謂∶丹砂,則取其質與氣與色為用者也。質之剛是陽,內含汞則陰氣之寒是陰,色純赤則陽,故其義為陽抱陰,陰承陽,稟自先天,不假作為。人之有生以前,兩精相搏即有神,神根據於精乃有氣,有氣而後有生,有生而後知識具以成其魂,鑑別昭以成其魄,故凡精氣失其所養,則魂魄遂不安,欲養之安之,則舍陰陽緊相抱持,密相承接之丹砂又奚取乎?然謂主身體五臟百病,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何也?夫固以氣寒,非溫煦生生之具,故僅能於身體五臟百病中,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耳。若身體五臟百病中,其不必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者,則不必用丹砂也。血脈不通者,水中之火不繼續也,煩滿消渴者,火中之水失滋澤也,中惡腹痛陰陽不相保抱,邪得乘間以入,毒瓦斯疥 諸瘡,陽不畜陰而反灼陰,得惟藥之陽抱陰,陰涵陽者治之,斯陽不為陰賊,陰不為陽累,諸疾均可已矣。按此為鄒氏釋《神農本草經》之文,可謂精細入微矣。

【附案】壬寅秋月,霍亂流行。友人毛××之侄,受此證至垂危,衣冠既畢,舁之床上。毛××見其仍有微息,遂研硃砂錢許,和童便灌之,其病由此竟愈。

一女子得霍亂至垂危,醫者辭不治,時愚充教員於其處,求為延醫,亦用藥無效。適有搖鈴賣藥者,言能治此證,亦單重用硃砂錢許,治之而愈。愚從此知硃砂善化霍亂之毒菌。至己未在奉天擬得急救回生丹、衛生防疫寶丹兩方,皆重用硃砂,治癒斯歲之患霍亂者不勝紀,傳之他省亦救人甚伙,可征硃砂之功效神奇矣。然須用天產硃砂方效,若人工所造硃砂(色紫成大塊作錠形者,為人工所造硃砂),止可作顏料用,不堪入藥。

12.鴉膽子解[編輯]

鴉膽子∶俗名鴨蛋子,即苦參所結之子。味極苦,性涼。為涼血解毒之要藥,善治熱性赤痢(赤痢間有涼者),二便因熱下血,最能清血分之熱及腸中之熱,防腐生肌,誠有奇效。愚生平用此藥治癒至險之赤痢不勝紀,用時去皮,每服二十五粒,極多至五十粒,白糖水送下。

鴨蛋子味甚苦,服時若嚼破,即不能下咽。若去皮時破者,亦不宜服。恐服後若下行不速,或作噁心嘔吐。

故方書用此藥,恆以龍眼肉包之,一顆龍眼肉包七數,以七七之數為劑。然病重身強者,猶可多服,常以八八之粒為劑。然亦不必甚拘。

鴨蛋子連皮搗細,醋調,敷疔毒甚效,立能止疼。其仁搗如泥,可以點痣。拙擬毒淋湯又嘗重用之,以治花柳毒淋。其化瘀解毒之力如此,治痢所以有奇效也。

13.龍骨解[編輯]

龍骨∶味淡,微辛,性平。質最粘澀,具有翕收之力(以舌舐之即吸舌不脫,有翕收之力可知),故能收斂元氣、鎮安精神、固澀滑脫。凡心中怔忡、多汗淋漓、吐血衄血、二便下血、遺精白濁、大便滑瀉、小便不禁、女子崩帶,皆能治之。其性又善利痰,治肺中痰飲咳嗽,咳逆上氣,其味微辛,收斂之中仍有開通之力,故《神農本草經》謂其主瀉利膿血,女子漏下,而又主 瘕堅結也。龍齒與龍骨性相近,而又饒鎮降之力,故《神農本草經》謂主小兒大人驚癇,癲疾狂走,心下結氣,不能喘息也。

愚於忽然中風肢體不遂之證,其脈甚弦硬者,知系肝火肝風內動,恆用龍骨同牡蠣加於所服藥中以斂戢之,至脈象柔和其病自愈,拙擬鎮肝熄風湯、建瓴湯,皆重用龍骨,方後皆有驗案可參觀。

龍骨若生用之,凡心中怔忡、虛汗淋漓、經脈滑脫、神魂浮蕩諸疾,皆因元陽不能固攝,重用龍骨,借其所含之元陰以翕收此欲渙之元陽,則功效立見。若 用之,其元陰之氣因 傷損,縱其質本粘澀, 後其粘澀增加,而其翕收之力則頓失矣。用龍骨者用其粘澀,誠不如用其吸收也。明乎此理,則龍骨之不宜 益明矣。

王洪緒《外科證治全生集》謂∶「用龍骨者宜懸之井中經宿而後用之」,是可謂深知龍骨之性,而善於用之者矣。愚用龍骨約皆生用,惟治女子血崩,或將流產,至極危時恆用 者,取其澀力稍勝以收一時之功也。

陳修園曰∶痰,水也,隨火而上升,龍骨能引逆上之火泛濫之水下歸其宅,若與牡蠣同用,為治痰之神品,今人止知其性澀以收脫,何其淺也。

14.牡蠣解[編輯]

牡蠣∶味咸而澀,性微涼。能軟堅化痰,善消瘰 ,止呃逆,固精氣,治女子崩帶。《神農本草經》謂其主溫瘧者,因溫瘧但在足少陽,故不與太陽相併為寒,但與陽明相併為熱。牡蠣能入其經而祛其外來之邪。主驚恚怒氣者,因驚則由於膽,怒則由於肝,牡蠣咸寒屬水,以水滋木,則肝膽自得其養。且其性善收斂有保合之力,則膽得其助而驚恐自除,其質類金石有鎮安之力,則肝得其平而恚怒自息矣。至於筋原屬肝,肝不病而筋之或拘或緩者自愈,故《神農本草經》又謂其除拘緩也。

牡蠣所消之瘰 ,即《神農本草經》所謂 。而其所以能消 者,非因其咸能軟堅也。蓋牡蠣之原質,為炭酸鈣化合而成,其中含有沃度(亦名海典),沃度者善消瘤贅瘰 之藥也(醫方篇消瘰丸下附有驗案可參觀)。

龍骨、牡蠣,若專取其收澀可以 用。若用以滋陰,用以斂火,或取其收斂,兼取其開通者(二藥皆斂而能開),皆不可 。

若作丸散,亦可 用,因 之則其質稍軟,與脾胃相宜也。然宜存性,不可過 ,若入湯劑仍以不 為佳。

今用者一概 之,殊非所宜。

15.石決明解[編輯]

石決明∶味微咸,性微涼。為涼肝鎮肝之要藥。肝開竅於目,是以其性善明目,研細水飛作敷藥,能除目外障,作丸散內服,熊消目內障(消內障丸散優於湯劑)。為其能涼肝,兼能鎮肝,故善治腦中充血作疼作眩暈,因此證多系肝氣肝火挾血上沖也。是以愚治腦充血證,恆重用之至兩許。其性又善利小便,通五淋,蓋肝主疏泄為腎行氣,用決明以涼之鎮之,俾肝氣肝火不妄動自能下行,腎氣不失疏泄之常,則小便之難者自利,五淋之澀者自通矣。此物乃鰒甲也,狀如蛤,單片附石而生,其邊有孔如豌豆,七孔九孔者佳,宜生研作粉用之,不宜 用。

16.玄參解[編輯]

玄參∶色黑,味甘微苦,性涼多液。原為清補腎經之藥,中心空而色白(此其本色,藥局多以黑豆皮水染之,則不見其白矣),故又能入肺以清肺家燥熱,解毒消火,最宜於肺病結核、肺熱咳嗽。《神農本草經》謂其治產乳余疾,因其性涼而不寒,又善滋陰,且兼有補性(凡名參者皆含有補性),故產後血虛生熱及產後寒溫諸證,熱入陽明者,用之最宜。愚生平治產後外感實熱,其重者用白虎加人參湯以玄參代方中知母,其輕者用拙擬滋陰清胃湯,亦可治癒。誠以產後忌用涼藥,而既有外感實熱,又不得不以涼藥清之,惟石膏與玄參,《神農本草經》皆明載治產乳,故敢放膽用之。然用石膏又必加人參以輔之,又不敢與知母並用,至滋陰清胃湯中重用玄參,亦必以四物湯中歸芍輔之,此所謂小心放膽並行不悖也。《神農本草經》又謂,玄參能明目,誠以肝開竅於目,玄參能益水以滋肝木,故能明目,且目之所以能視者,在瞳子中神水充足,神水固腎之精華外現者也。以玄參與柏實、枸杞並用,以治肝腎虛而生熱視物不了了者,恆有捷效也。又外感大熱已退,其人真陰虧損、舌干無津、胃液消耗、口苦懶食者,愚恆用玄參兩許,加潞黨參二三錢,連服數劑自愈。

17.當歸解[編輯]

當歸∶味甘微辛,氣香,液濃,性溫。為生血、活血之主藥,而又能宣通氣分,使氣血各有所歸,故名當歸。其力能升(因其氣濃而溫)能降(因其味濃而辛),內潤臟腑(因其液濃而甘),外達肌表(因其味辛而溫)。能潤肺金之燥,故《神農本草經》謂其主咳逆上氣;能緩肝木之急,故《金匱》當歸芍藥散,治婦人腹中諸疼痛;能補益脾血,使人肌膚華澤;生新兼能化瘀,故能治周身麻痹、肢體疼痛、瘡瘍腫疼;活血兼能止血,故能治吐血、衄血(須用醋炒取其能降也),二便下血(須用酒炒取其能升也);潤大便兼能利小便,舉凡血虛血枯、陰分虧損之證,皆宜用之。惟虛勞多汗、大便滑瀉者,皆禁用。

當歸之性雖溫,而血虛有熱者,亦可用之,因其能生血即能滋陰,能滋陰即能退熱也。其表散之力雖微,而頗善祛風,因風着人體恆致血痹,血活痹開,而風自去也。至於女子產後受風發搐,尤宜重用當歸,因產後之發搐,半由於受風,半由於血虛(血虛不能榮筋),當歸既能活血以祛風,又能生血以補虛,是以愚治此等證,恆重用當歸一兩,少加散風之品以佐之,即能隨手奏效。

【附案】一少婦,身體羸弱,月信一次少於一次,浸至只來少許,詢問治法。時愚初習醫未敢疏方,俾每日單用當歸八錢煮汁飲之,至期所來經水遂如常,由此可知當歸生血之效也。

一人年四十餘,得溺血證,自用當歸一兩酒煮飲之而愈。後病又反覆,再用原方不效,求為延醫,愚俾單用去皮鴉膽子五十粒,冰糖化水送下而愈。後其病又反覆,再服鴉膽子方兩次無效,仍用酒煮當歸飲之而愈。

夫人猶其人,證猶其證,從前治癒之方,後用之有效有不效者,或因血證之前後涼熱不同也,然即此亦可知當歸之能止下血矣。

18.芍藥解[編輯]

芍藥∶味苦微酸,性涼多液(單煮之其汁甚濃)。善滋陰養血,退熱除煩,能收斂上焦浮越之熱下行自小便瀉出,為陰虛有熱小便不利者之要藥。為其味酸,故能入肝以生肝血;為其味苦,故能入膽而益膽汁;為其味酸而兼苦,且又性涼,又善瀉肝膽之熱,以除痢疾後重(痢後重者,皆因肝膽之火下迫),療目疾腫疼(肝開竅於目)。與當歸、地黃同用,則生新血;與桃仁、紅花同用,則消瘀血;與甘草同用則調和氣血,善治腹疼;與竹茹同用,則善止吐衄;與附子同用,則翕收元陽下歸宅窟。惟力近和緩,必重用之始能建功。

芍藥原有白、赤二種,以白者為良,故方書多用白芍。至於化瘀血,赤者較優,故治瘡瘍者多用之,為其能化毒熱之瘀血不使潰膿也。白芍出於南方,杭州產者最佳,其色白而微紅,其皮則紅色又微重。為其色紅白相兼,故調和氣血之力獨優。赤芍出於北方關東三省,各山皆有,肉紅皮赤,其質甚粗,若野草之根,故張隱庵、陳修園皆疑其非芍藥花根。愚向亦疑之,至奉後因得目睹,疑團方釋,特其花葉皆小,且花皆單瓣,其花或粉紅或紫色,然無論何色,其根之色皆相同。

【附案】一童子年十五六歲,於季春得溫病,經醫調治,八九日間大熱已退,而心猶發熱,怔忡莫支,小便不利,大便滑瀉,脈象虛數,仍似外邪未淨,為疏方,用生杭芍二兩,炙甘草一兩半,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盡劑而愈。夫《神農本草經》謂芍藥益氣,元素謂其止瀉利,即此案觀之洵不誤也。然必以炙草輔之,其功效乃益顯。

按∶此證原宜用拙擬滋陰清燥湯,原有芍藥六錢,甘草三錢,又加生懷山藥、滑石各一兩,而當時其方猶未擬出,但投以芍藥、甘草幸亦隨手奏效。二方之中,其甘草一生用一炙用者,因一則少用之以為輔佐品,藉以調和藥之性味,是以生用;一則多用之至兩半,借其補益之力以止滑瀉,是以炙用,且《傷寒論》原有芍藥甘草湯為育陰之妙品,方中芍藥、甘草各四兩,其甘草亦系炙用也。

鄰村周××,年二十餘,得溫病,醫者用藥清解之,旬日其熱不退。診其脈左大於右者一倍,按之且有力。

夫寒溫之熱傳入陽明,其脈皆右大於左,以陽明之脈在右也。即傳入少陽厥陰,其脈亦右大於左,因既挾有外感實熱,縱兼他經,仍以陽明為主也。此證獨左大於右,乃溫病之變證,遂投以小劑白虎湯(方中生石膏止用五錢),重加生杭芍兩半,煎湯兩茶杯頓飲之,須臾小便一次甚多,病若失。

鄰村霍氏婦,周身漫腫,腹脹小便不利,醫者治以五皮飲不效。其脈數而有力,心中常覺發熱,知其陰分虧損,陽分又偏盛也。為疏方,用生杭芍兩半,玄參、滑石、地膚子、甘草各三錢,煎服一劑即見效驗,後即方略為加減,連服數劑全愈。

奉天陳某,年四十餘,自正月中旬,覺心中發熱懶食,延至暮春,其熱益甚,常常腹疼,時或泄瀉,其脈右部弦硬異常,按之甚實,舌苔微黃。知系外感伏邪,因春萌動,傳入胃府,久而化熱,而肝木復乘時令之旺以侮克胃土,是以腹疼且泄瀉也。其脈象不為洪實而現弦硬之象者,因胃土受侮,亦從肝木之化也。為疏方,用生杭芍、生懷山藥、滑石、玄參各一兩,甘草、連翹各三錢,煎服一劑,熱與腹疼皆愈強半,可以進食,自服藥後大便猶下兩次。診其脈象已近和平,遂將方中芍藥、滑石、玄參各減半,又服一劑全愈。

陳姓婦,年二十餘,於季春得溫病,四五日間延為延醫。其證表里俱熱,脈象左右皆洪實,腹中時時切疼,大便日下兩三次、舌苔濃而微黃,知外感邪熱已入陽明之府,而肝膽乘時令木氣之旺,又挾實熱以侮克中土,故腹疼而又大便勤也。亦投以前方,加鮮茅根三錢,一劑腹疼便瀉即止,又服一劑全愈。觀此二案,《傷寒論》諸方,腹痛皆加芍藥,不待疏解而自明也。至於茅根入藥必須鮮者方效,若無鮮者可不用。

一婦人年三十許,因陰虛小便不利,積成水腫甚劇,大便亦旬日不通。一老醫投以八正散不效,友人高××為出方,用生白芍六兩,煎湯兩大碗,再用生阿膠二兩融化其中,俾病患儘量飲之,老醫甚為駭疑,高××力主服之,盡劑而二便皆通,腫亦頓消。後老醫與愚睹面為述其事,且問此等藥何以能治此等病?答曰∶「此必陰虛不能化陽,以致二便閉塞,白芍善利小便,阿膠能滑大便,二藥並用又大能滋補真陰,使陰分充足以化其下焦偏盛之陽,則二便自能利也。」子××,治一水腫證,其人年六旬,二便皆不通利,心中滿悶,時或煩躁,知其陰虛積有內熱,又兼氣分不舒也。投以生白芍三兩,橘紅、柴胡各三錢,一劑二便皆通。繼服滋陰理氣少加利小便之藥全愈。

19.芎解[編輯]

芎 ∶味辛、微苦、微甘,氣香竄,性溫。溫竄相併,其力上升、下降、外達、內透無所不至。故諸家本草,多謂其能走泄真氣,然無論何藥,皆有益有弊,亦視用之何如耳。其特長在能引人身清輕之氣上至於腦,治腦為風襲頭疼、腦為浮熱上沖頭疼、腦部充血頭疼。其溫竄之力,又能通活氣血,治周身拘攣,女子月閉無子.雖系走竄之品,為其味微甘且含有津液,用之佐使得宜,亦能生血。

四物湯中用芎 ,所以行地黃之滯也,所以治清陽下陷時作寒熱也。若其人陰虛火升,頭上時汗出者,芎即不宜用。

【附案】友人郭××妻,產後頭疼,或與一方當歸、芎 各一兩煎服即愈。此蓋產後血虛兼受風也。愚生平用芎 治頭疼不過二三錢。

一人年三十餘,頭疼數年,服藥或愈,仍然反覆,其脈弦而有力,左關尤甚,知其肝血虧損肝火熾盛也。投以熟地、柏實各一兩,生龍骨、生牡蠣、龍膽草、生杭芍、枸杞各四錢,甘草、芎 各二錢,一劑疼止,又服數劑永不反覆。

又治一人,因腦為風襲頭疼,用川芎、菊花各三錢,煎湯服之立愈。

20.大黃解[編輯]

大黃∶味苦,氣香,性涼。能入血分,破一切瘀血。為其氣香故兼入氣分,少用之亦能調氣,治氣鬱作疼。

其力沉而不浮,以攻決為用,下一切 瘕積聚。能開心下熱痰以愈瘋狂,降腸胃熱實以通燥結,其香竄透竅之力又兼利小便(大黃之色服後入小便,其利小便可知)。性雖趨下而又善清在上之熱,故目疼齒疼,用之皆為要藥。又善解瘡瘍熱毒,以治疔毒尤為特效之藥(疔毒甚劇,他藥不效者,當重用大黃以通其大便自愈)。其性能降胃熱,並能引胃氣下行,故善止吐衄,仲景治吐血、衄血有瀉心湯,大黃與黃連、黃芩並用。《神農本草經》謂其能「推陳致新」,因有黃良之名。仲景治血痹虛勞,有大黃 蟲丸,有百勞丸,方中皆用大黃,是真能深悟「推陳致新」之旨者也。

《金匱》瀉心湯,誠為治吐血、衄血良方,惟脈象有實熱者宜之。若脈象微似有熱者,愚恆用大黃三錢,煎湯送服赤石脂細末四五錢。若脈象分毫無熱,且心中不覺熱者,愚恆用大黃細末、肉桂細末各六七分,用開水送服即愈。

凡氣味俱濃之藥,皆忌久煎,而大黃尤甚,且其質經水泡即軟,煎一兩沸藥力皆出,與他藥同煎宜後人,若單用之開水浸服即可,若軋作散服之,一錢之力可抵煎湯者四錢。

大黃之力雖猛,然有病則病當之,恆有多用不妨者。是以治癲狂其脈實者,可用至二兩,治疔毒之毒熱甚盛者,亦可用至兩許。蓋用藥以勝病為準,不如此則不能勝病,不得不放膽多用也。

【附案】愚在籍時,曾至鄰縣治病,其地有楊氏少婦,得奇疾,赤身臥帳中,其背腫熱,若有一縷着身,即覺熱不能忍,百藥無效。後有乘船自南來赴北闈鄉試者,精通醫術,延為診視。言系陽毒,俾用大黃十斤,煎湯十碗,放量飲之,數日飲盡,竟霍然全愈。為其事至奇,故附記之。

21.朴硝、硝石解[編輯]

(附∶朴硝煉玄明粉法)

朴硝∶味咸,微苦,性寒。稟天地寒水之氣以結晶,水能勝火,寒能勝熱,為心火熾盛有實熱者之要藥。療心熱生痰,精神迷亂、五心潮熱,煩躁不眠。且咸能軟堅,其性又善消,故能通大便燥結,化一切瘀滯。咸入血分,故又善消瘀血,治妊婦胎殤未下。外用化水點眼,或煎湯熏洗,能明目消翳,愈目疾紅腫。《神農本草經》謂煉服可以養生,所謂煉者,如法制為玄明粉,則其性尤良也。然今時之玄明粉,鮮有如法煉製者,凡藥房中所鬻之玄明粉,多系風化朴硝,其性與朴硝無異。

【附案】一少年女子,得瘋疾癲狂甚劇,屢次用藥皆未能灌下。後為設方,單用朴硝當鹽,加於菜蔬中服之,病患不知,月余全愈。

法庫門生萬××治一少女瘋狂,強灌以藥,竟將藥碗咬破,仍未灌下。萬××素閱《衷中參西錄》,知此方,遂用朴硝和鮮萊菔作湯,令病患食之,數日全愈。

奉天劉××,年四十餘,得結證,飲食行至下脘復轉而吐出,無論服何藥亦如茲,且其處時時切疼,上下不通者已旬日矣。俾用朴硝六兩,與鮮萊菔片同煮,至萊菔爛熟撈出,又添生片再煮,換至六七次,約用萊菔七八斤,將朴硝鹹味借萊菔提之將盡,余濃汁四茶杯,每次溫飲一杯,兩點鐘一次,飲至三次其結已開,大便通下。其女時息痢疾,俾飲其餘,痢疾亦愈。

奉天于姓婦,年近五旬,因心熱生痰,痰火瘀滯,煩躁不眠,五心潮熱,其脈象洪實。遂用朴硝和炒熟麥麵煉蜜為丸,三錢重,每丸中約有朴硝一錢,早晚各服一丸,半月全愈。蓋人多思慮則心熱氣結,其津液亦恆隨氣結於心下,經心火灼煉而為熱痰。朴硝咸且寒,原為心經對宮之藥,其咸也屬水,力能勝火,而又寒能勝熱,且其性善消,又能開結,故以治心熱有痰者最宜。至於必同麥麵為丸者,以麥為心谷,心臟有病以朴硝瀉之,即以麥麵補之,補破相濟為用,則藥性歸於和平,而後可久服也。

硝石即焰硝,俗名火硝。味辛微咸,性與朴硝相近,其寒涼之力遜於朴硝,而消化之力勝於朴硝,若與皂礬同用,善治內傷黃膽,消膽中結石、膀胱中結石(即石淋)及鈎蟲病(鈎蟲及膽石病,皆能令人成黃膽醫論篇中有「論黃膽有內傷外感及內傷外感之兼證並詳治法」,載有審定《金匱》硝石礬石散方,可參觀)。

附∶朴硝煉玄明粉法[編輯]

用朴硝煉玄明粉,原用萊菔。然此法今人不講久矣。至藥局所鬻者,乃風化硝,非玄明粉也。今並載其法,以備參觀。

其法∶於冬至後,用潔淨朴硝十斤,白萊菔五斤切片,同入鍋中,用水一斗五升,煮至萊菔爛熟,將萊菔撈出。用竹篩一個,鋪綿紙二層,架托於新缸之上,將硝水濾過。在庭露三日,其硝凝於缸邊,將余水傾出,曬乾。將硝取出,用砂鍋熬於爐上,融化後,攪以銅鏟,熬至將凝,用鏟剷出。再裝以瓷罐,未滿者寸許,蓋以瓦片。用釘三個,釘地作鼎足形,釘頭高二寸,罐置其上,用磚在罐周遭,砌作爐形,多留風眼,爐磚離罐三寸。將木炭火置於爐中,罐四圍上下都被炭火壅培,以 至硝紅為度。次日取出,再用綿紙鋪於淨室地上,將硝碾細,用絹羅篩於紙上濃一分。將戶牖皆遮蔽勿透風,三日後取出,其硝潔白如粉,輕虛成片。其性最能降火化痰,清利臟腑。怪證服之可蠲,狂躁用之即愈。搜除百病,安斂心神。大人服二、三錢,小兒服五分至一錢,用白湯或蔥湯融化,空心服之。

服藥之日,不宜食他物,惟飲稀粥。服二三次後、自然精神爽健,臟腑調和,津液頓生,百病如失。惟久病泄瀉者,服之不宜。

22.濃朴解[編輯]

濃朴∶味苦辛,性溫。治胃氣上逆,噁心嘔噦,胃氣鬱結脹滿疼痛,為溫中下氣之要藥。為其性溫味又兼辛,其力不但下行,又能上升外達,故《神農本草經》謂其主中風傷寒頭痛,《金匱》濃朴麻黃湯,用治咳而脈浮。與橘、夏並用,善除濕滿;與姜、術並用,善開寒痰凝結;與硝、黃並用,善通大便燥結;與烏藥並用,善治小便因寒白濁。味之辛者屬金,又能入肺以治外感咳逆;且金能制木,又能入肝、平肝木之橫恣以愈脅下掀疼;其色紫而含有油質,故兼入血分,甄權謂其破宿血,古方治月閉亦有單用之者。諸家多謂其誤服能脫元氣,獨葉香岩謂「多用則破氣,少用則通陽」,誠為確當之論。

【附案】一少婦因服寒涼開胃之藥太過,致胃陽傷損,飲食不化,寒痰瘀於上焦,常常短氣,治以苓桂術甘湯加乾薑四錢、濃朴二錢,囑其服後若不覺溫暖,可徐徐將乾薑加重。後數月見其家人,言乾薑加至一兩二錢、濃朴加至八錢,病始脫然。問何以並將濃朴加重?謂「初但將乾薑加重則服之覺悶,後將濃朴漸加重至八錢始服之不覺悶,而寒痰亦從此開豁矣。」由是觀之,元素謂∶寒脹之病,於大熱藥中兼用濃朴,為結者散之之神藥,誠不誤也。

愚二十餘歲時,於仲秋之月,每至申、酉時腹中作脹,後於將作脹時,但嚼服濃朴六七分許,如此兩日,脹遂不作。服濃朴辛以散之,溫以通之,且能升降其氣化是以愈耳。

愚治沖氣上沖,並挾痰涎上逆之證,皆重用龍骨、牡蠣、半夏、赭石諸藥以降之、鎮之、斂之,而必少用濃朴以宣通之,則沖氣痰涎下降,而中氣仍然升降自若無滯礙。

23.麻黃解[編輯]

麻黃∶味微苦,性溫。為發汗之主藥。於全身之臟腑經絡,莫不透達,而又以逐發太陽風寒為其主治之大綱。故《神農本草經》謂其主中風傷寒頭痛諸證,又謂其主咳逆上氣者,以其善搜肺風兼能瀉肺定喘也。謂其破 瘕積聚者,以其能透出皮膚毛孔之外,又能深入積痰凝血之中,而消堅化瘀之藥可偕之以奏效也。且其性善利小便,不但走太陽之經,兼能入太陽之府,更能由太陽而及於少陰(是以傷寒少陰病用之),並能治瘡疽白硬,陰毒結而不消。

太陽為周身之外廓,外廓者皮毛也,肺亦主之。風寒襲人,不但入太陽,必兼入手太陰肺經,恆有咳嗽微喘之證。麻黃兼入手太陰為逐寒搜風之要藥,是以能發太陽之汗者,不僅麻黃,而《傷寒論》治太陽傷寒無汗,獨用麻黃湯者,治足經而兼顧手經也。

凡利小便之藥,其中空者多兼能發汗,木通、 蓄之類是也。發汗之藥,其中空者多兼能利小便,麻黃、柴胡之類是也。傷寒太陽經病,恆兼入太陽之腑(膀胱),致留連多日不解,麻黃治在經之邪,而在腑之邪亦兼能治之。蓋在經之邪由汗而解,而在腑之邪亦可由小便而解,彼後世用他藥以代麻黃者,於此義蓋未之審也。

受風水腫之證,《金匱》治以越婢湯,其方以麻黃為主,取其能祛風兼能利小便也。愚平素臨證用其方服藥後果能得汗,其小便即頓能利下,而腫亦遂消。特是,其方因麻黃與石膏並用,石膏之力原足以監製麻黃,恆有服之不得汗者,今變通其方,於服越婢湯之前,先用白糖水送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半,必能出汗,趁其正出汗時,將越婢湯服下,其汗出必益多,小便亦遂通下。

東人××博士,用麻黃十瓦,煎成水一百瓦,為一日之量,分三次服下,治慢性腎炎小便不利及腎臟萎縮小便不利,用之有效有不效,以其證之涼熱虛實不同,不知用他藥佐之以盡麻黃之長也。試觀《金匱》水氣門越婢湯,麻黃輔以石膏,因其脈浮有熱也(脈浮故系有風實亦有熱),麻黃附子湯輔以附子,因其脈沉而寒也。通變化裁,息息與病機相符,是真善用麻黃者矣。

古方中有麻黃,皆先將麻黃煮數沸吹去浮沫,然後納他藥,蓋以其所浮之沫發性過烈,去之所以使其性歸和平也。

麻黃帶節發汗之力稍弱,去節則發汗之力較強,今時用者大抵皆不去節,至其根則純系止汗之品,本是一物,而其根莖之性若是迥殊,非經細心實驗,何以知之。

陸九芝謂∶「麻黃用數分,即可發汗,此以治南方之人則可,非所論於北方也。蓋南方氣暖,其人肌膚薄弱,汗最易出,故南方有麻黃不過錢之語;北方若至塞外,氣候寒冷,其人之肌膚強濃,若更為出外勞碌,不避風霜之人,又當嚴寒之候,恆用七八錢始能汗者。夫用藥之道,貴因時、因地、因人,活潑斟酌以勝病為主,不可拘於成見也。」

24.柴胡解[編輯]

柴胡∶味微苦,性平。稟少陽生發之氣,為足少陽主藥,而兼治足厥陰。肝氣不舒暢者,此能舒之;膽火甚熾盛者,此能散之;至外感在少陽者,又能助其樞轉以透膈升出之,故《神農本草經》謂其主寒熱,寒熱者少陽外感之邪也。又謂其主心腹腸胃中結氣,飲食積聚,誠以五行之理,木能疏土,為柴胡善達少陽之木氣,則少陽之氣自能疏通胃土之郁,而其結氣飲食積聚自消化也。

《神農本草經》柴胡主寒熱,山茱萸亦主寒熱。柴胡所主之寒熱,為少陽外感之邪,若傷寒瘧疾是也,故宜用柴胡和解之,山萸肉所主之寒熱,為厥陰內傷之寒熱,若肝臟虛極忽寒忽熱,汗出欲脫是也,故宜用山萸肉補斂之。二證之寒熱雖同,而其病因判若天淵,臨證者當細審之,用藥慎勿誤投也。

柴胡非發汗之藥,而多用之亦能出汗。小柴胡湯多用之至八兩,按今時分量計之,且三分之(古方一煎三服,故可三分)一劑可得八錢。小柴胡湯中如此多用柴胡者,欲借柴胡之力升提少陽之邪以透膈上出也。然多用之又恐其旁行發汗,則上升之力不專,小柴胡湯之去渣重煎,所以減其發汗之力也。

或疑小柴胡湯既非發汗之藥,何以《傷寒論》百四十九節服柴胡湯後有汗出而解之語?不知此節文義,原為誤下之後服小柴胡湯者說法。夫小柴胡湯,系和解之劑,原非發汗之劑,特以誤下之後,脅下所聚外感之邪,兼散漫於手少陽三焦,因少陽為游部,手、足少陽原相貫徹也。此時仍投以小柴胡和解之,則邪之散漫於三焦者,遂可由手少陽外達之經絡作汗而解,而其留於脅下者,亦與之同氣相求,借徑於手少陽而汗解,故於發熱汗出上,特加一卻字,言非發其汗而卻由汗解也。然足少陽之由汗解原非正路,乃其服小柴胡湯後,脅下之邪欲上升透膈,因下後氣虛不能助之通過,而其邪之散漫於手少陽者,且又以同類相招,遂於蓄極之時而開旁通之路,此際幾有正氣不能勝邪氣之勢,故必先蒸蒸而振,大有邪正相爭之象,而後發熱汗出而解,此即所謂戰而後汗也。觀下後服柴胡湯者,其出汗若是之難,則足少陽之病由汗解,原非正路益可知也。是以愚生平臨證,於壯實之人用小柴胡湯時,恆減去人參,而於經醫誤下之後者,若用小柴胡湯必用人參以助其戰勝之力。

用柴胡以治少陽外感之邪,不必其寒熱往來也。但知其人純系外感,而有噁心欲吐之現象,是即病在少陽,欲借少陽樞轉之機透膈上達也。治以小柴胡可隨手奏效,此病機欲上者因而越之也。又有其人不見寒熱往來,亦並不喜嘔,惟頻頻多吐粘涎,斯亦可斷為少陽病,而與以小柴胡湯。蓋少陽之去路為太陰濕土,因包脾之脂膜原與板油相近,而板油亦脂膜,又有同類相招之義,此少陽欲傳太陰,而太陰濕土之氣經少陽之火鑠煉,遂凝為粘涎頻頻吐出,投以小柴胡湯,可斷其入太陰之路,俾由少陽而解矣。又∶柴胡為瘧疾之主藥,而小心過甚者,謂其人若或陰虛燥熱,可以青蒿代之。不知瘧邪伏於脅下兩板油中,乃足少陽經之大都會,柴胡能入其中,升提瘧邪透膈上出,而青蒿無斯力也。若遇陰虛者,或熱入於血分者,不妨多用滋陰涼血之藥佐之;若遇燥熱者,或熱盛於氣分者,不妨多用潤燥清火之藥佐之。是以愚治瘧疾有重用生地、熟地治癒者,有重用生石膏、知母治癒者,其氣分虛者,又有重用參、 治癒者,然方中無不用柴胡也。

【附案】一人年過四旬,脅下掀疼,大便七八日未行,醫者投以大承氣湯,大便未通而脅下之疼轉甚。其脈弦而有力,知系肝氣膽火恣盛也,投以拙擬金鈴瀉肝湯加柴胡、龍膽草各四錢,服後須臾大便通下,脅疼頓愈。審是,則《神農本草經》謂「柴胡主腸胃中飲食積聚,推陳致新」者,誠非虛語也。且不但能通大便也,方書通小便亦多有用之者,愚試之亦頗效驗。蓋小便之下通,必由手少陽三焦,三焦之氣化能升而後能降,柴胡不但升足少陽實兼能升手少陽也。

25.桂枝解[編輯]

桂枝∶味辛微甘,性溫。力善宣通,能升大氣(即胸之宗氣),降逆氣(如沖氣肝氣上沖之類),散邪氣(如外感風寒之類)。仲景苓桂術甘湯用之治短氣,是取其能升也;桂枝加桂湯用之治奔豚,是取其能降也;麻黃、桂枝、大小青龍諸湯用之治外感,是取其能散也。而《神農本草經》論牡桂(即桂枝),開端先言其主咳逆上氣,似又以能降逆氣為桂枝之特長,諸家本草鮮有言其能降逆氣者,是用桂枝而棄其所長也。

小青龍湯原桂枝、麻黃並用,至喘者去麻黃加杏仁而不去桂枝,誠以《神農本草經》原謂桂枝主吐吸(吐吸即喘),去桂枝則不能定喘矣。乃醫者皆知麻黃瀉肺定喘,而鮮知桂枝降氣定喘,是不讀《神農本草經》之過也。桂枝善抑肝木之盛使不橫恣,又善理肝木之郁使之條達也。為其味甘,故又善和脾胃,能使脾氣之陷者上升,胃氣之逆者下降,脾胃調和則留飲自除,積食自化。其宣通之力,又能導引三焦下通膀胱以利小便(小便因熱不利者禁用,然亦有用涼藥利小便而少加之作嚮導者),惟上焦有熱及恆患血證者忌用。

桂枝非發汗之品,亦非止汗之品,其宣通表散之力,旋轉於表里之間,能和營衛、暖肌肉、活血脈,俾風寒自解,麻痹自開,因其味辛而且甘,辛者能散,甘者能補,其功用在於半散半補之間也。故服桂枝湯欲得汗者,必啜熱粥,其不能發汗可知;若陽強陰虛者,誤服之則汗即脫出,其不能止汗可知。

按∶《傷寒論》用桂枝,皆註明去皮,非去枝上之皮也。古人用桂枝,惟取當年新生嫩枝,折視之內外如一,皮骨不分,若見有皮骨可以辨者去之不用,故曰去皮,陳修園之侄鳴岐曾詳論之。

徐靈胎謂,受風有熱者,誤用桂枝則吐血,是誠確當之論。憶曾治一媼,年六旬,春初感冒風寒,投以發表之劑,中有桂枝數錢,服後即愈。其家人為其方靈,貼之壁上。至孟夏,復受感冒,自用其方取藥服之,遂致吐血,經醫治療始愈。蓋前所受者寒風,後所受者熱風,故一則宜用桂枝,一則忌用桂枝,彼用桂枝湯以治溫病者可不戒哉!特是,徐氏既知桂枝誤用可致吐血,而其《洄溪醫案》中載,治一婦人外感痰喘證,其人素有血證,時發時止,發則微嗽(據此數語斷之,其血證當為咳血),因痰喘甚劇,病急治標,投以小青龍湯而愈。

用小青龍湯治外感痰喘,定例原去麻黃加杏仁,而此證則當去桂枝留麻黃,且仿《金匱》用小青龍湯之法,再加生石膏方為穩安。蓋麻黃、桂枝,皆能定喘,而桂枝動血分,麻黃不動血分,是以宜去桂枝留麻黃,再借石膏涼鎮之力以預防血分之妄動,乃為萬全之策,而當日徐氏用此方,未言加減,豈略而未言乎?抑用其原方乎?若用其原方,病雖治癒,亦幾等孤注之一擲矣。

26.三七解[編輯]

三七∶味苦微甘,性平(諸家多言性溫,然單服其末數錢,未有覺溫者)。善化瘀血,又善止血妄行,為吐衄要藥。病癒後不至瘀血留於經絡證變虛勞(凡用藥強止其血者,恆至血瘀經絡成血痹虛勞)。兼治二便下血,女子血崩,痢疾下血鮮紅(宜與鴉膽子並用)久不愈,腸中腐爛,浸成潰瘍,所下之痢色紫腥臭,雜以脂膜,此乃腸爛欲穿(三七能化腐生新,是以治之)。為其善化瘀血,故又善治女子 瘕,月事不通,化瘀血而不傷新血,允為理血妙品。外用善治金瘡,以其末敷傷口,立能血止疼愈。若跌打損傷,內連臟腑經絡作疼痛者,外敷、內服奏效尤捷,瘡瘍初起腫疼者,敷之可消(當與大黃末等分,醋調敷)。

《本草備要》所謂,近出一種,葉似菊艾而勁濃有歧尖,莖有赤棱,夏秋開花,花蕊如金絲,盤紐可愛,而氣不香,根小如牛蒡,味甘,極易繁衍,雲是三七,治金瘡折傷血病甚效者,是劉寄奴非三七也。

三七之性,既善化血,又善止血,人多疑之,然有確實可征之處。如破傷流血者,用三七末擦之則其血立止,是能止血也;其破處已流出之血,着三七皆化為黃水,是能化血。

【附案】本邑高姓童子,年十四五歲,吐血甚劇,醫治旬日無效,勢甚危急。倉猝遣人詢方,俾單用三七末一兩,分三次服下,當日服完其血立止。

本庄黃氏婦,年過四旬,因行經下血不止,彼時愚甫弱冠,為近在比鄰,延為診視,投以尋常治血崩之藥不效,病勢浸至垂危。後延鄰村宿醫高××,投以《傅青主女科》中治老婦血崩方,一劑而愈。其方系黃 、當歸各一兩,桑葉十四片,煎湯送服三七細末三錢。後愚用此方治少年女子血崩亦效,惟心中覺熱,或脈象有熱者,宜加生地黃一兩。

奉天王姓少年,素患吐血,經醫調治已兩月不吐矣。而心中發悶,發熱,時覺疼痛,廉於飲食,知系吐血時醫者用藥強止其血,致留瘀血為恙也。為疏方,用滋陰養血健胃利氣之品,煎湯送服三七細末二錢,至二煎仍送服二錢,四劑後又復吐血,色多黑紫,然吐後則悶熱疼痛皆減。知為吉兆,仍與前方,數劑後又吐血一次,其病從此竟愈,此足征三七化瘀之功也。

乙丑孟夏末旬,愚寢室窗上糊紗一方以透空氣,夜則以窗簾障之。一日寢時甚熱,未下窗簾。愚睡正當窗,醒時覺涼風撲面襲入右腮,因睡時向左側也。至午後右腮腫疼,知因風襲,急服西藥阿斯匹林汗之。乃汗出已透,而腫疼依然。遲至翌晨,病又加劇,手按其處,連牙床亦腫甚,且覺心中發熱。於斯連服清火、散風、活血消腫之藥數劑。心中熱退,而腫疼仍不少減,手撫之肌膚甚熱。遂用醋調大黃細末屢敷其上,初似覺輕。遲半日仍無效,轉覺其處畏涼。因以熱水沃巾熨之,又見輕。乃屢熨之,繼又無效。因思未受風之先,頭面原覺發熱,遽為涼風所襲,則涼熱之氣凝結不散。因其中涼熱皆有,所以乍涼之與熱相宜則覺輕,乍熱之與涼相宜亦覺輕也。然氣凝則血滯腫疼,久不愈必將化膿。遂用山甲、皂刺、乳香、沒藥、粉草、連翹諸藥迎而治之。

服兩劑仍分毫無效。浸至其疼徹骨,夜不能眠。躊躇再四,恍悟三七外敷,善止金瘡作疼,以其善化瘀血也。

若內服之,亦當使瘀血之聚者速化而止疼。遂急取三七細末二錢服之,約數分鐘其疼已見輕,逾一句鍾即疼愈強半矣。當日又服兩次,至翌晨已不覺疼,腫亦見消。繼又服兩日,每日三次,其腫消無芥蒂。

丙寅季春,表侄劉××,右腿環跳穴處,腫起一塊,大如掌,按之微硬,皮色不變,繼則漸覺腫處骨疼,日益加重。及愚診視時,已三閱月矣。愚因思其處正當骨縫,其覺骨中作疼者,必其骨縫中有瘀血也。俾日用三七細末三錢,分作兩次服下。至三日,骨已不疼。又服數日,其外皮色漸紅而欲腐。又數日,瘡頂自潰,流出膿水若干,遂改用生黃 、天花粉各六錢,當歸、甘草各三錢,乳香、沒藥各一錢。連服十餘劑,其瘡自內生肌排膿外出,結痂而愈。按此瘡若不用三七托骨中之毒外出,其骨疼不已,瘡毒內陷,或成附骨疽為不治之證。

今因用三七,不但能托骨中之毒外出,並能化瘡中之毒使速潰膿(若早服三七並可不潰膿而自消),三七之治瘡,何若斯之神效哉!因恍悟愚之右腮腫疼時,其腫疼原連於骨,若不服三七將毒托出,必成骨槽風證無疑也。

由此知凡瘡之毒在於骨者,皆可用三七托之外出也。

天津胡氏婦,信水六月未通,心中發熱,脹悶。治以通經之藥,數劑通下少許。自言少腹仍有發硬一塊未消。其家適有三七若干,俾為末,日服四五錢許,分數次服下。約服盡三兩,經水大下,其發硬之塊亦消矣。

審斯,則凡人腹中有堅硬之血積,或婦人產後惡露未盡結為 瘕者,皆可用三七徐消之也。

天津劉××,偶患大便下血甚劇。西醫注射以止血藥針,其血立止。而血止之後,月余不能起床,身體酸軟,飲食減少。其脈芤而無力,重按甚澀。因謂病家曰∶「西人所注射者,流動麥角膏也。其收縮血管之力甚大,故注射之後,其血頓止。然止後宜急服化瘀血之藥,則不歸經之血,始不至凝結於經絡之間為恙。今但知止血,而不知化血,積之日久必成勞瘵,不僅酸軟減食已也。然此時尚不難治,下其瘀血即愈矣。」俾日用三七細末三錢,空心時分兩次服下。服至三次後,自大便下瘀血若干,色紫黑。從此每大便時,必有瘀血隨下。至第五日,所下漸少。至第七日,即不見瘀血矣。於斯停藥不服。旬日之間,身體復初。由斯觀之,是三七一味即可代《金匱》之下瘀血湯,且較下瘀血湯更穩妥也。

附錄∶

山東沂水劉××來函∶

仲夏,楊姓女,年七歲,患疳疾兼大便下血,身形羸弱,不思飲食,甚為危險。前所服中西治疳積之藥若干,均無效,來寓求治。後學查看腹部,其回血管現露,色青微紫,腹脹且疼,兩顴發赤,潮熱有汗,目睛白處有赤絲,口乾不渴,六脈沉數,肌膚甲錯,毛髮焦枯。審證辨脈,知系瘀血為恙也。躊躇再四,忽憶及向閱《衷中參西錄》,見先生論用三七之特殊功能,歷數諸多奇效,不但善於止血,且更善化瘀血。遂俾用三七研為精粉,每服七分,朝夕空心時各服一次,服至五日,而大便下血愈。又服數日,疳疾亦愈。用三七一味,治癒中、西諸醫不能治之大病,藥性之妙用,真令人不可思議矣。

27.滑石解[編輯]

滑石∶色白味淡,質滑而軟,性涼而散。《神農本草經》謂其主身熱者,以其微有解肌之力也,謂其主癃閉者,以其饒有淡滲之力也;且滑者善通竅絡,故又主女子乳難;滑而能散,故又主胃中積聚;因熱小便不利者,滑石最為要藥,若寒溫外感諸證,上焦燥熱下焦滑瀉無度,最為危險之候,可用滑石與生山藥各兩許,煎湯服之,則上能清熱,下能止瀉,莫不隨手奏效(有附案載於滋陰清燥湯下可參觀)。

外感大熱已退而陰虧脈數不能自復者,可於大滋真陰藥中(若熟地黃、生山藥、枸杞之類)少加滑石,則外感餘熱不至為滋補之藥逗留,仍可從小便瀉出,則其病必易愈。若與甘草為末(滑石六錢,甘草一錢,名六一散,亦名天水散)服之,善治受暑及熱痢;若與赭石為末服之,善治因熱吐血、衄血;若其人蘊有濕熱、周身漫腫、心腹膨脹、小便不利者,可用滑石與土狗研為散服之,小便通利腫脹自消,至內傷陰虛作熱,宜用六味地黃湯以滋陰者,亦可少加滑石以代苓、澤,則退熱較速。蓋滑石雖為石類,而其質甚軟,無論湯劑丸散,皆與脾胃相宜,故可加於六味湯中以代苓、澤。其滲濕之力,原可如苓、澤行熟地之滯泥,而其性涼於苓、澤,故又善佐滋陰之品以退熱也。

天水散,為河間治暑之聖藥,最宜於南方暑證。因南方暑多挾濕,滑石能清熱兼能利濕,又少加甘草以和中補氣(暑能傷氣),是以用之最宜。若北方暑證,不必兼濕,甚或有兼燥,再當變通其方,滑石、生石膏各半,與甘草配製,方為適宜。

28.牛膝解[編輯]

牛膝∶味甘微酸,性微溫。原為補益之品,而善引氣血下注,是以用藥欲其下行者,恆以之為引經。故善治腎虛腰疼、腿疼,或膝疼不能屈伸,或腿痿不能任地,兼治女子月閉血枯,催生下胎。又善治淋疼,通利小便,此皆其力善下行之效也。然《名醫別錄》又謂其除腦中痛,時珍又謂其治口瘡齒痛者何也?蓋此等證,皆因其氣血隨火熱上升所致,重用牛膝引其氣血下行,並能引其浮越之火下行,是以能愈也。愚因悟得此理,用以治腦充血證,伍以赭石、龍骨、牡蠣諸重墜收斂之品,莫不隨手奏效,治癒者不勝紀矣。為其性專下注,凡下焦氣化不固,一切滑脫諸證皆忌之。此藥懷產者佳,川產者有紫、白兩種色,紫者佳。

【附案】在遼寧時,曾治一女子,月信期年未見,方中重用牛膝一兩,後復來診,言服藥三劑月信猶未見,然從前曾有腦中作疼病,今服此藥腦中清爽異常,分毫不覺疼矣。愚聞此言,乃知其腦中所以作疼者,血之上升者多也。今因服藥而不疼,想其血已隨牛膝之引而下行,遂於方中加 蟲五枚,連服數劑,月信果通。

友人袁××,素知醫,時當季春,牙疼久不愈,屢次服藥無效。其脈兩寸甚實,俾用懷牛膝、生赭石各一兩,煎服後,疼愈強半,又為加生地黃一兩,又服兩劑,遂霍然全愈。

29.遠志解[編輯]

遠志∶味酸微辛,性平。其酸也能 ,其辛也能辟,故其性善理肺,能使肺葉之 辟純任自然,而肺中之呼吸於以調,痰涎於以化,即咳嗽於以止矣。若以甘草輔之,誠為養肺要藥,至其酸斂之力,入肝能斂戢肝火,入腎能固澀滑脫,入胃又能助生酸汁,使人多進飲食,和平純粹之品,夫固無所不宜也。若用水煎取濃汁,去渣重煎,令其汁濃若薄糊,以敷腫疼瘡瘍及乳癰甚效,若恐其日久發酵,每一兩可加蓬砂二錢溶化其中。

愚初次細嚼遠志嘗之,覺其味酸而實兼有礬味,西人謂其含有林檎酸,而林檎酸中固無礬也。後乃因用此藥,若末服至二錢可作嘔吐,乃知其中確含有礬味,因悟礬能利痰,其所以能利痰者,亦以其含有礬味也。

礬能解毒,《本草綱目》謂其解天雄、附子、烏頭毒,且並能除瘡瘍腫疼者,亦以其兼有礬味也。是以愚用此藥入湯劑時,未嘗過二錢,恐多用之亦可作嘔吐也。

30.龍膽草解[編輯]

龍膽草∶味苦微酸,性寒,色黃屬土,為胃家正藥。其苦也能降胃氣、堅胃質,其酸也能補益胃中酸汁、消化飲食,凡胃熱氣逆、胃汁短少、不能食者,服之可以開胃進食,西人渾以健胃藥稱之,似欠精細。為其微酸屬木,故又能入膽肝、滋肝血、益膽汁、降肝膽之熱使不上炎,舉凡目疾、吐血、衄血、二便下血、驚癇、眩暈、因肝膽有熱而致病者,皆能愈之。其瀉肝膽實熱之力,數倍於芍藥,而以斂戢肝膽虛熱,固不如芍藥也。

31.半夏解[編輯]

半夏∶味辛,性溫,有毒。凡味辛之至者,皆稟秋金收降之性,故力能下達為降胃安沖之主藥。為其能降胃安沖,所以能止嘔吐,能引肺中、胃中濕痰下行,納氣定喘。能治胃氣厥逆、吐血、衄血(《內經》謂陽明厥逆衄嘔血,陽明厥逆,即胃氣厥逆也)。惟藥局因其有毒,皆用白礬水煮之,相制太過,毫無辛味,轉多礬味,令人嘔吐,即藥局所鬻之清半夏中亦有礬,以之利濕痰猶可,若以止嘔吐及吐血、衄血,殊為非宜。愚治此等證,必用微溫之水淘洗數次,然後用之,然屢次淘之則力減,故須將分量加重也。

愚因藥局半夏制皆失宜,每於仲春季秋之時,用生半夏數斤,浸以熱湯,日換一次,至旬日,將半夏剖為兩瓣,再入鍋中,多添涼水煮一沸,速連湯取出,盛盆中,候水涼,淨曬乾備用。每用一兩,煎湯兩茶盅,調入淨蜂蜜二兩,徐徐咽之。無論嘔吐如何之劇,未有不止者。蓋古人用半夏,原湯泡七次即用,初未有用白礬制之者也。

【附案】鄰村王姓童子,年十二三歲,忽晨起半身不能動轉,其家貧無錢購藥,贈以自制半夏,俾為末每服錢半,用生薑煎湯送下,日兩次,約服二十餘日,其病竟愈。蓋以自制半夏辛味猶存,不但能利痰,實有開風寒濕痹之力也。

東洋××××日,英國軍醫×××屢屢吐,絕食者久矣。其弟與美醫××氏協力治療之,嘔吐卒不止,乞診於余,當時已認患者為不起之人,但求餘一決其死生而已。美醫××氏等遂將患者之證狀及治療之經過,一一告余。余遂向兩氏曰∶余有一策,試姑行之。遂辭歸檢查漢法醫書,制小半夏加茯苓湯,貯瓶令其服用,一二服後奇效忽顯,數日竟回撤消有之康健。至今半夏浸劑,遂為一種之鎮嘔劑,先行於醫科大學,次及於各病院與醫家。

按∶此證若用大半夏湯加赭石尤效,因吐久則傷津傷氣,方中人參能生津補氣,加赭石以助之,力又專於下行也。若有熱者,可再加天冬佐之,若無自製半夏,可用藥局清半夏兩許,淘淨礬味入煎。

32.栝蔞解[編輯]

栝蔞∶味甘,性涼。能開胸間及胃口熱痰,故仲景治結胸有小陷胸湯,栝蔞與連、夏並用;治胸痹有栝蔞薤白等方,栝蔞與薤、酒、桂、朴諸藥並用,若與山甲同用,善治乳癰(栝蔞兩個,山甲二錢煎服);若與赭石同用,善止吐衄(栝蔞能降胃氣胃火故治吐衄)。若但用其皮,最能清肺、斂肺、寧嗽、定喘(須用新鮮者方效);若但用其瓤(用溫水將瓤泡開,揀出仁,余煎一沸,連渣服之),最善滋陰、潤燥、滑痰、生津,若但用其仁(須用新炒熟者,搗碎煎服),其開胸降胃之力較大,且善通小便。

【附案】鄰村高××子,年十三歲,於數日之間,痰涎郁於胸中,煩悶異常,劇時氣不上達,呼吸即停,目翻身挺,有危在頃刻之狀。連次用藥,分毫無效,敢乞往為診視,施以良方。時愚有急務未辦,欲遲數點鐘再去,彼謂此病已至極點,若稍遲延恐無及矣。於是遂與急往診視,其脈關前浮滑,舌苔色白,肌膚有熱,知其為溫病結胸,俾用栝蔞仁四兩,炒熟(新炒者其氣香而能通)搗碎,煎湯兩茶盅,分兩次溫飲下,其病頓愈。

隔數日,其鄰高姓童子,亦得斯證,俾用新炒蔞仁三兩,蘇子五錢,煎服,亦一劑而愈。蓋傷寒下早成結胸,溫病未經下亦可成結胸,有謂栝蔞力弱,故小陷胸湯中必須伍以黃連、半夏始能建功者,不知栝蔞力雖稍弱,重用之則轉弱為強,是以重用至四兩,即能隨手奏效,挽回人命於頃刻也。

33.天花粉解[編輯]

天花粉∶栝蔞根也,色白而亮者佳,味苦微酸,性涼而潤。清火生津,為止渴要藥(《傷寒論》小柴胡湯,渴者去半夏加栝蔞根,古方書治消渴亦多用之)。為其能生津止渴,故能潤肺,化肺中燥痰,寧肺止嗽,治肺病結核。又善通行經絡,解一切瘡家熱毒,疔癰初起者,與連翹、山甲並用即消,瘡瘍已潰者,與黃 、甘草(皆須用生者)並用,更能生肌排膿,即潰爛至深旁串他處,不能敷藥者,亦可自內生長肌肉,徐徐將膿排出(有案附載黃 解下可參觀)。大凡藤蔓之根,皆能通行經絡,而花粉又性涼解毒,是以有種種功效也。

34.乾薑解[編輯]

乾薑,味辛,性熱。為補助上焦、中焦陽分之要藥。為其味至辛,且具有宣通之力,與濃朴同用,治寒飲杜塞胃脘,飲食不化;與桂枝同用,治寒飲積於胸中,呼吸短氣;與黃 同用,治寒飲漬於肺中,肺痿咳嗽;

與五味子同用,治感寒肺氣不降,喘逆迫促;與赭石同用,治因寒胃氣不降,吐血、衄血;與白朮同用,治脾寒不能統血,二便下血,或脾胃虛寒,常作泄瀉;與甘草同用,能調其辛辣之味,使不刺戟,而其溫補之力轉能悠長。《神農本草經》謂其逐風濕痹,指風濕痹之偏於寒者而言也,而《金匱》治熱癱癇,亦用乾薑,風引湯中與石膏、寒水石並用者是也。此乃取其至辛之味,以開氣血之凝滯也。有謂炮黑則性熱,能助相火者,不知炮之則味苦,熱力即減,且其氣輕浮,轉不能下達。

徐靈胎曰∶「凡味濃之藥主守,氣濃之藥主散,乾薑氣味俱濃,故散而能守。夫散不全散,守不全守,則旋轉於經絡臟腑之間,驅寒除濕、和血通氣所必然矣,故性雖猛峻,不妨服食。」

【附案】鄰村高某年四十餘,小便下血,久不愈。其脈微細而遲,身體虛弱惡寒,飲食減少。知其脾胃虛寒,中氣下陷,黃坤載所謂血之亡於便溺者,太陰不升也。為疏方∶乾薑、於術各四錢,生山藥、熟地各六錢,烏附子、炙甘草各三錢,煎服一劑血見少,連服十餘劑全愈。

35.生薑解[編輯]

將鮮姜種於地中,秋後剖出去皮曬乾為乾薑;將姜上所生之芽種於地中,秋後剖出其當年所生之姜為生薑。

是以乾薑為母姜,生薑為子姜,乾薑老而生薑嫩也。為生薑系嫩薑,其味之辛、性之溫,皆亞於乾薑,而所具生發之氣則優於乾薑,故能透表發汗。與大棗同用,善和營衛,蓋借大棗之甘緩,不使透表為汗,惟旋轉於營衛之間,而營衛遂因之調和也。其辛散之力,善開痰理氣,止嘔吐,逐除一切外感不正之氣。若但用其皮,其溫性稍減,又善通利小便。能解半夏毒及菌蕈諸物毒。食料中少少加之,可為健胃進食之品。瘡家食之,致生惡肉,不可不知。

36.附子、烏頭、天雄解[編輯]

附子∶味辛,性大熱。為補助元陽之主藥,其力能升能降,能內達能外散,凡凝寒錮冷之結於臟腑、着於筋骨、痹於經絡血脈者,皆能開之,通之。而溫通之中,又大具收斂之力,故治汗多亡陽(汗多有亡陽亡陰之殊,亡陽者身涼,亡陰者身熱,臨證時當審辨。涼亡陽者,宜附子與萸肉、人參並用;熱亡陰者,宜生地與萸肉、人參並用),腸冷泄瀉,下焦陽虛陰走,精寒自遺,論者謂善補命門相火,而服之能使心脈跳動加速,是於君相二火皆能大有補益也。

種附子於地,其當年旁生者為附子,其原種之附子則成烏頭矣。烏頭之熱力減於附子,而宣通之力較優,故《金匱》治歷節風有烏頭湯;治心痛徹背、背痛徹心有烏頭赤石脂丸,治寒疝有烏頭煎、烏頭桂枝湯等方。

若種後不旁生附子,惟原種之本長大,若蒜之獨頭無瓣者,名謂天雄,為其力不旁溢,故其溫補力更大而獨能稱雄也。今藥局中所鬻之烏附子,其片大而且圓者即是天雄,而其黑色較尋常附子稍重,蓋因其力大而色亦稍變也。附子、烏頭、天雄,皆反半夏。

【附案】一少婦上焦滿悶煩躁,不能飲食,繞臍板硬,月信兩月未見。其脈左右皆弦細。仲景謂雙弦者寒,偏弦者飲,脈象如此,其為上有寒飲、下有寒積無疑。其煩躁者腹中寒氣充溢,迫其元陽浮越也。投以理飲湯,去桂枝加附子三錢,方中芍藥改用五錢,一劑滿悶煩躁皆見愈。又服一劑能進飲食,且覺腹中涼甚,遂去芍藥將附子改用五錢,後來又將乾薑減半,附子加至八錢,服逾十劑,大便日行四五次,所下者多白色冷積,湯藥仍日進一劑,如此五日,冷積瀉盡,大便自止。再診其脈,見有滑象,尺部較甚,疑其有妊,俾停藥勿服,後至期果生子。夫附子原有殞胎之說,此證服附子如此之多,而胎固安然無恙,誠所謂「有故無殞亦無殞也」。

37.肉桂解[編輯]

肉桂∶味辛而甘,氣香而竄,性大熱純陽。為其為樹身近下之皮,故性能下達,暖丹田,壯元陽,補相火。其色紫赤,又善補助君火,溫通血脈,治周身血脈因寒而痹,故治關節腰肢疼痛及瘡家白疽。木得桂則枯,且又味辛屬金,故善平肝木,治肝氣橫恣多怒,若肝有熱者,可以龍膽草、芍藥諸藥佐之。《神農本草經》謂其為諸藥之先聘通使,蓋因其香竄之氣內而臟腑筋骨,外而經絡腠理,倏忽之間莫不周遍,故諸藥不能透達之處,有肉桂引之,則莫不透達也。

按∶附子、肉桂,皆氣味辛熱,能補助元陽,然至元陽將絕,或浮越脫陷之時,則宜用附子而不宜用肉桂。

誠以附子但味濃,肉桂則氣味俱濃,補益之中實兼有走散之力,非救危抉顛之大藥,觀仲景《傷寒論》少陰諸方,用附子而不用肉桂可知也。

肉桂氣味俱濃,最忌久煎。而坊間又多搗為細末,數沸之後,藥力即減,況煎至數十沸乎。至於石膏氣味俱淡,且系石質,非搗細煎之,則藥力不出,而坊間又多不為搗細。是以愚用石膏,必搗為細末然後煎之。若用肉桂,但去其粗皮,而以整塊入煎。至藥之類肉桂、類石膏者,可以肉桂、石膏為例矣。

肉桂味辣而兼甜,以甜勝於辣者為佳,辣勝於甜者次之。然約皆從生旺樹上取下之皮,故均含有油性,皆可入藥,至其薄濃不必計也。若其味不但不甚甜,且不甚辣,又兼甚乾枯者,是系枯樹之皮,不可用也。

38.知母解[編輯]

知母∶味苦,性寒,液濃而滑。其色在黃、白之間,故能入胃以清外感之熱,伍以石膏可名白虎(二藥再加甘草、粳米和之,名白虎湯,治傷寒溫病熱入陽明)。入肺以潤肺金之燥,而肺為腎之上源,伍以黃柏兼能滋腎(二藥少加肉桂嚮導,名滋腎丸),治陰虛不能化陽,小便不利。為其寒而多液,故能壯水以制火,治骨蒸勞熱,目病 肉遮掩白睛。為其液寒而滑,有流通之性,故能消瘡瘍熱毒腫疼。《神農本草經》謂主消渴者,以其滋陰壯水而渴自止也;謂其主肢體浮腫者,以其寒滑能通利水道而腫自消也;謂其益氣者,以其能除食氣之壯火而氣自得其益也。

知母原不甚寒,亦不甚苦,嘗以之與黃 等分並用,即分毫不覺涼熱,其性非大寒可知。又以知母一兩加甘草二錢煮飲之,即甘勝於苦,其味非大苦可知。寒苦皆非甚大,而又多液是以能滋陰也。有謂知母但能退熱,不能滋陰者,猶淺之乎視知母也。是以愚治熱實脈數之證,必用知母,若用黃 補氣之方,恐其有熱不受者,亦恆輔以知母,惟有液滑能通大便,其人大便不實者忌之。

39.天門冬解[編輯]

天冬∶味甘微辛,性涼,津液濃濃滑潤。其色黃兼白,能入肺以清燥熱,故善利痰寧嗽;入胃以消實熱,故善生津止渴。津濃液滑之性,能通利二便、流通血脈、暢達經絡,雖為滋陰之品,實兼能補益氣分。

《神農本草經》謂「天冬主暴風濕偏痹,強骨髓」二語,經後世註解,其理終未透徹。愚嘗嚼服天門冬毫無渣滓,盡化津液,且覺兼有人參氣味,蓋其津濃液滑之中,原含有生生之氣,其氣挾其濃滑之津液以流行於周身,而痹之偏於半身者可除,周身之骨得其濡養而骨髓可健。且入藥者為天冬之根,乃天冬之在內者也。

其外生之蔓多有逆刺,若無逆刺者,其皮又必澀而戟手。天冬之物原外剛內柔也,而以之作藥則為柔中含剛,是以痹遇其柔中之剛,則不期開而自開,骨得其柔中之剛,不惟健骨且能健髓也。至《名醫別錄》謂其「保定肺氣,益氣力,冷而能補」諸語,實亦有以見及此也。

附錄∶

湖北天門縣崔××來函∶

向染咳嗽,百藥不效,後每服松脂一錢,涼茶送服,不但咳嗽全愈,精神比前更強。迨讀《衷中參西錄》藥物解,知天冬含有人參性味,外剛內柔,汁漿濃潤,遂改服天冬二錢,日兩次,今已三年,覺神清氣爽,氣力倍增,遠行不倦,皮膚發潤,面上瘢痕全消。

40.麥門冬解[編輯]

麥冬∶味甘,性涼,氣微香,津液濃濃,色兼黃白。能入胃以養胃液,開胃進食,更能入脾以助脾散精於肺,定喘寧嗽,即引肺氣清肅下行,統調水道以歸膀胱。蓋因其性涼、液濃、氣香,而升降濡潤之中,兼具開通之力,故有種種諸效也,用者不宜去心

41.黃連解[編輯]

黃連∶味大苦,性寒而燥。為苦為火之味,燥為火之性,故善入心以清熱,心中之熱清,則上焦之熱皆清,故善治腦膜生炎、腦部充血、時作眩暈、目疾腫疼、 肉遮睛(目生雲翳者忌用),及半身以上赤游丹毒。其色純黃,能入脾胃以除實熱,使之進食(西人以黃連為健胃藥,蓋胃有熱則噁心懶食,西人身體強壯且多肉食,胃有積熱故宜黃連清之),更由胃及腸,治腸 下利膿血。為其性涼而燥,故治濕熱郁於心下作痞滿(仲景小陷胸湯,諸瀉心湯皆用之),女子陰中因濕熱生炎潰爛。

徐靈胎曰∶「苦屬火性宜熱此常理也。黃連至苦而反至寒,則得火之味與水之性,故能除水火相亂之病,水火相亂者濕熱是也。是故熱氣目痛、 傷、淚出、目不明,乃濕熱在上者;腸 、腹痛、下利,乃濕熱在中者;婦人陰中腫痛,乃濕熱在下者,悉能除之矣。凡藥能去濕者必增熱,能除熱者必不能去濕,惟黃連能以苦燥濕,以寒除熱,一舉而兩得焉。」黃連治目之功不必皆內服也。愚治目睛脹疼者,俾用黃連淬水,乘熱屢用棉花瓤蘸擦眼上,至咽中覺苦乃止,則脹疼立見輕。又治目疾紅腫作疼者,將黃連細末調以芝麻油,頻頻聞於鼻中,亦能立見效驗。

42.黃芩解[編輯]

黃芩∶味苦性涼。中空,最善清肺經氣分之熱,由脾而下通三焦,達於膀胱以利小便。又善入脾胃清熱,由胃而下及於腸,以治腸 下利膿血。又善入肝膽清熱,治少陽寒熱往來(大小柴胡湯皆用之)。兼能調氣,無論何臟腑,其氣鬱而作熱者,皆能宣通之。又善清軀殼之熱,凡熱之伏藏於經絡散漫於腠理者,皆能消除之。

治肺病、肝膽病、軀殼病,宜用枯芩(即中空之芩);治腸胃病宜用條芩(即嫩時中不空者亦名子芩)。究之,皆為黃芩,其功用原無甚差池也。

李瀕湖曰∶「有人素多酒欲,病少腹絞痛不可忍,小便如淋諸藥不效,偶用黃芩、木通、甘草三味,煎服遂止。」按∶黃芩治少腹絞痛,《名醫別錄》原明載之,由此見古人審藥之精非後人所能及也。然必因熱氣所迫致少腹絞痛者始可用,非可概以之治腹痛也。又須知太陰腹痛無熱證,必少陽腹痛始有熱證,《名醫別錄》明標之曰「少腹絞痛」,是尤其立言精細處。

瀕湖又曰∶「餘年二十時,因感冒咳嗽既久,且犯戒,遂病骨蒸發熱,膚如火燎,每日吐痰碗許,暑月煩渴,寢食俱廢,六脈浮洪,遍服柴胡、麥冬、荊瀝諸藥,月余益劇,皆以為必死矣。先君偶思李東垣治肺熱如火燎,煩躁引飲而晝盛者氣分熱也,宜一味黃芩湯,以瀉肺經氣分之火。遂按方用片芩一兩,水二盅煎一盅頓服,次日身熱盡退,而痰嗽皆愈,藥中肯 ,如鼓應桴,醫中之妙有如此哉。」觀瀕湖二段云云,其善清氣分之熱,可為黃芩獨具之良能矣。

43.白茅根解[編輯]

白茅恨∶味甘,性涼,中空有節,最善透發臟腑鬱熱,托痘疹之毒外出;又善利小便淋澀作疼、因熱小便短少、腹脹身腫;又能入肺清熱以寧嗽定喘;為其味甘,且鮮者嚼之多液,故能入胃滋陰以生津止渴,並治肺胃有熱、咳血、吐血、衄血、小便下血,然必用鮮者其效方着。春前秋後剖用之味甘,至生苗盛茂時,味即不甘,用之亦有效驗,遠勝干者。

茅針∶即茅芽,初發猶未出土,形如巨針者,其性與茅根同,而稍有破血之力。凡瘡潰膿未破者,將茅針煮服其瘡即破,用一針破一孔,兩針破兩孔。

【附案】一人年近五旬,受溫疹之毒傳染,痧疹遍身,表里壯熱,心中煩躁不安,證實脈虛,六部不起,屢服清解之藥無效,其清解之藥稍重,大便即溏。俾用鮮茅根六兩,煮湯一大碗頓服之,病癒強半,又服一次全愈。

一西醫得溫病,頭疼壯熱,心中煩躁,自服西藥退熱之品,服後熱見退,旋又反覆。其脈似有力,惟在浮分、中分,俾用鮮茅根四兩、滑石一兩,煎三四沸,取湯服之,周身得微汗,一劑而諸病皆愈。

一婦人年近四旬,因陰虛發熱,漸覺小便不利,積成水腫,服一切通利小便之藥皆無效。其脈數近六至,重按似有力,問其心中常覺煩躁,知其陰虛作熱,又兼有實熱,以致小便不利而成水腫也。俾用鮮茅根半斤,煎湯兩大碗,以之當茶徐徐溫飲之,使藥力晝夜相繼,連服五日,熱退便利,腫遂盡消。

44.葦莖、蘆根解[編輯]

葦與蘆原系一物,其生於水邊干地,小者為蘆,生於水深之處,大者為葦。蘆因生於干地,其色暗綠近黑,故字從盧(盧即黑色),葦因生於水中,其形長大有偉然之意,故字從韋。《千金》葦莖湯∶薏苡仁、瓜瓣(即甜瓜瓣)各半升,桃仁五十枚,葦莖切二升,水二斗煮取五升,去渣納前藥三味,煮取二升,服一升,當有所見吐膿血。釋者謂葦用莖不用根者,而愚則以為不然。根居於水底,是以其性涼而善升,患大頭瘟者,愚常用之為引經要藥(無葦根者,可代以荷葉),是其上升之力可至腦部而況於肺乎?且其性涼能清肺熱,中空能理肺氣,而又味甘多液,更善滋陰養肺,則用根實勝於用莖明矣。

今藥局所鬻者名為蘆根,實即葦根也。其善發痘疹者,以其有振發之性也;其善利小便者,以其體中空且生水中自能行水也;其善止吐血衄血者,以其性涼能治血熱妄行,且血亦水屬(血中明水居多),其性能引水下行,自善引血下行也。其性頗近茅根,凡當用茅根而無鮮者,皆可以鮮蘆根代之也。

45.鮮小薊根解[編輯]

鮮小薊根∶味微辛,氣微腥,性涼而潤。為其氣腥與血同臭,且又性涼濡潤,故善入血分,最清血分之熱。凡咳血、吐血、衄血、二便下血之因熱者,服者莫不立愈。又善治肺病結核,無論何期用之皆宜,即單用亦可奏效。並治一切瘡瘍腫疼,花柳毒淋,下血澀疼,蓋其性不但能涼血止血,兼能活血解毒,是以有以上種種諸效也。其涼潤之性,又善滋陰養血,治血虛發熱,至女子血崩赤帶,其因熱者用之亦效。

按∶小薊各處皆有,俗名刺爾菜(小薊原名刺薊),又名青青菜,山東俗名萋萋菜,奉天俗名槍刀菜,因其多刺如槍刀也。其葉長二寸許,寬不足一寸,葉邊多刺,葉上微有絨毛,其葉皆在莖上,其莖紫色高尺許,莖端開紫花,花瓣如絨絲,其大如錢作圓形狀,若小絨球,其花葉皆與紅花相似,嫩時可作羹,其根與莖葉皆可用,而根之性尤良。剖取鮮者搗爛,取其自然汁沖開水服之。若以入煎劑不可久煎,宜保存其新鮮之性,約煎四五沸即取湯飲之。又其莖中生蟲即結成疙疸,狀如小棗,其涼血之力尤勝,若取其鮮者十餘枚搗爛,開水沖服,以治吐血、衄血之因熱者尤效。今藥局中有以此為大薊者,殊屬差誤。用時宜取其生農田之間嫩而白者。

【附案】一少年素染花柳毒,服藥治癒,惟頻頻咳嗽,服一切理嗽藥皆不效。經西醫驗其血,謂仍有毒,其毒侵肺,是以作嗽。詢方於愚,俾用鮮小薊根兩許,煮湯服之,服過兩旬,其嗽遂愈。

一少年每年吐血,反覆三四次,數年不愈。診其脈,血熱火盛,俾日用鮮小薊根二兩,煮湯數盅,當茶飲之,連飲二十餘日,其病從此除根。

46.大麥芽解[編輯]

(附∶麥苗善治黃膽)

大麥芽∶性平,味微酸(含有稀鹽酸,是以善消)。能入脾胃,消化一切飲食積聚,為補助脾胃藥之輔佐品(補脾胃以參、術、 為主,而以此輔之)。若與參、術、 並用,能運化其補益之力,不至作脹滿。為其性善消化,兼能通利二便,雖為脾胃之藥,而實善舒肝氣(舒肝宜生用,炒用之則無效)。夫肝主疏泄為腎行氣,為其力能舒肝,善助肝木疏泄以行腎氣,故又善於催生。至婦人之乳汁為血所化,因其善於消化,微兼破血之性,故又善回乳(無子吃乳欲回乳者,用大麥芽二兩炒為末,每服五錢白湯下)。入丸散劑可炒用,入湯劑皆宜生用。

【附案】一婦人年三十餘,氣分素弱,一日忽覺有氣結於上脘,不能上達亦不下降,俾單用生麥芽一兩,煎湯飲之,頓覺氣息通順。

一婦人年近四旬,脅下常常作疼,飲食入胃常停滯不下行,服藥數年不愈,此肝不升胃不降也。為疏方,用生麥芽四錢以升肝,生雞內金二錢以降胃,又加生懷山藥一兩以培養臟腑之氣化,防其因升之、降之而有所傷損,連服十餘劑,病遂全愈。

附∶麥苗善治黃膽[編輯]

內子王氏,生平不能服藥,即分毫無味之藥亦不能服。於乙丑季秋,得黃膽症,為開好服之藥數味,煎湯,強令服之,下咽即嘔吐大作,將藥盡行吐出。友人張某謂,可用鮮麥苗煎湯服之。遂采鮮麥苗一握,又為之加滑石五錢,服後病即輕減,又服一劑全愈。蓋以麥苗之性,能疏通肝膽,兼能清肝膽之熱,猶能消膽管之炎,導膽汁歸小腸也。因悟得此理後,凡遇黃膽症,必加生麥芽數錢於藥中,亦奏效頗着。然藥鋪中麥芽皆干者,若能得鮮麥芽,且長至寸余用之,當更佳。或當有麥苗時,於服藥之外,以麥苗煎湯當茶飲之亦可。

47.茵陳解[編輯]

茵陳者,青蒿之嫩苗也。秋日青蒿結子,落地發生,貼地大如錢,至冬霜雪滿地,萌芽無恙,甫經立春即勃然生長,宜於正月中旬采之。其氣微香,其味微辛微苦,秉少陽最初之氣,是以涼而能散。《神農本草經》謂其善治黃膽,仲景治疸證,亦多用之。為其稟少陽初生之氣,是以善清肝膽之熱,兼理肝膽之郁,熱消郁開,膽汁入小腸之路毫無阻隔也。《名醫別錄》謂其利小便,除頭熱,亦清肝膽之功效也。其性頗近柴胡,實較柴胡之力柔和,凡欲提出少陽之邪,而其人身弱陰虛不任柴胡之升散者,皆可以茵陳代之。

【附案】一人因境多拂逆,常動肝氣、肝火,致腦部充血作疼。治以鎮肝、涼肝之藥,服後周身大熱,汗出如洗,恍悟肝為將軍之官,中寄相火,用藥強制之,是激動其所寄之相火而起反動力也。即原方為加茵陳二錢,服後即安然矣。

一少年常患頭疼,診其脈肝膽火盛,治以茵陳、川芎、菊花各二錢,一劑疼即止。又即原方為加龍膽草二錢,服兩劑覺頭部輕爽異常,又減去川芎,連服四劑,病遂除根。

48.萊菔子解[編輯]

(附∶胡萊菔英能解砒石毒)

萊菔子∶生用味微辛、性平,炒用氣香性溫。其力能升、能降,生用則升多於降,炒用則降多於升,取其升氣化痰宜用生者,取其降氣消食宜用炒者。究之,無論或生或炒,皆能順氣開郁、消脹除滿,此乃化氣之品,非破氣之品,而醫者多謂其能破氣,不宜多服、久服,殊非確當之論。蓋凡理氣之藥,單服久服,未有不傷氣者,而萊菔子炒熟為末,每飯後移時服錢許,藉以消食順氣,轉不傷氣,因其能多進飲食,氣分自得其養也。

若用以除滿開郁,而以參、 、術諸藥佐之,雖多服、久服,亦何至傷氣分乎。

【附案】一人年五旬,當極忿怒之餘,腹中連脅下突然脹起,服諸理氣開氣之藥皆不效。俾用生萊菔子一兩,柴胡、川芎、生麥芽各三錢,煎湯兩盅,分三次溫服下,盡劑而愈。

一人年二十五六,素多痰飲,受外感,三四日間覺痰涎凝結於上脘,阻隔飲食不能下行,須臾仍復吐出。

俾用萊菔子一兩,生熟各半,搗碎煮湯一大盅,送服生赭石細末三錢,遲點半鐘,再將其渣重煎湯一大盅,仍送服生赭石細末三錢,其上脘頓覺開通,可進飲食,又為開辛涼清解之劑,連服兩劑全愈。

附∶胡萊菔英能解砒石毒[編輯]

邑東境褚姓,因夫妻反目,其妻怒吞砒石。其夫出門未歸,夜間砒毒發作,覺心中熱渴異常。其鍋中有泡干胡萊菔英之水若干,猶微溫,遂儘量飲之,熱渴頓止,迨其夫歸猶未知也。隔旬,其夫之妹,在婆家亦吞砒石,急遣人來送信,其夫倉猝將往視之。其妻謂,將干胡萊菔英攜一筐去,開水浸透,多飲其水必愈,萬無一失。其夫問何以知之,其妻始明言前事。其夫果亦用此方,將其妹救愈。然所用者,是秋末所曬之干胡萊菔英,在房頂迭次經霜,其能解砒毒或亦借嚴霜之力歟?至鮮胡萊菔英亦能解砒毒否,則猶未知也。

49.枸杞子、地骨皮解[編輯]

枸杞子∶味甘多液,性微涼。為滋補肝腎最良之藥,故其性善明目,退虛熱,壯筋骨,除腰疼,久服有益,此皆滋補肝腎之功也。乃因古有隔家千里,勿食枸杞之諺,遂疑其能助陽道,性或偏於溫熱。而愚則謂其性決不熱,且確有退熱之功效,此從細心體驗而得,原非憑空擬議也。

愚自五旬後,臟腑間陽分偏盛,每夜眠時,無論冬夏床頭置涼水一壺,每醒一次,覺心中發熱,即飲涼水數口,至明則壺中水已所余無幾。惟臨睡時,嚼服枸杞子一兩,涼水即可少飲一半,且晨起後覺心中格外鎮靜,精神格外充足。即此以論枸杞,則枸杞為滋補良藥,性未必涼而確有退熱之功效,不可斷言乎?

或問∶枸杞為善滋陰故能退虛熱,今先生因睡醒而覺熱,則此熱果虛熱乎?抑實熱乎?答曰∶餘生平胖壯,陰分不虧,此非虛熱明矣。然白晝不覺熱,即夜間徹夜不睡,亦不覺熱,惟睡初醒時覺心中發熱,是熱生於睡中也,其不同於泛泛之實熱又明矣。此乃因睡時心腎自然交感而生熱,乃先天元陽壯旺之現象,惟枸杞能補益元陰,與先天元陽相濟,是以有此功效。若謂其僅能退虛熱,猶淺之乎視枸杞矣。

【附方】金髓煎

枸杞子,逐日擇紅熟者,以無灰酒浸之,蠟紙封固,勿令泄氣,兩月足,取入砂盆中,研爛濾取汁,同原浸之酒入銀鍋內,慢火熬之,不住箸攪,恐粘住不勻,候成餳,淨瓶密貯。每早溫酒服二大匙,夜臥再服,百日身輕氣壯。

地骨皮∶即枸杞根上之皮也。其根下行直達黃泉,稟地之陰氣最濃,是以性涼長於退熱。為其力優於下行有收斂之力,是以治有汗骨蒸,能止吐血、衄血,更能下清腎熱,通利二便,並治二便因熱下血。且其收斂下行之力,能使上焦浮游之熱因之清肅,而肺為熱傷作嗽者,服之可愈。是以諸家本草,多謂其能治嗽也。惟肺有風邪作嗽者忌用,以其性能斂也。

50.海螵蛸、茜草解[編輯]

烏 骨即海螵蛸,蘆茹即茜草。詳閱諸家本草,載此二藥之主治,皆謂其能治崩帶,是與《內經》用二藥之義相合也。又皆謂其能消 瘕,是又與《內經》用二藥之義相反也。本草所載二藥之性,如此自相矛盾,令後世醫者並疑《內經》之方而不敢輕用,則良方幾埋沒矣。而愚對於此二藥,其能治崩帶洵有確實徵驗,其能消瘕與否,則又不敢遽斷也。

《內經》有四烏 骨一蘆茹丸,治傷肝之病,時時前後血。方用烏 骨四蘆茹一丸,以雀卵如小豆大,每服五丸,鮑魚湯送下。

海螵蛸為烏賊魚骨,其魚常口中吐墨,水為之黑,故能補益腎經,而助其閉藏之用。友人孫××妻經水行時多而且久。孫××用微火,將海螵蛸煨至半黑、半黃為末,用鹿角膠化水送服,一次即愈,其性之收澀可知。

茜草一名地血,可以染絳,《內經》名茹蘆,即茹蘆根也。

【附案】憶在籍時,曾治滄州董姓婦人,患血崩甚劇。其脈象虛而無力,遂重用黃 、白朮,輔以龍骨、牡蠣、萸肉諸收澀之品,服後病稍見愈,遂即原方加海螵蛸四錢,茜草二錢,服後其病頓愈,而分毫不見血矣。愚於斯深知二藥止血之能力,遂擬得安沖湯、固沖湯二方,於方中皆用此二藥。

本邑一少婦,累年多病,身形羸弱,繼又下白帶甚劇,屢經醫治不效。診其脈遲弱無力,自覺下焦涼甚,治以清帶湯,為加乾薑六錢、鹿角膠三錢、炙甘草三錢,連服十劑全愈。統以上經驗觀之,則海螵蛸、茜草之治帶下不又確有把握哉。至其能消 瘕與否,因未嘗單重用之,實猶欠此經驗而不敢遽定也。

51.罌粟殼解[編輯]

罌粟殼∶即罌粟花所結之子外包之殼也。其所結之子形如罌,中有子如粟,可作粥,甚香美(炒之則香),故名其外皮為罌粟殼,藥局間省文曰米殼。其味微酸,性平。其嫩時皮出白漿可制鴉片,以其猶含鴉片之餘氣,故其性能斂肺、澀腸、固腎,治久嗽、久痢、遺精、脫肛、女子崩帶。嗽、痢初起及咳嗽兼外感者,忌用。

罌粟殼,治久嗽、久痢,誠有效驗,如虛勞咳嗽證,但用山藥、地黃、枸杞、玄參諸藥以滋陰養肺,其嗽不止者,加罌粟殼二三錢,則其嗽可立見輕減,或又少佐以通利之品,若牛蒡、射干諸藥尤為穩妥。至於久痢,其腸中或有腐爛,若用三七、鴉膽子,化其腐爛,而其痢仍不止者,當將罌粟殼數錢,與山藥、芍藥諸藥並用,連服數劑,其痢可全愈。

52.竹茹解[編輯]

竹茹∶味淡,性微涼。善開胃郁,降胃中上逆之氣使之下行(胃氣息息下行為順),故能治嘔吐、止吐血、衄血(皆降胃之功)。《金匱》治婦人乳中虛、煩亂嘔逆,有竹皮大丸,竹皮即竹茹也。為其為竹之皮,且涼而能降,故又能清肺利痰,宣通三焦水道下通膀胱,為通利小便之要藥,與葉同功而其力尤勝於葉。又善清腸中之熱,除下痢後重腹疼。為其涼而宣通,損傷瘀血腫疼者,服之可消腫愈疼,融化瘀血。醋煮口漱,可止齒齦出血。

須用嫩竹外邊青皮,裡層者力減。

【附案】族家嬸母,年四旬,足大指隱白穴處,忽然破裂出血,且色紫甚多,外科家以為疔毒,屢次服藥不效。時愚甫習醫,診其脈洪滑有力,知系血熱妄行,遂用生地黃兩半、碎竹茹六錢,煎湯服之,一劑血止,又服數劑,脈亦平和。蓋生地黃涼血之力,雖能止血,然恐止後血瘀經絡致生他病,輔以竹茹宣通消瘀,且其性亦能涼血止血,是以有益而無弊也。

友人劉××之女,得溫病,邀愚往視。其證表里俱熱,胃口滿悶,時欲嘔吐,舌苔白而微黃,脈象洪滑,重按未實,問其大便,昨行一次微燥,一醫者欲投以調胃承氣湯,疏方尚未取藥。愚曰∶「此證用承氣湯尚早」,遂另為疏方,用生石膏一兩、碎竹茹六錢、青連翹四錢,煎湯服後,周身微汗,滿悶立減,亦不復欲嘔吐,從前小便短少,自此小便如常,其病頓愈。

53.沙參解[編輯]

沙參∶味淡微甘,性涼。色白,質松,中空,故能入肺,清熱滋陰,補益肺氣,兼能宣通肺郁,故《神農本草經》謂其主血積,肺氣平而血之上逆者自消也。人之魂藏於肝,魄藏於肺,沙參能清補肺臟以定魄,更能使肺金之氣化清肅下行,鎮戢肝木以安魂,魂魄安定,驚恐自化,故《神農本草經》又謂主驚氣也。

徐靈胎曰∶「肺主氣,故肺家之藥氣勝者為多。但氣勝之品必偏於燥,而能滋肺者又膩滯而不清虛,惟沙參為肺家氣分中理血藥,色白體輕,疏通而不燥,潤澤而不滯,血阻於肺者,非此不能清也。」沙參以體質輕鬆,中心空者為佳,然必生於沙磧之上,土性松活,始能如此。渤海之濱,沙磧綿亙,純系蚌殼細末,毫無土質,其上所長沙參,粗如拇指,中空大於藕孔。

其味且甘於他處沙參,因其處若三四尺深即出甜水,是以所長之沙參,其味獨甘,鮮嚼服之,大能解渴,故以治消渴尤良。其葉光澤如鏡,七月抽莖開白花,純稟金氣,肺熱作嗽者,用之甚效,洵良藥也。

【附案】近族曾孫女××,自動失乳,身形羸弱,自六七歲時恆發咳嗽,後至十一二歲嗽浸增劇,概服治嗽藥不效。愚俾用生懷山藥細末熬粥,調以白糖令適口,送服生雞內金細末二三分,或西藥百布聖二瓦,當點心服之,年余未間斷。勞嗽雖見愈,而終不能除根。診其脈,肺胃似皆有熱,遂俾用北沙參軋為細末,每服二錢,日兩次。服至旬余,咳嗽全愈。然恐其沙參久服或失於涼,改用沙參三兩、甘草二兩,共軋細,亦每服二錢,以善其後。

54.連翹解[編輯]

連翹∶味淡微苦,性涼。具升浮宣散之力,流通氣血,治十二經血凝氣聚,為瘡家要藥。能透表解肌,清熱逐風,又為治風熱要藥。且性能托毒外出,又為發表疹癮要藥。為其性涼而升浮,故又善治頭目之疾,凡頭疼、目疼、齒疼、鼻淵或流濁涕成腦漏證,皆能主之。為其味淡能利小便,故又善治淋證,溺管生炎。

仲景方中所用之連招,乃連翹之根,即《神農本草經》之連根也。其性與連翹相近,其發表之力不及連翹,而其利水之力則勝於連翹,故仲景麻黃連軺赤小豆湯用之,以治瘀熱在里,身將發黃,取其能導引濕熱下行也。

連翹諸家皆未言其發汗,而以治外感風熱,用至一兩必能出汗,且其發汗之力甚柔和,又甚綿長。曾治一少年風溫初得,俾單用連翹一兩煎湯服,徹夜微汗,翌晨病若失。

連翹善理肝氣,既能舒肝氣之郁,又能平肝氣之盛。曾治一媼,年過七旬,其手連臂腫疼數年不愈,其脈弦而有力,遂於清熱消腫藥中,每劑加連翹四錢,旬日腫消疼愈,其家人謂媼從前最易憤怒,自服此藥後不但病癒,而憤怒全無,何藥若是之靈妙也!由是觀之,連翹可為理肝氣要藥矣。

55.川楝子解[編輯]

川楝子∶大如栗者是川楝子,他處楝子小而味苦,去核名金鈴子。味微酸、微苦,性涼。酸者入肝,苦者善降,能引肝膽之熱下行自小便出,故治肝氣橫恣,膽火熾盛,致脅下掀疼。並治胃脘氣鬱作疼,木能疏土也。

其性雖涼,治疝氣者恆以之為嚮導藥,因其下行之力能引諸藥至患處也。至他處之苦楝子,因其味苦有小毒,除蟲者恆用之。

56.薄荷解[編輯]

薄荷∶味辛,氣清郁香竄,性平,少用則涼,多用則熱(如以鮮薄荷汁外擦皮膚少用殊覺清涼,多用即覺灼熱)。其力能內透筋骨,外達肌表,宣通臟腑,貫串經絡,服之能透發涼汗,為溫病宜汗解者之要藥。若少用之,亦善調和內傷,治肝氣膽火鬱結作疼,或肝風內動,忽然癇痙螈 ,頭疼目疼,鼻淵鼻塞,齒疼咽喉腫疼,肢體拘攣作疼,一切風火鬱熱之疾,皆能治之。痢疾初起挾有外感者,亦宜用之,散外感之邪,即以清腸中之熱,則其痢易愈。又善消毒菌(薄荷冰善消霍亂毒菌薄荷亦善消毒菌可知),逐除惡氣,一切霍亂痧證,亦為要藥。為其味辛而涼,又善表疹癮,愈皮膚瘙癢,為兒科常用之品。

溫病發汗用薄荷,猶傷寒發汗用麻黃也。麻黃服後出熱汗,熱汗能解寒,是以宜於傷寒;薄荷服後出涼汗,涼汗能清溫,是以宜於溫病。若以麻黃髮溫病之汗,薄荷發傷寒之汗,大抵皆不能出汗,即出汗亦必不能愈病也。

薄荷古原名苛,以之作蔬,不以之作藥,《神農本草經》、《名醫別錄》皆未載之,至唐時始列於藥品,是以《傷寒論》諸方未有用薄荷者。然細審《傷寒論》之方,確有方中當用薄荷,因當時猶未列入藥品,即當用薄荷之方,不得不轉用他藥者。試取傷寒之方論之,如麻杏甘石湯中之麻黃,宜用薄荷代之,蓋麻杏甘石湯,原治汗出而喘無大熱,既雲無大熱,其仍有熱可知,有熱而猶用麻黃者,取其瀉肺定喘也。然麻黃能瀉肺定喘,薄荷亦能瀉肺定喘(薄荷之辛能抑肺氣之盛,又善搜肺風),用麻黃以熱治熱,何如用薄荷以涼治熱乎?又如凡有葛根諸湯中之葛根,亦可以薄荷代之,蓋葛根原所以發表陽明在經之熱,葛根之涼不如薄荷,而其發表之力又遠不如薄荷,則用葛根又何如用薄荷乎?斯非背古訓也,古人當藥物未備之時,所制之方原有不能盡善盡美之處,無他,時勢限之也。吾人當藥物既備之時,而不能隨時化裁與古為新,是仍未會古人制方之意也。醫界之研究傷寒者,尚其深思愚言哉。

57.茯苓、茯神解[編輯]

茯苓∶氣味俱淡,性平。善理脾胃,因脾胃屬土,土之味原淡(土味淡之理,徐靈胎曾詳論之),是以《內經》謂淡氣歸胃,而《慎柔五書》上述《內經》之旨,亦謂味淡能養脾陰。蓋其性能化胃中痰飲為水液,引之輸於脾而達於肺,復下循三焦水道以歸膀胱,為滲濕利痰之主藥。然其性純良,瀉中有補,雖為滲利之品,實能培土生金,有益於脾胃及肺。且以其得松根有餘之氣,伏藏地中不外透生苗,故又善斂心氣之浮越以安魂定魄,兼能瀉心下之水飲以除驚悸,又為心經要藥。且其伏藏之性,又能斂抑外越之水氣轉而下注,不使作汗透出,兼為止汗之要藥也。其抱根而生者為茯神,養心之力,較勝於茯苓。茯苓若入煎劑,其切作塊者,終日煎之不透,必須切薄片,或搗為末,方能煎透。

【附錄】友人竹××曰∶「嵊縣吳氏一家,以種苓為業。春間吳氏之媳病,蓋產後月余,壯熱口渴不引飲,汗出不止,心悸不寐,延余往治。病患面現紅色,脈有滑象,急用甘草、麥冬、竹葉、柏子仁、浮小麥、大棗煎飲不效;繼用酸棗仁湯,減川芎加浮小麥、大棗,亦不效;又用歸脾湯加龍骨、牡蠣、萸肉則仍然如故。

當此之時,余束手無策,忽一人進而言曰∶『何不用補藥以緩之』,餘思此無稽之談,所云補藥者,心無見識也,姑漫應之。時已屆晚寢之時,至次日早起,其翁奔告曰∶『予媳之病昨夜用補藥醫痊矣。』余將信將疑,不識補藥究系何物。乃翁持渣來見,缽中有茯苓四五兩,噫!茯苓焉,胡為雲補藥哉?余半晌不能言。危坐思之,凡病有一線生機,皆可醫治。茯苓固治心悸之要藥,亦治汗出之主藥。仲景治傷寒汗出而渴者五苓散,不渴者茯苓甘草湯。傷寒厥而心下悸者宜先治水,當服茯苓甘草湯。可知心悸者汗出過多,心液內涸,腎水上救入心則悸,余藥不能治水,故用茯苓以鎮之。是證心悸不寐,其不寐由心悸而來,即心悸亦從汗出而來,其壯熱口渴不引飲、脈滑,皆有水氣之象,今幸遇種苓家,否則汗出不止,終當亡陽,水氣凌心,必當滅火,是誰之過歟?余引咎而退。」觀竹××此論,不惜暴一己之失,以為醫界說法,其疏解經文之處,能將仲景用茯苓之深意,彰彰表出,固其析理之精,亦見其居心之濃也。

湖北天門縣崔××來函雲∶一九三○年,李姓婦,頭目眩暈、心中怔忡、嘔吐涎沫,有時覺氣上沖,昏憒不省人事。他醫治以安神之藥無效,繼又延醫十餘人皆服藥無效,危險已至極點。生診其脈,浮而無力,視其形狀無可下藥。恍悟《衷中參西錄》茯苓解中,所論重用茯苓之法,當可挽回此證。遂俾單用茯苓一兩煎湯服之,服後甫五分鐘,病即輕減,旋即煎渣再服,益神清氣爽,連服數劑,病即全愈。後每遇類此證者,投此方皆可奏效。

58.木通解[編輯]

木通∶味苦性涼。為藤蔓之梗,其全體玲瓏通徹,故能貫串經絡,通利九竅。能瀉上焦之熱,曲曲引之下行自水道達出,為利小便清淋濁之要藥。其貫串經絡之力,又能治周身拘攣,肢體痹疼,活血消腫,催生通乳,多用亦能發汗。

愚平素不喜用苦藥,木通諸家未嘗言苦,而其味實甚苦。因慮人嫌其苦口難服,故於木通未嘗獨用重用,以資研究,近因遇一肢體關節腫疼證,投以清熱利濕活血之品,更以西藥阿斯匹林佐之,治癒。適法庫門生萬××來奉,因向彼述之,萬××曰∶《醫宗金鑒》治三痹(行痹痛痹着痹)有木通湯方,學生以治痛痹極有效驗,且服後必然出汗,曾用數次皆一劑而愈。」愚曰∶「我亦見其方,但未嘗試用,故不知如此神效,既效驗如此,當急錄出以公諸醫界。」爰列其方於下∶

【木通湯】用木通一味,不見水者(其整者皆未見水,搗碎用)二兩,以長流水二碗煎一碗,熱服取微汗,不愈再服,以愈為度。若其痛上下左右流走相移者,加羌活、防風以祛風邪;其痛涼甚者,有汗加附子,無汗加麻黃以去寒邪;其痛重着難移者,加防己以勝濕邪。其所應加之藥,不可過三錢,弱者俱減半服。

59.蒲黃解[編輯]

蒲黃∶味淡微甘微辛,性涼。善治氣血不和、心腹疼痛、游風腫疼、顛仆血悶(用生蒲黃半兩,煎湯灌下即醒)、痔瘡出血(水送服一錢,日三次)、女子月閉腹痛、產後瘀血腹疼,為其有活血化瘀之力,故有種種諸效。若炒熟用之(不宜炒黑),又善治吐血、咳血、衄血、二便下血、女子血崩帶下。外用治舌脹腫疼,甚或出血,一切瘡瘍腫疼,蜜調敷之(皆宜用生者),皆有捷效。為其生於水中,且又味淡,故又善利小便。

鄒潤安曰∶「《金匱》用蒲灰散,利小便治厥而為皮水,解者或以為香蒲,或以為蒲蓆燒灰,然香蒲但能清上熱,不雲能利水,敗蒲蓆,《名醫別錄》主筋溢惡瘡,亦非利水之物。蒲黃,《神農本草經》主利小便,且《本事方》、《芝隱方》,皆述其治舌脹神驗,予亦曾治多人,毫絲不爽,不正合治水之腫於皮乎?夫皮水為膚腠間病,不應有厥,厥者下焦病也。膀胱與腎為表里,膀胱以水氣歸皮,致小便不利,氣阻而成寒熱,則腎亦承其弊為之陰壅而陽不得達,遂成厥焉。病本在外,非可用溫,又屬皮水,無從發散,計惟解心腹膀胱之寒熱,使小便得利,又何厥逆之有,以是知其為蒲黃無疑也。曰蒲灰者,蒲黃之質,固有似於灰也。」蒲黃誠為妙藥,失笑散用蒲黃、五靈脂等分生研,每用五錢,水、酒各半,加醋少許,煎數沸連渣服之,能愈產後腹疼於頃刻之間。人多因蒲黃之質甚軟,且氣味俱淡,疑其無甚力量而忽視之,是皆未見鄒氏之論,故不能研究《神農本草經》主治之文也。

60.三棱、莪朮解[編輯]

三棱∶氣味俱淡,微有辛意。莪朮∶味微苦,氣微香,亦微有辛意。性皆微溫,為化瘀血之要藥。以治男子 癖,女子 瘕,月閉不通,性非猛烈而建功甚速。其行氣之力,又能治心腹疼痛,脅下脹疼,一切血凝氣滯之證。若與參、術、 諸藥並用,大能開胃進食,調血和血。若細核二藥之區別,化血之力三棱優於莪朮,理氣之力莪朮優於三棱。

藥物恆有獨具良能,不能從氣味中窺測者,如三棱、莪朮性近和平,而以治女子瘀血,雖堅如鐵石亦能徐徐消除,而猛烈開破之品轉不能建此奇功,此三棱、莪朮獨具之良能也。而耳食者流,恆以其能消堅開瘀,轉疑為猛烈之品而不敢輕用,幾何不埋沒良藥哉。

三棱、莪朮,若治陡然腹脅疼痛,由於氣血凝滯者,可但用三棱、莪朮,不必以補藥佐之;若治瘀血積久過堅硬者,原非數劑所能愈,必以補藥佐之,方能久服無弊。或用黃 六錢,三棱、莪朮各三錢,或減黃 三錢,加野台參三錢,其補破之力皆可相敵,不但氣血不受傷損,瘀血之化亦較速,蓋人之氣血壯旺,愈能駕馭藥力以勝病也。

61.乳香、沒藥解[編輯]

乳香∶氣香竄,味淡,故善透竅以理氣。沒藥∶氣則淡薄,味則辛而微酸,故善化瘀以理血。其性皆微溫,二藥並用為宣通臟腑流通經絡之要藥。故凡心胃脅腹肢體關節諸疼痛皆能治之。又善治女子行經腹疼,產後瘀血作疼,月事不以時下。其通氣活血之力,又善治風寒濕痹,周身麻木,四肢不遂及一切瘡瘍腫疼,或其瘡硬不疼。外用為粉以敷瘡瘍,能解毒、消腫、生肌、止疼,雖為開通之品,不至耗傷氣血,誠良藥也。

乳香、沒藥不但流通經絡之氣血,諸凡臟腑中,有氣血凝滯,二藥皆能流通之。醫者但知其善入經絡,用之以消瘡瘍,或外敷瘡瘍,而不知用之以調臟腑之氣血,斯豈知乳香、沒藥者哉。

乳香、沒藥,最宜生用,若炒用之則其流通之力頓減,至用於丸散中者,生軋作粗渣入鍋內,隔紙烘至半熔,候冷軋之即成細末,此乳香、沒藥去油之法。

62.常山解[編輯]

常山∶性涼,味微苦。善消脾中之痰,為治瘧疾要藥(瘧疾皆系脾中多痰,凡久瘧脅下有硬塊名瘧母者,皆系脾脹兼有痰也)。少服,則痰可徐消,若多服即可將脾中之痰吐出,為其多服即作嘔吐,故諸家本草皆謂其有毒,醫者用之治瘧,亦因此不敢多用,遂至有效有不效。若欲用之必效,當效古人一劑三服之法,用常山五六錢,煎湯一大盅,分五六次徐徐溫飲下,即可不作嘔吐,瘧疾亦有八九可愈。

【附案】一九一七年,時當仲夏,愚因勞碌過度,兼受暑,遂至病瘧。乃於不發瘧之日清晨,用常山八錢,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之,一次止飲一大口,飲至日夕而劑盡,心中分毫未覺難受,而瘧亦遂愈。後遂變湯劑為丸劑,將常山軋細過羅,水泛為丸,桐子大,每服八分,一日之間自晨至暮服五次,共服藥四錢,瘧亦可愈。若病發時熱甚劇者,可用生石膏一兩煎湯,初兩次服藥時,可用此湯送服。西人謂病瘧者有瘧蟲,西藥金雞納霜,善除瘧蟲故善治瘧,常山想亦善除瘧蟲之藥品歟?

63.山楂解[編輯]

山楂∶味至酸微甘,性平。皮赤肉紅黃,故善入血分為化瘀血之要藥。能除 癖 瘕、女子月閉、產後瘀血作疼(俗名兒枕疼)。為其味酸而微甘,能補助胃中酸汁,故能消化飲食積聚,以治肉積尤效。其化瘀之力,更能蠲除腸中瘀滯,下痢膿血,且兼入氣分以開氣鬱痰結,療心腹疼痛。若以甘藥佐之(甘草蔗糖之類,酸甘相合,有甲己化土之義),化瘀血而不傷新血,開鬱氣而不傷正氣,其性尤和平也。

女子至期,月信不來,用山楂兩許煎湯,沖化紅蔗糖七八錢服之即通,此方屢試屢效。若月信數月不通者,多服幾次亦通下。

痢疾初得者,用山楂一兩,紅白蔗糖各五錢,好毛尖茶葉錢半,將山楂煎湯,沖糖與茶葉在蓋碗中,浸片時,飲之即愈。

附∶《本草綱目》山楂後載有兩方∶一方治腸風下血,若用涼藥、熱藥、補脾藥俱不效者,獨用干山楂為末,艾葉煎湯調下,應手即愈;一方治痘疹干黑危困者,用山楂為末,紫草煎酒調服一錢。按∶此二方皆有效驗,故附載之。

64.石榴解[編輯]

石榴∶有酸、甜二種,以酸者為石榴之正味,故入藥必須酸者。其性微涼,能斂戢肝火,保合肺氣,為治氣虛不攝肺勞喘嗽之要藥。又為治肝虛風動相火浮越之要藥。若連皮搗爛煮湯飲之,又善治大便滑瀉、小便不禁、久痢不止、女子崩帶,以其皮中之液最澀,故有種種諸效也。

【附案】門生高××之父,曾向愚問治泄瀉方,語以酸石榴連皮搗爛,煮服甚效。後歲值壬寅,霍亂盛行,有甫受其病泄瀉者,彼與以服酸石榴方,泄瀉止而病亦遂愈。蓋霍亂之上吐下瀉,原系肝木挾外感之毒克伐脾胃,乃當其病勢猶未橫恣,急以酸石榴斂戢肝木,使不至助邪為虐致吐瀉不已,則元氣不漓,自可以抗禦毒菌,況酸石榴之味至酸,原有消除毒菌之力乎(凡味之至酸者,皆善消)!古方治霍亂多用木瓜,取其酸能斂肝也,酸石榴之酸遠勝木瓜,是以有效也。

鄰村張氏婦,年過四旬,素息肺勞喘嗽,夜不安枕者已數年矣。無論服何藥皆無效驗。一晚偶食酸石榴,覺夜間喘嗽稍輕,從此每晚服之,其喘嗽日輕,一連服過三月,竟脫然無累矣。

65.龍眼肉解[編輯]

龍眼肉∶味甘,氣香,性平。液濃而潤,為心脾要藥。能滋生心血(凡藥之色赤液濃而甘者,皆能生血),兼能保合心氣(甘而且香者皆能助氣),能滋補脾血(味甘歸脾),兼能強健脾胃(氣香能醒脾),故能治思慮過度,心脾兩傷(脾主思,過思則傷脾),或心虛怔忡、寢不成寐,或脾虛泄瀉,或脾虛不能統血,致二便下血。為其味甘能培補脾土,即能有益肺金(土生金),故又治肺虛勞嗽、痰中帶血,食之甘香適口,以治小兒尤佳。

【附案】一少年心中怔忡,夜不能寐,其脈弦硬微數,知其心脾血液短也,俾購龍眼肉,飯甑蒸熟,隨便當點心,食之至斤余,病遂除根。

一六七歲童子,大便下血,數月不愈,服藥亦無效。亦俾蒸熟龍眼肉服之,約日服兩許,服旬日全愈。

66.柏子仁解[編輯]

柏子仁∶味微甘微辛,氣香性平,多含油質。能補助心氣,治心虛驚悸怔仲;能涵濡肝木,治肝氣橫恣脅疼;滋潤腎水,治腎虧虛熱上浮。雖含油質甚多,而性不濕膩,且氣香味甘實能有益脾胃,《神農本草經》謂其除風濕痹,胃之氣化壯旺,由中四達而痹者自開也。其味甘而兼辛,又得秋金肅降之氣,能入肺寧嗽定喘,導引肺氣下行。統言之,和平純粹之品,於五臟皆有補益,故《神農本草經》謂安五臟也。宜去淨皮,炒香用之,不宜去油。

《神農本草經》謂柏實能安五臟,而實於肝臟尤宜也。曾治鄰村毛姓少年,其肝臟素有傷損,左關脈獨微弱,一日忽脅下作疼,俾單用柏子仁一兩,煎湯服之立愈。觀此,則柏子仁善於理肝可知矣。

67.大棗解[編輯]

大棗∶味甘微辛,性溫。其津液濃濃滑潤,最能滋養血脈、潤澤肌肉、強健脾胃、固腸止瀉、調和百藥能緩猛藥健悍之性,使不傷脾胃。是以十棗湯、葶藶大棗湯諸方用之。若與生薑並用,為調和營衛之妙品,是以桂枝湯、柴胡湯諸方用之。《內經》謂其能安中者,因其味至甘能守中也。又謂其能通九竅者,因其津液滑潤且微有辛味,故兼有通利之能也。謂其補少氣少津液者,為其味甘能益氣,其津液濃濃滑潤,又能補人身津液之不足也。雖為尋常食品,用之得當能建奇功。

周伯度曰∶「生薑味辛色黃,由陽明入衛,大棗味甘色赤,由太陰入營。其能入營由於甘中有辛,惟其甘守之力多,得生薑乃不至過守;生薑辛通之力多,得大棗乃不至過通,二藥並用所以為和營衛主劑。」《神農本草經》名之為大棗者,別於酸棗仁之小棗也。凡棗之酸者皆小,甘者皆大,而大棗又非一種,約以生食不脆、乾食肉多、味極甘者為入藥之品。若用為服食之物,而日日食之者,宜先用水將棗煮兩三沸,遲一點鐘將棗撈出(此時嘗其煮棗之水甚苦,故先宜將苦水煮出),再用飯甑上蒸熟,則其味甘美,其性和平,可以多服久服,不至生熱。

【附案】邑中友人趙××,身體素羸弱,年屆五旬,飲食減少,日益消瘦,詢方於愚,俾日食熟大棗數十枚,當點心用之。後年余覿面貌較前豐腴若干,自言∶「自聞方後,即日服大棗,至今未嘗間斷,飲食增於從前三分之一,是以身形較前強壯也。」表叔高××,年過五旬,胃陽不足,又兼肝氣鬱結,因之飲食減少,時覺滿悶,服藥半載,毫無效驗。適愚遠遊還里,覿面談及,俾用大棗六斤,生薑一斤,切片,同在飯甑蒸熟,臼內搗如泥,加桂枝尖細末三兩,炒熟麥麵斤半,和勻捏成小餅,爐上炙干,隨意當點心服之,盡劑而愈。

68.胡桃解[編輯]

胡桃(亦名核桃)∶味微甘,氣香,性溫。多含油質,將油榨出,須臾即變黑色。為滋補肝腎、強健筋骨之要藥,故善治腰疼腿疼,一切筋骨疼痛。為其能補腎,故能固齒牙、烏鬚髮,治虛勞喘嗽、氣不歸元、下焦虛寒、小便頻數、女子崩帶諸證。其性又能消堅開瘀,治心腹疼痛、砂淋、石淋、杜塞作疼、腎敗不能漉水、小便不利。或誤吞銅物,多食亦能消化(試與銅錢同嚼,其錢即碎,能化銅可知)。又善消瘡疽及皮膚疥癬頭上白禿,又能治瘡毒深入骨髓,軟弱不能步履。

【附案】一幼童,五齡猶不能行,身多瘡瘍,治癒復發,知其父素有梅毒,此系遺傳性病在骨髓也。為疏方,每劑中用胡桃仁八錢,佐以金銀花、白鮮皮、土茯苓、川貝母、玄參、甘草諸藥,如此方少有加減,服藥二十餘劑,其瘡皆愈,從此漸亦能行步矣。

附∶古方治虛寒喘嗽、腰腿酸痛,用胡桃仁二十兩爛研,補骨脂十兩酒蒸為末,密調如飴,每晨酒服一大匙,不能飲者熱水調服。汪 庵謂,補骨脂屬火,入心包命門能補相火以通君火、暖丹田、壯元陽;胡桃屬木,能通命門、利三焦、溫肺潤腸、補養氣血,有木火相生之妙。愚常用之以治下焦虛寒之證,誠有奇效。

上方加杜仲一斤,生薑炒蒜四兩,同為丸,名青娥丸。治腎虛腰疼,而此方不但治腎虛腰疼也,以治虛寒腿疼亦極效驗。曾治一媼年過六旬,腿疼年余不愈,其脈兩尺沉細,俾日服青娥丸月余全愈。若虛寒之甚者,可於方中加生硫黃三兩。

69.五味子解[編輯]

五味子∶性溫,五味俱備,酸、咸居多。其酸也能斂肺,故《神農本草經》謂主咳逆上氣;其咸也能滋腎,故《神農本草經》謂其強陰益男子精。其酸收之力,又能固攝下焦氣化,治五更泄瀉、夢遺失精,及消渴小便頻數,或飲一溲一,或飲一溲二。其至酸之味,又善入肝,肝開竅於目,故五味子能斂瞳子散大。然其酸收之力甚大,若咳逆上氣挾有外感者,須與辛散之藥同用(若干姜、生薑、麻黃、細辛諸藥),方能服後不至留邪。凡入煎劑宜搗碎,以其仁之味辛與皮之酸味相濟,自不至酸斂過甚,服之作脹滿也。

鄒潤安曰∶「《傷寒論》中,凡遇咳者,總加五味子、乾薑,義甚深奧,經雲『脾氣散精,上歸於肺,』是故咳雖肺病,而其源實主於脾,惟脾家所散上歸之精不清,則肺家通調水道之令不肅,後人治咳但知潤肺消痰,不知潤肺則肺愈不清,消痰則轉能傷脾,而痰之留於肺者究莫消也。乾薑溫脾肺,是治咳之來路,來路清則咳之源絕矣;五味使肺氣下歸於腎,是治咳之去路,去路清則氣肅降矣。合兩藥而言,則為一開一闔,當開而闔是為關門逐盜;當闔而開則恐津液消亡,故小青龍湯及小柴胡湯、真武湯、四逆散之兼咳者皆用之,不嫌其表里無別也。」

70.萆解[編輯]

萆 ∶味淡,性溫。為其味淡而溫,故能直趨膀胱溫補下焦氣化,治小兒夜睡遺尿,或大人小便頻數,致大便乾燥。其溫補之性,兼能澀精秘氣,患淋證者禁用,醒脾升陷湯後曾詳論之。

萆 為治失溺要藥不可用之治淋。《名醫別錄》謂萆 治陰萎、失溺、老人五緩。蓋失溺之證實因膀胱之括約筋少約束之力,此系筋緩之病,實為五緩之一,萆 善治五緩,所以治之。拙擬醒脾升陷湯中,曾重用萆以治小便頻數不禁,屢次奏效,是萆 為治失溺之要藥可知矣。乃萆 釐清飲竟用之以治膏淋,何其背謬若是?愚在籍時,鄰村有病淋者,醫者投以萆 釐清飲,兩劑,其人小便滴瀝不通。再服各種利小便藥,皆無效。後延愚延醫,已至十日,精神昏憒,毫無知覺,脈數近十至,按之即無,因謂其家人曰∶「據此脈論,即小便通下,亦恐不救。」其家人懇求甚切,遂投以大滋真陰之劑,以利水之藥佐之。灌下移時,小便即通,床褥皆濕。再診其脈,微細欲無,愚急辭歸。後聞其人當日即亡。近又在津治一淋證,服藥十劑已愈,隔兩月病又反覆,時值愚回籍,遂延他醫治療,方中亦重用萆 。服兩劑,小便亦滴瀝不通,服利小便藥亦無效。遂屢用西法引溺管兼服利小便之藥,治近一旬,小便少通滴瀝,每小便一次,必須兩小時。繼又服滋陰利水之藥十劑始全愈。

71.雞內金解[編輯]

雞內金∶雞之脾胃也,其中原含有稀鹽酸,故其味酸而性微溫,中有瓷、石、銅、鐵皆能消化,其善化瘀積可知。《內經》謂「諸濕腫滿,皆屬於脾」,蓋脾中多回血管,原為通徹玲瓏之體,是以居於中焦以升降氣化,若有瘀積,氣化不能升降,是以易致脹滿。用雞內金為臟器療法,若再與白朮等分並用,為消化瘀積之要藥,更為健補脾胃之妙品,脾胃健壯,益能運化藥力以消積也。且為雞內金含有稀鹽酸,不但能消脾胃之積,無論臟腑何處有積,雞內金皆能消之,是以男子 癖、女之 瘕,久久服之皆能治癒。又凡虛勞之證,其經絡多瘀滯,加雞內金於滋補藥中,以化其經絡之瘀滯而病始可愈。至以治室女月信一次未見者,尤為要藥,蓋以其能助歸、芍以通經,又能助健補脾胃之藥,多進飲食以生血也。

女子干血勞之證,最為難治之證也,是以愈者恆少。惟善用雞內金者,則治之多能奏效。愚向為婦女治病,其廉於飲食者,恆白朮與雞內金並用。乃有兩次遇有此藥者,一月間月信來三次,恍悟此過用雞內金之弊也。

蓋雞內金善化瘀血,即能催月信速於下行也。然月信通者服之,或至過通,而月信之不通者服之,即不難下通。況《內經》謂「中焦受氣取汁,變化而赤,是為血。」血之來源,原在脾胃能多消飲食。雞內金與白朮並用,原能健脾胃以消飲食也。況脾為後天資生之本,居中央以灌溉四旁。此證之多發勞嗽者,脾虛肺亦虛也,多兼灼熱者,脾虛而腎亦虛也。再加山藥、地黃、枸杞諸藥以補肺滋腎,有雞內金以運化之,自能變其濃濃之汁漿為精液,以灌注於肺腎也。迨至服藥日久,臟腑諸病皆愈,身體已漸撤消,而月信仍不至者,不妨再加 蟲、水蛭諸藥。如嫌諸藥之猛悍,若桃仁、紅花亦可以替代。然又須多用補正之藥品以駕馭之,始能有益而無害也。愚向曾本此意擬一方,名資生通脈湯,後列用其方治癒之案數則,可參觀也。

《內經》謂「女子二七天癸至」,所謂二七者,十四歲也。然必足年足月十四歲,是則室女月信之通,當在年十五矣。若是年至十五月信不通,即當預為之防。宜用整條生懷山藥,軋細過羅,每用一兩或八錢,煮作茶湯,調以蔗糖令適口,以之送服生雞內金細末五分許,當點心用之。日兩次,久則月信自然通下。此因山藥善養血,雞內金善通血也。若至因月信不通,飲食減少,漸覺灼熱者,亦可治以此方,雞內金末宜多用至一錢,服茶湯後再嚼服天冬二三錢。

至於病又加重,身體虛弱勞嗽,宜用拙擬資生通脈湯。此方之後,載有數案,且用此方各有加減,若服資生通脈湯,病雖見愈月信仍不至者,可參觀所附案中加減諸方。

上所論諸方之外,愚有新擬之方,凡服資生通脈湯病見愈而月信不見者,可用生懷山藥四兩,煮濃汁,送眼生雞內金細末三錢。所余山藥之渣,仍可水煮數次,當茶飲之。久之月信必至,蓋雞內金生用,為通月信最要之藥,而多用又恐稍損氣分,故又多用山藥至四兩,以培氣分也。

【附案】瀋陽龔××,年三十歲,胃脘有硬物杜塞,已數年矣。飲食減少,不能下行,來院求為延醫,其脈象沉而微弦,右部尤甚,為疏方,用雞內金一兩,生酒麴五錢,服數劑硬物全消。

奉天史××,年近四旬,為腹有積聚,久治不愈,來院求為延醫。其積在左脅下大徑三寸,按之甚硬,時或作疼,呃逆氣短,飲食減少,脈象沉弦。此乃肝積肥氣之類。俾用生雞內金三兩,柴胡一兩,共為末,每服一錢半,日服三次,旬余全愈。

奉天秦××,年三十餘,胃中滿悶,不能飲食,自覺賁門有物窒礙,屢經醫治,分毫無效。脈象沉牢,為疏方∶雞內金六錢,白朮、赭石各五錢,乳香、沒藥、丹參各四錢,生桃仁二錢,連服八劑全愈。

奉天宋氏女,年十九歲,自十七歲時,胃有瘀滯作疼,調治無效,浸至不能飲食。脈象沉而無力,右部尤甚,為疏方∶雞內金一兩,生酒麴、黨參各五錢,三棱、莪朮、知母各三錢,樗雞(俗名紅娘子)十五個,服至八劑,大小二便皆下血,胃中豁然,其疼遂愈。

鹽山李氏婦,年三旬,胃脘舊有停積數年不愈,漸大如拳甚硬,不能飲食。左脈弦細,右脈沉濡,為疏方∶

雞內金八錢,生箭耆六錢,三棱、莪朮、乳香、沒藥各三錢,當歸、知母各四錢,連服二十餘劑積全消。

友人毛××治一孺子,自兩三歲時腹即脹大,至五六歲益加劇,面目黃瘦,飲食減少,俗所謂大肚痞也。毛××見拙擬期頤餅方後載,若減去芡實,可治小兒疳積痞脹、大人 瘕積聚,遂用其方(方系生雞內金細末三兩,白面半斤,白沙糖不拘多少,和作極薄小餅,烙至焦熟,俾作點心服之),月余全愈。

72.穿山甲解[編輯]

穿山甲∶味淡,性平。氣腥而竄,其走竄之性無微不至,故能宣通臟腑、貫徹經絡、透達關竅,凡血凝、血聚為病皆能開之。以治疔癰,放膽用之,立見功效。並能治瘕積聚、周身麻痹、二便閉塞、心腹疼痛。若但知其長於治瘡,而忘其他長,猶淺之乎視山甲也。

疔癰初起未成膿者,愚恆用山甲、皂刺各四錢,花粉、知母各六錢,乳香、沒藥各三錢,全蜈蚣三條,服之立消。以治橫 (魚口便毒之類)亦極效驗。其已有膿而紅腫者,服之紅腫即消,膿亦易出。至 瘕積聚、疼痛麻痹、二便閉塞諸證,用藥治不效者,皆可加山甲作嚮導。友人黃××謂,身上若有血箭證,或金傷出血不止者,敷以山甲末立止,屢次用之皆效,蛤粉炒透用,惟以之熬膏藥用生者。

73.蜈蚣解[編輯]

蜈蚣∶味微辛,性微溫。走竄之力最速,內而臟腑,外而經絡,凡氣血凝聚之處皆能開之。性有微毒,而轉善解毒,凡一切瘡瘍諸毒皆能消之。其性尤善搜風,內治肝風萌動、癲癇眩暈、抽掣螈 、小兒臍風;外治經絡中風、口眼歪斜、手足麻木。為其性能制蛇,故又治蛇症及蛇咬中毒。外敷治瘡甲(俗名雞眼為末敷之以生南星末醋調、敷四周),用時宜帶頭足,去之則力減,且其性原無大毒,故不妨全用也。

【附案】奉天陳××之幼子,年五歲,周身壯熱,四肢拘攣,有抽掣之狀,渴嗜飲水,大便乾燥,知系外感之熱,引動其肝經風火上沖腦部,致腦氣筋妄行,失其主宰之常也。投以白虎湯,方中生石膏用一兩,又加薄荷葉一錢,鈎藤鈎二錢,全蜈蚣二條,煎湯一盅,分兩次溫飲下,一劑而抽掣止、拘攣舒,遂去蜈蚣,又服一劑熱亦退淨。

奉天那姓幼子,生月余,周身壯熱抽掣,兩日之間不食乳、不啼哭,奄奄一息,待時而已。來院求治。知與前證仿佛,為其系嬰孩,擬用前方將白虎湯減半,為其抽掣甚劇,薄荷葉、鈎藤鈎、蜈蚣其數仍舊,又加全蠍三個,煎藥一盅,不分次數徐徐溫灌之,歷十二小時,藥灌已而抽掣愈,食乳知啼哭矣。翌日,又為疏散風清熱鎮肝之藥,一劑全愈。隔兩日其同族又有三歲幼童,其病狀與陳姓子相似,即治以陳姓子所服藥,一劑而愈。

奉天吳姓男孩,生逾百日,周身壯熱,時作抽掣,然不甚劇,投以白虎湯,生石膏用六錢,又加薄荷葉一錢,蜈蚣一條,煎湯分三次灌下,盡劑而愈。此四證皆在暮春上旬,相隔數日之間,亦一時外感之氣化有以使之然也。

一人年三十餘,陡然口眼歪斜,受病之邊目不能瞬,用全蜈蚣二條為末,以防風五錢煎湯送服,三劑全愈。

有病噎膈者,服藥無效,偶思飲酒,飲盡一壺而病癒。後視壺中有大蜈蚣一條,恍悟其病癒之由,不在酒實在酒中有蜈蚣也。蓋噎膈之證,多因血瘀上脘,為有形之阻隔(西人名胃癌,謂其處凸起如山石之有岩也),蜈蚣善於開瘀,是以能愈。觀於此,則治噎膈者,蜈蚣當為急需之品矣。為其事甚奇,故附記於此。

74.水蛭解[編輯]

水蛭∶味咸,色黑,氣腐,性平。為其味成,故善入血分;為其原為噬血之物,故善破血;為其氣腐,其氣味與瘀血相感召,不與新血相感召,故但破瘀血而不傷新血。且其色黑下趨,又善破沖任中之瘀,蓋其破瘀血者乃此物之良能,非其性之猛烈也。《神農本草經》謂主婦人無子,因無子者多系沖任瘀血,瘀血去自能有子也。特是,其味咸為水味,色黑為水色,氣腐為水氣,純系水之精華生成,故最宜生用,甚忌火炙。

凡破血之藥,多傷氣分,惟水蛭味咸專入血分,於氣分絲毫無損。且服後腹不覺疼,並不覺開破,而瘀血默消於無形,真良藥也。愚治婦女月閉 瘕之證,其脈不虛弱者,恆但用水蛭軋細,開水送服一錢,日兩次。雖數年瘀血堅結,一月可以盡消。

水蛭、虻蟲皆為破瘀血之品。然愚嘗單用以實驗之,虻蟲無效,而水蛭有效。以常理論之,凡食血之物,皆能破血。然虻蟲之食血以嘴,水蛭之食血以身。其身與他物緊貼,即能吮他物之血,故其破瘀血之功獨優。

近世方書,多謂水蛭必須炙透方可用,不然則在人腹中,能生殖若干水蛭害人,誠屬無稽之談。曾治一婦人,經血調和,竟不產育。細詢之,少腹有 瘕一塊。遂單用水蛭一兩,香油炙透,為末。每服五分,日兩次,服完無效。後改用生者,如前服法。一兩猶未服完, 瘕盡消,逾年即生男矣。惟氣血虧損者,宜用補助氣血之藥佐之。

或問,同一水蛭也,炙用與生用,其功效何如此懸殊?答曰∶此物生於水中,而色黑(水色)味咸(水味)

氣腐(水氣),原得水之精氣而生。炙之,則傷水之精氣,故用之無效。水族之性,如龍骨、牡蠣、龜板大抵皆然。故王洪緒《外科證治全生集》謂用龍骨者,宜懸於井中,經宿而後用之,其忌火可知,而在水蛭為尤甚。特是水蛭不炙,為末甚難,若軋之不細,曬乾再軋或紙包置爐台上令干亦可。此須親自檢點,若委之藥坊,至軋不細時,必須火焙矣。西人治火熱腫疼,用活水蛭數條,置患處,復以玻璃杯,使吮人毒血,亦良法也。

75.蠍子解[編輯]

蠍子∶色青,味咸(本無鹹味,因皆醃以鹽水,故咸),性微溫。善入肝經,搜風發汗,治痙癇抽掣,中風口眼歪斜,或周身麻痹,其性雖毒,轉善解毒,消除一切瘡瘍,為蜈蚣之伍藥,其力相得益彰也。

此物所含之毒水即硫酸也,其入藥種種之效力,亦多賴此。中其毒螫者,敷以西藥重曹或鹼,皆可解之,因此二者皆能制酸也。

【附案】本村劉氏女,頷下起時毒甚腫硬,撫之微熱,時愚甫弱冠,醫學原未深造,投藥兩劑無甚效驗。

後或授一方,用壁上全蠍七個,焙焦為末,分兩次用黃酒送下,服此方三日,其瘡消無芥蒂。蓋牆上所得之蠍子,未經鹽水浸醃,其力渾全,故奏效尤捷也。

鄰莊張馬村一壯年,中風半身麻木,無論服何藥發汗,其半身分毫無汗。後得一方,用藥局中蠍子二兩,鹽炒軋細,調紅糖水中頓服之,其半身即出汗,麻木遂愈。然未免藥力太過,非壯實之人不可輕用。

76.蟬蛻解[編輯]

蟬蛻∶無氣味,性微涼。能發汗,善解外感風熱,為溫病初得之要藥。又善托隱疹外出,有皮以達皮之力,故又為治隱疹要藥。與蛇蛻並用,善治周身癩癬瘙癢。若為末單服,又善治瘡中生蛆,連服數次其蛆自化。為其不飲食而時有小便,故又善利小便;為其為蟬之蛻,故又能脫目翳也。

蟬亦止小兒夜啼,又善醫音啞。憶一九三六年秋,余友姚××,偶為外感所襲,音啞月余,余為擬方,用淨蟬蛻(去足土)二錢,滑石一兩,麥冬四錢,胖大海五個,桑葉、薄荷葉各二錢,囑其用水壺泡之代茶飲,一日音響,二日音清,三日全愈。以後又用此方治癒多人,屢試屢驗。

受業孫××謹識

77.羚羊角解[編輯]

羚羊角∶性近於平不過微涼。最能清大熱,兼能解熱中之大毒。且既善清里,又善透表,能引臟腑間之熱毒達於肌膚而外出,疹之未出,或已出而速回者,皆可以此表之,為托表麻疹之妙藥。即表之不出而毒瓦斯內陷者,服之亦可內消。又善入肝經以治肝火熾盛,至生眼疾,及患吐衄者之妙藥。所最異者性善退熱卻不甚涼,雖過用之不致令人寒胃作泄瀉,與他涼藥不同。此乃具有特殊之良能,非可以尋常藥餌之涼熱相權衡也。或單用之,或雜他藥中用,均有顯效。今特將所用羚羊角治癒之病十餘則,詳錄於下以征明之。

【附案】壬寅之歲,季春夜半,表弟劉××之子,年六歲,於數日間出疹,因其苦於服藥,強與之即作嘔吐,所以未求診視。今夜忽大喘不止,有危在頃刻之勢,不知還可救否。遂與同往視之,見其不但喘息迫促,且精神恍惚,肢體騷擾不安;脈象搖搖而動,按之無根;其疹出第三日即靨,微有紫痕,知其毒火內攻,肝風已動也。因思熄風、清火,且托毒外出,惟羚羊角一味能兼擅其長,且色味俱無,煎湯直如清水,孺子亦不苦服。

遂急取羚羊角三錢煎湯,視其服下,過十餘分鐘即安然矣。

奉天王××之孫女,年五六歲,患眼疾。先經東醫治數日不愈,延為診視。其兩目 肉長滿,遮掩目睛,分毫不露,且疼痛異常,號泣不止。遂單用羚羊角二錢,俾急煎湯服之。時已屆晚九點鐘,至夜半已安然睡去,翌晨 肉已退其半。又煎渣服之,全愈。蓋肝開竅於目,羚羊角性原屬木,與肝有同氣相求之妙,故善入肝經以瀉其邪熱,且善伏肝膽中寄生之相火,為眼疾有熱者無上妙藥。

奉天韓姓媼,年六十餘,臂上生疔毒,外科不善治療,致令毒火內攻,熱痰上壅,填塞胸臆,昏不知人。

有東醫數人為治移時不愈,氣息益微。延為診視,知系痰厥。急用蓬砂五錢,煮至融化,灌下三分之二,須臾嘔出痰涎若干,豁然頓醒。而患處仍腫疼,其疔生於左臂,且左脈較右脈洪緊,知系肝火熾盛,發為腫毒也。遂投以清火解毒之劑,又單將羚羊角二錢煎湯兌服,一劑而愈。

奉天王××之幼女,年五歲,因出疹倒靨過急,毒火內郁,已過旬日,猶大熱不止,其形體病久似弱,而脈象確有實熱,且其大便乾燥,小便黃赤,知非輕劑所能治癒。將為疏方,為開羚羊角二錢,生石膏二兩,煎湯一大盅,俾徐徐飲下。連服兩劑,全愈。

奉天劉××之幼女,年四歲,於孟夏時胸腹之間出白痧若干,旋即不見,周身壯熱,精神昏憒,且又泄瀉,此至危之候也。為疏方∶生懷山藥、滑石各八錢,連翹、生杭芍各三錢,蟬蛻、甘草各二錢,羚羊角一錢(另煎兌服),煎湯一大盅,和羚羊角所煎之湯,共盅半,分三次溫服下,其白痧復出,精神頓爽,瀉亦遂止。

繼又用解毒清火之品調之,全愈。

奉天馬××之幼子,年四歲,因出疹靨急,來院求為延醫。其狀閉目喘促,精神昏昏,呼之不應,周身壯熱,大便數日未行。斷為疹毒內攻,其神明所以若斯昏沉,非羚羊角、生石膏並用不可。遂為疏方∶生石膏一兩,玄參、花粉各六錢,連翹、金銀花各三錢,甘草二錢,煎湯一大盅,又用羚羊角二錢煎湯半盅,混合,三次溫服下,盡劑而愈。

奉天陳姓女,年六七歲,疹後旬余灼熱不退,屢服西藥不效。後愚視之,脈象數而有力,知其疹毒之餘熱未清也。俾單用羚羊角一錢煎湯飲之,其熱頓愈。

天津俞××之幼子,年四歲,出疹三日,似靨非靨,周身壯熱,渴嗜飲水,其精神似有恍惚不穩之意,其脈象有力,搖搖而動。恐其因熱發痙,為開清熱托毒之方,加羚羊角一錢以防其發痙,購藥至,未及煎而痙發,且甚劇,遂將羚羊角與諸藥同時各煎,取湯混合,連連灌下,其痙即愈。又將其方去羚羊角,再煎服一劑,全愈。

滄州張××,來院詢方,言其家有周歲小兒出疹,延醫調治數日,其疹倒靨皆黑斑,有危在旦夕之勢,不知尚可救否。細詢之,知毒熱內陷。為開羚羊角一錢及玄參、花粉、連翹各數錢,俾將羚羊角另煎湯半茶盅,與餘三味所煎之湯兌服,一劑而愈。

滄州趙××幼子,年五歲,因感受溫病發痙,昏昏似睡,呼之不應,舉家懼甚,恐不能救。其脈甚有力,肌膚發熱。因曉之曰∶「此證因溫病之氣循督脈上行,傷其腦部,是以發痙,昏昏若睡,即西人所謂腦脊髓炎也。病狀雖危,易治也。」遂單用羚羊角二錢,煎湯一盅,連次灌下,發痙遂愈,而精神亦明了矣。繼用生石膏、玄參各一兩,薄荷葉、連翹各一錢,煎湯一大盅,分數次溫飲下,一劑而脈靜身涼矣。蓋痙之發由於督脈,因督脈上統腦髓神經也(督脈實為腦髓神經之根本)。羚羊之角乃其督脈所生,是以善清督脈與神經之熱也。

滄州劉××之幼子,甫周歲,發生扁桃體炎喉證,不能食乳,劇時有礙呼吸,目睛上泛。急用羚羊角一錢,煎湯多半杯,灌下,須臾呼吸通順,食乳如常。

滄州李氏婦,年二十餘,因在西醫院割瘰 ,住其院中,得傷寒證甚劇,西醫不能治。延往診視,其喘息迫促,脈數近七至,確有外感實熱,而重診無力,因其割瘰 已至三次,屢次聞麻藥,大傷氣分故也,其心中覺熱甚難支,其脅下疼甚。急用羚羊角二錢,煎一大盅,調入生雞子黃三枚,服下,心熱與脅疼頓止。繼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每劑煎湯一大碗,仍調入生雞子黃三枚,分數次溫服下,連服二劑全愈。

內子王氏生平有病不能服藥,聞藥氣即思嘔吐。偶患大便下血甚劇,時愚自奉還籍,彼自留奉,因粗識藥性,且知羚羊角毫無藥味,自用羚羊角一錢煎湯服之,立愈。

友人毛××,善治吐衄聞名。其治吐衄之方,多用羚羊角。曾詢其立方之義。××謂∶吐衄之證多因沖氣上沖,胃氣上逆,血即隨之妄行。其所以沖胃沖逆者,又多為肝火、肝氣之激發,用羚羊角以平肝火、肝氣,其沖氣不上沖,胃氣不上逆,血自不妄行而歸經矣。愚深韙斯論,遇吐衄證仿用之,果效驗異常。

所可慮者,羚羊角雖為挽回險證之良藥,然其價昂貴,愚因臨證細心品驗,遇當用羚羊角之證,原可以他藥三種並用代之,其藥力不亞羚羊角,且有時勝於羚羊角,則鮮茅根、生石膏與西藥阿斯匹林並用是也。今爰將此三藥並用之分量酌定於下,且為定一方名,以便於記憶。

【甘露清毒飲】

鮮茅根(六兩,去淨皮切碎) 生石膏(兩半,搗細) 阿斯匹林(半瓦)

將前二味煎湯一大碗,分三次送服阿斯匹林,兩點鐘服一次。若初次服藥後遍身出汗,後兩次阿斯匹林宜少服,若分毫無汗,又宜稍多服。以服後微似有汗者方佳。至石膏之分量,亦宜因證加減,若大便不實者宜少用,若瀉者石膏可不用,待其瀉止便實仍有餘熱者,石膏仍可再用。

壬申正月中旬,子××兩臂及胸間肉皮微發紅,咽喉微疼,疑將出疹,又強被友人挽去,為治小兒發疹。

將病治癒,歸家途中又受感冒,遂覺周身發冷,心中發熱。愚適自津還籍,俾用生石膏細末一兩,煎湯送服阿斯匹林一瓦,周身得汗,發冷遂愈,心中之熱亦輕,皮膚則較前益紅。遲半日又微覺發冷,心中之熱更增劇,遂又用生石膏細末二兩,煎湯送服阿斯匹林半瓦。服後微解肌,病又見愈。遲半日仍反覆如故,且一日之間下大便兩次,知其方不可再用。時地凍未解,遣人用開凍利器,剖取鮮茅根六兩,煎湯一大碗,分三次服,每次送服阿斯匹林三分之一瓦。服後未見汗而周身出疹若干,病癒十分之八九,喉已不疼。隔兩日覺所余之熱又漸增重,且覺頭目昏沉,又剖取鮮茅根八兩,此時因其熱增,大便已實,又加生石膏兩半,共煎湯一大碗,仍分三次送服阿斯匹林如前。上半身又發出白泡若干,病遂全愈。觀此可知此三藥並用之妙,誠可代羚羊角矣。後返津時,值瘟疹流行,治以此方,皆隨手奏效。

附錄∶

唐山趙××來函∶

小女一年有餘,於季夏忽大便兩三次帶有粘滯,至夜發熱,日閉目昏睡,翌晨手足筋惕肉 。後學斷其肝風已動。因憶先生論羚羊角最善清肝膽之火,且歷數其奇異之功效,真令人不可思議。為急購羚羊角尖一錢,上午九點煎服,至十一點周身得微汗,灼熱即退。為其藥甚珍貴,又將其渣煎服三次,筋惕亦愈。繼服滋陰清燥湯一劑,瀉痢均愈。

78.血餘炭解[編輯]

血餘者,發也,不 則其質不化,故必 為炭然後入藥。其性能化瘀血、生新血有似三七,故善治吐血、衄血。而常服之又可治勞瘵,因勞瘵之人,其血必虛而且瘀,故《金匱》謂之血痹虛勞。人之發,原人心血所生,服之能自還原化,有以人補人之妙,則血可不虛,而其化瘀之力,又善治血痹,是以久久服之,自能奏效。

其性又能利小便(《金匱》利小便之方,有膏發煎),以人之小便半從血管滲出,血餘能化瘀血生新血,使血管流通故有斯效。其化瘀生新之力,又善治大便下血腥臭,腸中腐爛,及女子月信閉塞,不以時至。

制血餘炭法∶用壯年剃下之發,鹼水洗淨,再用清水淘去鹼味,曬乾用鐵鍋炮至發質皆化為膏,晾冷,軋細,過羅,其發質未盡化者,可再炮之。

79.指甲解[編輯]

指甲∶一名筋退,乃筋之餘也。剪碎炮焦,研細用之。其味微咸,具有開破之性,瘡瘍將破未破者,敷之可速破。內服能催生下胎衣,鼻嗅之能止衄血,點眼上能消目翳。愚自製有磨翳藥水,目翳濃者,可加指甲末與諸藥同研以點目翳,屢次奏效。

醫論[編輯]

1.六經總論[編輯]

傷寒治法以六經分篇,然手足各有六經,實則十二經也。手足之經既有十二,而《傷寒論》但分為六經者何也?按《內經》之論十二經也,凡言某經而不明言其為手經、足經者皆系足經,至言手經則必明言其為手某經。蓋人之足經長、手經短,足經大、手經小,足經原可以統手經,但言足經而手經亦恆寓其中矣。《傷寒論》之以六經分篇,此遵《內經》定例,寓手經於足經中也。彼解《傷寒論》者,謂其所言之六經皆系足經,是猶未明仲景着傷寒之深意也。

經者,氣血流通之處也。人之臟腑與某經相通,即為某經之府,其流通之氣血原由府發出,而外感之內侵遂多以府為歸宿。今將手足十二經及手足十二經之府詳列於下。

手足雖有十二經,其名則分為六經,因手足經之名原相同也。其經有陰有陽,其陽經分太陽、陽明、少陽,其陰經分太陰、少陰、厥陰。其陰陽之經原互相表里,太陽與少陰為表里,陽明與太陰為表里,少陽與厥陰為表里。凡互為表里者,因其陰陽之經並行,其陽行於表,陰行於里也。至於經之分屬於府者,足太陽經之府在膀胱,足少陰經之府在腎,足陽明經之府在胃,足太陰經之府在脾,足少陽經之府在膽,足厥陰經之府在肝,此足之三陰、三陽經與府也。

手之太陽經其府在小腸,手之少陰經其府在心,手之陽明經其府在大腸,手之太陰經其府在肺,手之少陽經其府在三焦,手之厥陰經其府在心胞,此手之三陰、三陽經與府也。

陽經為陰經之表,而太陽經又為表中之表。其經之大都會在背,而實則為周身之外廓,周身之營血衛氣皆賴其衛護保合,且具有充分之熱力,為營衛御外感之內侵,是以《內經》名之為巨陽。推原其熱力之由來,不外君、相二火,君火生於心之血脈與肺相循環,而散熱於胸中大氣(一名宗氣)以外通於營衛,此如日麗中天有陽光下濟之熱也,是以其經名為太陽。相火生於腎中命門,腎原屬水,中藏相火,其水火蒸熱之氣,由膀胱連三焦之脂膜以透達於身之外表,此猶地心水火之氣(地中心有水火之氣)應春令上透地面以生熱也,為其熱力發於水中,故太陽之經又名太陽寒水之經也。為太陽經之熱力生於君、相二火,是以其經不但以膀胱為府,而亦以胸中為府,觀《傷寒論》陷胸諸湯、丸及瀉心諸湯,皆列於太陽篇中可知也。

至於人病傷寒,其六經相傳之次第,詳於《內經》素問熱論篇,謂「人之傷於寒也則為病熱,一日巨陽受之,故頭項痛、腰脊強;二日陽明受之,陽明主肌肉,其脈俠(同夾)鼻絡於目,故身熱目疼,而鼻干不得臥也;

三日少陽受之,少陽主膽,其脈循脅絡於耳,故胸脅痛而耳聾;三陽經絡皆受其病而未入於髒者故可汗而已;

四日太陰受之,太陰脈布胃中絡於嗌(咽喉),故腹滿而嗌干;五日少陰受之,少陰脈貫腎絡於肺,系舌本,故口燥舌干而渴,六日厥陰受之,厥陰之脈循陰器而絡於肝,故煩滿而囊縮。」經絡受病入於府者,故可下而已,此《內經》論六經相傳之次第也。至《傷寒論》六經之次序,皆以《內經》為法,而未明言其日傳一經,至愚生平臨證之實驗,見有傷寒至旬日,病猶在太陽之府者,至他經相傳之日期,亦無一定,蓋《內經》言其常,而病情之變化恆有出於常例之外者,至傳至某經,即現某經之病狀,此又不盡然,推原其所以然之故,且加以生平臨證之實驗,知傳至某經即現某經之病狀者,多系因其經先有內傷也。若無內傷則傳至某經恆有不即現某經之病時,此在臨證者細心體察耳。

至於六經之命名,手足皆同,然有因手經發源之府而命名者,有因足經發源之府而命名者。如太陽經名為太陽寒水之經,此原因足太陽之府命名,而手太陽亦名太陽寒水之經者,是以足經而連帶其手經也。他如陽明經名為陽明燥金之經,是因手陽明之府命名(手陽明府大腸屬金,其互為表里之肺亦屬金),而足陽明經亦名陽明燥金之經者,是以手經而連帶其足經也。少陽經名為少陽相火之經,此因足少陽之府命名(膽中寄有相火),而手少陽經亦名為少陽相火之經者,是以足經而連帶其手經也。太陰經名為太陰濕土之經,此因足太陰之府命名(脾為濕土),而手太陰經亦名太陰濕土之經者,是以足經而連帶其手經也。少陰經名為少陰君火之經,此因手少陰之府命名(心為君火),而足少陰經亦名少陰君火之經者,是以手經而連帶其足經也。厥陰經名為厥陰風木之經,此因足厥陰之府命名(肝屬木而主風),而手厥陰經亦名厥陰風木之經者,是以足經而連帶其手經也。此手足十二經可並為六經之義也。

2.太陽病桂枝湯證[編輯]

病名傷寒,而太陽篇之開端,實中風、傷寒、風溫並列,蓋寒氣多隨風至,是中風者傷寒之誘起也。無論中風、傷寒,入陽明後皆化為溫,是溫病者傷寒之歸宿也。惟其初得之時,中風、傷寒、溫病,當分三種治法耳。為中風為傷寒之誘起,是以太陽篇開始之第一方為桂枝湯,其方原為治中風而設也。

《傷寒論》原文∶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緩脈與遲脈不同,脈搏以一息四至為準,脈遲者不足四至,若緩脈則至數不改似有懶動之意),名為中風。

《傷寒論》原文∶太陽中風,陽浮而陰弱(脈法關前為陽,關後為陰,其浮脈見於關前,弱脈見於關後,浮者着手即得,弱者不任重按)。陽浮者熱自發,陰弱者汗自出,嗇嗇惡寒。

(單弱不勝寒之意),淅淅惡風(為風所傷恆畏風聲之意),翕翕發熱(其熱蘊而不散之意),鼻鳴乾嘔者,桂枝湯主之。

【桂枝湯方】桂枝三兩去皮,芍藥三兩,炙甘草二兩,生薑三兩,大棗十二枚擘。上五味 咀,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適寒溫,服一升。服須臾,啜熱稀粥一升余以助藥力,溫復令一時許,遍體 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若一服汗出病瘥(愈也),停後服,不必盡劑;若不汗,更服根據前法;又不汗,後服小促其間,半日許,令三服盡;若病重者,一日一夜服,周時觀之;服一劑盡,病證猶在者,更作服;若汗不出者乃服至二三劑。禁生冷、粘滑、肉麵、五辛、酒酪、臭惡等物。

人之營衛皆在太陽部位,衛主皮毛,皮毛之內有白膜一層名為腠理,腠理之內遍布微絲血管即營也。其人若衛氣充盛,可為周身之外圍,即受風不能深入(此受風,不可名為中風),其人恆多汗閉不出,迨其衛氣流通,其風自去,原可不藥而愈也。至桂枝湯所主之證,乃衛氣虛弱,不能護衛其營分,外感之風直透衛而入營,其營為風邪所傷,又乏衛之保護,是以易於出汗。其發熱者,因營分中之微絲血管原有自心傳來之熱,而有風以擾之,則更激發其熱也。其惡風者,因衛虛無御風之力,而病之起點又由於風也。推原其衛氣不能衛護之故,實由於胸中大氣之虛損。《靈樞》五味篇曰∶「谷始入於胃,其精微者,先出於胃之兩焦,以溉五臟,別出兩行營衛之道,其大氣之摶而不行者,積於胸中,命曰氣海。」由斯觀之,營衛原與胸中大氣息息相通,而大氣實為營衛內部之大都會,愚臨證實驗以來,見有大氣虛者,其營衛即不能護衛於外而汗出淋漓,夫大氣原賴水谷之氣時時培養,觀服桂枝湯者當啜熱粥以助藥力,此不惟助其速於出汗,實兼欲助胸中大氣以固營衛之本源也。

或問∶桂枝湯提綱中原謂陰弱者汗自出,未嘗言陽弱者汗自出也。夫關後為陰主血,關前為陽主氣,桂枝湯證,其弱脈惟見於關後,至關前之脈則見有浮象,未見其弱,而先生竟謂桂枝湯證之出汗,實由於胸中大氣之弱,不顯與提綱中之言相背乎?答曰∶凡受風之脈多見於關前,提綱中所謂陽浮者,其關前之脈因受風而浮也,所謂陰弱者,知其未病之先其脈原弱,至病後而仍不改其弱也,由斯而論,其未病之先,不但關後之脈弱,即關前之脈亦弱,既病之後,其關前脈之弱者轉為浮脈所掩,而不見其弱耳。然其脈雖浮,必不任重按,是浮中仍有弱也,特古人立言尚簡,未嘗細細明言耳。

是以愚用桂枝湯時,恆加黃 以補其胸中大氣,加薄荷以助其速於出汗,不至若方後所云,恆服藥多次始汗也。又宜加天花粉助芍藥以退熱(但用芍藥退熱之力恆不足),即以防黃 服後能助熱也(黃 天花粉等分並用,其涼熱之力相敵,若兼用之助芍藥清熱,分量又宜多用)。若遇乾嘔過甚者,又宜加半夏以治其嘔,惟此時藥局所鬻之半夏,多制以礬(雖清半夏亦有礬),若用以止嘔,必須用微溫之水淘淨礬味,用之方效。

愚治桂枝湯證,又有屢用屢效之便方,較用桂枝湯殊為省事,方用生懷山藥細末兩半或一兩,涼水調和煮成稀粥一碗,加白糖令適口,以之送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得汗即愈。

桂枝湯證之出汗,不過間有出汗之時,非時時皆出汗也,故必用藥再發其汗,始能將外感之風邪逐出。然風邪去後,又慮其自汗之病不愈,故方中山藥與阿斯匹林並用,一發汗、一止汗也,至於發汗與止汗之藥並用而藥力兩不相妨者,此中原有深義,蓋藥性之入人臟腑,其流行之遲速原迥異,阿斯匹林之性其發汗最速,而山藥止汗之力則奏效稍遲,是以二藥雖一時並用,而其藥力之行則一先一後,分毫不相妨礙也。

3.太陽病麻黃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治傷寒之書,而首論中風者,因中風亦可名為傷寒也(《難經》曰∶「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然究與真傷寒不同,蓋中風病輕傷寒病重,為其重也,而治之者必須用大有力之藥,始能勝任,所謂大有力者,即《傷寒論》中之麻黃湯是也。今試論麻黃湯證及麻黃湯制方之義,並詳論用麻黃湯時通變化裁之法。

《傷寒論》原文∶太陽病,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俱緊者,名曰傷寒。

又原文∶太陽病頭疼,發熱,身疼,腰痛,骨節疼痛,惡風,無汗而喘者,麻黃湯主之。

脈象陰陽俱緊,實為傷寒之確征。然緊脈之狀最難形容,惟深明其病理,自不難想象而得。脈生於心,心一動而外輸其血,周身之脈即一動,動則如波浪之有起伏,以理言之,凡脈之力大者,其起伏之勢自應愈大。至緊脈其跳動若有力而轉若無所起伏,究其所以然之故,實因太陽為外衛之陽,因為寒所襲,逼之內陷與脈相併,則脈得太陽蘊蓄之熱,原當起伏有力以成響應之勢,而寒氣緊縮之力,又復逼壓其脈道使不能起伏,是以指下診之似甚有力而竟直穿而過,且因其不得起伏,蓄極而有左右彈之勢,此緊脈真象也。

至麻黃湯證,全體作疼痛者,以筋骨不禁寒氣之緊縮也(鐵條經嚴寒則縮短寒氣緊縮之力可知)。其發熱者,身中之元陽為寒氣閉塞不能宣散而增熱也。其無汗惡風者,汗為寒閉內蘊之熱原欲借汗透出,是以惡風也。其作喘者,因手太陰肺經與衛共主皮毛,寒氣由皮毛入肺,閉其肺中氣管,是以不納氣而作喘。

然深究其作喘之由,猶不但此也,人之胸中亦太陽之部位也,其中間所積大氣,原與外表之衛氣息息相通,然大氣即宗氣,《靈樞》謂∶「宗氣積於胸中,出於喉嚨,以貫心脈而行呼吸。」夫大氣既能以貫心脈,是營血之中亦大氣所流通也,傷寒之證,其營衛皆為外寒所束,則大氣內郁必膨脹而上逆沖肺,此又喘之所由來也。

【麻黃湯方】麻黃三兩,桂枝三兩去皮,甘草一兩炙,杏仁七十個去皮尖。上四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黃減二升,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二升半,去渣溫服八合(一升十合),復取微似汗,不須啜粥,余如桂枝法將息。

麻黃髮汗力甚猛烈,先煮之去其浮沫,因其沫中含有發表之猛力,去之所以緩麻黃髮表之性也。麻黃不但善於發汗,且善利小便,外感之在太陽者,間有由經入府而留連不去者(凡太陽病多日不解者,皆是由經入府),以麻黃髮其汗,則外感之在經者可解,以麻黃利其小便,則外感之由經入府者,亦可分消也。且麻黃又兼入手太陰能瀉肺定喘,俾外感之由皮毛竄入肺者(肺主皮毛),亦清肅無遺。是以發太陽之汗者不但麻黃,而仲景定此方時獨取麻黃也。桂枝味辛性溫,亦具有發表之力,而其所發表者,惟在肌肉之間,故善托肌肉中之寒外出,且《神農本草經》謂其主上氣咳逆吐吸(吸氣甫入即吐出),是桂枝不但能佐麻黃髮表,兼能佐麻黃入肺定喘也。杏仁味苦性溫,《神農本草經》亦謂其主咳逆上氣,是亦能佐麻黃定喘可知,而其苦降之性又善通小便,能佐麻黃以除太陽病之留連於府者,故又加之以為佐使也。至於甘草之甘緩,能緩麻黃髮汗之猛烈,兼能解杏仁之小毒,即以填補(甘草屬土能填補)出汗後之汗腺空虛也。藥止四味,面面俱到,且又互相輔助,此誠非聖手莫辦也。

附∶用麻黃湯之變通法

人之稟賦隨天地之氣化為轉移,古今之氣化或有不同,則今人與古人之稟賦,其強弱濃薄偏陰偏陽之際不無差池,是以古方用於今日,正不妨因時制宜而為之變通加減也。

麻黃湯原用解其外寒,服後遍體汗出,惡寒既愈,有其病從此遂愈者,間有從此仍不愈,後浸發熱而轉為陽明證者,其故何也?愚初為人診病時,亦未解其故。後乃知服麻黃湯汗出後,其營衛內陷之熱若還表隨汗消散,則其病即愈。若其熱不復還表而內陷益深,其熱必將日增,此即太陽轉陽明之病也。悟得此理後,再用麻黃湯時,必加知母數錢以解其內陷之熱,主治傷寒無汗,服後未有不愈者矣(醫方篇中有麻黃加知母湯可參觀)。大青龍湯治傷寒無汗煩躁,是胸中先有內熱,無所發泄,遂郁而作煩躁,故於解表藥中加石膏以清內熱。然麻黃與石膏並用,間有不汗之時。若用麻黃加知母湯,將知母重加數錢,其寒潤之性入肺中化合而為汗,隨麻黃以達於外,而煩躁自除矣。

上所論者,麻黃湯原宜加知母矣。而間有不宜加者,此又不得不斟酌也。間有其人陽分虛者,又當於麻黃湯中加補氣之藥以助之出汗。

一人年近四旬,身體素羸弱,於季冬得傷寒證,醫者投以麻黃湯汗無分毫,求為延醫,其脈似緊而不任重按,遂於麻黃湯中加生黃 、天花粉各五錢,一劑得汗而愈。

一人亦年近四旬,初得外感,經醫甫治癒,即出門作事,又重受外感,內外俱覺寒涼,頭疼氣息微喘,周身微形寒戰,診其脈六部皆無,重按亦不見,愚不禁駭然,問其心中除覺寒涼外別無所苦,知猶可治,不至有意外之慮,遂於麻黃湯原方中為加生黃 一兩,服藥後六脈皆出,周身得微汗,病遂愈。

一人,年過三旬,身形素羸弱,又喜吸鴉片。於冬令得傷寒證,因粗通醫學,自服麻黃湯,分毫無汗。

求為診視,脈甚微細,無緊象。遂即所用原方,為加生黃 五錢。服後得汗而愈。此二證皆用麻黃湯是不宜加知母,宜加黃 者也。

嘗治一少年,於季冬得傷寒證,其人陰分素虧,脈近六至,且甚弦細,身冷惡寒,舌苔淡白。延醫診視,醫者謂脈數而弱,傷寒雖在初得,恐不可用麻黃強發其汗。此時愚應其近鄰之聘,因邀愚至其家,與所延之醫相商。愚曰∶「麻黃髮汗之力雖猛,然少用則無妨,再輔以補正之品,自能穩妥奏功矣。」遂為疏方∶麻黃錢半,桂枝尖一錢,杏仁、甘草各錢半,又為加生懷山藥、北沙參各六錢。囑其煎湯服後,若至兩點鐘不出汗,宜服西藥阿斯匹林二分許以助其出汗。後果如此服之,周身得汗而愈矣。

曾治鄰村李姓少年,得傷寒證已過旬日,表證未罷,時或惡寒,頭猶微疼,舌苔猶白,心中微覺發熱,小便色黃,脈象浮弦,重按似有力,此熱入太陽之腑(膀胱)也。投以麻黃湯,為加知母八錢,滑石六錢,服後一汗而愈。

此證雖在太陽之表與腑,實已連陽明矣。故方中重用知母以清陽明之熱,而仍用麻黃解其表,俾其餘熱之未盡清者仍可由汗而消散,此所以一汗而愈也。至於《傷寒論》中載有其病重還太陽者,仍宜以麻黃湯治之,而愚遇此證,若用麻黃湯時亦必重加知母也。

麻黃湯證有兼咽喉疼者,宜將方中桂枝減半,加天花粉六錢,射干三錢,若其咽喉疼而且腫者,麻黃亦宜減半,去桂枝再加生蒲黃三錢以消其腫,然如此加減,涼藥重而表藥輕,若服後過點半鐘不出汗時,亦服西藥阿斯匹林瓦許以助其汗;若服後汗仍不出時,宜阿斯匹林接續再服,以汗出為目標;若能遍體皆微見汗,則咽喉之疼腫皆愈矣。

麻黃湯證,若遇其人素有肺勞病者,宜於原方中加生懷山藥、天門冬各八錢。

麻黃湯證,若遇其人素有吐血病者,雖時已愈,仍宜去桂枝以防風二錢代之(吐血之證最忌桂枝),再加生杭芍三錢(按古之一兩約折為今之三錢,且將一次所煎之湯分作三劑,則一劑之中當有麻黃三錢),然又宜因時、因地、因人細為斟酌,不必定以三錢為準也。如溫和之時,汗易出少用麻黃即能出汗。嚴寒之時,汗難出必多用麻黃始能出汗,此因時也。又如大江以南之人,其地氣候溫暖,人之生於其地者,其肌膚淺薄,麻黃至一錢即可出汗,故南方所出醫書有用麻黃不過一錢之語。至黃河南北,用麻黃約可以三錢為率。

至東三省人,因生長於嚴寒之地,其肌膚頗強濃,須於三錢之外再將麻黃加重始能得汗,此因地也。至於地無論南北,時無論寒燠,凡其人之勞碌於風塵,與長居屋中者,其肌膚之濃薄強弱原自不同,即其汗之易出不易出,或宜多用麻黃,或宜少用麻黃,原不一致,此因人也。用古人之方者,豈可膠柱鼓瑟哉!

4.太陽與陽明合病麻黃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太陽與陽明合病,喘而胸滿者不可下,宜麻黃湯主之。

太陽與陽明合病,是太陽表證未罷,而又兼陽明之熱也。其喘者風寒由皮毛襲肺也。其胸滿者胸中大氣因營衛閉塞,不能宣通而生 脹也。其言不可下者,因陽明仍連太陽,下之則成結胸,且其胸本發滿,成結胸尤易,矧其陽明之熱,僅在於經,亦斷無可下之理,故諄諄以不可下示戒也。仍治以麻黃湯,是開其太陽而使陽明初生之熱隨汗而解也。

證兼陽明,而仍用麻黃湯主治,在古人稟賦敦濃,淡泊寡慾,服之可以有效。今人則稟賦薄弱,嗜好日多,強半陰虧,若遇此等證時,宜以薄荷代方中桂枝。若其熱稍劇,而大便實者,又宜酌加生石膏(宜生用不可 用理詳白虎湯下)數錢,方能有效。

5.太陽溫病麻杏甘石湯證[編輯]

至於溫病,在上古時,原與中風、傷寒統名之為傷寒,是以秦越人《難經》有傷寒有五之說。至仲景着《傷寒論》,知溫病初得之治法,原與中風、傷寒皆不同,故於太陽篇首即明分為三項,而於溫病復詳細論之,此仲景之醫學,較上古有進步之處也。

《傷寒論》原文∶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若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風溫為病,脈陰陽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息必鼾,語言難出。

論溫病之開端,亦冠以太陽病三字者,因溫病亦必自太陽(此是足太陽非手太陽,彼謂溫病入手經不入足經者,果何所據也)入也。然其化熱最速,不過數小時即侵入陽明,是以不覺惡寒轉發熱而渴也。治之者不知其為溫病,而誤以熱藥發之,竟至汗出不解而轉增其灼熱,則即此不受熱藥之發表,可確定其名為風溫矣。其脈陰陽俱浮者象風之飄揚也,自汗出者熱隨浮脈外透也,身重者身體經熱酸軟也,多眠睡者精神經熱昏沉也,語言難出者,上焦有熱而舌腫脹也。

風溫之外,又有濕溫病與伏氣化熱溫病,而提綱中止論風溫者,因濕溫及伏氣化熱之溫,其病之起點亦恆為風所激發,故皆可以風溫統之也。

提綱中論風溫之病狀詳矣,而提綱之後未列治法,後世以為憾事。及反覆詳細推之,乃知《傷寒論》中原有治溫病之方,特因全書散佚,後經叔和編輯而錯簡在後耳。嘗觀《傷寒論》第六十二節雲∶「發汗後,不可更行桂枝湯,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可與麻黃杏仁甘草生石膏湯。」今取此節與溫病提綱對觀,則此節之所謂發汗後,即提綱之所謂若發汗也,此節之所謂喘,即提綱之所謂息必鼾也,由口息而喘者,由鼻息即鼾矣,此節之所謂無大熱,即提綱之所謂身灼熱也,蓋其灼熱猶在外表,心中仍無大熱也,將此節之文與溫病提綱一一比較,皆若合符節。

夫中風、傷寒、溫病特立三大提綱,已並列於篇首,至其後則於治中風治傷寒之方首仍加提綱,以彼例此,確知此節之文原為溫病之方,另加提綱無疑,即麻杏甘石湯為治溫病之方無疑也。蓋當仲景時,人之治溫病者,猶混溫病於中風、傷寒之中,於病初得時,未細審其發熱不惡寒,而以溫熱之藥發之,是以汗後不解。或見其發熱不惡寒,誤認為病已傳里,而竟以藥下之,是以百六十三節,又有下後不可更行桂枝湯云云。所稍異者,一在汗後,一在下後,仲景恐人見其汗出再誤認為桂枝證,故切戒其不可更行桂枝湯,而宜治以麻杏甘石湯。蓋傷寒定例,凡各經病證誤服他藥後,其原病猶在者,仍可投以正治之原方,是以百零三節雲,凡柴胡湯病證而下之,若柴胡證不罷者復與小柴胡湯。以此例彼,知麻杏甘石湯為救溫病誤治之方,實即治溫病初得之主方,而欲用此方於今日,須將古方之分量稍有變通。

【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原方】麻黃四兩去節,杏仁五十個去皮尖,甘草二兩,石膏八兩碎綿裹。

上四味以水七升,先煮麻黃減二升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二升,去渣溫服一升。

方中之義,用麻黃協杏仁以定喘,伍以石膏以退熱,熱退其汗自止也。復加甘草者,取其甘緩之性,能調和麻黃、石膏,使其涼熱之力溶和無間以相助成功,是以奏效甚捷也。

此方原治溫病之汗出無大熱者,若其證非汗出且熱稍重者,用此方時,原宜因證為之變通,是以愚用此方時,石膏之分量恆為麻黃之十倍,或麻黃一錢、石膏一兩,或麻黃錢半、石膏兩半。遇有不出汗者,恐麻黃少用不致汗,服藥後可服西藥阿斯匹林瓦許以助其汗。若遇熱重者,石膏又可多用。曾治白喉證及爛喉痧證(爛喉痧證必兼溫病、白喉證,亦多微兼外感),麻黃用一錢,石膏恆重至二兩,喉證最忌麻黃,而能多用石膏以輔弼之,則不惟不忌,轉能借麻黃之力立見奇功也。

至於肺病之起點,恆有因感受風溫,其風邪稽留肺中化熱鑠肺,有時肺中作癢,即連連喘嗽者,亦宜投以此湯,清其久蘊之風邪,連服數劑其肺中不作癢,嗽喘自能減輕,再徐治以潤肺清火利痰之劑,而肺病可除矣。蓋此麻杏甘石湯之用處甚廣,凡新受外感作喘嗽,及頭疼、齒疼、兩腮腫疼,其病因由於外感風熱者皆可用之,惟方中藥品之分量,宜因證變通耳。

【附記】林××,年近五旬,因受風溫,雖經醫治癒,而肺中餘熱未清,致肺陰鑠耗,釀成肺病,屢經醫治無效。其脈一息五至,浮沉皆有力,自言喉連肺際,若覺癢則咳嗽頓發,劇時連嗽數十聲,周身汗出,必吐出若干稠痰其嗽始止。問其心中常覺發熱,大便燥甚,四五日一行。因悟其肺際作癢,即頓發咳嗽者,必其從前病時風邪由皮毛襲入肺中者,至今猶未盡除也。因其肺中風熱相助為虐,宜以麻黃祛其風,石膏清其熱,遂為開麻杏甘石湯方,麻黃用錢半,生石膏用兩半,杏仁三錢,甘草二錢,煎服一劑,咳嗽頓愈。診其脈仍有力,又為開善後之方,用生山藥一兩,北沙參、天花粉、天冬各五錢,川貝、射干、蘇子、甘草各二錢,囑其多服數劑,肺病可從此除根。後閱旬日,林××又求診視,言先生去後,余服所開善後方,肺癢咳嗽仍然反覆,遂仍服第一次方,至今已連服十劑,心中熱已退,仍分毫不覺藥涼,肺癢咳嗽皆愈,且飲食增加,大便亦不甚乾燥。聞其所言,誠出愚意料之外也。再診其脈已不數,仍似有力,遂將方中麻黃改用一錢,石膏改用一兩,杏仁改用二錢,又加生懷山藥六錢,俾煎湯接續服之,若服之稍覺涼時,即速停止,後連服七八劑似稍覺涼,遂停服,肺病從此竟愈。

按:治肺勞投以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且用至二十餘劑,竟將肺勞治癒,未免令閱者生疑,然此中固有精細之理由在也。蓋肺病之所以難愈者,為治之者但治其目前所現之證,而不深究其病因也。如此證原以外感受風成肺勞,且其肺中作癢,猶有風邪存留肺中,且為日既久則為錮閉難出之風邪,非麻黃不能開發其錮閉之深,惟其性偏於熱,於肺中蘊有實熱者不宜,而重用生石膏以輔弼之,既可解麻黃之熱,更可清肺中久蘊之熱,以治肺熱有風勞嗽者,原為正治之方,故服之立時見功。至於此藥,必久服始能拔除病根,且久服麻黃、石膏而無流弊者,此中又有理由在,蓋深入久錮之風邪,非屢次發之不能透,而伍以多量之石膏以為之反佐,俾麻黃之力惟旋轉於肺臟之中,不至直達於表而為汗,此麻黃久服無弊之原因也。至石膏性雖寒涼,然其質重氣輕,煎入湯劑毫無汁漿(無汁漿即是無質),其輕而且涼之氣,盡隨麻黃髮表之力外出,不復留中而傷脾胃,此石膏久服無弊之原因也。所遇之證,非如此治法不愈,用藥即不得不如此也。

6.太陽病大青龍湯證[編輯]

(附∶脈微弱汗出惡風及筋惕肉 治法)

有太陽中風之脈,兼見太陽傷寒之脈者,大青龍湯所主之證是也。

《傷寒論》原文∶太陽中風,脈浮緊,發熱,惡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煩躁,大青龍湯主之。若脈微弱,汗出惡風者,不可服,服則厥逆,筋惕肉 ,此為逆也。

【大青龍湯方】麻黃六兩去節,桂枝二兩去皮,甘草二兩炙,杏仁五十個去皮尖,生薑三兩切,大棗十二枚擘。石膏如雞子大碎(如雞子大當有今之三兩)。

上七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黃減二升,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取微似汗,汗出多者溫粉撲之。一服汗者停後服。汗多亡陽遂虛,惡風煩躁,不得眠也。

此大青龍湯所主之證,原系胸中先有蘊熱,又為風寒錮其外表,致其胸中之蘊熱有蓄極外越之勢。而其錮閉之風寒,而猶恐芍藥苦降酸斂之性,似於發汗不宜,而代以石膏,且多用之以濃其力,其辛散涼潤之性,既能助麻、桂達表,又善化胸中蘊蓄之熱為汗,隨麻、桂透表而出也,為有雲騰致雨之象,是以名為大青龍也。至於脈微弱汗出惡風者,原系胸中大氣虛損,不能固攝衛氣,即使有熱亦是虛陽外浮,若誤投以大青龍湯,人必至虛者益虛,其人之元陽因氣分虛極而欲脫,遂致肝風萌動而筋惕肉 也。夫大青龍湯既不可用,遇此證者自當另有治法,擬用生黃 、生杭芍各五錢,麻黃錢半,煎湯一次服下,此用麻黃以逐其外感,黃 以補其氣虛,芍藥以清其虛熱也。為方中有黃 以補助氣分,故麻黃仍可少用也。若其人已誤服大青龍湯,而大汗亡陽,筋惕肉 者,宜去方中麻黃加淨萸肉一兩。

《傷寒論》原文∶傷寒脈浮緩,身不疼,但重,乍有輕時,無少陰證者,大青龍湯發之。

細思此節之文,知所言之證原系溫病,而節首冠以傷寒二字者,因中風、溫病在本書之定例,均可名為傷寒也。凡外感之脈多浮,以其多兼中風也。前節言傷寒脈浮緊,是所中者為凜冽之寒風,是中風兼傷寒也。

後節言傷寒脈浮緩,知所中者非凜冽之寒風,當為柔和之溫風,既中柔和之溫風,則即成風溫矣。是以病為傷寒必胸中煩躁而後可用石膏,至溫病其胸中不煩躁,亦恆可用石膏,且其身不疼但重,傷寒第六節溫病提綱中,原明言身重此明徵也。況其證乍有輕時,若在傷寒必不復重用石膏,惟溫病雖有輕時,亦可重用石膏。又傷寒初得有少陰證,若溫病則始終無少陰證(少陰證有寒有熱,此言無少陰證,指少陰之寒證而言,少陰寒證斷不可用大青龍湯,至少陰熱證,原為伏氣化熱竄入少陰,雖在初得亦可治以大青龍湯,此又不可不知),此尤不為傷寒而為溫病之明徵也。由此觀之,是此節原為治溫病者說法,欲其急清燥熱以存真陰為先務也。至愚用此方治溫病時,恆以薄荷代方中桂枝,尤為穩妥。

凡發汗所用之藥,其或涼或熱,貴與病適宜。其初得病寒者宜用熱藥發其汗,初得病熱者宜用涼藥發其汗。如大青龍湯證,若投以麻黃湯則以熱濟熱,恆不能出汗,即或出汗其病不惟不解,轉益增煩躁,惟於麻、桂湯中去芍藥,重加石膏多於麻、桂數倍,其涼潤輕散之性,與胸中之煩躁化合自能作汗,矧有麻黃之善透表者以助之,故服後復杯之頃,即可周身得汗也。

曾治一人冬日得傷寒證,胸中異常煩躁,醫者不識為大青龍湯證,竟投以麻黃湯,服後分毫無汗,胸中煩躁益甚,自覺屋隘莫能容,診其脈洪滑而浮,治以大青龍湯,為加天花粉八錢,服後五分鐘,周身汗出如洗,病若失。

或問∶服桂枝湯者,宜微似有汗,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服麻黃湯者,復取微似汗,知亦不可令汗如水流漓也。今於大青龍湯中加花粉,服湯後竟汗出如洗而病若失者何也?答曰∶善哉問也,此中原有妙理,非此問莫能發之。凡傷寒、溫病,皆忌傷其陰分,桂枝湯證與麻黃湯證,禁過發汗者恐傷其陰分也。

至大青龍湯證,其胸中蘊有燥熱,得重量之石膏則化合而為汗,其燥熱愈深者,化合之汗愈多,非儘量透發於外,其燥熱即不能徹底清肅,是以此等汗不出則已,出則如時雨沛然莫可遏抑。蓋麻黃、桂枝等湯,皆用藥以祛病,得微汗則藥力即能勝病,是以無事過汗以傷陰分。至大青龍湯乃合麻、桂為一方,又去芍藥之酸收,益以石膏之辛涼,其與胸中所蘊之燥熱化合,猶如冶紅之鐵沃之以水,其熱氣自然蓬勃四達,此乃調燮其陰陽,聽其自汗,此中精微之理,與服桂枝、麻黃兩湯不可過汗者,迥不侔也。

或問∶大青龍湯證,當病之初得何以胸中即蘊此大熱?答曰∶此傷寒中伏氣化熱證也(溫病中有伏氣化熱,傷寒中亦有伏氣化熱)。因從前所受外寒甚輕,不能遽病,惟伏藏於三焦脂膜之中,阻塞升降之氣化,久而化熱,後又因薄受外感之激動,其熱陡發,竄入胸中空曠之府,不汗出而煩躁,夫胸中原為太陽之府,為其猶在太陽,是以其熱雖甚而仍可汗解也。

7.太陽病小青龍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傷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氣,乾嘔,發熱而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滿,或喘者,小青龍湯主之。

水散為氣,氣可復凝為水。心下不曰停水,而曰有水氣,此乃飲水所化之留飲,形雖似水而有粘滯之性,又與外感互相膠漆,是以有以下種種諸病也。乾嘔者水氣粘滯於胃口也,發熱者水氣變為寒飲,迫心肺之陽外越也,咳者水氣浸入肺中也,渴者水氣不能化津液上潮也,利者水氣溜入大腸作瀉也,噎者水氣變為寒痰梗塞咽喉也,小便不利少腹滿者,水氣凝結膨脹於下焦也,喘者肺中分支細管皆為水氣所瀰漫也。

【小青龍湯原方】麻黃三兩去節,桂枝三兩去皮,芍藥三兩,五味子半升,乾薑三兩切,甘草三兩炙,細辛三兩,半夏半升湯洗。

上八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黃,減二升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若微利者,去麻黃,加蕘花如雞子大熬(炒也),令赤色;若渴者,去半夏加栝蔞根三兩;若噎者,去麻黃加附子一枚炮;若小便不利少腹滿者,去麻黃加茯苓四兩;若喘者去麻黃加杏仁半升。

∶蕘花近時無用者,《醫宗金鑒》注,謂系芫花之類,攻水之力甚峻,用五分可令人下數十次,當以茯苓代之。又噎字,註疏家多以呃逆解之,字典中原有此講法,然觀其去麻黃加附子,似按寒痰凝結梗塞咽喉解法,方與所加之藥相宜。

【後世所用小青龍湯分量】麻黃二錢,桂枝尖二錢,芍藥三錢,五味子錢半,乾薑一錢,甘草錢半,細辛一錢,半夏二錢,煎一盅作一次服。

小青龍湯所兼主諸病,喘居其末,而後世治外感痰喘者,實以小青龍湯為主方,是小青龍湯為外感中治痰飲之劑,實為理肺之劑也。肺主呼吸,其呼吸之機關在於肺葉之 辟,其 辟之機自如,喘病自愈。是以陳修園謂∶小青龍湯當以五味、乾薑、細辛為主藥,蓋五味子以司肺之 ,乾薑以司肺之辟,細辛以發動其辟活潑之機,故小青龍湯中諸藥皆可加減,獨此三味不可加減。按∶陳氏此論甚當,至其謂細辛能發動 辟活潑之靈機,此中原有妙理。蓋細辛人皆知為足少陰之藥,故傷寒少陰證多用之,然其性實能引足少陰與手少陰相交,是以少陰傷寒,心腎不交而煩躁者宜用之,又能引諸藥之力上達於腦,是以陰寒頭疼者必用之,且其含有龍腦氣味,能透發神經使之靈活,自能發動肺葉 辟之機使靈活也。

鄒潤安謂∶凡風氣寒氣,根據於精血、津液、便溺、涕唾以為患者,並能曳而出之,使相離而不相附,審斯則小青龍湯中之用細辛,亦所以除水氣中之風寒也。

仲景之方,用五味即用乾薑,誠以外感之證皆忌五味,而兼痰嗽者尤忌之,以其酸斂之力甚大,能將外感之邪錮閉肺中永成勞嗽,惟濟之以乾薑至辛之味,則無礙。誠以五行之理,辛能勝酸,《內經》有明文也。徐氏《本草百種注》中論之甚詳。而愚近時臨證品驗,則另有心得,蓋五味之皮雖酸,其仁則含有辛味,以仁之辛濟皮之酸,自不至因過酸生弊,是以愚治勞嗽,恆將五味搗碎入煎,少佐以射干、牛蒡諸藥即能奏效,不必定佐以乾薑也。

特是醫家治外感痰喘喜用麻黃,而以小青龍湯治外感之喘,轉去麻黃加杏仁,恆令用者生疑。近見有彰明登諸醫報而議其非者,以為既減去麻黃,將恃何者以治外感之喘乎?不知《神農本草經》謂桂枝主上氣咳逆,吐吸,是桂枝原能降氣定喘也。誠以喘雖由於外感,亦恆兼因元氣虛損不能固攝,麻黃雖能定喘,其得力處在於瀉肺,恐於元氣素虛者不宜,是以不取麻黃之瀉肺,但取桂枝之降肺,更加杏仁能降肺兼能利痰祛邪之品以為之輔佐,是以能穩重建功也。

愚初為人診病時,亦不知用也。猶憶歲在乙酉,鄰村李××,三十餘,得外感痰喘證,求為延醫。其人體豐,素有痰飲,偶因感冒風寒,遂致喘促不休,表里俱無大熱,而精神不振,略一合目即昏昏如睡,胸膈又似滿悶,不能飲食,舌苔白膩,其脈滑而濡,至數如常。投以散風清火利痰之劑,數次無效。繼延他醫數人延醫,皆無效。遷延日久,勢漸危險,復商治於愚。愚諗一老醫皮××,年近八旬,隱居渤海之濱,為之介紹延至。診視畢,曰∶「此易治,小青龍湯證也。」遂開小青龍湯原方,加杏仁三錢,仍用麻黃一錢。

一劑喘定。繼用苓桂術甘湯加天冬、濃朴,服兩劑全愈。

愚從此知小青龍湯之神妙。自咎看書未到,遂廣閱《傷寒論》諸家註疏,至喻嘉言《尚論篇》論小青龍湯處,不覺狂喜起舞,因嘆曰∶「使愚早見此名論,何至不知用小青龍湯也。」從此以後,凡遇外感喘證可治以小青龍湯者,莫不投以小青龍湯。而臨證細心品驗,知外感痰喘之挾熱者,其肺必脹,當仿《金匱》用小青龍湯之加石膏,且必重加生石膏方效。迨至癸巳,李××又患外感痰喘,復求愚為延醫,其證脈大略如前,而較前熱盛。投以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三錢,為其有熱又加生石膏一兩。服後,其喘立止。藥力歇後,而喘仍如故。連服兩劑皆然。此時皮姓老醫已沒,無人可以質正,愚方竭力籌思,將為變通其方,其岳家滄州為送醫至,愚即告退。後經醫數人,皆延自遠方,服藥月余,竟至不起。

愚因反覆研究,此證非不可治,特用藥未能吻合,是以服藥終不見效。徐靈胎謂∶「龍骨之性,斂正氣而不斂邪氣」,故《傷寒論》方中,仲景於邪氣未盡者,亦用之。外感喘證服小青龍湯愈而仍反覆者,正氣之不斂也。遂預擬一方,用龍骨、牡蠣(皆不 )各一兩以斂正氣,蘇子、清半夏各五錢以降氣利痰,名之曰從龍湯,謂可用於小青龍湯之後。

平均小青龍湯之藥性,當以熱論。而外感痰喘之證又有熱者十之八九,是以愚用小青龍湯三十餘年,未嘗一次不加生石膏。即所遇之證分毫不覺熱,亦必加生石膏五六錢,使藥性之涼熱歸於平均。若遇證之覺熱,或脈象有熱者,則必加生石膏兩許或一兩強。若因其脈虛用人參於湯中者,即其脈分毫無熱,亦必加生石膏兩許以輔之,始能受人參溫補之力。至其證之或兼煩躁,或表里壯熱者,又宜加生石膏至兩半或至二兩,方能奏效。蓋如此多用石膏,不惟治外感之熱且以解方中藥性之熱也。為有石膏以監製麻黃,若遇脈之實者,仍宜用麻黃一錢,試舉一案以征明之。

堂姊丈褚××,體豐氣虛,素多痰飲,薄受外感,即大喘不止,醫治無效,旬日喘始愈,偶與愚言及,若甚恐懼。愚曰∶此甚易治,顧用藥何如耳。《金匱》小青龍加石膏湯,為治外感痰喘之神方,輔以拙擬從龍湯,則其功愈顯,若後再喘時,先服小青龍湯加石膏,若一劑喘定,繼服從龍湯一兩劑,其喘必不反覆。若一劑喘未定,小青龍加石膏湯可服至兩三劑,若猶未全愈,繼服從龍湯一兩劑必能全愈。若服小青龍加石膏湯,喘止旋又反覆,再服不效者,繼服從龍湯一兩劑必效。遂錄兩方贈之,褚××甚欣喜如獲異珍。

後用小青龍湯時,畏石膏不敢多加,雖效實無捷效,偶因外感較重喘劇,連服小青龍兩劑,每劑加生石膏三錢,喘不止而轉增煩躁。急迎為診視,其脈浮沉皆有力,遂即原方加生石膏一兩,煎湯服後其喘立止,煩躁亦愈,繼又服從龍湯兩劑以善其後。

∶小青龍湯以驅邪為主,從龍湯以斂正為主。至斂正之藥,惟重用龍骨、牡蠣,以其但斂正氣而不斂邪氣也(觀《傷寒論》中仲景用龍骨牡蠣之方可知)。又加半夏、牛蒡以利痰,蘇子以降氣,芍藥清熱兼利小便,以為余邪之出路,故先服小青龍湯病減去十之八九,即可急服從龍湯以收十全之功也。

寒溫中,皆有痰喘之證,其劇者甚為危險。醫者自出私智治之,皆不能效,惟治以小青龍湯,或治以小青龍加石膏湯,則可隨手奏效。然寒溫之證,兼喘者甚多,而有有痰無痰,與虛實輕重之分,又不必定用小青龍湯也。今即愚所經驗者,縷析條分,臚列於下,以備治外感作喘者之採用。

(一)氣逆迫促,喘且呻,或兼肩息者,宜小青龍湯減麻黃之半,加杏仁。熱者加生石膏。

(二)喘狀如前,而脈象無力者,宜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再加人參、生石膏。若其脈虛而兼數者,宜再加知母。

(三)喘不至呻,亦不肩息,唯吸難呼易,苦上氣,其脈虛而無力或兼數者,宜拙擬滋陰清燥湯。

(四)喘不甚劇,呼吸無聲,其脈實而至數不數者,宜小青龍湯原方加生石膏。若脈數者,宜減麻黃之半,加生石膏、知母。

(五)喘不甚劇,脈洪滑而浮,舌苔白濃,胸中煩熱者,宜拙擬寒解湯。服後自然汗出,其喘即愈。

(六)喘不甚劇,脈象滑實,舌苔白濃,或微兼黃者,宜白虎湯少加薄荷葉。

(七)喘而發熱,脈象洪滑而實,舌苔白或兼黃者,宜白虎湯加栝蔞仁。

(八)喘而發熱,其脈象確有實熱,至數兼數,重按無力者,宜白虎加人參,再加川貝、蘇子。若虛甚者,宜以生山藥代粳米。

(九)喘而結胸者,宜酌其輕重,用《傷寒論》中諸陷胸湯、丸,或拙擬盪胸湯以開其結,其喘自愈。

(十)喘而煩躁,胸中滿悶,不至結胸者,宜越婢加半夏湯,再加栝蔞仁。若在暑熱之時,宜以薄荷葉代方中麻黃。

至於麻黃湯證恆兼有微喘者,服麻黃湯原方即愈。業醫者大抵皆知,似無庸愚之贅言。然服藥後喘雖能愈,不能必其不傳陽明。惟於方中加知母數錢,則喘愈而病亦必愈。

若遇脈象虛者,用小青龍湯及從龍湯時,皆宜加參,又宜酌加天冬,以調解參性之熱,然如此佐以人參、天冬,仍有不足恃之時。曾治一人年近六旬,痰喘甚劇,脈則浮弱不堪重按,其心中則頗覺煩躁,投以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又加生石膏一兩,野台參四錢,天冬六錢,俾煎湯一次服下,然仍恐其脈虛不能勝藥,預購生杭萸肉(藥局中之山萸肉多用酒拌蒸熟令色黑,其酸斂之性大減,殊非所宜)三兩,以備不時之需。乃將藥煎服後,氣息頓平,閱三點鐘,忽肢體顫動,遍身出汗,又似作喘,實則無氣以息,心怔忡莫支,診其脈如水上浮麻,莫辨至數,急將所備之萸肉急火煎數沸服下,汗止精神稍定,又添水煮透,取濃湯一大盅服下,脈遂復常,怔忡喘息皆愈。繼於從龍湯中加萸肉一兩,野台參三錢,天冬六錢,煎服兩劑,痰喘不再反覆。

∶此證為元氣將脫,有危在頃刻之勢,重用山萸肉即可隨手奏效者,因人之臟腑惟肝主疏泄,人之元氣將脫者,恆因肝臟疏泄太過,重用萸肉以收斂之,則其疏泄之機關可使之頓停,即元氣可以不脫,此愚從臨證實驗而得,知山萸肉救脫之力十倍於參、 也。因屢次重用之,以挽回人命於頃刻之間,因名之為回生山茱萸湯。

其人若素有肺病常咳血者,用小青龍湯時,又當另有加減,宜去桂枝留麻黃,又宜於加杏仁、石膏之外,再酌加天冬數錢,蓋咳血及吐衄之證,最忌桂枝,而不甚忌麻黃,以桂枝能助血分之熱也。憶歲在癸卯,近族舅母劉媼,年過五旬,曾於初春感受風寒,愚為診視疏方中有桂枝,服後一汗而愈,因其方服之有效,恐其或失,粘於壁上以俟再用。至暮春又感受風溫,遂取其方自購藥服之,服後遂至吐血,治以涼血降胃之藥,連服數劑始愈。

8.太陽病旋復花代赭石湯證[編輯]

心下停有水氣可作乾嘔咳喘,然水氣仍屬無形不至於痞硬也。乃至傷寒或因汗吐下傷其中焦正氣,致沖氣肝氣皆因中氣虛損而上干,迫搏於心下作痞硬,且其外呼之氣必噫而後出者,則非小青龍湯所能治矣,而必須治以旋復花代赭石湯。

《傷寒論》原文∶傷寒發汗,若吐若下解後,心下痞硬,噫氣不除者,旋復代赭石湯主之。

【旋復代赫石湯方】旋復花三兩,人參二兩,生薑五兩切,代赭石一兩,大棗十二枚擘,甘草三兩炙,半夏半升洗。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再煮取三升,溫服一升,日三服。

人之胃氣,其最重之責任在傳送飲食,故以息息下行為順。乃此證因汗吐下傷其胃氣,則胃氣不能下行,或更轉而上逆。下焦之沖脈(為奇經八脈之一),原上隸陽明,因胃氣上逆,遂至引動沖氣上沖,更助胃氣上逆。且平時肝氣原能助胃消食,至此亦隨之上逆,團結於心下痞而且硬,阻塞呼吸之氣不能上達,以致噫氣不除,噫氣者強呼其氣外出之聲也。此中原有痰涎與氣相凝滯,故用旋復花之逐痰水除脅滿者,降胃兼以平肝,又輔以赭石、半夏降胃即以鎮沖,更伍以人參、甘草、大棗、生薑以補助胃氣之虛,與平肝降胃鎮沖之品相助為理,奏功自易易也。

赭石最善平肝、降胃、鎮沖,在此方中當得健將,而只用一兩,折為今之三錢,三分之則一劑中只有一錢,如此輕用必不能見效。是以愚用此方時,輕用則六錢,重用則一兩,蓋如此多用,不但取其能助旋復、半夏以平肝、降胃、鎮沖也,且能助人參以輔助正氣。蓋人參雖善補氣,而實則性兼升浮,惟借赭石之重墜以化其升浮,則人參補益之力下行可至湧泉,非然者但知用人參以補氣,而其升浮之性轉能補助逆氣,而分毫不能補助正氣,是用之不如不用也。是以愚從屢次經驗以來,知此方中之赭石,即少用亦當為人參之三倍也。

旋復花,《神農本草經》謂其味咸,主結氣、脅下滿、驚悸、除水。為其味咸,有似朴硝,故有軟堅下行之功,是以有以上種種之功效。敝邑(鹽山)武帝台污所產旋復花,其味咸而且辛,用以平肝、降胃、開痰、利氣誠有殊效。

王姓童子,十二三歲,於晨起忽左半身手足不遂,知其為痰瘀經絡,致氣血不能流通也。時蓄有自製半夏若干,及所采武帝台旋復花若干,先與以自制半夏,俾為末徐徐服之,服盡六兩病癒弱半,繼與以武帝台旋復花,俾其每用二錢半,煎湯服之,日兩次,旬日全愈。蓋因其味咸而兼辛,則其利痰開瘀之力當益大,是以用之有捷效也。夫咸而兼辛之旋復花,原為罕有之佳品,至其味微咸而不甚苦者,藥局中容或有之,用之亦可奏效。若並此種旋復花亦無之,用此方時,宜將方中旋復花減半,多加赭石數錢,如此變通其方亦權可奏效也。

或問∶人之呼吸惟在肺中,旋復代赭石湯證,其痞硬在於心下,何以妨礙呼吸至噫氣不除乎?答曰∶肺者發動呼吸之機關也,至呼吸氣之所及,非僅在於肺也,是以肺管有分支下連於心,再下則透膈連於肝,再下則由肝連於包腎之脂膜以通於胞室(胞室男女皆有),是以女子妊子其臍帶連於胞室,而竟能母呼子亦呼,母吸子亦吸,斯非氣能下達之明徵乎?由斯知心下痞硬,所阻之氣雖為呼吸之氣,實自肺管分支下達之氣也。

9.太陽病大陷胸湯證[編輯]

又有痰氣之凝結,不在心下而在胸中者。其凝結之痰氣,填滿於胸膈,至窒塞其肺中之呼吸幾至停止者,此為結胸之險證,原非尋常藥餌所能療治。

《傷寒論》原文∶太陽病脈浮而動數。浮則為風,數則為熱。動則為痛,數則為虛。頭痛發熱,微盜汗出,而反惡寒者,表未解也。醫反下之,動數變遲,膈內拒痛,胃中空虛,客氣動膈,短氣躁煩,心中懊 ,陽氣內陷,心下因硬,則為結胸,大陷胸湯主之。

脈浮熱猶在表,原當用辛涼之藥發汗以解其表,乃誤認為熱已入里,而以藥下之,其胸中大氣因下而虛,則外表之風熱即乘虛而入,與上焦痰水互相凝結於胸膺之間,以填塞其空曠之府,是以成結胸之證。不但覺胸中滿悶異常,即肺中呼吸亦覺大有滯礙。其提綱中既言其脈數則為熱,而又言數則為虛者,蓋人陰分不虛者,總有外感之熱,其脈未必即數,今其熱猶在表,脈之至數已數,故又因其脈數,而斷其為虛也。至於因結胸而脈變為遲者,非因下後熱變為涼也,蓋人之臟腑中有實在瘀積,阻塞氣化之流通者,其脈恆現遲象,是以大承氣湯證,其脈亦遲也。膈內拒痛者,胸中大氣與痰水凝結之氣,互相撐脹而作痛,按之則其痛益甚,是以拒按也。胃中空虛,客氣動膈者,因下後胃氣傷損,氣化不能息息下行(胃氣所以傳送飲食故以息息下行為順),而與胃相連之沖脈(沖脈之上源與胃相連),其氣遂易於上干,至鼓動膈膜而轉排擠呼吸之氣,使不得上升是以短氣也。煩躁者,因表熱內陷於胸中,擾亂其心君之火故煩躁也。

懊者,上干之氣欲透膈而外越故懊 也。

【大陷胸湯方】大黃六兩去皮,芒硝一升,甘遂一錢匕為末。

上三味,以水六升先煮大黃,取二升,去渣,納芒硝煮一、兩沸,納甘遂末,溫服一升,得快利、止後服,所謂一錢匕者,俾匕首作扁方形,將藥末積滿其上,重可至一錢耳。

結胸之證,雖填塞於胸中異常滿悶,然純為外感之風熱內陷,與胸中素蓄之水飲結成,縱有客氣上干至於動膈,然仍阻於膈而未能上達,是以若枳實、濃朴,一切開氣之藥皆無須用。惟重用大黃、芒硝以開痰而清熱,又慮大黃、芒硝之力雖猛,或難奏效於頃刻,故又少佐以甘遂,其性以攻決為用,異常迅速,與大黃、芒硝化合為方,立能清肅其空曠之府使毫無障礙,制此方者乃霹靂手段也。

甘遂之性,《神農本草經》原謂其有毒。憶愚初學醫時,曾遍嘗諸藥以求其實際,一日清晨嚼服生甘遂一錢,閱一點鐘未覺瞑眩,忽作水瀉連連下行近十次,至巳時吃飯如常,飯後又瀉數次,所吃之飯皆瀉出,由此悟得利痰之藥,當推甘遂為第一。後以治痰迷心竅之瘋狂,恆恃之成功,其極量可至一錢強,然非其脈大實,不敢輕投,為其性至猛烈,是以大陷胸湯中所用之甘遂,折為今之分量,一次所服者只一分五厘,而能導引大黃、芒硝直透結胸病之中堅,俾大黃、芒硝得施其藥力於瞬息之頃,此乃以之為嚮導,少用即可成功,原無須乎多也。

甘遂之性,原宜作丸散,若入湯劑,下咽即吐出,是以大陷胸湯方必將藥煎成,而後納甘遂之末於其中也。

甘遂之性,初服之恆可不作嘔吐,如連日服即易作嘔吐,若此方服初次病未盡除而需再服者,宜加生赭石細末二錢,用此湯藥送服,即可不作嘔吐。

用大陷胸湯治結胸原有捷效,後世治結胸證敢用此方者,實百中無二三。一畏方中甘遂有毒,一疑提綱論脈處,原明言數則為虛,恐不堪此猛烈之劑。夫人之畏其方不敢用者,愚實難以相強,然其方固可通變也。《傷寒論》大陷胸湯之前,原有大陷胸丸,方系大黃半斤,葶藶半升熬,杏仁半升去皮尖熬黑,芒硝半升。

上四味,搗篩二味,次納杏仁、芒硝,研如脂,和散,取如彈丸一枚,別搗甘遂末一錢匕、白蜜二合,水二升,煮取一升,溫頓服之。

此方所主之證,與大陷胸湯同,因其兼有頸強如柔痙狀,故於大陷胸湯中加葶藶、杏仁,和以白蜜,連渣煮服,因其病上連頸欲藥力緩緩下行也。今欲於大陷胸湯中減去甘遂,可將大陷胸丸中之葶藶及前治噫氣不除方中之赭石,各用數錢加於大陷胸湯中,則甘遂不用亦可奏效。夫赭石饒有重墜之力前已論之,至葶藶則味苦善降,性近甘遂而無毒,藥力之猛烈亦遠遜於甘遂,其苦降之性,能排逐溢於肺中之痰水使之迅速下行,故可與赭石共享以代甘遂也。

至大陷胸湯如此加減用者,若猶畏其力猛,愚又有自擬之方以代之,即醫方篇之盪胸湯是也。此盪胸湯方不但無甘遂,並無大黃,用以代大陷胸湯莫不隨手奏效,故敢筆之於書以公諸醫界也。

10.太陽病小陷胸湯證[編輯]

(附∶白散方)

《傷寒論》大陷胸湯後,又有小陷胸湯以治結胸之輕者,蓋其證既輕,治之之方亦宜輕矣。

《傷寒論》原文∶小結胸病,正在心下,按之則痛,脈浮滑者,小陷胸湯主之。按心下之處,註疏家有謂在膈上者,有謂在膈下者,以理推之實以膈上為對。蓋膈上為太陽部位,膈下則非太陽部位。且小結胸之前(百三十九節)謂∶「太陽病重發汗,而復下之,不大便五、六日,舌上燥而渴,日晡所小有潮熱,從心下至少腹,硬滿而痛不可近者,大陷胸湯主之,」觀此大陷胸湯所主之病,亦有從下之文,則知心上仍屬胸中無疑義也。

【小陷胸湯方】黃連一兩,半夏半升湯洗,栝蔞實大者一枚。

上三味,以水六升,先煮栝蔞取三升,去渣,納諸藥,煮取二升,去渣,分溫三服。

此證乃心君之火熾盛,鑠耗心下水飲結為熱痰(脈現滑象,是以知為熱痰,若但有痰而不熱,當現為濡象矣),而表陽又隨風內陷,與之互相膠漆,停滯於心下為痞滿,以杜塞心下經絡,俾不流通,是以按之作痛也。為其病因由於心火熾盛,故用黃連以寧熄心火,兼以解火熱之團結,又佐以半夏開痰兼能降氣,栝蔞滌痰兼以清熱,其藥力雖遠遜於大陷胸湯,而以分消心下之痞塞自能勝任有餘也。

然用此方者,須將栝蔞細切,連其仁皆切碎,方能將藥力煎出。

此證若但痰飲痞結於心下,而脈無滑熱之象者,可治以拙擬盪胸湯,惟其藥劑宜斟酌減輕耳。

小結胸之外,又有寒實結胸,與小結胸之因於熱者迥然各異,其治法自當另商。《傷寒論》謂∶宜治以三物小陷胸湯。又謂∶白散亦可服。三物小陷胸湯《傷寒論》中未載,註疏家或疑即小陷胸湯,謂系從治之法。不知所謂從治者,如純以熱治涼,恐其格拒不受,而於純熱之中少用些些涼藥為之作引也,若純以涼治涼,是猶冰上積冰,其凝結不益堅乎?由斯知治寒實結胸,小陷胸湯斷不可服,而白散可用也。爰錄其方於下。

【白散方】桔梗三分,巴豆一分去皮心熬黑研如脂,貝母三分。

上三味為散,納巴豆,更於臼中杵之,以白飲和服,強人半錢匕,羸者減半,病在膈上必吐,在膈下必利,不利進熱粥一杯,利過不止,進冷粥一杯。

∶方中幾分之分,當讀為去聲,原無分量多少,如方中桔梗、貝母各三分,巴豆一分,即桔梗、貝母之分量皆比巴豆之分量多兩倍,而巴豆僅得桔梗及貝母之分量三分之一也。巴豆味辛性熱以攻下為用,善開冷積,是以寒實結胸當以此為主藥,而佐以桔梗、貝母者,因枯梗不但能載諸藥之力上行,且善開通肺中諸氣管使呼吸通暢也。至貝母為治嗽要藥,而實善開胸膺之間痰氣鬱結。至巴豆必炒黑而後用者,因巴豆性至猛烈,炒至色黑可減其猛烈之性,然猶不敢多用,所謂半錢匕者,乃三藥共和之分量,折為今之分量為一分五厘,其中巴豆之分量僅二厘強,身形羸弱者又宜少用,可謂慎之又慎也。

白散方中桔梗、貝母,其分量之多少無甚關係,至巴豆為方中主藥,所用僅二厘強,縱是藥力猛烈,亦難奏效,此蓋其分量傳寫有誤也,愚曾遇有寒實結胸,但用巴豆治癒一案,爰詳細錄出以征明之。

一人年近三旬,胸中素多痰飲,平時呼吸其喉間恆有痰聲。時當孟春上旬,冒寒外出,受涼太過,急急還家,即臥床上,歇息移時,呼之吃飯不應,視之有似昏睡,呼吸之間痰聲漉漉,手搖之使醒,張目不能言,自以手摩胸際,呼吸大有窒礙。延醫治之,以為痰厥,概治以痰厥諸方皆無效。及愚視之,撫其四肢冰冷,其脈沉細欲無,因曉其家人曰∶此寒實結胸證,非用《傷寒論》白散不可。遂急購巴豆去皮及心,炒黑搗爛,紙裹數層,壓去其油(藥局中名為巴豆霜,恐藥局制不如法,故自製之),秤准一分五厘,開水送下,移時胸中有開通之聲,呼吸頓形順利,可作哼聲,進米湯半碗。翌晨又服一劑,大便通下,病大輕減,脈象已起,四肢已溫,可以發言,至言從前精神昏憒似無知覺,此時覺胸中似滿悶。遂又為開乾薑、桂枝尖、人參、濃朴諸藥為一方,俾多服數劑以善其後。

如畏巴豆之猛烈不敢輕用,愚又有變通之法,試再舉一案以明之。

一婦人年近四旬,素患寒飲,平素喜服乾薑、桂枝等藥。時當嚴冬,因在冷屋察點屋中家具為時甚久,忽昏仆於地,舁諸床上,自猶能言,謂適才覺涼氣上沖遂至昏仆,今則覺呼吸十分努力氣息始通,當速用藥救我,言際忽又昏憒,氣息幾斷。時愚正在其村為他家治病,急求為診視,其脈微細若無,不足四至,詢知其素日稟賦及此次得病之由,知其為寒實結胸無疑,取藥無及,急用胡椒(辛熱之品能開寒結)三錢搗碎,煎兩三沸,徐徐灌下,頓覺呼吸順利,不再昏厥。遂又為疏方,乾薑、生懷山藥各六錢,白朮、當歸各四錢,桂枝尖、半夏、甘草各三錢,濃朴、陳皮各二錢,煎服兩劑,病癒十之八九。又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多服數劑以善其後。

11.太陽病大黃黃連瀉心湯證[編輯]

諸陷胸湯、丸及白散之外,又有瀉心湯數方,雖曰瀉心實亦治胸中之病,蓋陷胸諸方所治者,胸中有形之痰水為病,諸瀉心湯所治之病,胸中無形之氣化為病也。

《傷寒論》原文∶心下痞,按之濡,其脈關上浮者,大黃黃連瀉心湯主之。

【大黃黃連瀉心湯方】大黃二兩,黃連一兩。

上二味,以麻沸湯二升漬之,須臾絞去渣,分溫再服。

人之上焦如霧。上焦者膈上也,所謂如霧者,心陽能蒸騰上焦之濕氣作雲霧而化水,緣三焦脂膜以下達於膀胱也。乃今因外感之邪氣深陷胸中,與心火蒸騰之氣摶結於心下而作痞,故用黃連以瀉心火,用大黃以除內陷之外邪,則心下之痞者開,自能還其上焦如霧之常矣。至於大黃、黃連不用湯煮,而俱以麻沸湯漬之者,是但取其清輕之氣以治上,不欲取其重濁之汁以攻下也。

12.太陽病附子瀉心湯證[編輯]

(附∶自擬變通方)

心下痞病,有宜並涼、熱之藥為一方,而後能治癒者,《傷寒論》附子瀉心湯所主之病是也。試再詳論之。

《傷寒論》原文∶心下痞,而復惡寒汗出者,附子瀉心湯主之。

【附子瀉心湯方】大黃二兩,黃連、黃芩各一兩,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別煮取汁)。

上四味,切前三味以麻沸湯二升漬之,須臾絞去滓,納附子汁,分溫再服。

附子瀉心湯所主之病,其心下之痞與大黃黃連瀉心湯所主之病同,因其復惡寒,且汗出,知其外衛之陽不能固攝,且知其陽分虛弱不能抗禦外寒也。夫太陽之根底在於下焦水府,故於前方中加附子以補助水府之元陽,且以大黃、黃連治上,但漬以麻沸湯,取其清輕之氣易於上行也。以附子治下,則煎取濃湯,欲其重濁之汁易於下降也。是以如此寒熱殊異之藥,渾和為劑,而服下熱不妨寒,寒不妨熱,分途施治,同時奏功,此不但用藥之妙具其精心,即制方之妙亦幾令人不可思議也。

附子瀉心湯之方雖妙,然為其大寒大熱並用,醫者恆不敢輕試。而愚對於此方原有變通之法,似較平易易用。其方無他,即用黃 以代附子也。蓋太陽之府原有二,一在膀胱、一在胸中,而胸中所積之大氣,實與太陽外表之衛氣有息息密切之關係。氣原屬陽,胸中大氣一虛,不但外衛之氣虛不能固攝,其外衛之陽,亦遂因之衰微而不能禦寒,是以汗出而且惡寒也。用黃 以補助其胸中大氣,則外衛之氣固,而汗可不出,即外衛之陽亦因之壯旺而不畏寒矣。蓋用附子者,所以補助太陽下焦之府;用黃者所以補助太陽上焦之府,二府之氣化原互相流通也。爰審定其方於下,以備採用。

大黃三錢、黃連二錢、生箭 三錢。

前二味,用麻沸湯漬取清湯多半盅,後一味,煮取濃湯少半盅,渾和作一次溫服。

或問∶凡人臟腑有瘀,恆忌服補藥,因補之則所瘀者益錮閉也,今此證既心下瘀而作痞,何以復用黃以易附子乎?答曰∶凡用藥開瘀,將藥服下必其臟腑之氣化能營運其破藥之力始能奏效,若但知重用破藥以破瘀,恆有將其氣分破傷而瘀轉不開者,是以人之有瘀者,固忌服補氣之藥,而補氣之藥若與開破之藥同用,則補氣之藥轉能助開破之藥,俾所瘀者速消。

13.太陽病炙甘草湯證[編輯]

陷胸、瀉心諸方,大抵皆治外感之實證,乃有其證雖屬外感,而其人內虧實甚者,則《傷寒論》中炙甘草湯所主之證是也。

《傷寒論》原文∶傷寒脈結代,心動悸,炙甘草湯主之。

脈之跳動,偶有止時,其止無定數者為結,言其脈結而不行,是以中止也;止有定數者曰代,言其脈至此即少一跳動,必需他脈代之也。二脈雖皆為特別病脈,然實有輕重之分,蓋結脈止無定數,不過其脈偶阻於氣血凝滯之處,而有時一止,是以為病猶輕;至代脈則止有定數,是臟腑中有一髒之氣內虧,不能外達於脈之部位,是以為病甚重也。其心動悸者,正其結代脈之所由來也。

【炙甘草湯方】甘草四兩炙,生薑三兩切,桂枝三兩去皮,人參二兩,生地黃一斤,阿膠二兩,麥門冬半升,麻子仁半升,大棗三十枚擘。

上九味,以清酒七升,水八升,先煮八味取三升,去滓納膠,烊化消盡,溫服一升,日三服,一名復脈湯。

炙甘草湯之用意甚深,而註疏家則謂,方中多用富有汁漿之藥。為其心血虧少,是以心中動悸以致脈象結代,故重用富有汁漿之藥,以滋補心血,為此方中之宗旨,不知如此以論此方,則淺之乎視此方矣。試觀方中諸藥,惟生地黃(即干地黃)重用一斤,地黃原補腎藥也,惟當時無熟地黃,多用又恐其失於寒涼,故煮之以酒七升、水八升,且酒水共十五升,而煮之減去十二升,是酒性原熱,而又復久煮,欲變生地黃之涼性為溫性者,欲其溫補腎臟也。蓋脈之跳動在心,而脈之所以跳動有力者,實賴腎氣上升與心氣相濟,是以傷寒少陰病,因腎為病傷,遏抑腎中氣化不能上與心交,無論其病為涼為熱,而脈皆微弱無力,是明徵也。由斯觀之,是炙甘草湯之用意,原以補助腎中之氣化,俾其壯旺上升,與心中之氣化相濟救為要着也。至其滋補心血,則猶方中兼治之副作用也,猶此方中所緩圖者也。

方中人參原能助心脈跳動,實為方中要藥,而只用二兩,折為今之六錢,再三分之一,劑中只有人參二錢,此恐分量有誤,擬加倍為四錢則奏效當速也。然人參必用黨參,而不用遼參,蓋遼參有熱性也。

脈象結代而兼有陽明實熱者,但治以炙甘草湯恐難奏功,宜借用白虎加人參湯,以炙甘草湯中生地黃代方中知母,生懷山藥代方中粳米。曾治一叟,年近六旬,得傷寒證,四五日間表里大熱,其脈象洪而不實,現有代象,舌苔白而微黃,大便數日未行。為疏方,用生石膏三兩,大生地一兩,野台參四錢,生懷山藥六錢,甘草三錢,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將三次服完,脈已不代,熱退強半,大便猶未通下,遂即原方減去石膏五錢,加天冬八錢,仍如從前煎服,病遂全愈。

炙甘草湯雖結代之脈並治,然因結輕代重,故其制方之時注重於代,純用補藥。至結脈恆有不宜純用補藥,宜少加開通之藥始與病相宜者。近曾在津治一錢姓壯年,得傷寒證,三四日間延為診視,其脈象洪滑甚實,或七八動一止,或十餘動一止,其止皆在左部,詢其得病之由,知系未病之前曾怒動肝火,繼又出門感寒,遂得斯病,因此知其左脈之結乃肝氣之不舒也。為疏方,仍白虎加人參湯加減,生石膏細末四兩,知母八錢,以生山藥代粳米用六錢,野台參四錢,甘草三錢,外加生萊菔子四錢搗碎,煎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下。結脈雖除,而脈象仍有餘熱,遂即原方將石膏減去一兩,人參、萊菔子各減一錢,仍如前煎服,其大便從前四日未通,將藥三次服完後,大便通下,病遂全愈。此次所用之方中不以生地黃代知母者,因地黃之性與萊菔子不相宜也。

愚治寒溫證不輕用降下之品,其人雖熱入陽明之府,若無大便燥硬,欲下不下之實征,亦恆投以大劑白虎湯清其熱,熱清大便恆自通下。是以愚日日臨證,白虎湯實為常用之品,承氣湯恆終歲不一用也。

一叟,年過六旬,大便下血,醫治三十餘日病益進,日下血十餘次,且多血塊,精神昏憒。延為診視,其脈洪實異常,至數不數,惟右部有止時,其止無定數乃結脈也。其舌苔純黑,知系外感大實之證,從前醫者但知治其便血,不知治其外感實熱可異也。投以白虎加人參湯,方中生石膏重用四兩,為其下血日久,又用生山藥一兩以代方中粳米,取其能滋陰補腎,兼能固元氣也。煎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下,每次送服廣三七細末一錢,如此日服一劑,兩日血止,大便猶日行數次,脈象之洪實大減,而其結益甚,且腹中覺脹。

詢其病因,知得於惱怒之後,遂改用生萊菔子五錢,而佐以白芍、滑石、天花粉、甘草諸藥(外用鮮白茅根切碎四兩煮三四沸,取其湯以代水煎藥),服一劑脹消,脈之至數調勻,毫無結象而仍然有力,大便滑瀉已減半,再投以拙擬滋陰清燥湯(方系生懷山藥、滑石各一兩,生杭芍六錢,甘草三錢),一劑瀉止,脈亦和平。觀上所錄二案,知結脈現象未必皆屬內虧,恆有因氣分不舒,理其氣即可愈者。

又有脈非結代,而若現雀啄之象者,此亦氣分有所阻隔也。曾治一少婦素日多病,於孟春中旬得傷寒,四五日表里俱壯熱,其舌苔白而中心微黃,毫無津液,脈搏近六至,重按有力,或十餘動之後,或二十餘動之後,恆現有雀啄之象,有如雀之啄粟,恆連二三啄也。其呼吸外出之時,恆似有所齟齬而不能暢舒。細問病因,知其平日司家中出入賬目,其姑察賬甚嚴,未病之先,因賬有差誤,曾被責斥,由此知其氣息不順及脈象之雀啄,其原因皆由此也。問其大便自病後未行,遂仍治以前案錢姓方,將生石膏減去一兩,為其津液虧損,為加天花粉八錢,亦煎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下,脈象已近和平,至數調勻如常,呼吸亦順,惟大便猶未通下,改用滋陰、潤燥、清火之品,服兩劑大便通下全愈。

14.太陽病桃核承氣湯證[編輯]

以上所論傷寒太陽篇,諸方雖不一致,大抵皆治太陽在經之病者也。至治太陽在府之病其方原無多,而治太陽府病之至劇者,則桃核承氣湯是也。試再進而詳論之。

《傷寒論》原文∶太陽病不解,熱結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當先解其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結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氣湯。

【桃核承氣湯方】桃仁五十個去皮尖,桂枝二兩去皮,大黃四兩去皮,芒硝二兩,甘草二兩炙。

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半,去滓納芒硝,更上火微沸,下火,先食溫服五合,日三服,當微利。

此證乃外感之熱,循三焦脂膜下降結於膀胱,膀胱上與胞室之脂膜相連,其熱上蒸,以致胞室亦蘊有實熱血蓄而不行,且其熱由任脈上竄,擾亂神明,是以其人如狂也。

然病機之變化無窮,若其胞室之血蓄極而自下,其熱即可隨血而下,是以其病可愈。若其血蓄不能自下,且有欲下不下之勢,此非攻之使下不可。惟其外表未解,或因下後而外感之熱復內陷,故又宜先解其外表而後可攻下也。

大黃∶味苦、氣香、性涼,原能開氣破血,為攻下之品,然無專入血分之藥以引之,則其破血之力仍不專,方中用桃仁者,取其能引大黃之力專入血分以破血也。徐靈胎雲∶桃花得三月春和之氣以生,而花色鮮明似血,故凡血郁、血結之疾,不能自調和暢達者,桃仁能入其中而和之散之,然其生血之功少,而去瘀之功多者何也?蓋桃核本非血類,故不能有所補益,若瘀血皆已敗之血,非生氣不能流通,桃之生氣在於仁,而味苦又能開泄,故能逐舊而不傷新也。至方中又用桂枝者,亦因其善引諸藥入血分,且能引諸藥上行以清上焦血分之熱,則神明自安而如狂者可愈也。

特是,用桃核承氣湯時,又須細加斟酌,其人若素日少腹恆覺 脹,至此因外感之激發,而 脹益甚者,當防其素有瘀血,若誤用桃核承氣湯下之,則所下者,必紫色成塊之血,其人血下之後,十中難救一二。

若臨證至不得已必須用桃核承氣湯時,須將此事幫助以免病家之誤會也。

熱結膀胱之證,不必皆累及胞室蓄血也。人有病在太陽旬余不解,午前稍輕,午後則肢體酸懶、頭目昏沉、身似灼熱、轉畏寒涼、舌苔純白、小便赤澀者,此但熱結膀胱而胞室未嘗蓄血也。此當治以經府雙解之劑,宜用鮮白茅根銼細二兩,滑石一兩,共煮五六沸取清湯一大盅,送服西藥阿斯匹林瓦許,周身得汗,小便必然通利,而太陽之表里俱清矣。

15.太陽陽明合病桂枝加葛根湯證[編輯]

傷寒之傳經,自太陽而陽明,然二經之病恆互相連帶,不能劃然分為兩界也。是以太陽之病有兼陽明者,此乃太陽入陽明之漸也,桂枝加葛根湯所主之病是也。

《傷寒論》原文∶太陽病,項背強KT KT (音 ),反汗出惡風者,桂枝加葛根湯主之。

【桂枝加葛根湯方】桂枝二兩去皮,芍藥二兩,甘草二兩炙,生薑三兩切,大棗十二枚擘,葛根四兩。

上六味,以水七升納諸藥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不須啜粥,余如桂枝法將息及禁忌。

太陽主皮毛,陽明主肌肉,人身之筋絡於肌肉之中,為其熱在肌肉,筋被熱鑠有拘攣之意,有似短羽之鳥,伸頸難於飛舉之狀,故以KT KT 者狀之也。至葛根性善醒酒(葛花尤良,古有葛花醒酲湯),其涼而能散可知。且其能鼓胃中津液上潮以止消渴,若用以治陽明之病,是借陽明府中之氣化,以逐陽明在經之邪也,是以其奏效自易易也。

16.太陽陽明合病葛根湯證[編輯]

桂枝加葛根湯是治太陽兼陽明之有汗者。至太陽兼陽明之無汗者,《傷寒論》又另有治法。其方即葛根湯。

《傷寒論》原文,太陽病,項背強KT KT ,無汗惡風者,葛根湯主之。

【葛根湯方】葛根四兩,麻黃三兩去節,桂枝二兩去皮,芍藥二兩,甘草二兩炙,生薑三兩切,大棗十二枚擘。

上七味 咀,以水一斗,先煮麻黃、葛根減二升,去沫納諸藥,煎取三升,去渣溫服一升,復取微似汗,不須啜粥,余如桂枝湯法將息及禁忌。

陳古愚曰∶桂枝加葛根湯與此湯,俱治太陽經 之病,太陽之經 在背,經雲∶「邪入於 ,腰脊乃強。」師於二方皆云治項背KT KT ,KT KT 者,小鳥羽短,欲飛不能飛,而伸頸之象也。但前方治汗出,是邪從肌腠而入 ,故主桂枝;此方治無汗,是邪從膚表而入 ,故主麻黃。然邪既入 ,肌腠亦病,方中取桂枝湯全方加葛根、麻黃,亦肌表兩解之治,與桂枝二麻黃一湯同意而用卻不同,微乎微乎!

17.陽明病葛根黃連黃芩湯證[編輯]

上所論二方,皆治太陽與陽明合病之方也。乃有其病原屬太陽,誤治之後,而又純屬陽明者,葛根黃芩黃連湯所主之病是也。

《傷寒論》原文∶太陽病桂枝證,醫反下之,利遂不止,脈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黃芩黃連湯主之。

【葛根黃連黃芩湯方】葛根半斤,甘草二兩炙,黃芩三兩,黃連三兩。

上四味,以水八升,先煮葛根減二升,納諸藥煮取二升,去渣,分溫再服。

促脈與結、代之脈皆不同,註疏諸家多謂,脈動速時一止者曰促。夫促脈雖多見於速脈之中,而實非止也。譬如,人之行路,行行且止,少停一步復行,是結、代也。又譬如人之奔馳,急急速走,路中偶遇不平,足下恆因有所齟齬,改其步武,而仍然奔馳不止,此促脈也。是以促脈多見於速脈中也。凡此等脈,多因外感之熱內陷,促其脈之跳動加速,致脈管有所擁擠,偶現此象,名之為促,若有人催促之使然也。故方中重用芩、連,化其下陷之熱,而即用葛根之清輕透表者,引其化而欲散之熱盡達於外,則表里俱清矣。且喘為肺病,汗為心液,下陷之熱既促脈之跳動改其常度,復迫心肺之陽外越,喘而且汗,由斯知方中芩、連,不但取其能清外感內陷之熱,並善清心肺之熱,而汗喘自愈也。

況黃連性能濃腸,又為治下利之要藥乎。若服藥後,又有餘熱利不止者,宜治以拙擬滋陰宣解湯。

陸九芝曰∶溫熱之與傷寒所異者,傷寒惡寒,溫熱不惡寒耳。惡寒為太陽主證,不惡寒為陽明主證,仲景於此分之最嚴。惡寒而無汗用麻黃,惡寒而有汗用桂枝,不惡寒而有汗且惡熱者用葛根。陽明之葛根,即太陽之桂枝也,所以達表也。葛根黃連黃芩湯中之芩、連,即桂枝湯中之芍藥也,所以安里也。桂枝協麻黃治惡寒之傷寒,葛根協芩、連治不惡寒之溫熱,其方為傷寒、溫熱之分途,任後人審其病之為寒為熱而分用之。尤重在芩、連之苦,不獨可降可瀉,且合苦以堅之之義,堅毛竅可以止汗,堅腸胃可以止利,所以葛根黃芩黃連湯又有下利不止之治,一方而表里兼清,此則藥借病用,本不專為下利設也。乃後人視此方若舍下利一證外,更無他用者何也!

用此方為陽明溫熱發表之藥可為特識,然葛根發表力甚微,若遇證之無汗者,當加薄荷葉三錢,始能透表出汗,試觀葛根湯治項背強KT KT 無汗惡風者,必佐以麻、桂可知也。當仲景時薄荷尚未入藥,前曾論之。究之清輕解肌之品,最宜於陽明經病之發表,且於溫病初得者,不僅薄荷,若連翹、蟬蛻其性皆與薄荷相近,而當仲景時,於連翹止知用其根(即連軺赤小豆湯中之連軺)以利小便,而猶不知用連翹以發表。

至於古人用蟬,但知用蚱蟬,是連其全身用之,而不知用其退有皮以達皮之妙也。蓋連翹若單用一兩,能於十二小時中使周身不斷微汗。若止用二三錢於有薄荷劑中,亦可使薄荷發汗之力綿長。至蟬蛻若單用三錢煎服,分毫不覺有發表之力,即可周身得微汗,且與連翹又皆為清表溫疹之妙品以輔佐薄荷奏功,故因論薄荷而連類及之。

【附錄】後世用葛根黃芩黃連湯分量

葛根(四錢) 甘草(一兩炙) 黃芩(一錢五分) 黃連(一錢五分)

不下利者,去黃連加知母三錢。無汗者,加薄荷葉、蟬蛻各錢半。

18.陽明病白虎湯證[編輯]

上所論有葛根諸方,皆治陽明在經之病者也。至陽明在府之病,又當另議治法,其治之主要,自當以白虎湯為稱首也。

《傷寒論》原文∶傷寒脈浮滑,此表有熱里有寒,白虎湯主之。(此節載太陽篇)

此脈象浮而且滑,夫滑則為熱入里矣,乃滑而兼浮,是其熱未盡入里,半在陽明之府,半在陽明之經也。在經為表,在府為里,故曰表有熱里有寒。《內經》謂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又謂人之傷於寒也,則為病熱。此所謂里有寒者,蓋謂傷寒之熱邪已入里也。陳氏之解原如斯,愚則亦以為然。至他註疏家有謂此寒熱二字,宜上下互易,當作外有寒里有熱者,然其脈象既現浮滑,其外表斷不至惡寒也。有謂此寒字當系痰之誤,因痰寒二音相近,且脈滑亦為有痰之徵也。然在寒溫,其脈有滑象,原主陽明之熱已實,且足征病者氣血素充,治亦易愈。若因其脈滑,而以為有痰,則白虎湯豈為治痰之劑乎。

《傷寒論》原文∶三陽合病,腹滿身重,難以轉側,口不仁而面垢,譫語,遺尿。發汗則譫語,下之則額上生汗,手足逆冷。若自汗出者,白虎湯主之。(此節載陽明篇)

證為三陽合病,乃陽明外連太陽內連少陽也。由此知三陽會合以陽明為中間,三陽之病會合,即以陽明之病為中堅也。是以其主病之方,仍為白虎湯,勢若帥師以攻敵,以全力搗其中堅,而其餘者自瓦解。

《傷寒論》原文∶傷寒脈滑而厥者,里有熱也,白虎湯主之。(此節載厥陰篇)

脈滑者陽明之熱傳入厥陰也。其脈滑而四肢厥逆者,因肝主疏泄,此證乃陽明傳來之熱郁於肝中,致肝失其所司,而不能疏泄、是以熱深厥亦深也。治以白虎湯,熱消而厥自回矣。

或問∶傷寒傳經之次第,原自陽明而少陽,三傳而後至厥陰,今言陽明之熱傳入厥陰,將勿與經旨有背謬乎?答曰∶白虎湯原為治陽明實熱之正藥,其證非陽明之實熱者,仲景必不用白虎湯。此蓋因陽明在經之熱,不傳於府(若入府則不他傳矣)而傳於少陽,由少陽而為腑臟之相傳(如由太陽傳少陰,即腑臟相傳,《傷寒論》少陰篇∶麻黃附子細辛湯所主之病是也),則肝中傳入陽明實熱矣。究之,此等證其左右兩關必皆現有實熱之象,蓋此陽明在經之熱,雖由少陽以入厥陰,必仍有餘熱入於陽明之府,俾其府亦蘊有實熱,故可放膽投以白虎湯,而於胃府無損也。

【白虎湯方】知母六兩,石膏一斤打碎,甘草二兩炙,粳米六合。

上四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湯成,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

方中重用石膏為主藥,取其辛涼之性,質重氣輕,不但長於清熱,且善排擠內蘊之熱息息自毛孔達出也。

用知母者,取其涼潤滋陰之性,既可佐石膏以退熱,更可防陽明熱久者之耗真陰也。用甘草者,取其甘緩之性,能逗留石膏之寒涼不至下趨也。用粳米者,取其汁漿濃郁能調石膏金石之藥使之與胃相宜也。藥止四味,而若此相助為理,俾猛悍之劑歸於和平,任人放膽用之,以挽回人命於垂危之際,真無尚之良方也。

何猶多畏之如虎而不敢輕用哉?

白虎湯方,三見於《傷寒論》。一在太陽篇,治脈浮滑;一在陽明篇,治三陽合病自汗出者,一在厥陰篇,治脈滑而厥。注家於陽明條下,謂苟非自汗,恐表邪抑塞,亦不敢鹵莽而輕用白虎湯。自此說出,醫者遇白虎湯證,恆因其不自汗出即不敢用,此誤人不淺也。蓋寒溫之證,邪愈深入則愈險。當其由表入里,陽明之府漸實,急投以大劑白虎湯,皆可保完全無虞。設當用而不用,由胃實以至腸實而必須降下者,已不敢保其完全無虞也。

況自汗出之文惟陽明篇有之,而太陽篇但言脈浮滑,厥陰篇但言脈滑而厥,皆未言自汗出也。由是知其脈但見滑象,無論其滑而兼浮,滑而兼厥,皆可投以白虎湯。經義昭然,何醫者不知尊經,而拘於注家之謬說也?

白虎湯所主之病,分載於太陽陽明厥陰篇中,惟陽明所載未言其脈象何如,似令人有未愜意之處。

然即太陽篇之脈浮而滑及厥陰篇之脈滑而厥推之,其脈當為洪滑無疑,此當用白虎湯之正脈也。故治傷寒者,臨證時若見其脈象洪滑,知其陽明之府熱已實,放膽投以白虎湯必無差謬,其人將藥服後,或出涼汗而愈,或不出汗其熱亦可暗消於無形。若其脈為浮滑,知其病猶連表,於方中加薄荷葉一錢,或加連翹、蟬蛻各一錢,服後須臾即可由汗解而愈。其脈為滑而厥也,知系厥陰肝氣不舒,可用白茅根煮湯以之煎藥,服後須臾厥回,其病亦遂愈。此愚生平經驗所得,故敢確實言之,以補古書所未備也。

近世用白虎湯者,恆恪守吳氏四禁。所謂四禁者,即其所着《溫病條辨》白虎湯後所列禁用白虎湯之四條也。然其四條之中,顯有與經旨相反之兩條,若必奉之為金科玉律,則此救顛扶危挽回人命之良方,幾將置之無用之地。

吳鞠通原文∶白虎本為達熱出表,若其人脈浮弦而細者,不可與也;脈沉者,不可與也;不渴者,不可與也;汗不出者,不可與也,常須識此,勿令誤也。

∶前兩條之不可與,原當禁用白虎湯矣。至其第三條謂不渴者不可與也,夫用白虎湯之定例,渴者加人參,其不渴者即服白虎湯原方,無事加參可知矣。吳氏以為不渴者不可與,顯與經旨相背矣。且果遵吳氏之言,其人若渴即可與以白虎湯,而亦無事加參矣,不又顯與渴者加人參之經旨相背乎?至其第四條謂汗不出者不可與也,夫白虎湯三見於《傷寒論》,惟陽明篇中所主之三陽合病有汗,其太陽篇所主之病及厥陰篇所主之病,皆未見有汗也。仲聖當日未見有汗即用白虎湯,而吳氏則於未見有汗者禁用白虎湯,此不又顯與經旨相背乎?且石膏原具有發表之性,其汗不出者不正可藉以發其汗乎?且即吳氏所定之例,必其人有汗且兼渴者始可用白虎湯,然陽明實熱之證,渴而兼汗出者,十人之中不過一二人,是不幾將白虎湯置之無用之地乎?夫吳氏為清季名醫,而對於白虎湯竟誤設禁忌若此,彼蓋未知石膏之性也。及至所着醫案,曾治何姓叟,手足拘攣,因誤服熱藥所致,每劑中用生石膏八兩,服近五十日始愈,計用生石膏二十餘斤。又治趙姓中焦留飲,上泛作喘,每劑藥中皆重用生石膏,有一劑藥中用六兩八兩者,有一劑中用十二兩者,有一劑中用至一斤者,共服生石膏近百斤,其病始愈。以觀其《溫病條辨》中,所定白虎湯之分量生石膏止用一兩,猶煎湯三杯分三次溫飲下者,豈不天壤懸殊哉?蓋吳氏先着《溫病條辨》,後着《吳氏醫案》,當其着《溫病條辨》時,因未知石膏之性,故其用白虎湯慎重若此;至其着《吳氏醫案》時,是已知石膏之性也,故其能放膽重用石膏若此,學問與年俱進,故不失其為名醫也。

人之所以重視白虎湯而不敢輕用者,實皆未明石膏之性也。夫自古論藥之書,當以《神農本草經》為稱首,其次則為《名醫別錄》。《神農本草經》創於開天闢地之聖神,洵堪為論藥性之正宗,至《名醫別錄》則成於前五代之陶弘景,乃取自漢以後及五代以前名醫論藥之處而集為成書,以為《神農本草經》之輔翼(弘景曾以朱書本經、墨書別錄為一書),今即《神農本草經》及《名醫別錄》之文而細為研究之。

《神農本草經》石膏原文∶氣味辛,微寒,無毒,主治中風寒熱、心下逆氣、驚喘、口乾、舌焦、不能息、腹中堅痛、除邪鬼、產乳、金瘡。

∶後世本草,未有不以石膏為大寒者,獨《神農本草經》以為微寒,可為萬古定論。為其微寒,是以白虎湯中用至一斤,至《吳氏醫案》治痰飲上泛作喘,服石膏近百斤而脾胃不傷也。其言主中風者,夫中風必用發表之藥,石膏既主之則性善發表可知,至其主寒熱、驚喘、口乾、舌焦、無事詮解。至其能治心下逆氣、腹中堅痛,人或疑之,而臨證細心品驗,自可見諸事實也。曾治一人,患春溫陽明府熱已實,心下脹滿異常,投以生石膏二兩、竹茹碎末五錢,煎服後,頓覺藥有推盪之力,脹滿與溫病皆愈。又嘗治一人,少腹腫疼甚劇,屢經醫治無效,診其脈沉洪有力,投以生石膏三兩、旱三七二錢(研細沖服)、生蒲黃三錢,煎服兩劑全愈。此證即西人所謂盲腸炎也,西人恆視之為危險難治之病,而放膽重用生石膏即可隨手奏效。至謂其除邪鬼者,謂能治寒溫實熱證之妄言妄見也。治產乳者,此乳字當作生字解(註疏家多以乳字作乳汁解者非是),謂婦人當生產之後,偶患寒溫實熱,亦不妨用石膏,即《金匱》謂婦人乳中虛煩亂、嘔逆、安中益氣,竹皮大丸主之者是也(竹皮大丸中有石膏)。治金瘡者,人若為刀斧所傷,摻以生石膏細末,立能止血且能消腫愈疼也。

《名醫別錄》石膏原文∶石膏除時氣、頭疼身熱、三焦大熱、腸胃中結氣、解肌發汗、止消渴、煩逆、腹脹暴氣、咽痛,亦可作浴湯。

∶解肌者,其力能達表,使肌膚松暢,而內蘊之熱息息自毛孔透出也。其解肌兼能發汗者,言解肌之後,其內蘊之熱又可化汗而出也。特是,後世之論石膏者,對於《神農本草經》之微寒既皆改為大寒,而對於《名醫別錄》之解肌發汗,則尤不相信。即如近世所出之本草,若鄒潤安之《本經疏證》、周伯度之《本草思辨錄》,均可為卓卓名著,而對於《名醫別錄》謂石膏能解肌發汗亦有微詞。

愚浮沉醫界者五十餘年,嘗精細體驗白虎湯之用法,若陽明之實熱,一半在經,一半在府,或其熱雖入府而猶連於經,服白虎湯後,大抵皆能出汗,斯乃石膏之涼與陽明之熱化合而為汗以達於表也。若猶慮其或不出汗,則少加連翹、蟬蛻諸藥以為之引導,服後復杯之頃,其汗即出,且汗出後其病即愈,而不復有外感之熱存留矣。若其陽明之熱已盡入府,服白虎湯後,大抵出汗者少,不出汗者多,其出汗者熱可由汗而解,其不出汗者其熱亦可內消。蓋石膏質重氣輕,其質重也可以逐熱下行,其氣輕也可以逐熱上出,俾胃府之氣化升降皆湛然清肅,外感之熱自無存留之地矣。

石膏之發汗,原發身有實熱之汗,非能發新受之風寒也。曾治一人,年近三旬,於春初得溫病,醫者以溫藥發其汗,汗出而病益加劇,診其脈洪滑而浮,投以大劑白虎湯,為加連翹、蟬蛻各錢半,服後遍體得涼汗而愈。然愈後泄瀉數次,後過旬日又重受外感,其脈與前次相符,乃因前次服白虎湯後作泄瀉,遂改用天花粉、玄參各八錢,薄荷葉、甘草各二錢,連翹三錢,服後亦汗出遍體,而其病分毫不減,因此次所出之汗乃熱汗非涼汗也。不得已遂仍用前方,為防其泄瀉,以生懷山藥八錢代方中粳米,服後仍遍體出涼汗而愈。由此案觀之,則石膏之妙用,有真令人不可思議者矣。

重用石膏以發汗,非僅愚一人之實驗也。邑中友人劉××,肺熱勞喘,熱令尤甚,時當季夏,病犯甚劇,因嘗見愚重用生石膏治病,自用生石膏四兩,煎湯一大碗頓飲下,周身得涼汗,勞喘驟見輕,隔一日又將石膏如前煎飲,病又見輕,如此隔日一飲石膏湯,飲後必然出汗,其病亦隨之降序,飲過六次,而百藥難愈之痼疾竟霍然矣。

後劉××與愚相遇,因問石膏如此涼藥,何以能令人發汗?愚曰∶石膏性善發汗,《名醫別錄》載有明文,臟腑蘊有實熱之人,服之恆易作汗也。此證因有伏氣化熱,久留肺中不去,以致肺受其傷,屢次飲石膏湯以逐之,則久留之熱不能留,遂盡隨汗出而消解無餘矣。

用石膏以治肺病及勞熱,古人早有經驗之方,因後世未知石膏之性,即見古人之方亦不敢信,是以後世無用者。其方曾載於王燾《外台秘要》,今特詳錄於下,以備醫界之採取。

《外台秘要》原文∶治骨蒸勞熱久嗽,用石膏紋如 針者一斤,粉甘草一兩,研細如面,日以水調三、四服,言其無毒有大益,乃養命上藥,不可忽其賤而疑其寒。《名醫別錄》言陸州楊士丞女,病骨蒸,內熱外寒,眾醫不能瘥,處州吳醫用此方而體遂涼。

∶書中所載楊氏女亦伏氣化熱病。凡伏氣化熱之病,原當治以白虎湯,脈有數象者,白虎加人參湯,醫者不知如此治法,是以久不瘥。吳醫治以石膏、甘草粉,實為白虎湯之變通用法。乃有其證非如此變通用之而不能愈者(必服石膏面始能愈),此愚治伏氣化熱臨證之實驗,爰錄一案於下,以明用古方者原宜因證變通也。

一人年近四旬,身形素強壯,時當暮春,忽覺心中發熱,初未介意,後漸至大小便皆不利,屢次延醫服藥,病轉加劇,腹中脹滿,發熱益甚,小便猶可通滴瀝,而大便則旬余未通矣,且又覺其熱上逆,無論所服何藥,下咽即吐出,因此醫皆束手無策。後延愚為診視,其脈弦長有力,重按甚實,左右皆然,視其舌苔濃而已黃,且多芒刺,知為伏氣化熱,因謂病者曰,欲此病癒非治以大劑白虎湯不可。病者謂我未受外感何為服白虎湯?答曰,此伏氣化熱證也,蓋因冬日或春初感受微寒,未能即病,所受之寒伏藏於三焦脂膜之中,阻塞升降之氣化,久而生熱,至春令已深,而其所伏之氣更隨春陽而化熱,於斯二熱相併,而臟腑即不勝其灼熱矣,此原與外感深入陽明者治法相同,是以宜治以白虎湯也。病者聞愚言而頷之,遂為開白虎湯方,方中生石膏用三兩,為其嘔吐為加生赭石細末一兩,為其小便不利為加滑石六錢,至大便旬余不通,而不加通大便之藥者,因赭石與石膏並用,最善通熱結之大便也。俾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服後將藥吐出一半,小便稍通,大便未通下。

翌日即原方將石膏改用五兩,赭石改用兩半,且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又加野台參三錢,復煎湯徐徐溫飲下,仍吐藥一半,大便仍未通下。於是變湯為散,用生石膏細末一兩,赭石細末四錢和勻,為一日之量,鮮白茅根四兩,煎湯分三次將藥末送服,服後分毫未吐,下燥糞數枚,小便則甚暢利矣。翌日更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又改用野黨參五錢,煎湯送服從前藥末,又下燥糞數枚,後或每日如此服藥,歇息一日不服藥,約計共服生石膏細末斤許,下燥糞近百枚,病始霍然全愈。其人愈後,飲食增加,脾胃分毫無傷,則石膏之功用及石膏之良善可知矣。愚用石膏治大便之因熱燥結者實多次矣,或單用石膏細末,或少佐以赭石細末,莫不隨手奏效,為此次所用石膏末最多,故特志之。

19.陽明病白虎加人參湯證[編輯]

白虎湯之外,又有白虎加人參湯,以輔白虎湯之所不逮。其方五見於《傷寒論》,今試約略錄其數節以為研究之數據。

《傷寒論》原文∶服桂枝湯大汗出後,大煩渴不解,脈洪大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

【白虎加人參湯方】知母六兩,石膏一斤碎綿裹,甘草二兩炙,粳米六合,人參三兩。

上五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湯成,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

服桂枝湯原取微似有汗,若汗出如水流漓,病必不解,此謂服桂枝湯而致大汗出,是汗出如水流漓也。

因汗出過多,大傷津液,是以大煩大渴、脈洪大異常,以白虎湯解其熱,加人參以復其津液而病可愈矣。

《傷寒論》原文∶傷寒病若吐若下後,七、八日不解,熱結在里,表里俱熱,時時惡風,大渴,舌上乾燥而煩,欲飲水數升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

所謂若吐、若下者,實因治失其宜,誤吐、誤下,是以吐下後而病不愈也。且誤吐則傷其津液,誤下則傷其氣分,津液傷損可令人作渴,氣分傷損,不能助津液上潮更可作渴,是以欲飲水數升也。白虎湯中加人參,不但能生津液,且能補助氣分以助津液上潮,是以能立建奇功也。

《傷寒論》原文∶傷寒脈浮,發熱無汗,其表不解者,不可與白虎湯。渴欲飲水,無表證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

凡服白虎湯之脈,皆當有滑象脈,滑者中有熱也。此節之脈象但浮,雖曰發熱,不過其熱在表,其不可與以白虎湯之實際,實在於此。乃因節中有無汗及表不解之文,而後世之治傷寒者,或謂汗不出者,不可用白虎湯,或謂表不解者,不可用白虎湯,至引此節之文以為征據,而不能連上數句匯通讀之,以重誤古人。

獨不思太陽篇中白虎湯證,其脈浮滑,浮非連於表乎?又不思白虎湯證三見於《傷寒論》,惟陽明篇白虎湯證,明言汗出,而太陽篇與厥陰篇之所載者,皆未言有汗乎?至於其人慾飲水數升,且無寒束之表證,是其外感之熱皆入於里,灼耗津液,令人大渴,是亦宜急救以白虎加人參湯而無可遲疑也。

白虎加人參湯所主之證,或渴、或煩、或舌干,固由內陷之熱邪所傷,實亦由其人真陰虧損也。人參,補氣之藥,非滋陰之藥,而加於白虎湯中,實能於邪火熾盛之時立復真陰,此中蓋有化合之妙也。曾治一人,患傷寒熱入陽明之府,脈象有力而兼硬,時作譫語,按此等脈原宜投以白虎加人參湯,而愚時當少年,醫學未能深造,竟與以大劑白虎湯,俾分數次溫飲下,翌日視之熱已見退,而脈搏轉數,譫語更甚。乃恍然悟會,改投以白虎加人參湯煎一大劑,分三次徐徐溫飲下,盡劑而愈。蓋白虎湯證其脈宜見滑象,脈有硬象即非滑矣,此中原有陰虧之象,是以宜治以白虎加人參湯,而不可但治以白虎湯也。自治癒此案之後,凡遇其人脈數或弦硬,或年過五旬,或在勞心勞力之餘,或其人身形素羸弱,即非在汗吐下後,渴而心煩者,當用白虎湯時,皆宜加人參,此立腳於不敗之地,戰則必勝之師也。

同邑友人李××,曾治一陽明府實證,其脈雖有力而數逾六至,李××先投以白虎湯不效,繼因其脈數加玄參、沙參以滋其陰分仍不效,詢方於愚。答曰∶此白虎加人參湯證也。李××謂,此證非在汗吐下後,且又不渴不煩,何為用白虎加人參湯?愚曰∶用古人之方,當即古人立方之意而推展變通之,凡白虎湯所主之證,其渴與煩者,多因陰分虛損,而脈象數者獨非陰分虛損乎?李××聞愚言而心中會悟,改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一劑而愈。

推展白虎加人參湯之用法,不必其人身體虛弱或有所傷損也。憶愚年三旬時,曾病伏氣化熱,五心煩熱,頭目昏沉,舌苔白濃欲黃,且多芒刺,大便乾燥,每日用生石膏數兩煮水飲之,連飲數日,熱象不退,因思或藥輕不能勝病,乃於頭午用生石膏五兩煮水飲下,過午又用生石膏五兩煮水飲下,一日之間共服生石膏十兩,而心中分毫不覺涼,大便亦未通下。躊躇再四,精思其理,恍悟此必伏氣之所入甚深,原當補助正氣,俾吾身之正氣壯旺,自能逐邪外出也。於斯欲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因無確實把握,猶不敢遽用大劑,就已所預存之藥,用生石膏二兩,野台參二錢,甘草錢半,適有所軋生懷山藥粗渣又加少許,煎湯兩蠱,分三次溫飲下,飲完晚間即覺清爽,一夜安睡,至黎明時少腹微疼,連瀉三次,自覺伏氣之熱全消,再自視舌苔,已退去一半,而芒刺全無矣。夫以常理揆之,加人參於白虎湯中,必謂能減石膏之涼力,而此次之實驗乃知人參反能助石膏之涼力,其理果安在乎?蓋石膏煎湯,其涼散之力皆息息由毛孔透達於外,若與人參並用,則其涼散之力,與人參補益之力互相化合,能旋轉於臟腑之間,以搜剔深入之外邪使之淨盡無遺,此所以白虎加人參湯,清熱之力遠勝於白虎湯也。

愚生平治寒溫實熱,用白虎加人參湯時,恆多於用白虎湯時,而又恆因證制宜,即原方少有通變,凡遇脈過六至者,恆用生懷山藥一兩以代方中粳米,蓋以山藥含蛋白質甚多,大能滋陰補腎,而其濃郁之汁漿又能代粳米調胃也。若遇陽明之熱既實,而其人又兼下痢者,恆用生杭芍一兩以代方中知母,因芍藥善清肝熱以除痢疾之里急後重,而其涼潤滋陰之性又近於知母也。若婦人產後患寒溫實熱者,亦以山藥代粳米,又必以玄參八錢,以代方中知母,因山藥既可補產後之腎虛,而玄參主產乳余疾,《神農本草經》原有明文也(《神農本草經》中石膏、玄參皆主產乳,知母未言治產乳,不敢師心自用、輕以苦寒之藥施於產後也)。

且玄參原非苦寒之品,實驗之原甘而微苦(《神農本草經》謂其味苦者,當系後世傳寫之誤),是以雖在產後可放膽用之無礙也。

愚治寒溫之證,於陽明腸實大便燥結者,恆投以大劑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往往大便得通而愈,且無下後不解之虞。間有服藥之後大便未即通下者,而少投以降下之品,或用玄明粉二三錢和蜜沖服,其大便即可通下。蓋因服白虎湯及服白虎加人參湯後,壯熱已消,燥結已潤,自易通下也。

有外感之實熱日久不退,致其人氣血兩虧,危險迫於目前,急救以白虎加人參湯,其病只愈一半,必繼服他種補益之藥始能全愈者,今試詳述一案以征明之∶

一幼女年九歲,於季春上旬感受溫病,醫者以熱藥發之,服後分毫無汗,轉覺表里大熱,蓋已成白虎湯證也。醫者不知按方施治,遷延二十餘日,身體 羸,危險之朕兆歧出,其目睛上竄,幾至不見,筋惕肉 ,周身顫動,時作噯聲,間有喘時,精神昏憒,毫無知覺,其肌膚甚熱,啟其齒見舌縮而干,苔薄微黃,其脈數逾六至,左部弦細而浮,不任重按,右部亦弦細而重診似有力,大便旬日未行,此久經外感之熱灼耗,致氣血兩虛,肝風內動,真陰失守,元氣將脫之候也。宜急治以白虎加人參湯,再輔以滋陰固氣之品,庶可救愈,特慮病狀若此,湯藥不能下咽耳。其家人謂偶與以勺水或米湯猶知下咽,想灌以藥亦如下咽也,於斯遂為疏方。

【處方】生石膏細末二兩,野台參三錢,生懷山藥六錢,生懷地黃一兩,生淨萸肉一兩,甘草二錢,共煎湯兩大盅,分三次溫飲下。

此方即白虎加人參湯以生地黃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而又加山萸肉也。此方若不加萸肉,為愚常用之方,以治寒溫證當用白虎加人參湯而體弱陰虧者。今重加山萸肉一兩者,誠以人當元氣不固之時,恆因肝臟之疏泄而上脫,此證目睛之上竄,乃顯露之朕兆(當屬於肝),重用萸肉以收斂肝臟之疏泄,元氣即可不脫。且喻嘉言謂上脫之證,若但知重用人參,轉令人氣高不返,重用萸肉為之輔弼,自無斯弊,可穩重建功。將藥三次服完,目睛即不上竄,身體安穩,噯聲已止,氣息已勻,精神較前明了,而仍不能言,大便猶未通下,肌膚猶熱,脈數已減,不若從前之浮弦,右部重診仍似有力,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第二方】生石膏細末兩半,野台參三錢,生懷地黃一兩,生淨萸肉六錢,天冬六錢,甘草二錢,煎湯兩盅,分兩次溫飲下,每飲一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

目睛已不上竄而猶用萸肉者,誠以此證先有噯氣之病,是其氣難於上達也。凡氣之難於上達者,須防其大便通後,氣或下脫,故用萸肉以預防之。至於雞子黃,化學家謂其含有副腎髓質,即善滋真陰,生用之又善潤大便是以加之。

此藥日服一劑,服兩日熱已全退,精神之明了似將撤消,而仍不能言,大便仍未通下,間有努力欲便之狀。診其脈熱象已靜且微弱,擬用灌腸法通其大便。先用野台參三錢,萸肉、天冬各四錢,煎湯服下。然後用灌腸法以通其大便,安然通下。仍不能言,細診其脈微弱益甚,右部關前之脈幾至不見。乃恍悟其所以不能言者,胸中大氣下陷也,升補其胸中大氣,使之上達於舌本必能言矣。

【第三方】生箭 三錢,野台參三錢,生懷山藥一兩,大甘枸杞一兩,北沙參一兩,天冬六錢,寸冬帶心六錢,升麻一錢,桔梗錢半,共煎湯一盅半,分兩次溫服下。此方連服兩劑,遂能言語,因方中重用滋陰之藥以培養其精神,而精神亦復常矣。

20.陽明病三承氣湯證[編輯]

白虎湯及白虎加人參湯兩方,皆治足陽明有實熱者也。至熱入手陽明之府,致大便因熱燥結,其燥結愈甚者,蘊蓄之熱必愈深,此非開其燥結其熱固不能消也。若斯則攻下之劑,若承氣湯諸方在所必需矣。

《傷寒論》原文∶陽明病脈遲,雖汗出不惡寒者,其身必重,短氣腹滿而喘,有潮熱者,此外欲解,可攻里也。手足 然而汗出者,此大便已硬也,大承氣湯主之。若汗多,微發熱惡寒者,外來未也,其熱不潮,未可與承氣湯。若腹大滿不通者,可與小承氣湯,微和胃氣,勿令大泄下。

首句為陽明病脈遲,此見陽明病脈遲為當下之第一明徵也。而愚初度此句之義,以為凡傷寒陽明之當下者,若其脈數,下後恆至不解,此言脈遲,未必遲於常脈,特表明其脈不數,無慮其下後不解耳。迨至閱歷既久,乃知陽明病當下之脈原有遲者。然其脈非為遲緩之象,竟若蓄極而通,有遲而突出之象。蓋其脈之遲,因腸中有阻塞也。其遲而轉能突出者,因陽明火盛,脈原有力,有阻其脈之力而使之遲者,正所以激其脈之力而使有跳躍之勢也。如此以解脈遲,則脈遲之當下之理自明也。

然愚臨證實驗以來,知陽明病既當下,其脈遲者固可下,即其脈不遲而亦不數者,亦可下。惟脈數及六至則不可下,即強下之,病必不解,或病更加劇。而愚對於此等證,原有變通之下法,即白虎加人參湯,將石膏不煎入湯中,而以所煎之湯將石膏送服者是也。愚因屢次用此方奏效,遂名之為白虎承氣湯,爰詳錄之於下,以備醫界採用。

生石膏八錢搗細,大潞黨參三錢,知母八錢,甘草二錢,粳米二錢。藥共五味,將後四味煎湯一盅半,分兩次將生石膏細末用溫藥湯送下。服初次藥後,遲兩點鐘,若腹中不見行動,再服第二次。若腹中已見行動,再遲點半鐘大便已下者,停後服。若仍未下者,再將第二次藥服下。至若其脈雖數而洪滑有力者,用此方時亦可不加黨參。

愚從前遇寒溫證之當下而脈象數者,恆投以大劑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其大便亦可通下。然生石膏必須用至四五兩,煎一大碗,分數次溫服,大便始可通下。間有服數劑後大便仍不通下者,其人亦恆脈淨身涼,少用玄明粉二三錢和蜜沖服,大便即可通下。然終不若白虎承氣湯用之較便也。

生石膏若服其研細之末,其退熱之力一錢可抵煎湯者半兩。

若以之通其大便,一錢可抵煎湯者一兩。是以方中只用生石膏八錢,而又慎重用之,必分兩次服下也。

寒溫陽明病,其熱甚盛者,投以大劑白虎湯,其熱稍退,翌日恆病仍如故。如此反覆數次,病家遂疑藥不對證,而轉延他醫,因致病不起者多矣。愚後擬得此方,凡遇投以白虎湯見效旋又反覆者,再為治時即用石膏為末送服。其湯劑中用五六兩者,送服其末不過一兩,至多至兩半,其熱即可全消矣。

【大承氣湯方】大黃四兩酒洗,濃朴半斤炙去皮,枳實五枚炙,芒硝三合。

上四味,以水一斗,先煮二物,取五升,去滓,納大黃,煮取二升,去滓,納芒硝,更上微火一兩沸,分溫再服,得下,余勿服。

大承氣湯方,所以通腸中因熱之燥結也。故以大黃之性善攻下,且善瀉熱者為主藥。然藥力之行必恃臟腑之氣化以斡旋之,故佐以朴、實以流通腸中鬱塞之氣化,則大黃之攻下自易為力矣。用芒硝者,取其性寒味咸,善清熱又善軟堅,且兼有攻下之力,則堅結之燥糞不難化為溏糞而通下矣。方中之用意如此,藥味無多,實能面面精到,而愚對於此方不無可疑之點,則在其藥味分量之輕重也。

《神農本草經》謂大黃能推陳致新,是以有黃良之名,在陽明蘊有實熱大便燥結者,原宜多用。至濃朴不過為大黃之輔佐品,竟重用至半斤,較大黃之分量為加倍,若按一兩為今之三錢折算,復分兩次服之,則一次所服之藥,當有濃朴一兩二錢。夫濃朴氣溫味辛,若多用之,能損人真氣,為人所共知,而其性又能橫行達表,發出人之熱汗。憶愚少時,曾治一陽明實熱大便燥結證,方中用大黃三錢,服後大便未通下,改延他醫,方中重用濃朴一兩,服後片時出熱汗遍體,似喘非喘,氣弱不足以息,未逾半日而亡矣。此誠可為前車之鑑也。是以愚謂此方之分量必有差誤,愚疑此方濃朴之分量,當亦如小承氣湯為大黃分量之半,其原本或為濃朴之分量半大黃,大抵由此半字而誤為半斤也。

再者,本節原文以陽明病脈遲五字開端,所謂脈遲者,言其脈象雖熱而至數不加數也(非謂其遲於平脈)。

此乃病者身體素壯,陰分尤充足之脈。病候至用大承氣湯時,果能有如此脈象,投以大承氣湯原方,亦可隨手奏效。而今之大承氣湯證如此脈象者,實不多見也。此乃半關天時,半關人事,實為古今不同之點。即濃朴之分量原本如是,醫者亦當隨時制宜為之通變化裁,方可為善師仲景之人。非然者,其脈或不遲而數,但用硝、黃降之,猶恐降後不解,因陰虛不能勝其燥熱也,況更重用濃朴以益其燥熱乎?又或其脈縱不數,而熱實脈虛,但用硝、黃降之,猶恐降後下脫,因其氣分原虧,不堪硝、黃之推盪也,況敢重用濃朴同枳實以破其氣乎?昔葉香岩用藥催生,曾加梧桐葉一片作引,有效之者,轉為香岩所笑。或問其故,香岩謂∶「余用梧桐葉一片時,其日為立秋,取梧桐一葉落也。非其時,將用梧桐葉何為?」由斯知名醫之治病,莫不因時制宜,原非膠柱鼓瑟也。是以愚用承氣湯時,大黃、芒硝恆皆用至七八錢,濃朴、枳實不過用二錢。或仿調胃承氣湯之義,皆減去不用,外加生赭石細末五六錢,其攻下之力不減大承氣原方,而較諸原方用之實為穩妥也。至其脈象數者,及脈象雖熱而重按無力者,又恆先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煎湯一大碗,分數次溫飲下,以化胃中燥熱,而由胃及腸即可潤其燥結,往往有服未終劑,大便即通下者。且下後又無虞其不解,更無慮其下脫也。其間有大便未即通下者,可用玄明粉三錢,或西藥留苦四錢,調以蜂蜜,開水沖服。或外治用豬膽汁導法,或用食鹽(若用熬火硝所出之鹽更佳)融水灌腸,皆可通下。至通下之後,亦無不愈者。

【小承氣湯方】大黃四兩酒洗,濃朴二兩炙去皮,枳實三枚大者炙。

上三味,以水四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溫二服。初服湯當更衣,不爾者盡飲之。若更衣者,勿服之。

大承氣湯所主之病,大腸中有燥糞,是以用芒硝軟堅以化其燥糞。小承氣湯所主之病為腹大滿不通,是其病在於小腸而上連於胃,是以但用大黃、樸實以開通其小腸,小腸開通下行,大便不必通下,即通下亦不至多,而胃中之食可下輸於小腸,是以胃氣得和也。此大、小承氣湯用法之分別也。而二承氣湯之外,又有調胃承氣湯,更可連類論及之。

【調胃承氣湯方】大黃四兩去皮清酒浸,甘草二兩炙,芒硝半升。

上二味, 咀,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納芒硝,再上火微煮令沸,少少溫服之。

大黃雖為攻下之品,原善清血分之熱,心中發煩實為血分有熱也。大黃浸以清酒,可引其苦寒之性上行以清心之熱而煩可除矣。證無大便燥結而仍用芒硝者,《內經》謂熱淫於內治以咸寒。芒硝味咸性寒,實為心家對宮之藥(心屬火,咸屬水故為心家對宮之藥),其善清心熱,原有專長,故無大便燥結證而亦加之也。用甘草者,所以緩藥力之下行,且又善調胃也。不用朴、實者,因無大便燥結及腹滿之證也。

承氣湯雖有三方,而小承氣及調胃承氣,實自大承氣變化而出。《傷寒論》所載三承氣主治之證不勝錄,然果洞悉三方之各有用意,及三方藥力輕重各有區別,且所主之病雖有上、中、下之分,而究之治上可及於中,治中可及於下,分治之中,仍有連帶關係,自能凡遇宜用承氣湯證,斟酌其宜輕宜重,分別施治而無差謬矣。

至於愚用承氣湯之經過,又恆變化多端,不拘拘於三承氣湯中之藥味也。今試舉數案以征明之。

大承氣湯所主之證,原宜脈遲,其有脈不遲而洪實有力者,亦不妨用。惟其脈不遲而轉數,若因大便燥結,而遽投以大承氣湯,其脈之無力者,恆因大便通後而虛脫。

其脈之有力者,下後縱不至虛脫,其病亦必不能愈,所謂降後不解也。凡遇此等脈,必設法將其脈數治癒,然後再通其大便。

曾治一叟,年近六旬,因外感之熱過甚,致大便旬日未通,其脈數逾六至,心中煩熱,延醫數人,皆不敢用降下之劑,然除降下外,又別無治法。愚診其脈象雖數,重按甚實,遂先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每劑分三次溫服下,連服兩劑,壯熱全消,脈已不數,大便猶未通下,繼用淨芒硝細末三錢,蜂蜜一兩,開水沖服,大便通下,病遂愈。

曾治一少年,因外感實熱,致大便燥結,旬余未下,其脈亦數逾六至,且不任重按,亦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以生地黃代方中知母,生山藥代方中粳米,煎湯一大碗,俾分多次徐徐溫飲下。初服一劑,脈數見緩,遂即原方略為減輕,俾再煎服,擬後服至脈象復常,再為通其大便,孰意次劑服完而大便自通下矣。且大使通下後,外感之實熱亦消解無餘矣。此直以白虎加人參湯代承氣湯也,自治癒此病之後,凡遇有證之可下而可緩下者,恆以白虎湯代承氣,或以白虎加人參湯代承氣,其涼潤下達之力,恆可使大便徐化其燥結,無事用承氣而自然通下,且下後又無不解之虞也。

治一少婦,於大怒之餘感冒傷寒,熱傳陽明,大便燥結,醫者兩次投以大承氣皆吐出。診其脈弦長有力,蓋脈現弦長,無論見於何部,皆主肝火熾盛,此不受藥之所以然也。遂於大承氣湯中將朴、實減輕(樸實各用錢半),加生杭芍、生赭石各一兩,臨服藥時,又恐藥湯入口即吐出,先用白開水送服生赭石細末三錢,繼將藥服下,閱三點鐘大便通下而病即愈矣。

又治一人素傷煙色,平日大便七八日一行,今因受外感實熱,十六七日大便猶未通下,心中煩熱,腹中脹滿,用洗腸法下燥糞少許,而脹滿煩熱如舊,醫者謂其氣虛脈弱,不敢投降下之藥。及愚診之,知其脈雖弱而火則甚實,遂用調胃承氣湯加野台參四錢,生赭石、天門冬各八錢,共煎湯一大碗,分三次徐徐溫飲下,飲至兩次,腹中作響,覺有開通之意,三次遂不敢服,遲兩點鐘大便通下,內熱全消,霍然愈矣。

有服承氣湯後,大便之燥結不下,繼服些許他藥而燥結始下者,試再舉兩案以明之。

邑中名醫劉××,愚初學醫時,家中常延之,一日,見先生治一傷寒熱入陽明大便燥結證,從前醫者,投以大承氣湯兩劑不下,繼延先生治之,單用威靈仙三錢,煎湯服後大便通下,病亦遂愈。愚疑而問曰∶威靈仙雖能通利二便,以較硝、黃攻下之力實遠不如,乃從前服大承氣湯兩劑大便不下,何先生只用威靈仙三錢而大便即下乎?答曰∶其中原有妙理,乃前後所用之藥相藉以成功也。蓋其從前所服之大承氣湯兩劑,猶在腹中,因其臟腑之氣化偶滯,藥力亦隨之停頓,借威靈仙走竄之力以觸發之,則硝、黃力之停頓者,可陡呈其開通攻決之本性,是以大便遂通下也。是威靈仙之於硝、黃,猶如槍炮家導火之線也。愚聞如此妙論,頓覺心地開通,大有會悟,後有仿此醫案之時,亦隨手奏效。

因並錄之於此,由此知醫學雖貴自悟,亦必啟發之有自也。

鄰村霍××,當怒動肝火之餘感受傷寒,七八日間腹中脹滿,大便燥結,醫者投以大承氣湯,大便未通下,肋下轉覺疼不可支。其脈左部沉弦有力,知系肝經氣鬱火盛,急用柴胡三錢,生麥芽一兩,煎湯服後,至半點鐘肋下已不覺疼,又遲一點余鍾,大便即通下。大便下後,腹即不脹,而病脫然全愈矣。

此案實仿前案之義,亦前後藥力相藉以通大便也。蓋腎為二便之關,肝行腎之氣,肝又主疏泄,大便之通與不通,實於肝有關係也。調其肝鬱,即可以通行大便,此中原有至理。至於調肝用柴胡而又必佐以生麥芽者,因麥芽生用亦善調肝者也。且柴胡之調肝,在於升提,生麥芽之調肝,在於宣通,若因肝不舒但用柴胡以升提之,恐初服下時肋下之疼將益劇。惟柴胡之升提,與麥芽之宣通相濟以成調肝氣之功,則肝氣之郁者自開,遏者自舒,而徐還其疏泄之常矣。且柴胡之性不但善調肝氣也,《神農本草經》謂柴胡主心腹腸胃中結氣,飲食積聚,寒熱邪氣,推陳致新。三復《神農本草經》之文,是柴胡不但善於調肝,兼能消脹滿通大便矣。然柴胡非降下之藥也,其於大便之當通者,能助硝黃以通之,若遇脾胃之氣下溜大便泄瀉者,伍以 、術轉能升舉脾胃之氣以止泄瀉,柴胡誠妙藥也哉。善於用柴胡者,自能深悟此中之妙理也。

至於妊婦外感熱實,大便燥結者,承氣湯亦不妨用,《內經》所謂「有故無殞亦無殞也」。然此中須有斟酌,以上所列方中諸藥,芒硝斷不可用。至赭石則三月以前可用,三月以後不可用。其餘雖皆可用,然究宜先以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代承氣,即不能完全治癒,後再用承氣時亦易奏效也。曾治一婦人,妊過五月,得傷寒證,八九日間脈象洪實,心中熱而煩躁,大便自病後未行,其臍上似有結糞,按之微疼,因其內熱過甚,先用白虎加人參湯清之,連服兩劑內熱頗見輕減,而臍上似益高腫,不按亦疼,知非服降下之藥不可也。然從前服白虎加人參湯兩劑,知其大便雖結不至甚燥,治以降下之輕劑當可奏效,為疏方,用大黃、野台參各三錢,真阿膠(不炒另燉兌服)、天冬各五錢,煎湯服下,即覺臍上開通,過一點鐘,疼處即不疼矣。又遲點半鐘,下結糞十餘枚,後代溏糞,遂覺霍然全愈,後其胎氣亦無所損,屆期舉子矣。至方中之義∶大黃能下結糞,有人參以駕馭之,則不至於傷胎。又輔以阿膠,取其既善保胎,又善潤腸,則大便之燥者可以不燥矣。用天冬者,取其涼潤微辛之性(細嚼之實有辛味),最能下行以潤燥開瘀,兼以解人參之熱也。

21.陽明病茵陳蒿湯證[編輯]

陽明原屬燥金,其為病也多燥熱,白虎、承氣諸方,皆所以解陽明之燥熱也。然燥熱者陽明恆有之正病,而有時間見濕熱為病,此陽明之變病也。其變病果為何病?陽明篇中諸發黃之證是也。試再進而詳論之。

《傷寒論》原文∶陽明病,發熱汗出者,此為熱越,不能發黃也。但頭汗出,身無汗,劑頸而還,小便不利,渴引水漿者,此為瘀熱在里,身必發黃,茵陳蒿湯主之。

陽明病發熱汗出者,熱外越而濕亦隨之外越,即不能發黃。若其熱不外越而內蘊,又兼其人小便不利,且飲水過多,其濕與熱必至化合而生黃,是以周身必發黃也。主以茵陳蒿湯者,以茵陳蒿湯善除濕熱也。

【茵陳蒿湯方】茵陳蒿六兩,梔子十四枚擘,大黃二兩去皮。

上三味,以水一斗,先煮茵陳減六升,納二味,煮取三升,去滓,分溫三服,小盒飯利,尿如皂角汁,色正赤,一宿腹減,黃從小便去也。

茵陳,性寒味苦,具有生發之氣,寒能勝熱,苦能勝濕,其生發之氣能逐內蘊之濕熱外出,故可為濕熱身黃之主藥。佐以梔子、大黃者,因二藥亦皆味苦性寒也,且梔子能屈曲引心火下行以利小便。大黃之色能直透小便(凡服大黃者,其小便即為大黃之色,是大黃能利小便之明徵),故少用之亦善利小便。至茵陳雖具有升發之性,《名醫別錄》亦謂其能下利小便,三藥並用,又能引內蘊之熱自小便瀉出,是以服之能隨手奏效也。

《傷寒論》原文∶傷寒七、八日,身黃如橘子色,小便不利,腹微滿者,茵陳蒿湯主之。

身黃如橘而腹滿,小便不利,此因濕熱成病可知,故亦治以茵陳蒿湯也。

22.陽明病梔子柏皮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傷寒身黃髮熱,梔子柏皮湯主之。

此節示人,但見其身黃髮熱,即無腹滿小便不利諸證,亦直可以濕熱成病斷之也。

【梔子柏皮湯方】梔子十五個擘,甘草一兩炙,黃柏二兩。

上三味,以水四升,煮取一升半,去滓,分溫再服。

此方之用意,欲以分消上中下之熱也。是以方中梔子善清上焦之熱,黃柏善清下焦之熱,加甘草與三藥並用,又能引之至中焦以清中焦之熱也。且梔子、黃柏皆過於苦寒,調以甘草之甘,俾其苦寒之性味少變,而不至有傷於胃也。

23.陽明病麻黃連軺赤小豆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傷寒瘀熱在里,身必發黃,麻黃連軺赤小豆湯主之。

【麻黃連軺赤小豆湯方】麻黃二兩去節,赤小豆一升,連軺二兩,杏仁四十個去皮尖,大棗十二枚,生梓白皮一升,生薑二兩切,甘草二兩炙。

上八味,以潦水一斗,先煮麻黃再沸,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三升,分溫三服,半日服盡。

∶連軺非連翹,乃連翹根也。其性涼能瀉熱,兼善利濕,後世改用連翹則性不同矣。赤小豆,即作飯之小豆,形如綠豆而色赤者,非南來之紅豆也。梓白皮,藥局無鬻者,有梓樹處自加之可也。陳修園雲,若無梓白皮,可以茵陳代之。

身發黃與黃膽不同。黃膽為膽汁妄行於血中,仲景書中雖未明言,而喻嘉言《寓意草》於錢小魯案中曾發明之,彼時西人謂膽汁溢於血中之說,猶未入中國也。至身發黃之病,猝成於一兩日間,其非膽汁溢於血分可知矣。茵陳為治熱結黃膽之要藥,《神農本草經》載有明文,仲景治身發黃亦用之者,誠以二證之成,皆由於濕熱,其濕熱由漸而成則為黃膽,其濕熱因外感所束,倉猝而成則為身發黃,是以皆可以茵陳蒿治之也。

身發黃之證,不必皆濕熱也。陽明篇七十六節雲∶「傷寒發汗已,身目為黃,所以然者,寒濕在里不解故也,以為不可下也,於寒濕中求之。」王和安曰∶黃為油熱色,油中含液而包脈孕血,液虛血燥則熱甚為陽黃,身黃髮熱之梔子柏皮證也。油濕血熱相等而交蒸,為小便不利,身黃如橘之茵陳蒿證也。油寒膜濕,鬱血為熱,則寒濕甚而為陰黃,即茵陳五苓證也。病有熱而治從寒濕,玩以為二句,語氣之活自可想見。蓋以為不可下,明見有可下之熱黃也,在於寒濕中求之,言治法求之寒濕,明見黃證不純為寒濕也。凡一證二因者,治從其甚,可於二語見之。

上王氏之論甚精細,而愚於此節之文則又別有會悟,試引從前治癒之兩案以明之。

曾治一人受感冒,惡寒無汗,周身發黃,以麻黃湯發之,汗出而黃不退。細診其脈,左部弦而無力,右部濡而無力,知其肝膽之陽不振,而脾胃又虛寒也。蓋脾胃屬土,土色本黃,脾胃有病,現其本色,是以其病濕熱也,可現明亮之黃色,其病濕寒也,亦可現黯淡之黃色。觀此所現之黃色,雖似黯淡而不甚黯淡者,因有膽汁妄行在其中也。此蓋因肝膽陽分不振,其中氣化不能宣通膽汁達於小腸化食,以致膽管閉塞,膽汁遂蓄極妄行,溢於血分而透黃色,其為黃色之根源各異,竟相併以呈其象,是以其發黃似黯淡而非黯淡也。審病既確,遂為擬分治左右之方以治之。

生箭 六錢,桂枝尖二錢,乾薑三錢,濃朴錢半,陳皮錢半,茵陳二錢。

上藥六味,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方中之義∶用黃 以助肝膽之陽氣,佐以桂枝之辛溫,更有開通之力也。用乾薑以除脾胃之濕寒,輔以濃朴能使其熱力下達。更輔以陳皮,能使其熱力旁行,其熱力能布 充周,脾胃之寒濕自除也。用茵陳者,為其具有升發之性,實能打開膽管之閉塞,且其性能利濕,更與姜、桂同用,雖雲苦寒而亦不覺其苦寒也。況肝膽中寄有相火,肝膽雖涼,相火之寄者仍在,相火原為龍雷之火,不可純投以辛熱之劑以觸發之,少加茵陳,實兼有熱因寒用之義也。

又治一人,時當仲秋,寒熱往來,周身發黃,心中煩熱,腹中又似覺寒涼,飲食不甚消化,其脈左部弦硬,右部沉濡,心甚疑之,問其得病之由,答雲,不知。因細問其平素之飲食起居,乃知因屋宇窄隘,六七月間皆在外露宿,且其地多潮濕,夜間霧露尤多。乃恍悟此因臟腑久受潮濕,脾胃屬土,土為太陰,濕郁久則生寒,是以飲食不能消化。肝膽屬木,木為少陽,濕郁久則生熱,又兼有所寄之相火為之熏蒸,以致膽管腫脹閉塞,是以膽汁妄行,溢於血中而身黃也。舌上微有白苔,知其薄受外感,侵入三焦,三焦原為手少陽與足少陽並為游部,一氣貫通,是以亦可作寒熱,原當以柴胡和解之,其寒熱自已,茵陳性近柴胡,同為少陽之藥,因其身發黃,遂用茵陳三錢以代柴胡,又加連翹、薄荷葉、生薑各三錢,甘草二錢,煎湯服後,周身得汗(足少陽不宜發汗手少陽宜發汗),寒熱往來愈,而發黃如故。於斯就其左右之脈寒熱迥殊者,再擬一方治之。

茵陳三錢,梔子三錢,乾薑三錢,白朮三錢炒,濃朴二錢,焰硝五分研細。

上六味,將前五味煎湯一大盅,乘熱納硝末融化服之。

方中之義∶用梔子、茵陳以清肝膽之熱,用乾薑、白朮、濃朴以除脾胃之寒,藥性之涼熱迥然不同,而匯為一方自能分途施治也。用焰硝者,因膽管之閉塞,恆有膽石阻隔,不能輸其膽汁於小腸,焰硝之性善消,即使膽管果有膽石,服之亦不難消融也,

24.陽明病豬苓湯證[編輯]

發黃之證,多成於濕熱,諸治發黃之方,皆治濕熱之方也。

乃有本陽明病,其人蘊有濕熱而不發黃者,自當另議治法,而陽明篇中亦曾載其治方矣。

《傷寒論》原文∶若脈浮發熱,渴欲飲水,小便不利者,豬苓湯主之。

此節所謂脈浮者,乃病入陽明,而猶連太陽之府也。蓋太陽之病,在經脈浮,在府亦脈浮,此因太陽之府蘊有實熱,以致小便不利,而熱之入於陽明者,不能由太陽之府分消其熱下行,轉上逆而累及於肺,是以渴欲飲水也。治以豬苓湯,是仍欲由太陽之府分消其熱也。

【豬苓湯方】豬苓去皮、茯苓、阿膠、滑石、澤瀉各一兩。

上五味,以水四升,先煮四味取二升,去滓,納下阿膠,烊消,溫服七合,日三服。

豬苓、茯苓,皆為滲淡之品,而豬苓生于楓下,得楓根陰柔之氣,以其性善化陽,以治因熱小便不利者尤宜,故用之為主藥。用澤瀉者,因其能化水氣上升以止渴,而後下降以利小便也。用滑石者,其性可代石膏,以清陽明之實熱,又能引其熱自小便出也。用阿膠者,因太陽之府原與少陰相連,恐諸利水之藥或有損於少陰,故加阿膠大滋真陰之品,以助少陰之氣化也。

25.陽明病四逆湯證[編輯]

總計陽明篇中之病證,大抵燥而且熱也,其有不燥而轉濕者,此陽明之變證也。於治發黃諸方,曾發明之矣。更有不熱而反寒者,此亦陽明之變證也。夫病既寒矣,必須治以熱劑,方為對證之藥,是則溫熱之劑,又宜講求矣。

《傷寒論》原文∶脈浮而遲,表熱里寒,下利清谷者,四逆湯主之。

外感之着人,恆視人體之稟賦為轉移,有如時氣之流行,受病者或同室、同時,而其病之偏涼、偏熱,或迥有不同。蓋人之臟腑素有積熱者,外感觸動之則其熱益甚;其素有積寒者,外感觸動之則其寒亦益甚也。明乎此則可與論四逆湯矣。

【四逆湯方】甘草二兩炙,乾薑兩半,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溫再服,強人可大附子一枚、乾薑三兩。

乾薑為溫暖脾胃之主藥,伍以甘草,能化其猛烈之性使之和平,更能留其溫暖之力使之常久也。然脾胃之溫暖,恆賴相火之壯旺,附子色黑入腎,其非常之熱力,實能補助腎中之相火,以濃脾胃溫暖之本源也。方名四逆者,誠以脾主四肢,脾胃虛寒者,其四肢常覺逆冷,服此藥後,而四肢之厥逆可回也。

方中附子,註明生用,非剖取即用也。因附子之毒甚大,種附子者,將附子剖出,先以鹽水浸透,至藥局中又幾經泡製,然後能用,是知方中所謂附子生用者,特未用火炮熟耳。

26.少陽病提綱及汗吐下三禁[編輯]

陽明之熱,已入府者,不他傳矣。若猶在經,而未入於府者,仍可傳於少陽。而少陽確實之部位,又須詳為辨析也。夫太陽主外,陽明主里,而介於太陽、陽明之間者,少陽也。少陽外與太陽相併則寒,內與陽明相併則熱,是以少陽有病而寒熱往來也。由此而論,則傳經之次第,當由太陽而少陽,由少陽而陽明,而《內經》竟謂一日巨陽(即太陽)受之,二日陽明受之;三日少陽受之者何也?蓋他手、足同名之經各有界限,獨少陽主膜,人身之膜無不相通。膜有連於太陽者,皮膚下腠理之白膜也。膜有連於陽明者,肥肉、瘦肉間之膜也。此為手少陽經以三焦為府者也(三焦亦是膜,發源於命門,下焦為包腎絡腸之膜,中焦為包脾連胃之膜,上焦為心下膈膜及心肺一系相連之膜)。又兩脅之下皆板油,包其外者亦膜也,此為足少陽之膜以膽為府者也。由此知介於太陽、陽明之間者,手少陽也;傳經在陽明之後者,足少陽也。太陽傳陽明原自手少陽經過,而《傷寒論》未言及者,以其重足經,不重手經也。總之,手、足少陽之膜原相聯繫,即手、足少陽之氣化原相貫通,是以《內經》謂少陽為游部(游部者,謂其中氣化自手經至足經,自足經至手經遊行無定也),更由此知所謂與太陽相併者,為手少陽腠理之膜也,與陽明相併者,為足少陽板油之膜也,以其相近故能相併也。能明乎此,即可與論少陽篇之病矣。

《傷寒論》原文∶少陽之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

《傷寒論》原文∶少陽中風,兩耳無所聞,目赤胸中滿而煩者,不可吐下,吐下則悸而驚。

《傷寒論》原文∶傷寒脈弦細,頭痛發熱者,屬少陽。少陽不可發汗,發汗則譫語,此屬胃。胃和則愈,胃不和,煩而悸。

此節所言之證,乃少陽病之偏於熱者也。弦細,固為少陽之脈,觀提綱中諄諄以胃和、胃不和為重要之點,想自陽明傳少陽時,其外感之熱仍有一半入府,而非盡傳於少陽。脈雖弦細,重按必然甚實,此原當為少陽、陽明合病也。愚遇此等證脈時,恆將柴胡湯方中藥味減半(惟人參與甘草不減),外加生石膏一兩,知母五錢(此為白虎加人參湯與小柴胡湯各用一半),則少陽之病可解,其胃中之熱亦可盡清,而不至有胃不和之虞矣。此節合上節,為少陽病汗、吐、下三禁,凡治少陽病者當切記之。

27.少陽病小柴胡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傷寒五六日中風,往來寒熱,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或胸中煩而不嘔,或渴,或腹中痛,或脅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熱,或咳者,與小柴胡湯主之。(此節載太陽篇)

【小柴胡湯方】柴胡半斤,黃芩三兩,人參三兩,甘草三兩炙,半夏半升洗,生薑三兩切,大棗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溫服一升,日三服。

用小柴胡湯加減法∶若胸中煩而不嘔,去半夏、人參,加栝蔞實一枚;若渴者,去半夏,加人參,合前成四兩半,栝蔞根四兩,若腹中痛者,去黃芩,加芍藥三兩,若脅下痞硬,去大棗,加牡蠣四兩;若心下悸小便不利者,去黃芩,加茯苓四兩;若不渴外有微熱者,去人參,加桂枝三兩,溫復取微汗愈;若咳者,去人參、大棗、生薑,加五味子半升、乾薑二兩。

【附錄】後世用小柴胡湯分量

柴胡(八錢) 黃芩(三錢) 人參(三錢) 甘草(三錢)

清半夏(四錢) 生薑(三錢切) 大棗(四枚擘)

小柴胡證喜嘔者,不必作嘔吐也,但常常有欲嘔之意,即為喜嘔。是以愚治傷寒,遇有覺噁心而微寒熱往來者,即投以小柴胡湯,一劑而愈。此《傷寒論》所謂∶「傷寒中風,有柴胡證,但見一證便是,不必悉具」也。

方中重用柴胡,正所以助少陽之樞轉以引邪外出也。猶恐其樞轉之力或弱,故又助以人參,以濃其上升之力,則少陽之邪直能隨少陽之氣透膈上出矣。用半夏者,因其生當夏半,能通陰陽、和表里,且以病本喜嘔,而又升以柴胡、助以人參,少陽雖能上升,恐胃氣亦因之上逆,則欲嘔之證仍難愈,用半夏協同甘草、姜、棗降胃兼以和胃也。用黃芩者,以其形原中空,故善清軀殼之熱,且亦以解人參之偏熱也。

小柴胡湯證,原忌發汗,其去滓重煎者,原所以減柴胡發表之力,欲其但上升而不外達也。乃太陽篇一百零三節,服小柴胡湯後,竟有發熱汗出之文,讀《傷寒論》者,恆至此而生疑,註疏家亦未見有詳申其義者,今試錄其原文細研究之。

《傷寒論》原文∶凡柴胡湯證而下之,若柴胡證不罷者,復與柴胡湯,必蒸蒸而振,卻發熱汗出而解。

服小柴胡湯,以引少陽之邪透膈上出而無事出汗,原為小柴胡湯證治法之正則。然藥力之上升透膈頗難,必賴其人之正氣無傷,藥借正氣以營運之而後可以奏效。至誤下者,足少陽之邪多散漫於手少陽三焦脂膜之中,仍投以小柴胡湯,其散漫於手少陽者,遂可借其和解宣通之力,達於太陽而汗解矣。其留於脅下板油中者,因誤降傷氣,無力上達,亦遂借徑於手少陽而隨之汗解,故於汗出上特加一卻字,言非發其汗而卻由汗解,此乃因誤下之後而使然,以明小柴胡湯原非發汗之藥也。其汗時必發熱蒸蒸而振者,有戰而後汗意也。蓋少陽之病由汗解,原非正路,而其留於脅下之邪作汗解尤難,乃至服小柴胡湯後,本欲上透膈膜,因下後氣虛,不能由上透出,而其散漫於手少陽者,且又以同類相招,遂於蓄極之時而開旁通之路,此際幾有正氣不能勝邪氣之勢,故汗之先必發熱而振動,此小柴胡湯方中所以有人參之助也。是以愚用此方時,於氣分壯實者,恆不用人參,而於誤服降藥後及氣虛者,則必用人參也。

人身之膜原,無處不相聯繫,女子之胞室亦膜也。其質原兩膜相合,中為夾室,男女皆有,男以化精,女以通經,故女子之胞室亦曰血室。當其經水初過之時,適有外感之傳經者乘虛襲入,致現少陽證病狀,亦宜治以小柴胡湯,《傷寒論》中亦曾詳論之矣。

《傷寒論》原文∶婦人中風,七、八日續得寒熱,發作有時,經水適斷者,此為熱入血室。其血必結,故使如瘧狀,發作有時,小柴胡湯主之。

傷寒之病既自陽明傳少陽矣,間有遵少陽之法治之,其證復轉陽明者,此雖僅見之證,亦宜詳考治法。

《傷寒論》原文∶服柴胡湯已,渴者屬陽明,以法治之。

喻嘉言曰∶風寒之邪,從陽明而傳少陽,起先不渴,里證未具,及服小柴胡湯已,重加口渴,則邪還陽明,而當調胃以存津液矣。然不曰攻下,而曰以法治之,意味無窮。蓋少陽之寒熱往來,間有渴證,倘少陽未罷而恣言攻下,不自犯少陽之禁乎?故見少陽重轉陽明之證,但云以法治之,其法維何?即發汗利小便已,胃中躁煩,實大便難之說也。若未利其小便,則有豬苓、五苓之法,若津液熱熾,又有人參白虎之法,仲景圓機活潑,人存政舉,未易言矣。

少陽證,不必皆傳自陽明也。其人若膽中素有積熱,偶受外感,即可口苦、心煩、寒熱往來,於柴胡湯中加生石膏、滑石、生杭芍各六錢,從小便中分消其熱,服後即愈。若其左關甚有力者,生石膏可用至一兩(小柴胡湯證宜加石膏者甚多,不但此證也),自無轉陽明之虞也。

小柴胡湯本為平和之劑,而當時醫界恆畏用之,忌柴胡之升提也。即名醫若葉天士,亦恆於當用柴胡之處避而不用,或以青蒿代之。誠以古今之人,稟賦實有不同,古人稟質醇濃,不忌藥之升提,今人體質多上盛下虛,上焦因多有浮熱,見有服柴胡而頭疼目眩者,見有服柴胡而齒齦出血者,其人若素患吐血及腦充血證者,尤所忌服。至愚用小柴胡湯時,恆將原方為之變通,今試舉治驗之數案以明之。

同莊張××,少愚八歲,一方之良醫也。其初習醫時,曾病少陽傷寒,寒熱往來,頭疼發熱,心中煩而喜嘔,脈象弦細,重按有力。愚為疏方調治,用柴胡四錢,黃芩、人參、甘草、半夏各三錢,大棗四枚,生薑三大片,生石膏一兩,俾煎湯一大盅服之。張××疑而問曰∶此方乃小柴胡湯外加生石膏也,按原方中分量,柴胡半斤以一兩折為今之三錢計之,當為二兩四錢,復三分之,當為今之八錢,今方中他藥皆用其原分量,獨柴胡減半,且又煎成一盅服之,不復去滓重煎,其故何也?弟初習醫,未明醫理,願兄明以教我也!

答曰∶用古人之方,原宜因證、因時,為之變通,非可膠柱鼓瑟也。此因古今氣化,略有不同,即人之稟賦遂略有差池,是以愚用小柴胡湯時,其分量與藥味,恆有所加減。夫柴胡之性,不但升提,實原兼有發表之力,古法去滓重煎者,所以減其發表之力也。今於方中加生石膏一兩以化其發表之力,即不去滓重煎,自無發表之虞,且因未經重煎,其升提之力亦分毫無損,是以止用一半,其力即能透膈上出也。放心服之,自無差謬。張××果信用愚言,煎服一劑,諸病皆愈。

鄰村劉姓婦人,得傷寒少陽證,寒熱往來無定時,心中發熱,嘔吐痰涎,連連不竭,脈象沉弦。為開小柴胡湯原方,亦柴胡減半用四錢,加生石膏一兩,雲苓片四錢。有知醫者在座,疑而問曰∶少陽經之證,未見有連連吐粘涎不竭者,今先生用小柴胡湯,又加石膏、茯苓,將勿不但為少陽經病,或又兼他經之病乎?答曰∶君之問誠然也,此乃少陽病而連太陰也。少陽之去路原為太陰之經,太陰在腹為濕土之氣,若與少陽相併,則濕熱化合,即可多生粘涎,故於小柴胡湯中加石膏、茯苓,以清少陽之熱,即以利太陰之濕也。知醫者聞之,甚為嘆服。遂將此方煎服,兩劑全愈。

在遼寧曾治一婦人,寒熱往來,熱重寒輕,夜間恆作 語,其脈沉弦有力。因憶《傷寒論》謂婦人熱入血室證,「晝日明了,暮則 語」,遂細詢之,因知其初受外感三四日,月信忽來,至月信斷後遂變斯證。據所云云,知確為熱入血室,是以其脈沉弦有力也。遂為開小柴胡原方,將柴胡減半,外加生黃 二錢、川芎錢半,以升舉其邪之下陷,更為加生石膏兩半,以清其下陷之熱,將小柴胡如此變通用之,外感之邪雖深陷,實不難逐之使去矣。將藥煎服一劑,病癒強半,又服一劑全愈。

∶熱入血室之證,其熱之甚者,又宜重用石膏二三兩以清其熱,血室之中,不使此外感之熱稍有存留始無他虞。愚曾治有血室潰爛膿血者數人,而究其由來,大抵皆得諸外感之餘,其為熱入血室之遺恙可知矣。蓋當其得病之初,醫者縱知治以小柴胡湯,其遇熱之劇者,不知重用石膏以清血室之熱,遂致釀成危險之證,此誠醫者之咎也。醫者有治熱入血室之證者,尚其深思愚言哉。

28.少陽病大柴胡湯證[編輯]

柴胡湯證,有但服小柴胡不能治癒,必治以大柴胡湯始能治癒者,此病欲借少陽之樞轉,外出而阻於陽明之闔,故宜於小柴胡湯中兼用開降陽明之品也。

《傷寒論》原文∶太陽病過經十餘日,反二、三下之,後四、五日柴胡證仍在者,先與小柴胡。嘔不止,心下急,鬱郁微煩者,為未解也,與大柴胡湯下之則愈。

【大柴胡湯方】柴胡半斤,黃芩三兩,芍藥三兩,半夏半升洗,生薑五兩切,枳實四兩炙,大棗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溫服一升,日三服。一方用大黃二兩。

《傷寒論》大柴胡湯,少陽兼陽明之方也。陽明胃府有熱,少陽之邪又復挾之上升,是以嘔不止,心下急,鬱郁微煩。欲用小柴胡湯提出少陽之邪,使之透膈上出,恐其補胃助熱而減去人參,更加大黃以降其熱,步伍分明,出奇致勝,此所以為百戰百勝之師也。乃後世畏大黃之猛,遂易以枳實。迨用其方不效,不得不仍加大黃,而竟忘去枳實,此大柴胡一方,或有大黃或無大黃之所由來也。此何以知之?因此方所主之病宜用大黃,不宜用枳實而知之。蓋方中以柴胡為主藥,原欲升提少陽之邪透膈上出,又恐力弱不能直達,故小柴胡湯中以人參助之。今因證兼陽明,故不敢復用人參以助熱,而更加大黃以引陽明之熱下行,此陽明與少陽並治也。然方名大柴胡,原以治少陽為主,而方中既無人參之助,若復大黃、枳實並用,既破其血,又破其氣,縱方中有柴胡,猶能治其未罷之柴胡證乎?蓋大黃雖為攻下之品,然偏於血分,仍於氣分無甚傷損,即與柴胡無甚齟齬,至枳實能損人胸中最高之氣,其不宜與柴胡並用明矣。愚想此方當日原但加大黃,後世用其方者,畏大黃之猛烈,遂易以枳實,迨用其方不效,不得不仍加大黃,而竟忘去枳實,此為大柴胡或有大黃或無大黃,以致用其方者恆莫知所從也。以後凡我同人,有用此方者,當以加大黃去枳實為定方矣。究之,古今之氣化不同,人身之強弱因之各異,大柴胡湯用於今日,不惟枳實不可用,即大黃亦不可輕用,試舉兩案以明之。

邑諸生劉××,其女適邑中某氏,家庭之間,多不適意,於季秋感冒風寒,延其近處醫者治不愈。劉××邀愚往診,病近一旬,寒熱往來,其胸中滿悶煩躁皆甚劇,時作嘔吐,脈象弦長有力,愚語劉××曰∶此大柴胡湯證也,從前醫者不知此證治法,是以不愈。劉××亦以愚言為然,遂為疏方,用柴胡四錢,黃芩、芍藥、半夏各三錢,生石膏兩半碎,竹茹四錢,生薑四片,大棗四枚,俾煎服。劉××疑而問曰∶大柴胡湯原有大黃、枳實,今減去之,加石膏、竹茹,將勿藥力薄弱難奏效乎?答曰∶藥之所以能愈病者,在對證與否,不在其力之強弱也,宜放膽服之,若有不效,余職其咎。病患素信愚,聞知方中有石膏,亦願急服,遂如方煎服一劑,須臾覺藥有推盪之力,胸次頓形開朗,煩躁嘔吐皆愈。劉××疑而問曰∶余疑藥力薄弱不能奏效,而不意其奏效更捷,此其理將安在耶?答曰∶凡人得少陽之病,其未病之先,肝膽恆有不舒,木病侮土,脾胃亦恆先受其擾。

迨其陽明在經之邪,半入於府半傳於少陽,於斯,陽明與少陽合病,其熱之入於府中者,原有膨脹之力,復有肝膽以擾之,其膨脹之熱,益逆行上干而凌心,此所以煩躁與脹滿並劇也。小柴胡湯去人參原可舒其肝膽,肝膽既舒,自不復擾及脾胃,又重用石膏,以清入府之熱,俾其不復膨脹上干,則煩躁與滿悶自除也。況又加竹茹之開胃止嘔者以輔翼之,此所以奏效甚捷也。

又治一人,年逾弱冠,稟賦素羸弱。偶於初夏,因受感冒病於旅邸,求他醫治療,將近一旬,病猶未愈。後愚診視,其父正為病患煎藥,視其方乃係發表之劑,及為診視,則白虎湯證也。囑其所煎之藥,千萬莫服。其父求為疏方,因思病者稟賦素弱,且又在勞心之餘,若用白虎湯原宜加人參,然其父雖信愚,而其人實小心過度,若加人參,石膏必須多用,或因此不敢徑服,況病者未嘗汗下,且又不渴,想但用白虎湯不加人參亦可奏效。遂為開白虎湯原方,酌用生石膏二兩,其父猶嫌其多。愚曰∶此因君平素小心特少用耳,非多也。又因脈有數象,外加生地黃一兩以滋其陰分,囑其煎湯兩盅,分兩次溫飲下,且囑其若服後熱未盡退,其大便不滑瀉者,可即原方仍服一劑。

迨愚旋里後,其藥止服一劑,熱退十之八九,雖有餘熱未清,不敢再服。遲旬日大便燥結不下,兩腿微腫,擬再迎愚診視,適有其友人某,稍知醫學,謂其腿腫係為前次重用生石膏二兩所傷。其父信友人之言,遂改延他醫,見其大便燥結,投以降下之劑,方中重用大黃八錢,將藥服下,其人即不能語矣。其父見病勢垂危,急遣人迎愚,未及診視而亡矣。夫此證之所以便結腿腫者,因其餘熱未清,藥即停止也。乃調養既失之於前,又誤藥之於後,竟至一誤再誤,而不及挽救,使其當時不聽其友之盲論,仍迎愚為延醫,或再投以白虎湯,或投以白虎加人參湯,將石膏加重用之,其大便即可因服涼潤之藥而通下,大便既通,小便自利,腿之腫者不治自愈矣。就此案觀之,則知大柴胡湯中用大黃,誠不如用石膏也(重用白虎湯即可代承氣,曾於前節論承氣湯時詳言之)。蓋愚當成童時,醫者多篤信吳又可,用大劑承氣湯以治陽明府實之證,莫不隨手奏效。及愚業醫時,從前之篤信吳又可者,竟恆多僨事,此相隔不過十餘年耳,況漢季至今千餘年哉。蓋愚在醫界頗以善治寒溫知名,然對於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旬日之間必用數次,而對於承氣湯恆終歲未嘗一用也。

29.少陽篇三陽合病之治法[編輯]

少陽篇,有三陽並病之證,提綱中詳其病狀而未列治法,此或有所遺失歟?抑待後人遇此證自為擬方歟?

愚不揣固陋,本欲擬一方以補之,猶恐所擬者未必有效,今試即其所載病狀以研究其病情,再印征以生平所治之驗案,或於三陽合病之治法,可得其仿佛歟。

《傷寒論》原文∶三陽合病,脈浮大,上關上,但欲眠睡,目合則汗。

陶華氏謂,此節所言之病,當治以小柴胡加葛根、芍藥。而愚對於此證有治驗之案二則,又不拘拘於小柴胡湯中加葛根、芍藥也。試詳錄二案於下,以質諸醫界。

一人年過三旬,於初春患傷寒證,經醫調治不愈。七八日間延為診視。頭疼,周身發熱,噁心欲吐,心中時或煩躁,頭即有汗而身上無汗,左右脈象皆弦,右脈尤弦而有力,重按甚實,關前且甚浮。即此脈論,其左右皆弦者,少陽也,右脈重按甚實者,陽明也,關前之脈浮甚者,太陽也,此為三陽合病無疑。其既有少陽病而無寒熱往來者,緣與太陽、陽明相併,無所為往無所為來也。遂為疏方∶生石膏、玄參各一兩,連翹三錢,茵陳、甘草各二錢,俾共煎湯一大盅頓服之,將藥服後,俄頃汗出遍體,近一點鐘,其汗始竭,從此諸病皆愈。其兄頗通醫學,疑而問曰∶此次所服藥中分毫無發表之品,而服後竟由汗解而愈者何也?答曰∶出汗之道,在調劑其陰陽,聽其自汗,非可強發其汗也,若強發其汗,則汗後恆不能愈,且轉至增劇者多矣。如此證之三陽相併,其病機本欲借徑於手太陰之絡而外達於皮毛,是以右脈之關前獨浮也,乃因其重按有力,知其陽明之積熱,猶團結不散,故用石膏、玄參之涼潤者,調劑其燥熱,涼熱化合,自能作汗,又少加連翹、茵陳(可代柴胡)以宣通之,遂得盡隨病機之外越者,達於皮毛而為汗解矣,此其病之所以愈也。

又治一人,年近三旬,因長途勞役,感冒甚重,匆匆歸家,臥床不起。經醫延醫,半月病益加劇。及愚視之,見其精神昏憒。 語不休,肢體有時惕動不安,其兩目直視,似無所見,其周身微熱,而間有發潮熱之時,心中如何,詢之不能自言,其大便每日下行皆系溏糞,其脈左右皆弦細而浮,數逾六至,重按即無。根據此證之肢體惕動、兩目直視,且間發潮熱者,少陽也;精神昏憒、 語不休者,陽明也;其脈弦而甚浮者,乃自少陽還太陽也,是以謂之三陽合病也。《傷寒論》少陽篇所謂三陽合病,然《傷寒論》中所言者,是三陽合病之實證,而此症乃三陽合病之虛證,且為極虛之證。凡三陽合病以病已還表,原當由汗而解,此病雖虛,亦當由汗而解也。特以脈數無根,真陰大虧,陽升而陰不能應,是以不能化合而為汗耳。治此證者,當先置外感於不問,而以滋培其真陰為主,連服數劑,俾陰分充足,自能與陽氣化合而為汗,汗出而病即愈矣。若但知病須汗解,當其脈數無根之時,即用藥強發其汗,無論其汗不易出也,即服後將汗發出,其人幾何不虛脫也。

愚遂為開生地黃、熟地黃、生山藥、大枸杞各一兩,玄參、沙參、淨萸肉各五錢,煎湯一大碗,分兩次溫飲下。此藥一日夜間連進兩劑。翌晨再診其脈,不足六至,精神亦見明了,自服藥後大便未行,遂於原方中去萸肉,加青連翹二錢,服後周身得汗,病若失。

30.太陰病提綱及意義[編輯]

病由少陽而愈者,借少陽之樞轉而外出也。乃有治不如法,其病不能借少陽之樞轉外出,而轉由腔上之膜息息透入腹中,是由少陽而傳太陰也。夫病既傳於太陰,其病情必然變易,自當另議治法,是則太陰經發現之病狀與其治法,又當進而研究矣。

《傷寒論》原文∶太陰之為病,腹滿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中結硬。

脾為太陰之府,其處重重油脂包裹,即太陰之經也。蓋論其部位,似在中焦之內,惟其處油脂獨濃於他處,是太陰之經雖與三焦相連,而實不與三焦相混也。且《難經》謂脾有散膏半斤,即西人所謂甜肉汁,原系胰子團結而成,方書謂系脾之副髒,其分泌善助小腸化食,實亦太陰經之區域也。為其經居於腹之中間,是以腹滿為太陰經之的病。其吐食、自利者,此經病而累及於府,脾病不能運化飲食,是以吐利交作也。

其腹痛者,因病在太陰,中焦郁滿而氣化不通也。下之必胸中結硬者,因下後脾氣下陷,不能散精以達於肺(《內經》謂脾氣散精,以達於肺),遂致郁於胸中而為結硬也。

此節提綱甚詳,而未言治法,及下節匯通觀之,可自得其治法矣。

《傷寒論》原文∶太陰中風,四肢煩疼,陽微陰澀而長者,為欲愈。

唐容川曰∶此節言太陰中風,脈若陽大而陰滑,則邪盛內陷矣。今陽不大而微,陰澀而又見長者,乃知微澀是邪不盛,不是正氣虛。長是正氣足,不嫌其微澀,故為欲愈也。

一人,年甫弱冠,當仲春之時,因伏氣化熱竄入太陰,腹中脹滿,心中煩躁,兩手腫疼,其脈大而濡,兩尺重按頗實。因思腹中者太陰之部位也,腹中脹滿乃太陰受病也,太陰之府為脾,脾主四肢,因伏氣化熱竄入太陰,是以兩手腫疼也,其兩足無恙者,因竄入太陰者,原系熱邪,熱之性喜上行,是以手病而足不病也。為其所受者熱邪,是以覺煩躁也。因憶《傷寒論》太陰篇有謂「太陰中風,四肢煩疼,陽微陰澀而長者,為欲愈」今此證所現之脈,正與欲愈之脈相反,是不得不細商治法也。為疏方,用生萊菔子、生雞內金各三錢以開其脹滿,滑石、生杭芍各六錢以清其煩躁,青連翹、生蒲黃各四錢以愈其兩手腫疼,按方煎服兩劑,諸病皆愈。誠以太陰之病原屬濕熱,其濕熱之鬱蒸於上者,服此湯後得微汗而解,其濕熱之陷溺於下者,服此湯後亦可由小便分利而解矣。若執此案之方以治前節所言之病,於方中加法半夏三錢,則在上之吐可止,再加生山藥八錢,下焦之利亦可愈,至方中之連翹、蒲黃,不但能治手腫疼,即腹中作痛服之亦能奏效,將方中藥味,略為增加以治前節之病,亦可隨手治癒也。

31.太陰病桂枝湯證[編輯]

太陰之病,有時可由汗解者,然必須病機有外越之勢,原非強發其汗也。

《傷寒論》原文∶太陰病脈浮者,可發汗,宜桂枝湯。

脈浮者,乃太陰之病機外越,原可因其勢而導之,故可服桂枝湯以發其汗也。若其脈之浮而有力者,宜將桂枝減半(用錢半),加連翹三錢,蓋凡脈有浮熱之象者,過用桂枝,恆有失血之虞,而連翹之性涼而宣散,凡遇脈象之浮而有力者,恆得之即可出汗,故減桂枝之半而加之以發汗也。恐其汗不出者,服藥後亦可啜粥,若間有太陰腹滿之本病者,可加生萊菔子三錢,蓋萊菔子生用,其辛辣之味不但可以消脹滿,又可助連翹發汗也。

32.太陰病宜四逆輩諸寒證[編輯]

太陰自少陽傳來原無寒證,乃有其髒本素有寒積,經外感傳入而觸發之,致太陰外感之證不顯,而惟顯其內蓄之寒涼以為病者,是則不當治外感,惟宜治內傷矣。

《傷寒淪》原文∶自利不渴者,屬太陰,以其髒有寒故也。當溫之,宜四逆輩。

陳修園曰∶自利者,不因下而利也。凡利則津液下注,多見口渴,惟太陰濕土之為病不渴,至於下利者當溫之,而渾言四逆輩,所包括之方原甚廣。

王和安謂∶溫其中兼溫其下宜四逆,但溫其中宜理中、吳茱萸,寒結宜大建中湯。濕宜真武湯,渴者宜五苓散,不渴而滑宜赤石脂禹餘糧湯。而愚則謂甘草乾薑湯、乾薑附子湯、茯苓四逆湯諸方,皆可因證選用也。

33.太陰病壞證桂枝加芍藥湯及桂枝加大黃湯證[編輯]

太陰之證,不必皆由少陽傳來也,又間有自太陽傳來者。然自少陽傳來,為傳經次第之正傳,自太陽傳來則為誤治之壞證矣。

《傷寒論》原文∶本太陽病,醫反下之,因而腹滿時痛者,屬太陰也,桂枝加芍藥湯主之;大實痛者,桂枝加大黃湯主之。

太陽病誤下之後,外感之邪固可乘虛而入太陰,究之,脾土驟為降下所傷,肝木即乘虛而侮脾土,腹中之滿而且痛,實由肝脾之相齟齬也。桂枝原為平肝、和脾(氣香能醒脾,辛溫之性,又善開脾瘀)之聖藥,而輔以芍藥、甘草、姜、棗,又皆為柔肝扶脾之品,是桂枝湯一方,若免去啜粥,即可為治太陰病之正藥也。

至於本太陽證,因誤下病陷太陰,腹滿時痛,而獨將方中芍藥加倍者,因芍藥善治腹痛也。試觀仲景用小柴胡湯,腹痛者去黃芩加芍藥,通脈四逆湯腹痛者,去蔥加芍藥此明徵也。若與甘草等分同用,為甘草芍藥湯,原為仲景復陰之方,愚嘗用之以治外感雜證、驟然腹痛(須審其腹痛非涼者),莫不隨手奏效。惟其所用之分量,芍藥倍於甘草是為適宜,蓋二藥同用原有化合之妙,此中精微固不易窺測也。且二藥如此並用,大有開通之力,則不惟能治腹痛,且能除腹滿也。

惟此方中芍藥加倍為六兩,甘草仍為二兩,似嫌甘草之力薄弱,服後或難速效,擬將甘草亦加重為三兩,應無藥性偏重之弊歟。

【桂枝加芍藥湯方】桂枝三兩,芍藥六兩,甘草二兩炙,生薑三兩切,大棗十二枚擘。

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分溫三服。

【桂枝加大黃湯方】即前方加大黃二兩。

34.少陰病提綱及意義[編輯]

中焦脂膜團聚之處,脾居其中,斯為太陰,前已言之。而下焦脂膜團聚之處,腎居其中,故名少陰。少陰之府在腎,少陰之經即團聚之脂膜也。為其與中焦團聚之處相連,是以外感之傳遞,可由太陰而傳入少陰也。

《傷寒論》原文∶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也。

少陰之病,有涼有熱。說者謂,若自太陰傳來,是陽明、少陽之邪順序傳入少陰則為熱證,若外感之邪直中真陰則為寒證者。而愚臨證實驗以來,知少陰病之涼者原非直中,乃自太陽傳來為表里之相傳,亦為腑臟之相傳(膀胱),因太陽之府相連之脂膜,原與包腎之脂膜相通也。其間有直中者,或因少陰驟虛之時,飲食寒涼而得,此不過百中之一二,其治法原當另商也。至少陰病之熱者,非必自傳經而來,多由伏氣化熱入少陰也。所謂伏氣者,因其素受外寒甚輕,不能即病,其所受之寒氣伏於三焦脂膜之中,阻塞氣化之升降而化熱(氣化因阻塞而生熱伏氣即可與之相合而化熱),恆因少陰之虛損,伏氣即乘虛而竄入少陰,此乃少陰之熱病初得即宜用涼藥者也。

至無論其病之或涼或熱而脈皆微細者,誠以脈之跳動發於心,而脈之所以跳動有力者,又關於腎。

心腎者,水火之根源也,心腎之氣相濟,則身中之氣化自然壯旺,心腎之氣若相離,身中之氣化遽形衰憊。

少陰有病者,其腎氣為外邪遏抑不能上升以濟心,是以無論病之為涼為熱,其脈象皆微細無力也。其但欲寐者,因心腎之氣不交,身中之氣化衰憊,精神必然倦懶,是以常常閉目以靜自休息。又因腎氣不能上達以吸引心陽下潛,是以雖閉目休息不能成寐,而為但欲寐之狀也。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欲吐不吐,心煩但欲寐,五、六日自利而渴者,屬少陰也。虛故引水自救,若小便色白者,少陰病形悉具,小便白者以下焦虛有寒,不能制水,故令色白也。

張拱端曰∶少陽為陽樞,少陰為陰樞。少陰欲吐不吐者,以少陰有水復有火,水火之氣循環上下不利,故欲吐不吐也。少陽喜嘔者,以內外之氣由焦膜中行,焦膜不利則氣難於出入,是以逆於胃而為嘔,嘔則氣少暢,故喜嘔,此少陰欲吐、少陽喜嘔之所以然也。又太陰、少陰俱有自利證,少陰自利而渴,從少陰本熱之化也。太陰自利不渴,從太陰本濕之化也。若治少陰上焦口渴之實熱,罔顧及下焦下利之虛寒,則下利不止矣。故凡對於水火分病,則當用寒熱之藥分治之。對於水火合病,無妨用寒熱之藥合治之。本論用方有純於寒有純於熱,復有寒熱並用者,即此理也。

──本節未列治法,張氏謂上有實熱下有虛寒,宜用寒熱之藥函問∶師答曰∶宜用生地一兩,生杭芍五錢,附子二錢,乾薑二錢,細辛一錢,計五味,不宜用石膏。 高××注《傷寒論》原文∶少陰病脈緊,至七、八日自下利,脈暴微,手足反溫,脈緊反去者,為欲解也。雖煩下利必自愈。

少陰之中有水有火,腎左右兩枚水也,腎系命門所生之相火,少陰中之火也。外寒自太陽透入少陰,與少陰中之水氣相併,以阻遏其元陽,是以脈現緊象,緊者寒也,乃陰盛陽衰逼陽不得宣布之象也。迨陽氣蓄之既久,至七、八日又重值太陽、陽明主氣之候,命門之火因蓄極而暴發,遂迫陰寒自下利外出,脈之緊者亦暴微。蓋脈緊原陽為陰迫,致現弦而有力之象,至暴微是由緊而變為和緩,未必甚微,與緊相較則見其微矣。且其手足反溫,此為元陽已回之兆無疑,治少陰中之寒病者,原以保護其元陽為主,此時或有心煩之病,實因相火暴發,偶有浮越於上者,此益足征元陽之來復也,是以知其必愈也。

陳修園曰∶此言少陰得陽熱之氣而解也。余自行醫以來,每遇將死之證,必以大藥救之,忽而發煩下利,病家怨而更醫,醫家亦詆前醫之誤,以搔不着疼癢之藥居功,余反因熱腸受謗,甚矣名醫之不可為也。

愚年少時,初閱《傷寒論淺注》至此,疑修園之言,似近自為掩飾。迨醫學研究既久,又加以臨證實驗,乃知修園之言誠不誣也。後又見常德張拱端所着《傷寒論會參》,亦謂修園之言誠然,且謂余治一人,服藥後下利苦煩,又喜哈哈,似癲非癲,數時病癒,亦與此節煩利自愈一例也。而愚則謂,若遇少陰陰寒險證,欲用藥以回其陽時,不妨預告病家,陽回之後恆現下利心煩之象,自能免病家之生疑也。

子××按∶數年前余在里處,曾治一少陰寒證,服藥後下利發煩而愈。一九三三年臘月,在津又治閻××少陰寒證,服茴香、乾薑等藥久不愈,乃詢方於余,俾單服生硫黃如棗大,食前服,每日三次,至五六日忽下利日二三次,駭而問余。余曰∶此寒結得硫黃之熱而開,《傷寒論》所謂雖煩下利必自愈者是也。後數日利果止,其病亦愈。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下利,若利自止,惡寒而蜷臥,手足溫者,可治。

張拱端曰∶以上三節,俱少陰陰寒之病,前兩節手足溫,第三節自煩欲去衣被,均為陽回之候,均為自愈、可治之證。可見治少陰傷寒以陽為主,不特陰證見陽脈者生,即陰病見陽證亦為易愈。論中惡寒而蜷之蜷字,足供陰寒在內之考察,何也?大凡陰寒之病,俱有屈曲身體之形,其屈曲之理,實關係於督、任二脈,蓋以督統諸陽行於背脊,任統諸陰行於胸腹,陰寒在內屈曲身體者,伸背之陽以抑陰也,陽熱在內直腰張胸者,伸腹之陰以濟陽也。如天氣熱人必張胸,天氣寒人必拘急,觀其伸陽以自救,則蜷之屬於陰寒其理可得矣。故陽盛則作痙,陰盛則蜷臥,理所必然也。至於自煩欲去衣被,是陰得陽化故為可治。

張氏論督任相助之理,以釋本節中之蜷臥頗為精細,而愚於張氏所論之外,則更別有會心也。推坎離相濟,陰陽互根之理,人之心腎相交,即能生熱(心腎相交能補助元陽故能生熱),而心腎之相交每在呼氣外出之時也。蓋當呼氣外出之時,其心必然下降,其腎必然上升(此可默自體驗),此際之一升一降而心腎交矣。是乃呼吸間自然之利益,以為人身熱力之補助也(試觀睡時恆畏冷,以人睡着則呼吸慢,熱力即頓形不足,是明徵也)。人之畏冷身蜷臥者,是其心腎欲相交以生熱也(此中有無思無慮自然而然之天機)。

至於病熱,其身恆後挺,是心腎欲相遠,防其相交以助熱也。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吐利,手足不逆冷,反發熱者不死,脈不至者,灸少陰七壯。

陳修園謂∶宜灸太 二穴。張拱端謂,亦可灸復溜二穴。而愚則謂,若先灸太 二穴,脈仍不應,可再灸復溜二穴,灸時宜兩腿一時同灸。太 二穴,在足內踝後五分,跟骨上動脈中,復溜二穴,在內踝上二寸,大骨後側陷中,此與太 同為少陰生脈之源。

35.少陰病麻黃附子細辛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始得之,反發熱脈沉者,麻黃附子細辛湯主之。

此外感之寒涼,由太陽直透少陰,乃太陽與少陰合病也。為少陰與太陽合病,是以少陰已為寒涼所傷,而外表縱有發熱之時,然此非外表之壯熱,乃惡寒中之發熱耳。是以其脈不浮而沉,蓋少陰之脈微細,微細原近於沉也。故用附子以解里寒,用麻黃以解外寒,而復佐以辛溫香竄之細辛,既能助附子以解里寒,更能助麻黃以解外寒,俾其自太陽透入之寒,仍由太陽作汗而解,此麻黃附子細辛湯之妙用也。

【麻黃附子細辛湯方】麻黃二兩去節,細辛二兩,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上三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黃減二升,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

方中細辛二兩,折為今之六錢,復三分之一劑中仍有二錢,而後世對於細辛有服不過錢之說,張隱庵曾明辯其非。二錢非不可用,而欲免病家之疑,用一錢亦可奏效。蓋凡宜發汗之病,其脈皆浮,此獨脈沉,而欲發其汗,故宜用細辛輔之,至謂用一錢亦可奏效者,因細辛之性原甚猛烈,一錢亦不為少矣。

此方若少陰病初得之,但惡寒不發熱者,亦可用。曾治一少年,時當夏季,午間恣食西瓜,因夜間失眠,遂於食余當窗酣睡,值東風驟至,天氣忽變寒涼,因而凍醒,其未醒之先,又復夢中遺精,醒後遂覺周身寒涼抖戰,腹中隱隱作疼,須臾覺疼浸加劇。急迎為延醫,其脈微細若無,為疏方,用麻黃二錢,烏附子三錢,細辛一錢,熟地黃一兩,生山藥、淨萸肉各五錢,乾薑三錢,公丁香十粒,共煎湯服之,服後溫復,周身得微汗,抖戰與腹疼皆愈。此於麻黃附子細辛湯外而復加藥數味者,為其少陰暴虛腹中疼痛也。

李××,夏日得少陰傷寒,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加生山藥、大熟地二味治癒。

36.少陰病黃連阿膠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煩,不得臥,黃連阿膠湯主之。

二、三日以上,即一日也,合一二三日而渾言之即初得也。細繹其文,是初得即為少陰病,非自他經傳來也。其病既非自他經來,而初得即有熱象者,此前所謂伏氣化熱而竄入少陰者也。蓋凡伏氣化熱之後,恆因薄受外感而猝然發動,至其竄入之處,又恆因其臟腑素有虛損,伏氣即乘虛而入。由斯而論,則此節之所謂少陰病,乃少陰病中之腎虛兼熱者也。夫大易之象,坎上離下為既濟,坎為腎而在上者,此言腎當上濟以鎮心也,離為心而在下者,此言心當下濟以暖腎也。至腎素虛者,其真陰之氣不能上濟以鎮心,心火原有搖搖欲動之機,是以少陰之病初得,腎氣為伏氣所阻,欲上升以濟心尤難,故他病之現象猶未呈露,而心中已不勝熱象之煩擾而不能安臥矣,是以當治以黃連阿膠湯也。

【黃連阿膠湯】黃連四兩,黃芩一兩,芍藥二兩,雞子黃二枚,阿膠三兩。

上五味,以水五升,先煮三味取二升,去滓,納膠烊盡,小冷,納雞子黃,攪令相得,溫取七合,甘三服。

黃連味苦入心,性涼解熱,故重用之以解心中發煩,輔以黃芩,恐心中之熱擾及於肺也,又肺為腎之上源,清肺亦所以清腎也。芍藥味兼苦酸,其苦也善降,其酸也善收,能收降浮越之陽,使之下歸其宅,而性涼又能滋陰,兼能利便,故善滋補腎陰,更能引腎中外感之熱自小便出也。阿膠其性善滋陰,又善潛伏,能直入腎中以生腎水。雞子黃中含有副腎髓質之分泌素,推以同氣相求之理,更能直入腎中以益腎水,腎水充足,自能勝熱逐邪以上鎮心火之妄動,而心中發煩自愈矣。

或問∶提綱明言心中煩而不能臥,夫心與腎共為少陰,使其心之本體熱而生煩,其人亦恆不能安臥,此雖為手少陰,亦可名為少陰病也,何先生獨推本於腎,由腎病而累及於心乎?答曰∶凡曰少陰病者,必脈象微細,開端提綱中已明言之矣。若謂其病發於心,因心本體過熱而發煩,則其脈必現浮洪之象,今其心雖有熱,而脈象仍然微細(若脈非微細而有更改者,本節提綱中必言明此定例也),則知其病之源不在於心而在於腎可知,其心中發煩不得臥,實因腎病而累及於心,更可知也。

此節所言之病,原系少陰病初得無大熱者,故治以黃連阿膠湯已足清其熱也。若其為日既久,而熱浸加增,或其腎經素有蘊熱,因有伏氣之熱激發之,則其熱益甚,以致心腎皆熱,其壯熱充實於上下,又非此湯所能勝任矣。愚遇此等證,則恆用白虎加人參湯,以玄參代知母、山藥代粳米,又加鮮茅根,生雞子黃,莫不隨手奏效,用之救人多矣,因名之為坎離互根湯,詳錄其方之分量及煎法於下。

生石膏(三兩細末) 玄參(一兩) 生懷山藥(八錢) 甘草(三錢)

野台參(四錢) 鮮白茅根(六兩洗淨切碎) 生雞子黃(三枚)

上共六味,先將茅根煎三四沸,去滓,納余藥五味,煎湯三盅,分三次溫服,每服一次,調入雞子黃一枚。

方中之意∶石膏、人參並用,不但能解少陰之實熱,並能於邪熱熾盛之時立復真陰,輔以茅根更能助腎氣上升與心火相濟也。至於玄參,性涼多液,其質輕鬆,原善清浮游之熱,而心之煩躁可除,其色黑入腎,又能協同雞子黃以滋腎補陰,俾少陰之氣化壯旺,自能逐邪外出也。

或問∶外感之伏氣,恆受於冬日,至春日陽升隨春日之陽而化熱,是以溫病多有成於伏氣化熱者,至傷寒約皆在於冬日,何亦有伏氣化熱者乎?答曰∶伏氣化熱,原有兩種化法。伏氣冬日受之,伏於三焦脂膜之中,遲至春日隨春日之陽生而化熱,此伏氣化熱之常也。乃有伏氣受於冬日,其所伏之處,阻塞腹內升降之氣化,其氣化因阻塞而生熱,伏氣亦可隨之化熱,此伏氣化熱之變也。迨其化熱之後,或又微受外感而觸發之,其觸發之後,又恆因某經素有虛損,乘虛而竄入其經,此所以傷寒病中亦有伏氣化熱者也。

37.少陰病當灸及附子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得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惡寒者,當灸之,附子湯主之。

陳修園曰∶此宜灸鬲關二穴以救太陽之寒,再灸關元一穴以助元陽之氣。

元陽存於何處?蓋人身有兩氣海,《內經》謂膈上為氣海,此後天之氣海,所藏者宗氣也(即胸中大氣)。

哲學家以臍下為氣海,此先天之氣海,所藏者祖氣,即元氣也。人身之元陽,以元氣為體質,元氣即以元陽為主宰,誠以其能斡旋全身則為元氣,能溫暖全身則為元陽,此元陽本於先天,原為先天之君火,以命門之相火為之輔佐者也(此與以心火為君火,以肝中所寄之少陽相火為相火者,有先天後天之分)。至下焦氣海之形質,原為脂膜及胰子團結而中空,《醫林改錯》所謂,形如倒提雞冠花者是也。人生結胎之始先生此物,由此而下生督脈,上生任脈,以生全身,故其處最為重要之處,實人生性命之根也。有謂人之元氣、元陽藏貯於胞室者,不知胞室若在女子,其中生瘡潰爛,原可割而去之,若果為藏元氣、元陽之處,豈敢為之割去乎?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身體痛,手足寒,骨節痛,脈沉者,附子湯主之。

【附子湯方】附子二枚炮去皮破八片,茯苓二兩,人參二兩,白朮四兩,芍藥三兩。

上五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

38.少陰病桃花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下利便膿血者,桃花湯主之。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二、三日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下膿血者,桃花湯主之。

少陰之病寒者居多,故少陰篇之方亦多用熱藥。此二節之文,未嘗言寒,亦未嘗言熱。然桃花湯之藥,則純系熱藥無疑也。乃釋此二節者,疑下利膿血與小便不利必皆屬熱,遂強解桃花湯中藥性,謂石脂性涼,而重用一斤,乾薑雖熱,而只用一兩,合用之仍當以涼論者。然試取石脂一兩六錢、乾薑一錢煎服,或涼或熱必能自覺,藥性豈可重誤乎?有謂此證乃大腸因熱腐爛致成潰瘍,故下膿血。《神農本草經》謂石脂能消腫去瘀,故重用一斤以治潰瘍,復少用乾薑之辛烈,以消潰瘍中之毒菌。然愚聞之,毒菌生於熱者,惟涼藥可以消之,黃連、苦參之類是也;生於涼者,惟熱藥可以消之,乾薑、川椒之類是也。桃花湯所主之下膿血果系熱毒,何以不用黃連、苦參佐石脂,而以乾薑佐石脂乎?雖乾薑只用一兩,亦可折為今之三錢,雖分三次服下,而病未愈者約必當日服盡。夫一日之間服乾薑三錢,其熱力不為小矣,而以施之熱痢下膿血者,有不加劇者乎?蓋下利膿血原有寒證,即小便不利亦有寒者。註疏諸家疑便膿血及小便不利皆為熱證之發現,遂不得不於方中藥品強為之解,斯非其智有不逮,實因臨證未多耳。

遼寧何××,年三十許,因初夏在外地多受潮濕,下痢膿血相雜,屢治不愈。後所下者漸變紫色,有似爛炙,雜以脂膜,腹中切痛,醫者謂此因腸中腐敗,故所下如此,若不能急為治癒,則腸將斷矣。何××聞之懼甚,遂乘火車急還遼寧,長途辛苦,至家,病益劇,下痢無度,而一日止食稀粥少許,求為延醫。

其脈微弱而沉,左三部幾不見,問其心中自覺飲食不能消化,且覺上有浮熱,諸般飲食皆懶下咽,下痢一晝夜二十餘次,每欲痢時,先覺腹中墜而且疼,細審病因,確係寒痢無疑,其所下者如爛炙,雜以脂膜者,是其腸中之膜,誠然腐敗隨痢而下也。西人謂此證為腸潰瘍,乃赤痢之壞證,最為危險,所用之藥有水銀基製品,而用於此證實有不宜。即愚平素所遇腸潰瘍證,亦恆治以金銀花、旱三七、鴨膽子諸藥,對於此證亦不宜。

蓋腸潰瘍證多屬於熱,而此證獨屬於寒,此誠腸潰瘍證之僅見者也。遂俾用生硫黃細末,摻熟面少許為小丸,又重用生山藥、熟地黃、龍眼肉,煎濃湯送服,連服十餘劑,共服生硫黃二兩半(日服藥一劑,頭煎次煎約各送服生硫黃八分許),其痢始愈。

此證脈微弱而沉,少陰之脈也,下者如爛炙兼脂膜,較下膿血為尤甚矣。使其初得下膿血時,投以桃花湯不即隨手可愈乎?乃至病危已至極點,非桃花湯所能勝任,故仍本桃花湯之義,以硫黃代乾薑(上焦有浮熱者忌乾薑不忌硫黃),用生山藥、熟地黃、龍眼肉以代石脂(病入陰虛,石脂能固下不能滋陰,山藥諸藥能固下兼能滋陰),如此變通,仍不失桃花湯之本義,是以多服十餘劑亦能奏效也。至此節之下節,下利不止,下膿血,又添腹痛,小便不利證,亦桃花湯主之。蓋小便不利因寒者亦恆有之,故投以桃花湯亦能愈也。

奉天石××,忽然小便不通。入西醫院治療,西醫治以引溺管,小便通出。有頃,小便復存蓄若干。西醫又納以橡皮管,使久在其中,有溺即通出。乃初雖稍利,繼則小便仍不能出,遂來院求為延醫。其脈弦遲細弱;自言下焦疼甚且涼甚。知其小便因涼而凝滯也。為擬方用人參、椒目、懷牛膝各五錢,附子、肉桂、當歸各三錢,乾薑、小茴香、威靈仙、甘草、沒藥各二錢。連服三劑,腹疼及便閉皆愈。遂停湯藥,俾日用生硫黃細末錢許分兩次服下,以善其後。方中之義∶人參、靈仙並用,可治氣虛小便不利;椒目、桂、附、乾薑並用,可治因寒小便不利;又佐以當歸、牛膝、茴香、沒藥、甘草諸藥,或潤而滑之,或引而下之,或馨香以通竅,或溫通以開瘀,或和中以止疼,眾藥相濟為功,所以奏效甚速也。觀此小便不利及《傷寒論》少陰症桃花湯後所附下利膿血治驗之案皆為寒證,非熱證也明矣。

【桃花湯方】赤石脂一斤(一半全用,一半篩末),乾薑一兩,粳米一升。

上三味,以水七升,煮米令熟,去滓,溫服七合,納赤石脂末方寸匕,日三服,若一服愈,余勿服。

石脂原為土質,其性微溫,故善溫養脾胃。為其具有土質,頗有粘澀之力,故又善治腸 下膿血。又因其生於兩石相併之夾縫,原為山脈行氣之處,其質雖粘澀,實兼能流通氣血之瘀滯,故方中重用之以為主藥。至於一半煎湯一半末服者,因凡治下利之藥,丸散優於湯劑,且其性和平,雖重用一斤猶恐不能勝病,故又用一半篩其細末,納湯藥中服之也。且服其末,又善護腸中之膜,不至為膿血凝滯所傷損也。用乾薑者,因此證其氣血因寒而瘀,是以化為膿血,乾薑之熱既善祛寒,乾薑之辛又善開瘀也。用粳米者,以其能和脾胃,兼能利小便,亦可為治下利不止者之輔佐品也。

39.少陰病吳茱萸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吐利,手足厥冷,煩躁欲死者,吳茱萸湯主之。

柯韻伯曰∶少陰病,吐利、煩躁、四逆者死。四逆者四肢厥冷兼臂、脛而言也,此雲手足是指掌而言,四肢之陽猶在也。

【吳茱萸湯】吳茱萸一升湯洗七遍,人參三兩切,生薑六兩切,大棗十二枚擘。

上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去滓,溫服七合,日三服。

吳茱萸湯之實用,乃肝胃同治之劑也。至於此證煩躁欲死,非必因肝邪盛極,實因寒邪阻塞而心腎不交也。蓋人心腎之氣,果分毫不交,其人即危不旋踵,至於煩躁欲死,其心腎幾分毫不交矣。夫心腎之所以相交者,實賴脾胃之氣上下通行,是以少陰他方中皆用乾薑,而吳茱萸湯中則重用生薑至六兩,取其溫通之性,能升能降(生薑善發汗,是其能升,善止嘔吐,是其能降),以開脾胃凝滯之寒邪,使脾胃之氣上下通行,則心腎自能隨脾胃氣化之升降而息息相通矣。

40.少陰病苦酒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咽中傷,生瘡,不能語言,聲不出者,苦酒湯主之。

【苦酒湯】半夏洗破如棗核十四枚,雞子一枚去黃,內上苦酒,着雞子殼中。

上兩味,納半夏,着苦酒中,以雞子殼着刀環中,安火上,令三沸,去滓,少少含咽之,不瘥,更作三劑。

∶苦酒即醋也,又方中棗核當作棗仁,不然,破半夏如棗核大十四枚,即雞子空殼亦不能容,況雞子殼中猶有雞子清與苦酒乎?

古用半夏皆用生者,湯洗七次即用,此方中半夏宜用生半夏先破之,後用湯洗,始能洗出毒涎。

唐容川曰∶此節所言生瘡,即今之喉癰、喉蛾,腫塞不得出聲,今有用刀針破之者,有用巴豆燒焦烙之者,皆是攻破之使不壅塞也。仲景用生半夏正是破之也,余親見治重舌敷生半夏立即消破,即知咽喉腫閉亦能消而破之矣。且半夏為降痰要藥,凡喉腫則痰塞,此仲景用半夏之妙。正是破之又能去痰,與後世刀針、巴豆等方較見精密,況兼蛋清之潤,苦酒之瀉,真妙法也。

41.少陰病白通湯證及白通加豬膽汁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下利,白通湯主之。

【白通湯方】蔥白四莖,乾薑一兩,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分溫再服。

下利固系少陰有寒,然實與脾胃及心臟有關,故方中用附子以暖腎,用乾薑以暖脾胃,用蔥白以通心腎之氣,即引心君之火下濟(天道下濟而光明),以消腎中之寒也。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下利脈微者,與白通湯。利不止,厥逆無脈,乾嘔煩者,白通加豬膽汁湯主之。服湯脈暴出者死,微續者生。

【白通加豬膽汁湯方】蔥白四莖,乾薑一兩,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人尿五合,豬膽汁一合。

以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納膽汁、人尿,和令相得,分溫再服。若無膽,亦可用。

此節較前節所言之病為又重矣。而於白通湯中加人尿、豬膽汁,即可挽回者,此中原有精微之理在也。

人尿原含有臟腑自然之生氣,愚友毛××之侄病霍亂,六脈皆閉,兩目已瞑,氣息已無,舁諸床上,毛××以手掩其口鼻覺仿佛仍有呼吸,灌水少許,似猶知下咽。乃急用現接之童便,和硃砂細末數分灌之,須臾頓醒,則人尿之功效可知矣。至於豬膽汁,以人之生理推之,原少陽相火之所寄生,故其味甚苦,此與命門相火原有先後天之分,當此元陽衰微、命門相火將絕之時,而以後天助其先天,西人所謂臟器療法也。且人尿與豬膽汁之性皆涼,加於熱藥之中以為引導,則寒涼凝聚之處自無格拒,此又從治之法也。

其脈暴出者,提綱中以為不治,以其將脫之脈象已現也。而愚臨證數十年,於屢次實驗中,得一救脫之聖藥,其功效遠過於參 ,而自古至今未有發明,其善治脫者其藥非他,即山萸肉一味大劑煎服也。蓋無論上脫、下脫、陰脫、陽脫、奄奄一息,危在目前者,急用生淨萸肉(藥局中恆有將酒浸萸肉蒸熟者,用之無效)

三兩,急火煎濃汁一大碗,連連溫飲之,其脫即止,脫回之後,再用萸肉二兩,生懷山藥一兩,真野台參五錢煎湯一大碗,復徐徐溫飲之,暴脫之證約皆可救愈。想此節所謂脈暴出者用之亦可愈也。

42.少陰病真武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二、三日不已,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為有水氣。其人或咳,或小便利,或下利,或嘔者,真武湯主之。

【真武湯方】茯苓三兩,芍藥三兩,生薑三兩切,白朮二兩,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

上五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七合,日三服。若咳者,加五味子半升,細辛、乾薑各一兩;

若小便利者,去茯苓,若下利者,去芍藥,加乾薑二兩;若嘔者,去附子,加生薑,足前成半斤。

羅東逸曰∶夫人一身制水者脾,主水者腎也。腎為胃關,聚水而從其類,倘腎中無陽,則脾之樞機雖運,而腎之關門不開,水即欲行以無主制,故泛溢妄行而有是證也。用附子之辛溫壯腎之元陽,則水有所主矣。白朮之溫燥,創建中土,則水有所制矣。生薑之辛散,佐附子以補陽,於補水中寓散水之意。茯苓之滲淡,佐白朮以建土,於制水中寓利水之道焉。而尤重在芍藥之苦降,其旨甚微。蓋人身陽根於陰,若徒以辛熱補陽,不少佐以苦降之品,恐真陽飛越矣。芍藥為春花之殿,交夏而枯,用之以極亟收散漫之陽氣而歸根。下利減芍藥者,以其苦降涌瀉也。加乾薑者,以其溫中勝寒也。水寒傷肺則咳,加細辛、乾薑者,勝水寒也。加五味子者,收肺氣也。小便利者,去茯苓,恐其過利傷腎也。嘔者,去附子倍生薑,以其病非下焦,水停於胃,所以不須溫腎以行水,只當溫胃以散水,且生薑功能止嘔也。

43.少陰病通脈四逆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下利清谷,里寒外熱,手足厥逆,脈微欲絕,身反不惡寒,其人面赤色,腹痛,或乾嘔,或咽痛,或利止脈不出者,通脈四逆湯主之。

【通脈四逆湯】甘草二兩炙,附子大者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乾薑三兩。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溫再服,其脈即漸而出者愈(非若暴出者之自無而忽有、既有而仍無,如燈火之回焰也)。面赤色者,加蔥九莖,腹中痛者,去蔥,加芍藥二兩;嘔者,加生薑二兩;

咽痛者,去芍藥,加桔梗一兩;利止脈不出者,去桔梗,加人參二兩。

太陽篇四逆湯中乾薑兩半,以治汗多亡陽之證。至通脈四逆湯藥味同前,惟將乾薑加倍,蓋因寒盛脈閉,欲借辛熱之力開凝寒以通脈也。面赤者加蔥九莖(權用粗蔥白切上九寸即可),蓋面赤乃陰寒在下,逼陽上浮,即所謂戴陽證也。加蔥以通其上下之氣,且多用同於老陽之數,則陽可下歸其宅矣。而愚遇此等證,又恆加芍藥數錢,蓋芍藥與附子並用,最善收斂浮越之元陽下降也。

44.少陰病大承氣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自利清水,色純青,心下必痛,口乾燥者,急下之,宜大承氣湯。

此證乃伏氣之熱竄入肝腎二經也。蓋以腎主閉藏,肝主疏泄,腎為二便之關,肝又為腎行氣,茲因伏氣之熱,竄入腎兼竄入肝,則肝為熱助疏泄之力太過,即為腎行氣之力太過,致腎關失其閉藏之用,而下利清水。且因肝熱而波及於膽,致膽汁因熱妄行,隨肝氣之疏泄而下純青色之水。於斯,腎水因疏泄太過而將竭,不能上濟以鎮心火,且肝木不得水氣之涵濡,則在下既過於疏泄,在上益肆其橫恣,是以心下作痛口中乾燥也。此宜急下之,瀉以止瀉,則腎中之真陰可回,自能上濟以愈口中乾燥、心下作痛也。

此節之前有「少陰病得之二,三日,口燥咽干者,急下之,宜大承氣湯。」及後節「少陰病六、七日,腹脹不大便者,急下之,宜大承氣湯。」想此二節,仲師亦皆言急下,若不急下,當亦若純下青水者,其危險即在目前。若仲師者,宜其為醫中之聖也。

∶方書有奇恆痢,張隱庵謂,系三陽並至,三陰莫當,九竅皆塞,陽氣旁溢,咽干喉塞痛,並於陰則上下無常,薄為腸僻,其脈緩小遲澀,血溫身熱者死,熱見七日者死。蓋因陽氣偏盛,陰氣受傷,是以脈小遲澀,此證宜急用大承氣湯瀉陽養陰,緩則無效。夫奇恆痢病,未知所下者奚似,而第即其脈象緩小遲澀,固與少陰病之脈微細者同也。其咽干喉塞,痛並於陰,又與此節之心下痛、口中乾燥者同也。隱庵謂宜急服大承氣湯,又與此節之急下之宜大承氣者同也。是奇恆痢者,不外少陰下利之範圍,名之為奇恆痢可也,名之為少陰下利亦無不可也。

《傷寒論》原文∶少陰病,下利,脈微澀,嘔而汗出,必數更衣,反少者,當溫其上,灸之。

注家謂∶宜灸百會穴。

45.厥陰病提綱及意義[編輯]

傳經之次第,由少陰而厥陰。厥陰者,肝也,肝為厥陰之府,而肝膈之下垂,與包腎之脂膜相連者,即厥陰之經也。為其經與少陰經之脂膜相連,是以由少陰可傳於厥陰。厥者逆也,又盡也,少陰自少陽、太陰傳來,而復逆行上傳於肝,且經中氣化之相傳至此,又復陰盡而陽生也,是以名為厥陰也。

《傷寒論》原文∶厥陰之為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飢而不欲食,食則吐蛔,下之利不止。

《內經》謂∶「厥陰之上,風氣主之,中見少陽。」少陽者,肝中所寄之少陽相火也。為肝中寄有相火,因外感之激發而暴動,是以消渴。相火挾肝氣上沖,是以覺氣上撞心,心中疼且熱也。凡人之肝熱者,胃中亦恆有熱,胃中有熱能化食,肝中有熱又恆欲嘔,是以飢而不欲食。至於腸中感風木兼少陽之氣化,原能生蛔,因病後懶食,腸中空虛,蛔無所養,偶食少許,蛔聞食味則上來,是以吐蛔也。至誤下之利不止者,因肝受外感正在不能疏泄之時(經謂肝主疏泄),適有降下之藥為嚮導,遂至為腎過於行氣(肝行腎之氣)而疏泄不已。

46.厥陰病烏梅丸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傷寒脈微而厥,至七、八日,膚冷,其人躁無暫安時者,此為髒厥,非蛔厥也。蛔厥者,其人當吐蛔,今病者靜,而復時煩者,此為髒寒,蛔上入膈,故煩,須臾復止,得食而嘔,又煩者,蛔聞食臭出,其人當自吐蛔,蛔厥者,烏梅丸主之,又主久利。

【烏梅丸方】烏梅三百枚,細辛六兩,乾薑十兩,黃連一斤,當歸四兩,附子六兩去皮炮,蜀椒四兩炒出汗,人參六兩,黃柏六兩,桂枝六兩去皮。

上十味,異搗篩,合治之,以苦酒漬烏梅一宿,去核,蒸之五升米下,飯熟,搗成泥,和藥令相得,內臼中,與蜜杵二千下,丸如梧桐子大,先食飲,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等。

厥陰一篇,病理深邃,最難疏解。注家以經文中有陰陽之氣,不相順接之語,遂以經解經,於四肢之厥逆,即以陰陽之氣不相順接解之,而未有深究其不相順接之故,何獨在厥陰一經者。蓋肝主疏泄,原為風木之髒,於時應春,實為發生之始。肝膈之下垂者,又與氣海相連,故能宣通先天之元氣,以敷布於周身,而周身之氣化,遂無處不流通也。至肝為外感所侵,其疏泄之力頓失,致臟腑中之氣化不能傳達於外,是以內雖蘊有實熱,而四肢反逆冷,此所謂陰陽之氣不相順接也。至於病多嘔吐者,亦因其疏泄之力外無所瀉,遂至蓄極而上沖胃口,此多嘔吐之所以然也。又胃為肝衝激不已,土為木傷,中氣易漓,是以間有除中之病。除中者,脾胃之氣已傷盡,而危在目前也。至於下利亦未必皆因藏寒,其因伏氣化熱竄入肝經,遏抑肝氣太過,能激動其疏泄之力上沖,亦可激動其疏泄之力下注以成下利,然所利者必覺熱而不覺涼也。試舉一治驗之案以明之。

遼寧劉××,寓居天津,年近四旬,於孟秋得吐瀉證,六日之間勺飲不存,一晝夜間下利二十餘次,病勢危急莫支。延為延醫,其脈象微細,重按又似弦長,四肢甚涼,周身肌膚亦近於涼,而心中則甚覺發熱,所下利者亦覺發熱,斷為系厥陰溫病,在《傷寒論》中即為厥陰傷寒(《傷寒論》開端處,曾提出溫病,後則渾名之為傷寒)。惟其嘔吐殊甚,無論何藥,入口即吐出,分毫不能下咽,實足令醫者束手耳。因問之曰,心中既如此發熱,亦想冰吃否?答曰,想甚,但家中人駁阻不令食耳。愚曰,此病已近垂危,再如此吐瀉一晝夜,即仙丹不能挽回,惟用冰膏攙生石膏細末服之,可以止吐,吐止後瀉亦不難治矣。遂立主買冰淇淋若干,攙生石膏細末兩許服之,服後病見愈,可服稀粥少許,下利亦見少。翌日復為診視,四肢已不發涼,身亦微溫,其脈大於從前,心中猶覺發熱,有時仍復嘔吐。俾再用生石膏細末一兩,攙西瓜中服之,嘔吐從此遂愈。翌日再診其脈,熱猶未清,心中雖不若從前之大熱,猶思食涼物,懶於飲食,其下利較前已愈強半。

遂為開白虎加人參湯,方中生石膏用二兩,野台參三錢,用生杭芍六錢以代知母,生山藥六錢以代粳米,甘草則多用至四錢,又加滑石六錢,方中如此加減替代者,實欲以之清熱,又欲以之止利也。俾煎湯兩盅,分兩次溫飲下,病遂全愈。此於厥陰溫病如此治法,若在冬令,遇厥陰傷寒之有實熱者,亦可如此治法。

蓋厥陰一經,於五行屬木,其性原溫,而有少陽相火寄生其間,則溫而熱矣。若再有伏氣化熱竄入,以激動其相火,原可成極熱之病也。夫石膏與冰膏、西瓜並用,似近猛浪,然以愚之目見耳聞,因嘔吐不止而廢命者多矣,況此證又兼下利乎?此為救人之熱腸所迫,於萬難挽救之中,而擬此挽救之奇方,實不暇計其方之猛浪也。若無冰膏、西瓜時,或用鮮梨切片,蘸生石膏細末服之,當亦不難下咽而止嘔吐也。

47.厥陰病白虎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傷寒脈滑而厥者,里有熱,白虎湯主之。

太陽篇白虎湯證,脈浮滑是表里皆有熱也。此節之白虎湯證,脈滑而厥,是里有熱表有寒也,此所謂熱深厥深也。愚遇此等證,恆先用鮮白茅根半斤切碎,煮四五沸,取湯一大碗,溫飲下,厥回身熱,然後投以白虎湯,可免病家之疑,病患亦敢放膽服藥。若無鮮茅根時,可以藥局中干茅根四兩代之。若不用茅根時,愚恆治以白虎加人參湯,蓋取人參能助人生發之氣,以宣通內熱外出也。

48.厥陰病當歸四逆湯及加吳茱萸生薑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手足厥寒,脈細欲絕者,當歸四逆湯主之。若其人內有久寒者,宜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

沈堯封曰∶叔和釋脈法,細極謂之微,即此之脈細欲絕,即與脈微相渾。不知微者,薄也,屬陽氣虛,細者小也,屬陰血虛,薄者未必小,小者未必薄也。蓋榮行脈中,陰血虛則實其中者少,脈故小;衛行脈外,陽氣虛則約乎外者怯,脈故薄。況前人用微字,多取薄字意,試問∶「微雲淡河漢」,薄乎?細乎?

故少陰論中脈微欲絕,用通脈四逆主治回陽之劑也。此之脈細欲絕,用當歸四逆主治補血之劑也。兩脈陰陽各異,豈堪混釋!

【當歸四逆湯方】當歸三兩,桂枝三兩去皮,芍藥三兩,細辛三兩,大棗二十五枚擘,甘草二兩炙,通草二兩。

上七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

【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方】即前方加吳茱萸二升,生薑半斤切,以水六升、清酒六升,和煮取五升,去滓,分溫五服。

王和安曰∶厥陰經氣來自足少陰經,宣於手太陰經,成循環不息之常度。若以血寒自郁於髒,脈象應有弦凝之徵。今脈細欲絕,可知少陰經氣來源先虛,及複本經受髒寒之感,則虛寒轉甚,細而欲絕也。治以當歸四逆湯,意在溫肝通郁,而必以桂枝、白芍疏浚經氣之源,細辛、通草暢達經氣之流,內有凝寒,重加吳萸、生薑,溫經通氣,仍加入原方以全其用,解此,則治經氣之定義可三反矣。

49.厥陰病白頭翁湯證[編輯]

《傷寒論》原文∶熱利下重者,白頭翁湯主之。

【白頭翁湯方】白頭翁二兩,黃連、黃柏、秦皮各三兩。

上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去滓,溫服一升,不愈更服一升。

《醫宗金鑒》注曰∶三陰俱有下利證,自利不渴屬太陰,自利渴屬少陰。惟厥陰下利,屬寒者厥而不渴,下利清谷;屬熱者消渴,下利後重,便利膿血。此熱利下重,乃鬱熱奔逼廣腸、魄門重滯難出。初痢用此法以寒治熱,久痢則宜用烏梅丸,隨所利而從治之,調其氣使之平也。

白頭翁湯所主之熱利下重,當自少陰傳來,不然則為伏氣化熱竄入厥陰,其證雖熱,而仍非外感大實之熱,故白頭翁湯可以勝任。乃有病在陽明之時,其病一半入府,一半由經而傳於少陽,即由少陽入厥陰而為腑臟之相傳。則在厥陰者既可成厥陰熱利之下重,而陽明府中稽留之熱,更與之相助而為虐,此非但用白頭翁湯所能勝任矣。愚遇此等證,恆將白頭翁、秦皮加於白虎加人參湯中,則莫不隨手奏效也。

曾治一中年婦人,於孟春感冒風寒,四、五日間延為延醫。其左脈弦而有力,右脈洪而有力,舌苔白而微黃,心中熱而且渴,下利膿血相雜,里急後重,一晝夜二十餘次,即其左右之脈象論之,斷為陽明、厥陰合併病。有一醫者在座,疑而問曰∶凡病涉厥陰,手足多厥逆,此證則手足甚溫何也?答曰∶此其所以與陽明並病也,陽明主肌肉,陽明府中有熱,是以周身皆熱,而四肢之厥逆,自不能於周身皆熱時外現也。況厥陰之病,即非雜以陽明,亦未必四肢皆厥逆乎?醫者深韙愚言,與病家皆求速為疏方,遂為立方如下∶

生石膏(三兩搗細) 生杭芍(八錢) 生懷山藥(八錢) 野台參(四兩)

白頭翁(八錢) 秦皮(六錢) 天花粉(八錢) 甘草(三錢)

上藥八味,共煎三盅,分三次溫飲下。

方中之義,是合白虎加人參湯與白頭翁湯為一方,而又因證加他藥也。白虎湯中無知母者,方中芍藥可代知母也。蓋芍藥既能若知母之退熱滋陰,而又善治下利者之後重也。無粳米者,方中生山藥可代粳米也,蓋山藥汁漿濃郁,既可代粳米和胃,而其溫補之性,又能助人參固下也,至於白頭翁湯中無黃連、黃柏者,因與白虎湯並用,有石膏之寒涼,可省去連、柏也。又外加天花粉者,因其病兼渴,天花粉偕同人參最善生津止渴。將此藥三次服完,諸病皆減三分之二。再診其脈仍有實熱未清,遂於原方中加滑石五錢,利其小便,正所以止其大便,俾仍如從前煎服,於服湯藥之外,又用鮮白茅根半斤煎湯當茶,病遂全愈。

50.不分經之病理中丸證、竹葉石膏湯證[編輯]

傷寒病六經分治之外,又有不分經之病,附載於傷寒分經之後者,又宜擇其緊要者,詳為詮解,而後學治傷寒者,自能應變無窮也。

《傷寒論》原文∶大病瘥後,喜唾,久不了了者,胸上有寒,當以丸藥溫之,宜理中丸。

【理中丸方】人參、甘草、白朮、乾薑各三兩。

上四味,搗篩為末,蜜丸如雞子黃大,以沸湯數合,和一丸,研碎,溫服之,日三服,夜二服,腹中未熱,益至三、四丸,然不及湯。湯法以四物根據兩數切,用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

附加減法∶若臍上築者,腎氣動也,去術,加桂四兩,吐多者,去術,加生薑三兩;下多者,還用術;悸者,加茯苓二兩;渴欲飲水者,加術,足前成四兩半;腹中疼者,加人參,足前成四兩半;寒者,加乾薑,足前成四兩半;腹滿者,去術,加附子一枚。服湯後如食頃,飲熱粥一升許,微自溫,勿發揭衣被。

此病時服涼藥太過,傷其胃中之陽,致胃陽虛損不能運化脾臟之濕,是以痰飲上溢而喜唾,久不了了也。故方中用人參以回胃中之陽,其補益之力,且能助胃之 動加數,自能運化脾中之濕使之下行。而又輔以白朮,能健脾又能滲濕。乾薑以能暖胃又能助相火以生土。且又加甘草以調和諸藥,使藥力之猛者,得甘草之緩而猛力悉化,使藥性之熱者,得甘草之甘而熱力愈長也。至於方後諸多加減,又皆各具精義,隨諸證之變化,而遵其加減諸法,用之自能奏效無誤也。

《傷寒論》原文∶傷寒解後,虛羸少氣,氣逆欲吐者,竹葉石膏湯主之。

【竹葉石膏湯方】竹葉二把,石膏一斤,半夏半升洗,麥門冬一升,人參三兩,甘草二兩炙,粳米半升。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納粳米,煮米熟湯成去米,溫服一升,日三服。

前節是病時過用涼藥,傷其陽分;此節是病時不能急用涼藥以清外感之熱,致耗陰分。且其大熱雖退,仍有餘熱未清,是以虛羸少氣,氣逆欲吐,此乃陰虛不能戀陽之象,又兼有外感之餘熱為之助虐也。故方中用竹葉、石膏以清外感之熱,又加人參、麥冬協同石膏以滋陰分之虧,蓋石膏與人參並用,原有化合之妙,能於餘熱未清之際立復真陰也。用半夏者,降逆氣以止吐也。用甘草、粳米者,調和胃氣以緩石藥下侵也。自常情觀之,傷寒解後之餘熱,何必重用石膏,以生地、玄參、天冬、麥冬諸藥,亦可勝任,然而甘寒留邪,可默釀癆瘵之基礎,此又不可不知也。

51.溫病遺方[編輯]

《傷寒論》中原有溫病,渾同於六經分篇之中,均名之為傷寒,未嘗明指為溫病也。況溫病之原因各殊,或為風溫,或為濕溫,或為伏氣成溫,或為溫熱,受病之因既不同,治法即宜隨證各異。有謂溫病入手經不入足經者,有謂當分上中下三焦施治者,皆非確當之論,斟酌再四,惟仍按《傷寒論》六經分治乃為近是。

太陽經有未覺感冒,身體忽然酸軟,懶於動作,頭不疼,肌膚不熱,似稍畏風,舌似無苔而色白,脈象微浮,至數如常者,此乃受風甚輕,是以受時不覺也,宜用輕清辛涼之劑發之。

【處方】薄荷葉三錢,連翹三錢,大蔥白三寸。

上藥三味,共煎湯七、八沸,取清湯一大盅溫服下,周身得汗即愈。

薄荷之成分,含有薄荷腦,辛涼芬芳,最善透竅,內而臟腑,外而皮毛,凡有風邪匿藏,皆能逐之外出,惟其性涼,故於感受溫風者最宜。惟煮湯服之,宜取其輕清之氣,不宜過煎(過煎即不能發汗),是以以之煎湯,只宜七八沸。若與難煎之藥同煎,後入可也。連翹為輕清宣散之品,其發汗之力不及薄荷,然與薄荷同用,能使薄荷發汗之力悠長(曾治一少年受感冒,俾單用連翹一兩,煮兩湯服之,終宵微汗不竭,病遂愈,其發汗之力和緩兼悠長可知)。蔥之形中空,其味微辣微甘,原微具發表之性,以旋轉於營衛之間,故最能助發表之藥以調和營衛也。

有受風較重,不但酸軟懶動,且覺頭疼,周身骨節皆疼,肌膚熱,不畏風,心中亦微覺發熱,脈象浮數似有力,舌苔白濃,宜於前方中去蔥白,加天花粉八錢以清熱,加菊花二錢以治頭疼,惟煎湯時薄荷宜後入。

有其人預有伏氣化熱,潛伏未動,後因薄受外感之觸動,其伏氣陡然勃發,一時表里俱熱,其舌苔白濃,中心似干,脈象浮而有洪象,此其病雖連陽明而仍可由太陽汗解也。

【處方】生石膏一兩搗細,天花粉一兩,薄荷葉錢半,連翹錢半。

上藥四味,煎湯一大盅,溫服得汗即愈,薄荷葉煎時宜後入。

或問∶此方重用石膏、花粉,少用薄荷、連翹,以為發表之劑,特恐石膏、花粉監製薄荷、連翹太過,服後不能作汗耳。答曰∶此方雖為發表之劑,實乃調劑陰陽,聽其自汗,而非強發其汗也。蓋此證原為伏氣化熱,偶為外感觸動,遂欲達於表而外出,而重用涼藥與之化合,猶如水沃冶紅之鐵,其蓬勃四達之熱氣原難遏抑。而復少用薄荷、連翹,為之解其外表之阻隔,則腹中所化之熱氣,自奪門而出作汗而解矣。且此等汗,原不可設法為之息止,雖如水流漓而斷無亡陰、亡陽之虞,亦斷無汗後不解之虞。此方原與拙擬寒解湯相似。二方任用其一,果能證脈無誤,服後復杯之頃,即可全身得汗。間有畏石膏之涼,將其藥先服一半者,服後亦可得汗,後再服其所余,則分毫無汗矣。因其熱已化汗而出,所余之熱無多也。即此之前後分服,或出汗或不出汗,可不深悟此藥發汗之理乎?況石膏原具有發表之力也。

有其人身體酸懶,且甚覺沉重,頭重懶抬,足重懶舉,或周身肌膚重按移時,微似有痕,或小便不利,其舌苔白而發膩,微帶灰色,其脈浮而濡,至數如常者,此濕溫也。其人或久居潮濕之地,臟腑為濕氣所侵,或值陰雨連旬,空氣之中含水分過度,或因飲食不慎,傷其脾胃,濕郁中焦,又復感受風邪,遂成斯證,宜用藥外解其表,內利其濕則病癒矣。

【處方】薄荷葉三錢,連翹三錢,小蒼朮三錢,黃芩三錢,木通二錢。

上藥五味,先將後四味水煎十餘沸,再入薄荷煎七、八沸,取清湯一大盅,溫服之。若小便不利者,於用藥之外,用鮮白茅根六兩,去皮切碎,水煎四、五沸,取其清湯以之當茶,渴則飲之。

若其人肌膚發熱,心中亦微覺熱者,宜去蒼朮加滑石八錢。

有溫病初得作喘者,其肌膚不惡寒而發熱,心中亦微覺發熱,脈象浮而長者,此乃肺中先有痰火,又為風邪所襲也。宜用《傷寒論》麻杏甘石湯,而更定其分量之輕重。

【更定麻杏甘石湯方】生石膏一兩搗細,麻黃一錢,杏仁二錢去皮,甘草錢半。

上四味,共煎湯一大盅(不先煎麻黃吹去浮沫者,因所用只一錢,而又重用生石膏以監製之也)溫服。

若服後過點半鐘,汗不出者,宜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若不出汗,仍宜再服,以服至出汗為度。蓋風邪由皮毛而入,仍使之由皮毛而出也。

有溫病旬日不解,其舌苔仍白,脈仍浮者,此邪入太陽之府也,其小便必發黃。宜於發表清熱藥中,加清膀胱之藥,此分解法也。今擬二方於下,以便用者相熱之輕重而自斟酌用之。

【處方】滑石一兩,連翹三錢,蟬蛻去土足三錢,地膚子三錢,甘草二錢。

上藥五味,共煎一大盅,溫服。

【又方】生石膏搗細一兩,滑石八錢,連翹三錢,蟬蛻去土足三錢,地膚子三錢,甘草二錢。

上藥六味,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有溫病至七、八日,六經已周,其脈忽然浮起,至數不數,且有大意者,宜用辛涼之劑助之達表而汗解。

【處方】玄參一兩,寸麥冬帶心五錢,連翹二錢,菊花二錢,蟬蛻去土足二錢。

上藥五味,共煎湯一大盅,溫服。用玄參者,恐溫病日久傷陰分也。

有溫病多日,六經已周,脈象浮數而細,關前之浮尤甚,其頭目昏沉,恆作 語,四肢且有擾動不安之意,此乃外感重還太陽欲作汗也。其所欲汗而不汗者,因陰分太虧,不能上濟以應陽也。此證若因脈浮而強發其汗,必凶危立見,宜用大滋真陰之品,連服數劑,俾脈之數者漸緩,脈之細者漸大,迨陰氣充長,能上升以應其陽,則汗自出矣。

【處方】生地黃一兩,生懷山藥一兩,玄參一兩,大甘枸杞一兩,生淨萸肉六錢,柏子仁六錢,生棗仁六錢搗碎,甘草三錢。

上藥八味,水煎一大碗,候五分鐘,調入生雞子黃二枚,徐徐溫飲之,飲完一劑再煎一劑,使晝夜藥力相繼不斷,三劑之後,當能自汗。若至其時,汗仍不出者,其脈不似從前之數細,可仍煎此藥送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其汗即出矣。

或問∶山萸肉原具酸斂之性,先生所定來復湯嘗重用之以治汗出不止,此方原欲病者服之易於出汗,何方中亦用之乎?答曰∶此中理甚精微,當詳細言之。萸肉為養肝熄風之要藥,此證四肢之騷擾不安,其肝風固已動也,此方中用萸肉之本意也。若慮用之有妨於出汗,是猶未知萸肉之性。蓋萸肉之味至酸,原得木氣最全,是以酸斂之中,大具條暢之性,《神農本草經》謂其逐寒濕痹是明徵也。為其味酸斂也,故遇元氣不能固攝者,用之原可止汗;為其性條暢也,遇肝虛不能疏泄者,用之又善出汗。如此以用萸肉,是皆得之臨證實驗之餘,非但憑諸理想而云然也。

若果服藥數劑後,其脈漸有起色,四肢不復擾動,即去萸肉亦無妨,其開始服藥時,萸肉則斷不能去也。

有未病之先,心中常常發熱,後為外感觸發,則其熱益甚,五心煩躁,頭目昏沉,其舌苔白濃,且生芒刺,其口中似有辣味,其脈浮數有力者,此伏氣化熱已入心包,而又為外感束其外表,則內蘊之熱益甚,是以舌有芒刺且覺發辣也。宜用涼潤清散之劑,內清外解,遍體得透汗則愈矣。

【處方】鮮地黃一兩,玄參一兩,天花粉一兩,知母五錢,寸麥冬帶心五錢,西藥阿斯匹林兩瓦。

上藥先煎前五味,取清湯兩大盅,先溫服一大盅,送服阿斯匹林一瓦。若服一次後汗未出,熱亦未消者,可再溫服一盅,送服阿斯匹林一瓦。若汗已出熱未盡消者,藥湯可如前服法,阿斯匹林宜斟酌少服。

52.傷寒風溫始終皆宜汗解說[編輯]

傷寒初得宜用熱藥發其汗,麻黃、桂枝諸湯是也。風溫初得宜用涼藥發其汗,薄荷、連翹、蟬蛻諸藥是也。至傳經已深,陽明熱實,無論傷寒、風溫,皆宜治以白虎湯。而愚用白虎湯時,恆加薄荷少許,或連翹、蟬蛻少許,往往服後即可得汗。即但用白虎湯,亦恆有服後即汗者。因方中石膏原有解肌發表之力,故其方不但治陽明府病,兼能治陽明經病,況又少加辛涼之品引之,以由經達表,其得汗自易易也。拙擬寒解湯後載有醫案可參閱。該方原治寒溫證周身壯熱,心中熱而且渴,舌苔白而欲黃,其脈洪滑或兼浮,或頭猶覺疼,或周身猶有拘束之意者。果如方下所注證脈,服之復杯可汗,勿庸慮其不效也。蓋脈象洪滑,陽明府熱已實,原是白虎湯證。至洪滑兼浮,舌苔猶白,是仍有些些表證未罷。故方中重用石膏、知母以清胃府之熱,復少用連翹、蟬蛻之善達表者,引胃中化而欲散之熱仍還於表,作汗而解。斯乃調劑陰陽,聽其自汗,非強發其汗也。

至其人氣體弱者,可用補氣之藥助之出汗。寒解湯加潞黨參即可(寒解湯下載有治一叟年七旬,素有勞疾,薄受外感即發喘逆一案可參閱)。

若陰分虛損者,可用滋陰之藥助之出汗。若熟地、玄參、生山藥、枸杞之類大潤之劑峻補真陰,濟陰以應其陽,設病有還表之機,必汗出而愈。

至其人陽分陰分俱虛,又宜並補其陰陽以助之出汗。張景岳曾治一叟得傷寒證,戰而不汗。於其翌日發戰之時,投以大劑八味地黃湯,須臾戰而得汗。繼因汗多亡陽,身冷汗猶不止,仍投以原湯,汗止病亦遂愈。用其藥發汗,即用其藥止汗,是能運用古方入於化境者也。

至少陽證為寒熱往來,其證介於表里之間,宜和解不宜發汗矣。然愚對於此證,其熱盛於寒者,多因證兼陽明,恆於小柴胡湯中加玄參八錢,以潤陽明之燥熱。其陽明之燥熱化而欲散,自能還於太陽而作汗,少陽之邪亦可隨汗而解。其寒盛於熱者,或因誤服降下藥虛其氣分,或因其氣分本素虛,雖服小柴胡湯不能提其邪透膈上出,又恆於小柴胡湯中加薄荷葉二錢,由足少陽引入手少陽,借徑於游部(手足少陽合為游部)

作汗而解。此即《傷寒論》所謂「柴胡證具,而以他藥下之,柴胡證仍在者,復與小柴胡湯,必蒸蒸而振,卻發熱汗出而解也。」然助以薄荷則出汗較易,即由汗解不必蒸蒸而振,致有戰汗之狀也。

至於當用承氣之證,卻非可發汗之證矣。然愚臨證經驗以來,恆有投以三承氣湯,大便猶未降下而即得汗者。蓋因胃府之實熱既為承氣沖開,其病機自外越也。若降之前未嘗得汗,既降之後亦必於飲食之時屢次些些得汗,始能脈淨身涼。若降後分毫無汗,其熱必不能盡消,又宜投以竹葉石膏湯,或白虎加人參湯,將其餘熱消解將盡,其人亦必些些汗出也。此所謂傷寒、風溫始終皆宜汗解也。

53.論冬傷於寒春必病溫及冬不藏精春必病溫治法[編輯]

嘗讀《內經》有「冬傷於寒,春必病溫」之語,此中原有深義,非淺學人所易窺測也。乃篤信西說者,據病菌潛伏各有定期之說,謂病菌傳於人身,未有至一月而始發動者,況數月乎?因此一倡百和,遂謂《內經》皆荒渺之談,分毫不足憑信。不知毒瓦斯之傳染有菌,而冬令嚴寒之氣,為寒水司天之正氣,特其氣嚴寒過甚,或人之居處衣服欠暖,或冒霜雪而出外營生,即不能御此氣耳。是以寒氣之中人也,其重者實時成病,即冬令之傷寒也。其輕者,微受寒侵,不能即病,由皮膚內侵,潛伏於三焦脂膜之中,阻塞氣化之升降流通,即能暗生內熱。迨至內熱積而益深,又兼春回陽生觸發其熱,或更薄受外感以激發其熱,是以其熱自內暴發而成溫病,即後世方書所謂伏氣成溫也。

至於治之之法,有清一代名醫多有謂此證不宜發汗者。然仍宜即脈證之現象而詳為區別。若其脈象雖有實熱,而仍在浮分,且頭疼、舌苔猶白者,仍當投以汗解之劑。然宜以辛涼發汗,若薄荷葉、連翹、蟬蛻諸藥,且更以清熱之藥佐之。若拙擬之清解湯。涼解湯、寒解湯三方,斟酌病之輕重,皆可選用也。此乃先有伏氣又薄受外感之溫病也。

若其病初得即表里壯熱,脈象洪實,其舌苔或白而欲黃者,宜投以白虎湯,再加宣散之品若連翹、茅根諸藥。如此治法,非取汗解,然恆服藥後竟自汗而解。即或服藥後不見汗,其病亦解。因大隊寒涼之品與清輕宣散之品相併,自能排逐內蘊之熱,息息自腠理達於皮毛以透出也(此乃伏氣暴發自內達外之溫病春夏之交多有之)。蓋此等證皆以先有伏氣,至春深萌動欲發,而又或因暴怒,或因勞心勞力過度,或因作苦於烈日之中,或因酣眠於暖室內,是以一發表里即壯熱。治之者,只可宣散清解,而不宜發汗也。此冬傷於寒春必病溫之大略治法也。

《內經》又謂∶「冬不藏精,春必病溫。」此二語不但為西醫所指摘,即中醫對此節經文亦恆有疑意。

謂冬不藏精之人,若因腎虛而寒入腎中,當即成少陰傷寒,為直中真陰之劇證,何能遲至春令而始成溫病?

不知此二句經文原有兩解,其所成之溫病亦有兩種,至其治法又皆與尋常治法不同。今試析言之,並詳其治法。

冬不藏精之人,其所患之溫病,有因猝然感冒而成者。大凡病溫之人,多系內有蘊熱,至春陽萌動之時,又薄受外感拘束,其熱即陡發而成溫。冬不藏精之人,必有陰虛,所生之熱積於臟腑,而其為外感所拘束而發動,與內蘊實熱者同也。其發動之後,脈象多數,息多微喘,舌上微有白苔,津液短少,後或干黃,或舌苔漸黑,狀如斑點(為舌苔甚薄若有若無故見舌皮變黑),或頻飲水不能解渴,或時入陰分益加潮熱。此證初得其舌苔白時,亦可汗解,然須以大滋真陰之藥輔之。愚治此證,恆用連翹、薄荷葉各三錢,玄參、生地黃各一兩,煎湯服之,得汗即愈。若服藥後汗欲出仍不能出,可用白糖水送服西藥阿斯匹林二分許,其汗即出。或單將玄參、生地黃煎湯,送服阿斯匹林一瓦,亦能得汗。若至熱已傳里,舌苔欲黃,或至黃而兼黑,脈象數而有力,然按之弦硬,非若陽明有實熱者之洪滑,此陰虛熱實之象,宜治以白虎加人參湯,更以生地黃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煎一大劑,取湯一大碗,分多次溫飲下(拙着傷寒溫病同用方後載有此方,附載治癒之案若干。可參觀也 )。

又有因伏氣所化之熱先伏藏於三焦脂膜之中,迨至感春陽萌動而觸發,其發動之後,恆因冬不藏精者其腎臟虛損,伏氣乘虛而竄入少陰。其為病狀∶精神短少,喜偃臥,昏昏似睡,舌皮干,毫無苔,小便短赤,其熱郁於中而肌膚卻無甚熱。其在冬令,為少陰傷寒,即少陰證,初得宜治以黃連阿膠湯者也。在春令,即為少陰溫病。而愚治此證,恆用白虎加人參湯,以生地黃代知母,生懷山藥代粳米,更先用鮮白茅根三兩煎湯以之代水煎藥,將藥煎一大劑,取湯一大碗,分三次溫飲下,每飲一次調人生雞子黃一枚。初飲一次後,其脈當見大,或變為洪大,飲至三次後,其脈又復和平,而病即愈矣。此即冬不藏精春必病溫者之大略治法也。

上所論各種溫病治法,原非憑空擬議也,實臨證屢用有效,而後敢公諸醫界同人也。

有溫病初得即表里大熱,宜治以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者。其證發現恆在長夏,或在秋夏之交。而愚生平所遇此等證,大抵在烈日之中,或田間作苦,或長途勞役,此《傷寒論》所謂 病也,亦可謂之暑溫也。

其脈洪滑有力者,宜用白虎湯。若脈雖洪大而按之不實者,宜用白虎加人參湯。又皆宜煎一大劑,分數次溫飲下,皆可隨手奏效。

伏氣化熱成溫病者,大抵因復略有感冒,而後其所化之熱可陡然成溫,表里俱覺壯熱。不然者,雖伏氣所化之熱深入陽明之府,而無外感束其表,究不能激發其肌肉之熱。是以治之者恆不知其為伏氣化熱,放膽投以治溫病之重劑,是以其熱遂永留胃府致生他病。今試舉一案以明之∶

天津劉××,於壬申正月上旬,覺心中時時發熱,而周身又甚畏冷。時愚回籍,因延他醫延醫,服藥二十餘劑,病轉增劇,二便皆閉。再服他藥,亦皆吐出。少進飲食,亦恆吐出。此際愚適來津,診其脈,弦長有力,然在沉分。知其有伏氣化熱,其熱不能外達於表,是以心中熱而外畏冷,此亦熱深厥深之象也。俾先用鮮茅根半斤切碎,水煮三四沸,視茅根皆沉水底,其湯即成。取清湯三杯,分三次服,每服一次,將土狗三個搗為末,生赭石三錢亦為細末,以茅根湯送下。若服過兩次未吐,至三次赭石可以不用。及將藥服後,嘔吐即止,小便繼亦通下。再診其脈,變為洪長有力,其心中仍覺發熱,外表則不畏冷矣。其大便到此已半月未通下。遂俾用大潞參五錢煎湯,送服生石膏細末一兩。翌晨大便下燥糞數枚,黑而且硬。再診其脈,力稍緩,知心中猶覺發熱。又俾用潞黨參四錢煎湯,送服生石膏細末八錢。翌晨又下燥糞二十餘枚,仍未見溏糞。其心中不甚覺熱,脈象仍似有力,又俾用潞黨參三錢煎湯,送服生石膏細末六錢。又下燥糞十餘枚,後則繼為溏糞,病亦從此全愈矣。

蓋凡伏氣化熱竄入胃府,非重用石膏不解,《傷寒論》白虎湯原為治此證之的方也。然用白虎湯之例,汗吐下後皆加人參,以其虛也。而此證病已數旬,且頻嘔吐,其元氣之虛可知,故以人參煎湯送石膏,此亦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也。至石膏必為末送服者,以其涼而重墜之性善通大便,且較水煮但飲其清湯者,其退熱之力又增數倍也。是以凡伏氣化熱,其積久所生之病,有成肺病者,有成喉病者,有生眼疾者,有患齒疼者,有病下痢者,有病腹疼者(即盲腸炎),其種種病因若皆由於伏氣化熱,恆有用一切涼藥其病皆不能愈,而投以白虎湯或投以白虎加人參湯,再因證加減,輔以各病當用之藥,未有不隨手奏效者。此治伏氣化熱之大略也。至於拙着全書中,所載伏氣化熱之病甚多,其治法亦各稍有不同,皆可參觀。

54.溫病之治法詳於傷寒論解[編輯]

傷寒、溫病之治法始異而終同。至其病之所受,則皆在於足經而兼及於手經。乃今之論寒溫者,恆謂傷寒入足經不入手經,溫病入手經不入足經。夫人之手足十二經原相貫通,謂傷寒入足經不入手經者,固為差謬,至謂溫病入手經不入足經者,尤屬荒唐。何以言之?《傷寒論》之開始也,其第一節渾言太陽之為病,此太陽實總括中風、傷寒、溫病在內,故其下將太陽病平分為三項,其第二節論太陽中風,第三節論太陽傷寒(四節五節亦論傷寒當歸納於第三節中),第六節論太陽溫病,故每節之首皆冠以太陽病三字。此太陽為手太陽乎?抑為足太陽乎?此固無容置辯者也。由斯知,中風、傷寒、溫病皆可以傷寒統之(《難經》謂傷寒有五中風溫病皆在其中),而其病之初得皆在足太陽經,又可渾以太陽病統之也。蓋所謂太陽之為病者,若在中風、傷寒,其頭痛、項強、惡寒三證可以並見。若在溫病,但微惡寒即可為太陽病(此所謂證不必具但見一證即可定為某經病也),然惡寒須臾即變為熱耳。

曾治一人,於季春夜眠之時因衾薄凍醒,遂覺周身惡寒,至前午十句鐘錶里皆覺大熱,脈象浮洪,投以拙擬涼解湯一汗而愈。又嘗治一人,於初夏晨出被雨,遂覺頭疼周身惡寒,至下午一句鍾即變為大熱,渴嗜飲水,脈象洪滑,投以拙擬寒解湯亦一汗而愈。至如此涼藥而所以能發汗者,為其內蘊之燥熱與涼潤之藥化合,自然能發汗,又少用達表之品以為之引導,故其得汗甚速,汗後熱亦盡消也。此二則,皆溫病也,以其初得猶須臾惡寒,故仍可以太陽病統之。即其化熱之後病兼陽明,然亦必先入足陽明,迨至由胃及腸,大便燥結,而後傳入手陽明,安得謂溫病入手經不入足經乎。

由斯知,《傷寒論》一書,原以中風、傷寒、溫病平分三項,特於太陽首篇詳悉言之,以示人以入手之正路。至後論治法之處,則三項中一切諸證皆可渾統於六經,但言某經所現之某種病宜治以某方,不復別其為中風、傷寒、溫病,此乃納繁於簡之法,亦即提綱摯領之法也。所尤當知者,諸節中偶明言中風者,是確指中風而言。若明言為傷寒者,又恆統中風、溫病而言。以傷寒二字為三項之總稱,其或為中風,或為傷寒,或為溫病,恆於論脈之處有所區別也。至於六經分編之中,其方之宜於溫病者不勝舉,今將其顯然可見者約略陳之於下。

一為麻杏甘石湯。其方原治汗出而喘無大熱者。以治溫病,不必有汗與喘之兼證也,但其外表未解,內有蘊熱者即可用。然用時須斟酌其熱之輕重,熱之輕者,麻黃宜用錢半,生石膏宜用六錢。若熱之重者,麻黃宜用一錢,生石膏宜用一兩。至愚用此方時,又恆以薄荷葉代麻黃(薄荷葉代麻黃時其分量宜加倍),服後得微汗,其病即愈。蓋薄荷葉原為溫病解表最良之藥,而當仲師時猶未列於藥品,故當日不用也。

一為大青龍湯。《傷寒論》中用大青龍湯者有二節。一為第三十七節。其節明言太陽中風脈浮緊。夫《傷寒論》首節論太陽之脈曰浮,原統中風、傷寒而言。至第二節則言脈緩者為中風,是其脈為浮中之緩也,第三節則言脈陰陽俱緊者為傷寒,是其脈為浮中之緊也。今既明言中風,其脈不為浮緩而為浮緊,是中風病中現有傷寒之脈,其所中者當為凜冽之寒風,而於溫病無涉也。一為第三十八節。細審本節之文,知其確係溫病。何以言之?以脈浮緩、身不疼、但重、無少陰證也。蓋此節開端雖明言傷寒,仍是以傷寒二字為中風、傷寒、溫病之總稱。是以傷寒初得脈浮緊,溫病初得脈浮緩。傷寒初得身多疼,溫病初得身恆不疼而但重(《傷寒論》第六節溫病提綱中原明言身重)。傷寒初得恆有少陰證,溫病則始終無少陰證(少陰證有寒有熱,此指少陰之寒證言,為無少陰寒證,所以敢用大青龍湯,若少陰熱證溫病中恆有之,正不妨用大青龍湯矣)。此數者皆為溫病之明徵也。況其病乍有輕時,若在傷寒必不復重用生石膏,惟系溫病則仍可重用生石膏如雞子大,約有今之四兩,因溫病當以清燥熱救真陰為急務也。至愚用此方時,又恆以連翹代桂枝。雖桂枝、連翹均能逐肌肉之外感,而一則性熱,一則性涼,溫病宜涼不宜熱,故用桂枝不如用連翹。而當日仲師不用者,亦因其未列入藥品也(《傷寒論》方中所用之連軺是連翹根能利水不能發汗)。況大青龍湯中桂枝之分量,僅為麻黃三分之一,仲師原因其性熱不欲多用也。

一為小青龍湯。其方外能解表,內能滌飲,以治外感痰喘誠有奇效,中風、傷寒、溫病皆可用。然宜酌加生石膏,以調麻、桂、姜、辛之熱方效。是以《傷寒論》小青龍湯無加石膏之例,而《金匱》有小青龍加石膏湯,所以補《傷寒論》之未備也。至愚用此湯時,遇挾有實熱者,又恆加生石膏至一兩強也。

一為小柴胡湯。其方中風、傷寒病皆可用。而溫病中小柴胡湯證,多兼嘔吐粘涎,此少陽之火與太陰之濕化合而成也(少陽傳經之去路為太陰)。宜於方中酌加生石膏數錢或兩許,以清少陽之火,其粘涎自能化水從小便中出。夫柴胡既能引邪上出,石膏更能逐熱下降,如此上下分消,故服藥後無事汗解,即霍然全愈也。

以上所述諸方,大抵宜於溫病初得者也。至溫病傳經已深,若清燥熱之白虎湯、白虎加人參湯,通腸結之大小承氣湯,開胸結之大、小陷胸湯,治下利之白頭翁湯、黃芩湯,治發黃之茵陳梔子柏皮等湯,及一切涼潤清火育陰安神之劑,皆可用於溫病者,又無庸愚之贅語也。

至於伏氣之成溫者,若《內經》所謂「冬傷於寒,春必病溫」、「冬不藏精,春必病溫」之類,《傷寒論》中非無其證,特其證現於某經,即與某經之本病無所區別。仲師未嘗顯為指示,在後世原難明辨。且其治法與各經之本病無異,亦無須乎明辨也。惟其病在少陰則辨之甚易。何者?因少陰之病,寒熱迥分兩途,其寒者為少陰傷寒之本病,其熱者大抵為伏氣化熱之溫病也。若謂系傷寒入少陰久而化熱,何以少陰病兩三日,即有宜用黃連阿膠湯、大承氣湯者?蓋伏氣皆伏於三焦脂膜之中,與手足諸經皆有貫通之路,其當春陽化熱而萌動,恆視臟腑虛弱之處以為趨向,所謂「邪之所湊,其氣必虛」也。其人或因冬不藏精,少陰之髒必虛,而伏氣之化熱者即乘虛而入,遏抑其腎氣不能上升與心氣相接續,致心臟跳動無力,遂現少陰微細之脈。故其脈愈微細,而所蘊之燥熱愈甚。用黃連以清少陰之熱,阿膠、雞子黃以增少陰之液,即以助少陰腎氣之上達,俾其陰陽之氣相接續,脈象必驟有起色,而內陷之邪熱亦隨之外透矣。至愚遇此等證時,又恆師仲師之意而為之變通,單用鮮白茅根四兩,銼碎,慢火煎兩三沸,視茅根皆沉水底,其湯即成,去渣取清湯一大碗,頓服下,其脈之微細者必遽變為洪大有力之象。再用大劑白虎加人參湯,煎湯三茶杯,分三次溫飲下,每服一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其病必脫然全愈。用古不必泥古,仲師有知,亦當不吾嗔也。

55.論傷寒溫病神昏譫語之原因及治法[編輯]

傷寒溫病皆有譫語神昏之證,論者責之陽明胃實。然又當詳辨其脈象之虛實,熱度之高下,時日之淺深,非可概以陽明胃實論也。

其脈象果洪而有力,按之甚實者,可按陽明胃實治之。蓋胃腑之熱上蒸,則腦中之元神,心中之識神皆受其累,是以神昏譫語,不省人事,或更大便燥結,不但胃實,且又腸實,阻塞腎氣不能上交於心,則亢陽無制,心神恍惚,亦多譫妄,或精神不支,昏憒似睡。若斯者,可投以大劑白虎湯,遵《傷寒論》一煎三服之法,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其大便燥結之甚者,可酌用大、小承氣湯(若大便燥結不甚者但投以大劑白虎湯大便即可通下),其神昏譫語自愈也。

有脈象確有實熱,其人神昏譫語,似可用白虎湯矣,而其脈或兼弦、兼數,或重按仍不甚實者,宜治以白虎加人參湯。曾治一農家童子,勞力過度,因得溫病。脈象弦而有力,數近六至。譫語不休,所言皆勞力之事。本擬治以白虎加人參湯,因時當仲夏,且又童年少陽之體,遂先與以白虎湯。服後脈搏力減,而譫語益甚。幸其大便猶未通下,急改用白虎加人參湯,將方中人參加倍,煎湯三茶杯,分三次溫飲下,盡劑而愈。蓋脈象弦數,真陰必然虧損,白虎加人參湯能於邪熱熾盛之中滋其真陰,即以退其邪熱。蓋當邪熱正熾時,但用玄參、沙參、生地諸藥不能滋陰,因其不能勝邪熱,陰分即無由滋長也。惟治以白虎加人參湯,則滋陰退熱一舉兩得,且能起下焦真陰與上焦亢甚之陽相濟,是以投之有捷效也。

其證若在汗吐下後,脈雖洪實,用白虎湯時亦宜加人參。曾治一人,溫病之熱傳入陽明,脈象洪實有力,譫語昏瞀。投以大劑白虎湯,熱退強半,脈力亦減,而其至數轉數,一息六至,譫語更甚。細詢其病之經過,言數日前因有梅毒服降藥兩次。遂急改用白虎加人參湯,亦倍用人參(此兩案中用白虎加人參湯皆將人參倍加者,因從前誤用白虎湯也,若開首即用白虎加人參湯,則人參無事加倍矣),煎湯三杯,分三次溫飲下,亦盡劑而愈。

有伏氣為病,因腎虛竄入少陰,遏抑腎氣不能上升與心相濟,致心脈跳動無力,燥熱郁中不能外透,閉目昏昏似睡,間作譫語。此在冬為少陰傷寒之熱證,在春為少陰溫病。宜治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用鮮白茅根煮水以之煎藥,取湯三盅,分數次飲下自愈。

有患寒溫者,周身壯熱,脈象洪實,神昏不語。迨用涼藥清之,熱退脈近和平,而仍然神昏或譫語者,必兼有腦髓神經病,當繼用治腦髓神經之藥。曾治一學校學生,溫病熱入陽明,脈象甚實,神昏不語,臥床並不知轉側。用白虎湯清之,服兩劑後熱退十之七八,脈象之洪實亦減去強半,自知轉側,而精神仍不明了。當系溫病之熱上蒸,致其腦膜生炎而累及神經也。遂改用小劑白虎加人參湯,又加羚羊角二錢(另煎兌服),一劑而愈。又治一幼童,得溫病三日,熱不甚劇,脈似有力,亦非洪實,而精神竟昏昏似睡,不能言語。此亦溫病兼腦膜炎也。因其溫病甚輕,俾但用羚羊角錢半煎湯服之,其病霍然頓愈。

有寒溫之病,傳經已遍,將欲作汗,其下焦陰分虛損,不能與上焦之陽分相濟以化汗,而神昏譫語者。曾治一壯年,仲夏長途勞役,因受溫病已過旬日,精神昏憒,譫語不省人事,且兩手亂動不休,其脈弦而浮,一息近六至,不任循按,兩尺尤甚。投以大滋真陰之品,若玄參、生地黃、生山藥、甘枸杞、天門冬之類,共為一大劑煎服,一日連進二劑,當日得汗而愈。

有寒溫之病服開破降下之藥太過,傷其胸中大氣,迨其大熱已退,而仍然神昏或譫語者。曾治一壯年得溫病,延醫服藥二十餘日,外感之熱盡退,精神轉益昏沉。及愚視之,周身皆涼,奄奄一息,呼之不應,舌干如磋,毫無舌苔,其脈象微弱而遲,不足四至,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一次。此必因服開降之藥太過,傷其胸中大氣也。蓋胸中大氣因受傷下陷,不能達於腦中,則神昏;不能上潮於舌本,則舌干;其周身皆涼者,大氣因受傷不能宣布於營衛也;其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一次者,因大氣傷後不能暢舒,故太息以舒其氣也。

遂用野台參一兩,柴胡一錢,煎湯灌之。連服兩劑全愈。又治一少年,於初春得傷寒,先經他醫治癒,後因飲食過度,病又反覆,投以白虎湯治癒。隔三日,陡然反覆甚劇,精神恍惚,肢體顫動,口中喃喃皆不成語。診其脈,右部寸關皆無力而關脈尤不任循按。愚曰此非病又反覆,必因前次之過食病復,而此次又戒飲食過度也。飽食即可愈矣。其家人果謂有鑒前失,數日所與飲食甚少,然其精神昏憒若斯,恐其不能飲食。愚曰果系因餓而成之病,與之食必然能食。然仍須撙節與之,多食幾次可也。其家人果根據愚言,十小時中連與飲食三次,病若失。蓋人胸中大氣原借水谷之氣以為培養,病後氣虛,又乏水谷之氣以培養之,是以胸中大氣虛損而現種種病狀也。然前案因服開降之藥傷其大氣,故以補氣兼升氣之藥治之。後案因水谷之氣缺乏虛其大氣,故以飲食治之。斯在臨證者精心體驗,息息與病機相符耳。

有溫而兼疹,其毒熱內攻瞀亂其神明者。曾治一少年,溫病熱入陽明,連次用涼藥清之,大熱已退強半,而心神騷擾不安,合目恆作譫語。其脈有餘熱,似兼緊象。因其脈象熱而兼緊,疑其伏有疹毒未出。遂投以小劑白虎湯,送服羚羊角細末一錢,西藥阿斯匹林二分。表出痧粒滿身而愈。又治一幼女患溫疹,其疹出次日即靨,精神昏昏似睡,時有驚悸,脈象數而有力。投以白虎湯加羚羊角錢半(另煎兌服),用鮮蘆根三兩煮水以之煎藥,取湯兩茶盅,分三次溫飲下,其疹得出,病亦遂愈。

有其人素多痰飲,其寒溫之熱熾盛與痰飲互相膠漆以亂其神明者。栝蔞解下附有治驗之案可參觀。

有溫疫傳染之邪由口鼻傳入,自肺傳心,其人恆無故自笑,精神恍惚,言語錯亂,妄言妄見者。曾治一媼患此證,脈象有力,關前搖搖而動。投以拙擬護心至寶丹,一劑而愈。以上所謂寒溫諸證,其精神昏憒譫語之原因及治法大略已備。至於變通化裁,相機制宜,又在臨證者之精心研究也。

56.論吳又可達原飲不可以治溫病[編輯]

北方醫者治溫病,恆用吳又可達原飲,此大謬也。吳氏謂崇禎辛巳,疫氣流行,山東、浙江南北兩道感者尤多,遂着《瘟疫論》一書。首載達原飲,為治瘟疫初得之方,原非治溫病之方也。疫者,天地戾氣,其中含有毒菌,遍境傳染若役使然,故名為疫。因疫多病熱,故名為瘟疫(病寒者名為寒疫),瘟即溫也。是以方中以逐不正之氣為主。至於溫病,乃感時序之溫氣,或素感外寒伏於膜原,久而化熱,乘時發動,其中原無毒菌,不相傳染。治之者惟務清解其熱,病即可愈。若於此鑑別未精,本系溫病而誤投以達原飲,其方中檳榔開破之力既能引溫氣內陷,而濃朴、草果之辛溫開散大能耗陰助熱,尤非病溫者所宜(病溫者多陰虛尤忌耗陰之藥),雖有知母、芍藥、黃芩各一錢,其涼力甚輕,是以用此方治溫病者,未有見其能愈者也。且不惟不能愈,更有於初病時服之即陡然變成危險之證者,此非愚之憑空擬議,誠有所見而云然也。

愚初習醫時,曾見一媼,年過六旬,因傷心過度,積有勞疾,於仲春得溫病。醫者投以達原飲,將方中草果改用一錢,謂得汗則愈。乃服後汗未出而病似加重,醫者遂將草果加倍,謂服後必然得汗。果服後頭面汗出如洗,喘息大作,須臾即脫。或疑此證之僨事,當在服達原飲將草果加重,若按其原方分量,草果只用五分,即連服數劑亦應不至汗脫也。答曰∶草果性甚猛烈,即五分亦不為少。愚嘗治脾虛泄瀉服藥不效,因思四神丸治五更瀉甚效,中有肉果,本草謂其能健脾澀腸,遂用健補脾胃之藥煎湯送服肉果末五分。須臾覺心中不穩,六脈皆無,遲半點鐘其脈始見。恍悟病患身體虛弱,不勝肉果辛散之力也。草果與肉果性原相近,而其辛散之力更烈於肉果,雖方中止用五分,而與檳榔、濃朴並用,其猛烈之力固非小矣。由斯觀之,達原飲可輕用哉!

57.論革脈之形狀及治法[編輯]

革脈最為病脈中之險脈,而人多忽之,以其不知革脈之真象,即知之亦多不知治法也。其形狀如按鼓革,外雖硬而中空,即弦脈之大而有力者。因其脈與弦脈相近,是以其脈雖大而不洪(無起伏故不洪),雖有力而不滑(中空故不滑)。即此以揣摩此脈,其真象可得矣。其主病為陰陽離絕,上下不相維繫,脈至如此,病將變革(此又革脈之所以命名),有危在頃刻之勢。丁卯在津,治癒革脈之證數次。惟有一媼八旬有六,治之未愈,此乃年歲所關也。今特將其脈之最險者詳錄一則於下,以為治斯證者之嚆矢。

外孫王××,年五十,身體素羸弱,於仲夏得溫病。心中熱而煩躁,忽起忽臥,無一息之停。其脈大而且硬,微兼洪象。其舌苔薄而微黑,其黑處若斑點。知其內傷與外感並重也。其大便四日未行,腹中脹滿,按之且有硬處。其家人言,腹中滿硬系宿病,已逾半載,為有此病,所以身形益羸弱。因思宿病宜從緩治,當以清其溫熱為急務。

為疏方用白虎加人參湯,方中石膏用生者兩半,人參用野台參五錢,又以生山藥八錢代方中粳米,煎湯兩盅,分三次溫飲下。一劑,外感之熱已退強半,煩躁略減,仍然起臥不安,而可睡片時。脈之洪象已無,而大硬如故。其大便尤未通下,腹中脹益甚。遂用生赭石細末、生懷山藥各一兩,野台參六錢,知母、玄參各五錢,生雞內金錢半。煎湯服後,大便通下。遲兩點鐘,腹中作響,覺瘀積已開,連下三次,皆系陳積,其證陡變,脈之大與硬,較前幾加兩倍,周身脈管皆大動,幾有破裂之勢,其心中之煩躁,精神之騷擾,起臥之頻頻不安,實有不可言語形容者。其家人環視懼甚,愚毅然許為治癒。遂急開淨萸肉、生龍骨各兩半,熟地黃、生山藥各一兩,野台參、白朮各六錢,炙甘草三錢。煎湯一大碗,分兩次溫飲下,其狀況稍安,脈亦見斂。當日按方又進一劑,可以安臥。須臾,其脈漸若瘀積未下時,其腹亦見軟,惟心中時或發熱。繼將原方去白朮,加生地黃八錢。日服一劑。三劑後,脈象已近平和,而大便數日未行,且自覺陳積未淨,遂將萸肉、龍骨各減五錢,加生赭石六錢,當歸三錢。又下瘀積若干。其脈又見大,遂去赭石、當歸,連服十餘劑全愈。

58.論腦充血之原因及治法[編輯]

腦充血病之說倡自西人,而淺見者流恆譏中醫不知此病,其人蓋生平未見《內經》者也。嘗讀《內經》至調經論,有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則為大厥,厥則暴死,氣反則生,不反則死」云云,非即西人所謂腦充血之證乎?所有異者,西人但言充血,《內經》則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蓋血必隨氣上升,此為一定之理。而西人論病皆得之剖解之餘,是以但見血充腦中,而不知輔以理想以深究病源,故但名為腦充血也。至《內經》所謂「氣反則生,不反則死」者,蓋謂此證幸有轉機,其氣上行之極,復反而下行,腦中所充之血應亦隨之下行,故其人可生;若其氣上行不反,升而愈升,血亦隨之充而愈充,腦中血管可至破裂,所以其人死也。又《內經》厥論篇謂「巨陽之厥則腫首,頭重不能行,發為 (眩也)仆」、「陽明之厥,面赤而熱,妄言妄見」、「少陽之厥,則暴聾頰腫而熱」,諸現象皆腦充血證也。推之秦越人治虢太子屍厥,謂「上有絕陽之絡,下有破陰之紐」者,亦腦充血證也。特是古人立言簡括,恆但詳究病源,而不細論治法。然既洞悉致病之由,即自擬治法不難也。愚生平所治此證甚多,其治癒者,大抵皆腦充血之輕者,不至血管破裂也。今略舉數案於下,以備治斯證者之參考。

在奉天曾治一人,年近五旬,因處境不順,兼勞碌,漸覺頭疼,日浸加劇,服藥無效,遂入西人醫院。治旬日,頭疼不減,轉添目疼。又越數日,兩目生翳,視物不明。來院求為延醫。其脈左部洪長有力,自言腦疼徹目,目疼徹腦,且時覺眩暈,難堪之情莫可名狀。脈證合參,知系肝膽之火挾氣血上沖腦部,腦中血管因受衝激而膨脹,故作疼;目系連腦,腦中血管膨脹不已,故目疼,生翳且眩暈也。因曉之曰∶「此腦充血證也。深考此證之原因,腦疼為目疼之根;而肝膽之火挾氣血上沖,又為腦疼之根。欲治此證,當清火、平肝、引血下行,頭疼愈而目疼、生翳及眩暈自不難調治矣。」遂為疏方,用懷牛膝一兩,生杭芍、生尤骨、生牡蠣、生赭石各六錢,玄參、川楝子各四錢,龍膽草三錢,甘草二錢,磨取鐵鏽濃水煎藥。服一劑,覺頭目之疼頓減,眩暈已無。即方略為加減,又服兩劑,頭疼目疼全愈,視物亦較真。其目翳原系外障,須兼外治之法,為制磨翳藥水一瓶,日點眼上五六次,徐徐將翳盡消。

在滄州治一人,六十四歲,因事心甚懊 ,於旬日前即覺頭疼,不以為意。一日晨起,忽仆於地,狀若昏厥,移時甦醒,左手足遂不能動,且覺頭疼甚劇。醫者投以清火通絡之劑,兼法王勛臣補陽還五湯之義,加生黃 數錢,服後更覺腦中疼如錐刺,難忍須臾。求為診視,其脈左部弦長,右部洪長,皆重按甚實。

詢其心中,恆覺發熱。其家人謂其素性嗜酒,近因心中懊 ,益以燒酒澆愁,飢時恆以酒代飯。愚曰,此證乃腦充血之劇者,其左脈之弦長,懊 所生之熱也。右脈之洪長,積酒所生之熱也。二熱相併,挾臟腑氣血上沖腦部。腦部中之血管若因其衝激過甚而破裂,其人即昏厥不復醒,今幸昏厥片時甦醒,其腦中血管當不至破裂。或其管中之血隔血管滲出,或其血管少有罅隙,出血少許而復自止。其所出之血着於司知覺之神經,則神昏;着於司運動之神經,則痿廢。此證左半身偏枯,當系腦中血管所出之血傷其司右邊運動之神經也。

醫者不知致病之由,竟投以治氣虛偏枯之藥,而此證此脈豈能受黃 之升補乎?此所以服藥後而頭疼益劇也。遂為疏方,亦約略如前。為其右脈亦洪實,因於方中加生石膏一兩,亦用鐵鏽水煎藥。服兩劑,頭疼全愈,脈已和平,左手足已能自動。遂改用當歸、赭石、生杭芍、玄參、天冬各五錢,生黃 、乳香、沒藥各三錢,紅花一錢,連服數劑,即扶杖能行矣。方中用紅花者,欲以化腦中之瘀血也。為此時脈已和平,頭已不疼,可受黃 之溫補,故方中少用三錢,以補助其正氣,即藉以助歸、芍、乳、沒以流通血脈,更可調玄參、天冬之寒涼,俾藥性涼熱適均,而可多服也。

上所錄二案,用藥大略相同,而皆以牛膝為主藥者,誠以牛膝善引上部之血下行,為治腦充血證無上之妙品,此愚屢經試驗而知,故敢貢諸醫界。而用治此證,尤以懷牛膝為最佳。

59.論腦充血證可預防及其證誤名中風之由[編輯]

(附∶建瓴湯)

腦充血證即《內經》之所謂厥證,亦即後世之誤稱中風證,前論已詳辯之矣。而論此證者謂其猝發於一旦,似難為之預防。不知凡病之來皆預有朕兆,至腦充血證,其朕兆之發現實較他證為尤顯着。且有在數月之前,或數年之前,而其朕兆即發露者。今試將其發現之朕兆詳列於下∶

(一)其脈必弦硬而長,或寸盛尺虛,或大於常脈數倍,而毫無緩和之意。

(二)其頭目時常眩暈,或覺腦中昏憒,多健忘,或常覺疼,或耳聾目脹。

(三)胃中時覺有氣上沖,阻塞飲食不能下行,或有氣起自下焦,上行作呃逆。

(四)心中常覺煩躁不寧,或心中時發熱,或睡夢中神魂飄蕩。

(五)或舌脹、言語不利,或口眼歪斜,或半身似有麻木不遂,或行動腳踏不穩、時欲眩仆,或自覺頭重足輕,腳底如 棉絮。

上所列之證,偶有一二發現,再參以脈象之呈露,即可斷為腦充血之朕兆也。愚十餘年來治癒此證頗多,曾酌定建瓴湯一方,服後能使腦中之血如建瓴之水下行,腦充血之證自愈。爰將其方詳列於下,以備醫界採用。

【建瓴湯】

生懷山藥(一兩) 懷牛膝(一兩) 生赭石(八錢軋細) 生龍骨(六錢搗細)

生牡蠣(六錢搗細) 生懷地黃(六錢) 生杭芍(四錢) 柏子仁(四錢)

磨取鐵鏽濃水以之煎藥。

方中赭石必一面點點有凸,一面點點有凹,生軋細用之方效。若大便不實者去赭石,加建蓮子(去心)三錢。若畏涼者,以熟地易生地。

在津曾治遲××之母,年七旬有四,時覺頭目眩暈,腦中作疼,心中煩躁,恆覺發熱,兩臂覺撐脹不舒,脈象弦硬而大,知係為腦充血之朕兆,治以建瓴湯。連服數劑,諸病皆愈,惟脈象雖不若從前之大,而仍然弦硬。因苦於吃藥,遂停服。後月余,病驟反覆。又用建瓴湯加減,連服數劑,諸病又愈。脈象仍未和平,又將藥停服。後月余,病又反覆,亦仍用建瓴湯加減,連服三十餘劑,脈象和平如常,遂停藥勿服,病亦不再反覆矣。

天津王姓叟,年過五旬,因頭疼、口眼歪斜,求治於西人醫院,西人以表測其脈,言其脈搏之力已達百六十毫米汞柱,斷為腦充血證,服其藥多日無效,繼求治於愚。其脈象弦硬而大,知其果系腦部充血,治以建瓴湯,將赭石改用一兩,連服十餘劑,覺頭部清爽,口眼之歪斜亦愈,惟脈象仍未復常。復至西人醫院以表測脈,西醫謂較前低二十餘毫米汞柱,然仍非無病之脈也。後晤面向愚述之,勸其仍須多多服藥,必服至脈象平和,方可停服。彼覺病癒,不以介意。後四閱月未嘗服藥。繼因有事出門,勞碌數旬,甫歸後又連次勞累,一旦忽眩仆於地而亡。觀此二案,知用此方以治腦充血者,必服至脈象平和,毫無弦硬之意,而後始可停止也。

友人朱缽文,未嘗業醫而實精於醫。嘗告愚曰∶「腦充血證,宜於引血下行藥中加破血之藥以治之。」愚聞斯言,恍有悟會。如目疾其疼連腦者,多系腦部充血所致,至眼科家恆用大黃以瀉其熱,其腦與目即不疼,此無他,服大黃後腦充血之病即愈故也。夫大黃非降血兼能破血最有力之藥乎?由斯知凡腦充血證其身體脈象壯實者,初服建瓴湯一兩劑時,可酌加大黃數錢。其身形脈象不甚壯實者,若桃仁、丹參諸藥,亦可酌加於建瓴湯中也。

天津于氏少婦,頭疼過劇,且心下發悶作疼,兼有行經過多症,以建瓴湯加減治癒。

至唐宋以來名此證為中風者,亦非無因。嘗征以平素臨症實驗,知腦充血證恆因病根已伏於內,繼又風束外表,內生燥熱,遂以激動其病根,而猝發於一旦。是以愚臨此證,見有夾雜外感之熱者,恆於建瓴湯中加生石膏一兩;或兩三日後見有陽明大熱、脈象洪實者,又恆治以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以清外感之熱,而後治其腦充血證。此愚生平之閱歷所得,而非為唐宋以來之醫家諱過也。然究之此等證,謂其為中風兼腦充血則可,若但名為中風仍不可也。迨至劉河間出,謂此證非外襲之風,乃內生之風,實因五志過極,動火而猝中。大法以白虎湯、三黃湯沃之,所以治實火也;以逍遙散疏之,所以治鬱火也;以通聖散、涼膈散雙解之,所以治表里之邪火也,以六味湯滋之,所以壯水之源以制陽光也;以八味丸引之,所謂從治之法,引火歸原也;又用地黃飲子治舌喑不能言,足廢不能行。此等議論,似高於從前誤認腦充血為中風者一籌。

蓋腦充血證之起點,多由於肝氣肝火妄動。肝屬木能生風,名之為內中風,亦頗近理。然因未悟《內經》所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之旨,是以所用之方,未能絲絲入扣,與病證吻合也。至其所載方中有防風、柴胡、桂、附諸品,尤為此證之禁藥。

《金匱》有風引湯除熱癱癇。夫癱既以熱名,明其病因熱而得也。其證原似腦充血也。方用石藥六味,多系寒涼之品,雖有乾薑、桂枝之辛熱,而與大黃、石膏、寒水石、滑石並用,藥性混合,仍以涼論(細按之桂枝幹姜究不宜用)。且諸石性皆下沉,大黃性尤下降,原能引逆上之血使之下行。又有龍骨、牡蠣與紫石英同用,善斂沖氣,與桂枝同用,善平肝氣。肝沖之氣不上干,則血之上充者自能徐徐下降也。且其方雖名風引,而未嘗用祛風之藥,其不以熱癱癇為中風明矣。

特後世不明方中之意,多將其方誤解耳。拙擬之建瓴湯,重用赭石、龍骨、牡蠣,且有加石膏之時,實竊師風引湯之義也(風引湯方下之文甚簡,似非仲景筆墨,故方書多有疑此系後世加入者,故方中之藥品不純)。

【附錄】湖北天門崔××來函∶張港一人患腦充血證,忽然仆地,上氣喘急,身如角弓,兩目直視。

全家惶恐,眾醫束手,殮服已備,迎為延醫。遵建瓴湯原方治之,一劑病癒強半。後略有加減,服數劑,脫然全愈。∶鎮肝熄風湯,實由建瓴湯加減而成。

60.論腦貧血治法[編輯]

(附∶腦髓空治法)

腦貧血者,其腦中血液不足,與腦充血之病正相反也。其人常覺頭重目眩,精神昏憒,或面黃唇白、或呼吸短氣、或心中怔忡。其頭與目或間有作疼之時,然不若腦充血者之脹疼,似因有收縮之感覺而作疼。其劇者亦可猝然昏仆,肢體頹廢或偏枯。其脈象微弱,或至數兼遲。西人但謂腦中血少,不能榮養腦筋,以致腦失其司知覺、司運動之機能。然此證但用補血之品,必不能愈。《內經》則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此二語實能發明腦貧血之原因,並已發明腦貧血之治法。蓋血生於心,上輸於腦(心有四血脈管通腦)。

然血不能自輸於腦也。《內經》之論宗氣也,謂宗氣積於胸中,以貫心脈,而行呼吸,由此知胸中宗氣,不但為呼吸之中樞,而由心輸腦之血脈管亦以之為中樞。今合《內經》兩處之文參之,知所謂上氣者,即宗氣上升之氣也。所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者,即宗氣不能貫心脈以助之上升,則腦中氣血皆不足也。然血有形而氣無形,西人論病皆從實驗而得,故言血而不言氣也。因此知腦貧血治法固當滋補其血,尤當峻補其胸中宗氣。以助其血上行。持此以論古方,則補血湯重用黃 以補氣、少用當歸以補血者,可為治腦貧血之的方矣。今錄其方於下並詳論其隨證宜加之藥品。

生箭 一兩、當歸三錢。呼吸短氣者,加柴胡、桔梗各二錢。不受溫補者,加生地、玄參各四錢。素畏寒涼者,加熟地六錢、乾薑三錢。胸有寒飲者,加乾薑三錢、廣陳皮二錢。

《內經》∶「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二語,非但據理想象也,更可實征諸囟門未合之小兒。《靈樞》五味篇謂「大氣摶於胸中,賴谷氣以養之,谷不入半日則氣衰,一日則氣少」,大氣即宗氣也。觀小兒慢驚風證,脾胃虛寒,飲食不化,其宗氣之衰可知。更兼以吐瀉頻頻,虛極風動,其宗氣不能助血上升以灌注於腦更可知。是以小兒得此證者,其囟門無不塌陷,此非上氣不足頭為不滿之明徵乎?王勉能謂∶「小兒慢驚風證,其脾胃虛寒,氣血不能上朝腦中,既有貧血之病,又兼寒飲填胸,其陰寒之氣上沖腦部,激動其腦髓神經,故發癇痙」,實為通論。

方書謂∶真陰寒頭疼證,半日即足損命。究之此證實兼因宗氣虛寒,不能助血上升,以致腦中貧血乏氣,不能禦寒,或更因宗氣虛寒之極而下陷,呼吸可至頓停,故至危險也。審斯,知欲治此證,拙擬回陽升陷湯可為治此證的方矣。若細審其無甚劇之實寒者,宜將乾薑減半,或不用亦可。

《內經》論人身有四海,而腦為髓海。人之色慾過度者,其腦髓必空,人之腦髓空者,其人亦必頭重目眩,甚或猝然昏厥,知覺運動俱廢,因腦髓之質原為神經之本源也。其證實較腦貧血尤為緊要。治之者,宜用峻補腎經之劑,加鹿角膠以通督脈。並宜清心寡欲,按此服藥不輟,還精補腦之功自能收效於數旬中也。

61.論腦貧血痿廢治法[編輯]

(附∶干頹湯、補腦振痿湯)

肢體痿廢,而其病因實由於腦部貧血也。按生理之實驗,人之全體運動皆腦髓神經司之,雖西人之說,而洵可確信。是以西人對於痿廢之證皆責之於腦部。而實有腦部充血與腦部貧血之殊。蓋腦髓神經原借血為濡潤者也,而所需之血多少,尤以適宜為貴。彼腦充血者,血之注於腦者過多,力能排擠其腦髓神經,俾失所司。

至腦貧血者,血之注於腦者過少,無以養其腦髓神經,其腦髓神經亦恆至失其所司。至於腦中之所以貧血,不可專責諸血也,愚嘗讀《內經》而悟其理矣。

《內經》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頭為之傾,目為之眩。」夫腦不滿者,血少也。因腦不滿而貧血,則耳鳴、頭目傾眩即連帶而來,其劇者能使肢體痿廢不言可知。是西人腦貧血可致痿廢之說原與《內經》相符也。然西醫論痿廢之由,知因腦中貧血,而《內經》更推腦中貧血之由,知因上氣不足。夫上氣者何?胸中大氣也(亦名宗氣)。其氣能主宰全身,斡旋腦部,流通血脈。彼腦充血者,因肝胃氣逆,挾血上沖,原於此氣無關,至腦貧血者,實因胸中大氣虛損,不能助血上升也。是以欲治此證者,當以補氣之藥為主,以養血之藥為輔,而以通活經絡之藥為使也。爰本此義擬方於下。

【干頹湯】治肢體痿廢,或偏枯,脈象極微細無力者。

生箭 (五兩) 當歸(一兩) 甘枸杞果(一兩) 淨杭萸肉(一兩)

生滴乳香(三錢) 生明沒藥(三錢) 真鹿角膠(六錢搗碎)

先將黃 煎十餘沸,去渣。再將當歸、枸杞、萸肉、乳香、沒藥入湯同煎十餘沸,去渣。入鹿角膠末融化取湯兩大盅,分兩次溫飲下,方中之義,重用黃 以升補胸中大氣,且能助氣上升,上達腦中,而血液亦即可隨氣上注。惟其副作用能外透肌表,具有宣散之性,去渣重煎,則其宣散之性減,專於補氣升氣矣。當歸為生血之主藥,與黃 並用,古名補血湯,因氣旺血自易生,而黃 得當歸之濡潤,又不至燥熱也。萸肉性善補肝,枸杞性善補腎,肝腎充足,元氣必然壯旺,元氣者胸中大氣之根也。且肝腎充足則自脊上達之督脈必然流通,督脈者又腦髓神經之根也。且二藥皆汁漿稠潤,又善贊助當歸生血也。用乳香、沒藥者,因二藥善開血痹,血痹開則痿廢者久瘀之經絡自流通矣。甩鹿角膠者,誠以腦既貧血,其腦髓亦必空虛,鹿角其所熬之膠善補腦髓,腦髓足則腦中貧血之病自易愈也。此方服數十劑後身體漸漸強壯,而痿廢仍不愈者,可繼服後方。

【補腦振痿湯】治肢體痿廢偏枯,脈象極微細無力,服藥久不愈者。

生箭 (二兩) 當歸(八錢) 龍眼肉(八錢) 杭萸肉(五錢)

胡桃肉(五錢) 蟲(三枚大者) 地龍(三錢去淨土) 生乳香(三錢)

生沒藥(三錢) 鹿角膠(六錢) 制馬錢子末(三分)

共藥十一味,將前九味煎湯兩盅半,去渣,將鹿角膠入湯內融化,分兩次送服制馬錢子末一分五厘。

此方於前方之藥獨少枸杞,因胡桃肉可代枸杞補腎,且有強健筋骨之效也。又嘗閱《滬濱醫報》,謂腦中血管及神經之斷者,地龍能續之。愚則謂必輔以 蟲,方有此效。蓋蚯蚓(即地龍)

善引, 蟲善接(斷之能自接),二藥並用能將血管神經之斷者引而接之,是以方中又加此二味也。加制馬錢子者,以其能 動神經使靈活也。此方與前方若服之覺熱者,皆可酌加天花粉、天冬各數錢。

天津於××,年過四旬,自覺呼吸不順,胸中滿悶,言語動作皆漸覺不利,頭目昏沉,時作眩暈。延醫治療,投以開胸理氣之品,則四肢遽然痿廢。再延他醫,改用補劑而仍兼用開氣之品,服後痿廢加劇,言語竟不能發聲。愚診視其脈象沉微,右部尤不任循按,知其胸中大氣及中焦脾胃之氣皆虛陷也。於斯投以拙擬升陷湯加白朮、當歸各三錢。服兩劑,諸病似皆稍愈,而脈象仍如舊。因將 、術、當歸、知母各加倍,升麻改用錢半,又加黨參、天冬各六錢,連服三劑,口可出聲而仍不能言,肢體稍能運動而不能步履,脈象較前有起色似堪循按。因但將黃 加重至四兩,又加天花粉八錢,先用水六大盅將黃煎透,去渣,再入他藥,煎取清湯兩大盅,分兩次服下,又連服三劑,勉強可作言語,然恆不成句,人扶之可以移步。遂改用干頹湯,惟黃 仍用四兩,服過十劑,脈搏又較前有力;步履雖仍需人,而起臥可自如矣;言語亦稍能達意,其說不真之句,間可執筆寫出,從前之頭目昏沉眩暈者,至斯亦見輕。俾繼服補腦振痿湯,囑其若服之順利,可多多服之,當有脫然全愈之一日也。

∶此證其胸滿悶之時,正因其呼吸不順也。其呼吸之所以不順,因胸中大氣及中焦脾胃之氣皆虛而下陷也。醫者竟投以開破之藥,是以病遽加重。至再延他醫,所用之藥補多開少,而又加重者,因氣分當虛極之時,補氣之藥難為功,破氣之藥易生弊也。愚向治大氣下陷證,病患恆自覺滿悶,其實非滿悶,實短氣也,臨證者細細考究,庶無差誤。

62.論心病治法[編輯]

心者,血脈循環之樞機也。心房一動則周身之脈一動,是以心機亢進,脈象即大而有力,或脈搏更甚數;

心臟麻痹,脈象即細而無力,或脈搏更甚遲。是脈不得其平,大抵由心機亢進與心臟麻痹而來也。於以知心之病雖多端,實可分心機亢進、心臟麻痹為二大綱。

今試先論心機亢進之病∶有因外感之熱熾盛於陽明胃府之中,上蒸心臟,致心機亢進者,其脈象洪而有力,或脈搏加數。可用大劑白虎湯以清其胃。或更兼腸有燥糞,大便不通者,酌用大、小承氣湯以滌其腸,則熱由下瀉,心機之亢進者自得其平矣。

有下焦陰分虛損,不能與上焦陽分相維繫,其心中之君火恆至浮越妄動,以致心機亢進者,其人常苦眩暈,或頭疼、目脹、耳鳴,其脈象上盛下虛,或搖搖無根,至數加數。宜治以加味左歸飲。方用大熟地、大生地、生懷山藥各六錢,甘枸杞、懷牛膝、生龍骨、生牡蠣各五錢,淨萸肉三錢,雲苓片一錢。此壯水之源以制浮游之火,心機之亢者自歸於和平矣。

有心體之陽素旺,其胃腑又積有實熱,復上升以助之,以致心機亢進者,其人脈雖有力,而脈搏不數,五心恆作灼熱。宜治以咸寒之品(《內經》謂熱淫於內治以咸寒),若朴硝、太陰玄精石及西藥硫苦皆為對證之藥(每服少許日服三次久久自愈)。蓋心體屬火,味之咸者屬水,投以咸寒之品,是以寒勝熱水勝火也。

人之元神藏於腦,人之識神發於心。識神者思慮之神也。人常思慮,其心必多熱,以人之神明屬陽,思慮多者,其神之陽常常由心發露,遂致心機因熱亢進,其人恆多迷惑。其脈多現滑實之象,因其思慮所生之熱恆與痰涎互相膠漆,是以其脈滑而有力也。可用大承氣湯(濃朴宜少用),以清熱降痰;再加赭石(生赭石兩半軋細同煎)、甘遂(甘遂一錢研細調藥湯中服)以助其清熱降痰之力。藥性雖近猛烈,實能穩建奇功,而屢試屢效也。

有心機亢進之甚者,其鼓血上行之力甚大,能使腦部之血管至於破裂,《內經》所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之大厥也,亦即西人所謂腦充血之險證也。推此證之原因,實由肝木之氣過升,肺金之氣又失於肅降,則金不制木,肝木之橫姿遂上干心臟,以致心機亢進。若更兼沖氣上沖,其脈象之弦硬有力更迥異乎尋常矣。當此證之初露朕兆時,必先腦中作疼,或間覺眩暈,或微覺半身不利,或肢體有麻木之處。宜思患預防,當治以清肺、鎮肝、斂沖之劑,更重用引血下行之藥輔之,連服十餘劑或數十劑,其脈象漸變柔和,自無意外之患。向因此證方書無相當之治法,曾擬得建瓴湯一方,屢次用之皆效。即不能治之於預,其人忽然昏倒,須臾能自甦醒者,大抵腦中血管未甚破裂,急服此湯,皆可保其性命。連服數劑,其頭之疼者可以全愈,即腦中血管不復充血,其從前少有破裂之處亦可自愈,而其肢體之痿廢者亦可徐徐見效。此方原用鐵鏽水煎藥,若刮取鐵鏽數錢,或多至兩許,與藥同煎服更佳。

有非心機亢進而有若心機亢進者,怔忡之證是也。心之本體,原長發動以營運血脈,然無病之人初不覺其動也,惟患怔忡者則時覺心中跳動不安。蓋人心中之神明原以心中之氣血為憑根據,有時其氣血過於虛損,致神明失其憑根據,雖心機之動照常,原分毫未嘗亢進,而神明恆若不任其震撼者。此其脈象多微細,或脈搏兼數。宜用山萸肉、酸棗仁、懷山藥諸藥品以保合其氣;龍眼肉、熟地黃、柏子仁諸藥以滋養其血;更宜用生龍骨,牡蠣、硃砂(研細送服)諸藥以鎮安其神明。氣分虛甚者可加人參,其血分虛而且熱者可加生地黃。

有因心體腫脹,或有瘀滯,其心房之門戶變為窄小,血之出入致有激盪之力,而心遂因之覺動者,此似心機亢進而亦非心機亢進也。其脈恆為澀象,或更兼遲。宜治以拙擬活絡效靈丹加生懷山藥、龍眼肉各一兩,共煎湯服。或用節菖蒲三兩,遠志二兩,共為細末,每服二錢,紅糖沖水送下,日服三次,久當自愈。因菖蒲善開心竅,遠志善化瘀滯(因其含有稀鹽酸),且二藥並用實善調補心臟,而送以紅糖水者,亦所以助其血脈流通也。

至心臟麻痹之原因,亦有多端,治法亦因之各異。如傷寒溫病之白虎湯證,其脈皆洪大有力也,若不實時投以白虎湯,脈洪大有力之極,又可漸變為細小無力,此乃由心機亢進而轉為心臟麻痹。病候至此,極為危險,宜急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將方中人參加倍,煎湯一大碗,分數次溫飲下,使藥力相繼不斷,一日連服二劑,庶可挽回。蓋外感之熱,傳入陽明,其熱實脈虛者,原宜治以白虎加人參湯(是以傷寒汗吐下後用白虎湯時皆加人參)。然其脈非由實轉虛也。至其脈由實轉虛,是其心臟為熱所傷而麻痹,已成壞證,故用白虎加人參湯時宜將人參加倍,助其心脈之跳動,即可愈其心臟之麻痹也。

有心臟本體之陽薄弱,更兼胃中積有寒飲,溢於膈上,凌逼心臟之陽,不能用事,其心臟漸欲麻痹,脈象異常微細,脈搏異常遲緩者,宜治以拙擬理飲湯,連服十餘劑,寒飲消除淨盡,心臟之陽自復其初,脈之微弱遲緩者亦自復其常矣。此證間有心中覺熱、或周身發熱、或耳鳴欲聾之種種響應象,須兼看理飲湯後所載治癒諸案,臨證診斷,自無差誤。

有心臟為傳染之毒菌充塞以至於麻痹者,霍亂證之六脈皆閉者是也。治此證者,宜治其心臟之麻痹,更宜治其心臟之所以麻痹,則興奮心臟之藥,自當與掃除毒菌之藥並用,如拙擬之急救回生丹、衛生防疫寶丹是也。此二方中用樟腦所升之冰片,是興奮心臟以除其麻痹也。二方中皆有硃砂、薄荷冰,是掃除毒菌以治心臟之所以麻痹也。是以無論霍亂之因涼因熱,投之皆可奏效也(急救回生丹藥性微涼,以治因熱之霍亂尤效;衛生防疫寶丹其性溫,無論病因涼熱用之皆有捷效)。

有心中神明不得寧靜,有若失其憑根據,而常驚悸者,此其現象若與心臟麻痹相反,若投以西藥麻醉之品,亦可取效於一時。而究其原因,實亦由心體虛弱所致,惟投以強心之劑,乃為根本之治法。當細審其脈,若數而兼滑者,當繫心血虛而兼熱,宜用龍眼肉、熟地黃諸藥補其虛,生地黃、玄參諸藥瀉其熱,再用生龍骨、牡蠣以保合其神明,鎮靖其魂魄,其驚悸自除矣。其脈微弱無力者,當繫心氣虛而莫支,宜用參、術、諸藥以補其氣,兼用生地黃、玄參諸滋陰藥以防其因補生熱,更用酸棗仁、山萸肉以凝固其神明,收斂其氣化,其治法與前條脈弱怔忡者大略相同。特脈弱怔忡者,心機之發動尤能照常,而此則發動力微,而心之本體又不時顫動,猶人之力小任重而身顫也,其心臟弱似較怔忡者尤甚矣。

有其驚悸恆發於夜間,每當交睫甫睡之時,其心中即驚悸而醒,此多因心下停有痰飲,心臟屬火,痰飲屬水,火畏水迫,故作驚悸也。宜清痰之藥與養心之藥並用,方用二陳湯加當歸、菖蒲、遠志,煎湯送服硃砂細末三分。有熱者加玄參數錢,自能安枕穩睡而無驚悸矣。

63.論肺病治法[編輯]

(附∶清金二妙丹、清肺三妙丹、治肺病便方)

肺病之因,有內傷外感之殊。然無論內傷外感,大抵皆有發熱之證,而後釀成肺病。誠以肺為嬌髒,且屬金,最畏火刑故也。有如肺主皮毛,外感風邪,有時自皮毛襲入肺臟,阻塞氣化,即暗生內熱。而皮毛為風邪所束,不能由皮毛排出炭氣,則肺中不但生熱,而且釀毒,肺病即由此起點。其初起之時,或時時咳嗽,吐痰多有水泡,或周身多有疼處,舌有白苔,或時覺心中發熱,其脈象恆浮而有力。可先用西藥阿斯匹林一瓦,白糖沖水送下,俾周身得汗;繼用玄參、天花粉各五錢,金銀花、川貝母各三錢,硼砂八分(研細分兩次送服),粉甘草細末三錢(分兩次送服),煎湯服。再每日用阿斯匹林一瓦,分三次服,白糖水送下,勿令出汗,此三次中或一次微有汗者亦佳。如此服數日,熱不退者,可於湯藥中加生石膏七八錢。若不用石膏,或用湯藥送服西藥安知歇貌林半瓦亦可。

若此時不治,病浸加劇,吐痰色白而粘,或帶腥臭,此時亦可先用阿斯匹林汗之。然恐其身體虛弱,不堪發汗,宜用生懷山藥一兩或七八錢煮作茶湯,送服阿斯匹林半瓦,俾服後微似有汗即可。仍用前湯藥送服粉甘草細末、三七細末各一錢,煎渣時再送服二藥如前。仍兼用阿斯匹林三分之一瓦,白糖沖水送下,或生懷山藥細末四五錢煮茶湯送下,日兩次。其嗽不止者,可用山藥所煮茶湯送服川貝細末三錢。山藥煮作茶湯,其味微酸,欲其適口可少調以白糖或柿霜皆可。若不欲吃茶湯者,可用生山藥片,將其分量加倍,煮取清湯,以代茶湯飲之。

若當此時不治,以後病又加劇,時時咳吐膿血,此肺病已至三期,非尋常藥餌所能療矣。必用中藥極貴重之品,若徐靈胎所謂用清涼之藥以清其火,滋潤之藥以養其血,滑降之藥以祛其痰,芳香之藥以通其氣,更以珠黃之藥解其毒,金石之藥填其空,兼數法而行之,屢試必效。又邑中曾××,精醫術,嘗告愚曰∶

「治肺癰惟林屋山人《外科證治全生集》中犀黃丸最效,余用之數十年,治癒肺癰甚多。」後愚至奉天,遇肺癰咳吐膿血服他藥不愈者,俾於服湯藥之外兼服犀黃丸,果如曾××所言,效驗異常。清涼華蓋飲後有案,可參觀。至所服湯藥,宜用前方加牛蒡子、栝蔞仁各數錢以瀉其膿,再送服三七細末二錢以止其血。至於犀黃丸配製及服法,皆按原書,茲不贅。

有外感伏邪伏膈膜之下,久而入胃,其熱上熏肺臟,以致成肺病者,其咳嗽吐痰始則稠粘,繼則腥臭,其舌苔或白而微黃,其心中燥熱,頭目昏眩,脈象滑實,多右勝於左。宜用生石膏一兩,玄參、花粉、生懷山藥各六錢,知母、牛蒡子各三錢,煎湯,送服甘草、三七細末如前。再用阿斯匹林三分之一瓦,白糖水送服,日兩次。若其熱不退,其大便不滑瀉者,石膏可以加重。曾治奉天徐姓叟病肺,其脈弦長有力,迥異尋常,每劑藥中用生石膏四兩,連服數劑,脈始柔和。由斯觀之,藥以勝病為準,其分量輕重,不可預為限量也。若其脈雖有力而至數數者,可於前方中石膏改為兩半,知母改為六錢,再加潞黨參四錢。蓋脈數者其陰分必虛,石膏、知母諸藥雖能退熱,而滋陰仍所非長,輔之以參,是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以滋其真陰不足(涼潤之藥得人參則能滋真陰),而脈之數者可變為和緩也。若已咳嗽吐膿血者,亦宜於服湯藥外兼服犀黃丸。

至於肺病由於內傷,亦非一致。有因脾胃傷損,飲食減少,土虛不能生金,致成肺病者。蓋脾胃虛損之人,多因肝木橫恣,侮克脾土,致胃中飲食不化精液,轉多化痰涎,溢於膈上,粘滯肺葉作咳嗽,久則傷肺,此定理也。且飲食少則虛熱易生,肝中所寄之相火,因肝木橫恣,更挾虛熱而刑肺,於斯上焦恆覺煩熱,吐痰始則粘滯,繼則腥臭,脅下時或作疼,其脈弦而有力,或弦而兼數,重按不實。方用生懷山藥一兩,玄參、沙參、生杭芍、柏子仁炒不去油各四錢,金銀花二錢,煎湯,送服三七細末一錢,西藥百布聖二瓦。

湯藥煎渣時,亦如此送服。若至咳吐膿血,亦宜服此方,兼服犀黃丸。或因服犀黃丸,減去三七亦可。

至百布聖,則不可減去,以其大有助脾胃消化之力也。然亦不必與湯藥同時服,每於飯後遲一句鍾服之更佳。

有因腎陰虧損而致成肺病者。蓋腎與肺為子母之髒,子虛必吸母之氣化以自救,肺之氣化即暗耗。且腎為水髒,水虛不能鎮火,火必妄動而刑金。其人日晚潮熱,咳嗽,懶食,或乾咳無痰,或吐痰腥臭,或兼喘促,其脈細數無力。方用生山藥一兩,大熟地、甘枸杞、柏子仁各五錢,玄參、沙參各四錢,金銀花、川貝各三錢,煎湯送服甘草、三七細末如前。若咳吐膿血者,去熟地,加牛蒡子、蔞仁各三錢,亦宜兼服犀黃丸。若服藥後脈之數者不能漸緩,亦可兼服阿斯匹林,日兩次,每次三分之一瓦。

蓋阿斯匹林之性既善治肺結核,尤善退熱,無論虛熱實熱,其脈象數者服之,可使其至數漸緩。然實熱服之,汗出則熱退,故可服至一瓦。若虛熱,不宜出汗,但可解肌,服後或無汗,或微似有汗,方能退熱,故一瓦必須分三次服。若其人多汗者,無論虛熱實熱,皆分毫不宜用。

若其人每日出汗者,無論其病因為內傷、外感、虛熱、實熱,皆宜於所服湯藥中加生龍骨、生牡蠣、淨山萸肉各數錢。或研服好硃砂五分,亦可止汗,蓋以汗為心液,硃砂能涼心血,故能止汗也。

有其人素患吐血衄血,陰血傷損,多生內熱;或醫者用藥失宜,強止其血,俾血瘀經絡亦久而生熱,以致成肺病者。其人必心中發悶發熱,或有疼時,廉於飲食,咳嗽短氣,吐痰腥臭,其脈弦硬,或弦而兼數。

方用生懷山藥一兩,玄參、天冬各五錢,當歸、生杭芍、乳香、沒藥各三錢,遠志、甘草、生桃仁(桃仁無毒,宜帶皮生用,因其皮紅能活血也,然須明辨其果為桃仁,不可誤用帶皮杏仁)各二錢,煎湯,送服三七細末錢半,煎渣時亦送服錢半。蓋三七之性,不但善止血,且善化瘀血也。若咳吐膿血者,亦宜於服湯藥之外兼服犀黃丸。

或問∶桔梗能引諸藥入肺,是以《金匱》治肺癰有桔梗湯。此論肺病諸方何以皆不用桔梗?答曰∶桔梗原提氣上行之藥,病肺者多苦咳逆上氣,恆與桔梗不相宜,故未敢加入方中。若其人雖病肺而不咳逆上氣者,亦不妨斟酌用之。

或問∶方書治肺癰,恆於其將成未成之際,用皂莢丸或葶藶大棗湯瀉之,將肺中之惡濁瀉去,而後易於調治。二方出自《金匱》,想皆為治肺良方。此論中皆未言及,豈其方不可採用乎?答曰∶二方之藥性近猛烈,今之病肺者多虛弱,是以不敢輕用。且二方瀉肺,治肺實作喘原是正治。至瀉去惡濁痰涎,以防肺中腐爛,原是兼治之證。其人果肺實作喘且不虛弱者,葶藶大棗湯愚曾用過數次,均能隨手奏效。皂莢丸實未嘗用,因皂莢性熱,與肺病之熱者不宜也。至欲以瀉濁防腐,似不必用此猛烈之品,若拙擬方中之硼砂、三七及乳香、沒藥,皆化腐生新之妙品也。況硼砂善治痰厥,曾治痰厥半日不醒,用硼砂四錢,水煮化灌下,吐出稠痰而愈。由斯知硼砂開痰瀉肺之力,固不讓皂莢、葶藶也。所可貴者,瀉肺臟之實,即以清肺金之熱,潤肺金之燥,解肺金之毒(清熱潤燥解毒皆硼砂所長)。人但知口中腐爛者漱以硼砂則愈(冰硼散善治口瘡),而不知其治肺中之腐爛亦猶治口中之腐爛也。且拙制有安肺寧嗽丸,治肺郁痰火作嗽,肺結核作嗽,用之數年,屢建奇效,此丸藥中實亦硼砂之功居多也。

或問∶古有單用甘草四兩煎湯治肺癰者,今所用治肺病諸方中,其有甘草者皆為末送服,而不以之入煎者何也?答曰∶甘草最善解毒瀉熱,然生用勝於熟用。因生用則其性平,且具有開通之力,熟用則其性溫,實多填補之力。故其解毒瀉熱之力,生勝於熟。夫炙之為熟,水煮之亦為熟,若入湯劑是仍煎熟用矣,不若為末服之之為愈也。且即為末服,又須審辨,蓋甘草軋細頗難,若軋之不細,而用火炮焦再軋,則生變為熟矣。是以用甘草末者,又宜自監視軋之。再者,愚在奉時曾制有清金二妙丹,方用粉甘草細末二兩,遠志細末一兩,和勻,每服錢半,治肺病勞嗽甚有效驗。肺有熱者,可於每二妙丹一兩中加好硃砂細末二錢,名為清肺三妙丹。以治病肺結核咳嗽不止,亦極有效。然初服三四次時,宜少加阿斯匹林,每次約加四分之一瓦,或五分之一瓦。若汗多,可無加也。

【治肺病便方】鮮白茅根去皮銼碎一大碗,用水兩大碗煎兩沸,候半點鐘,視其茅根不沉水底,再煎至微沸。候須臾茅根皆沉水底,去渣,徐徐當茶溫飲之。

鮮小薊根二兩,銼細,煮兩三沸,徐徐當茶溫飲之,能愈肺病吐膿血者。

白蓮藕一斤,切細絲,煮取濃汁一大碗,再用柿霜一兩融化其中,徐徐溫飲之。以上尋常土物,用之皆能清減肺病。恆有單用一方,浹辰之間即能治癒肺病者。醫方中有將鮮茅根、鮮小薊根、鮮藕共切碎煮汁飲之,名為三鮮飲,以治因熱吐血者甚效,而以治肺病亦有效。若再調以柿霜更佳。

拙擬寧嗽定喘飲,亦治肺病之妙品也,而肺病之咳而兼喘者服之尤宜。

北沙參細末,每日用豆腐漿送服二錢,上焦發熱者送服三錢,善治肺病及肺勞喘嗽。

又∶西藥有橄欖油,性善清肺,其味香美,病肺者可以之代香油,或滴七八滴於水中服之亦佳。

飲食宜淡泊,不可過食炮炙濃味及過咸之物,宜多食菜蔬若藕、鮮筍、白菜、萊菔、冬瓜,果品若西瓜、梨、桑堪、蘋果、荸薺、甘蔗皆宜。不宜桃、杏。忌煙酒及一切辛辣之物。又忌一切變味,若糟魚、松花蛋、滷蝦油、醬豆腐、臭豆腐之類,亦不宜食。

64.總論喘證治法[編輯]

俗語云喘無善證,誠以喘證無論內傷外感,皆為緊要之證也。然欲究喘之病因,當先明呼吸之樞機何髒司之。喉為氣管,內通於肺,人之所共知也,而吸氣之入,實不僅入肺,並能入心,入肝,入沖任,以及於腎。何以言之?氣管之正支入肺,其分支實下通於心,更透膈而下通於肝(觀肺心肝一系相連可知),由肝而下更與沖任相連以通於腎。倘曰不然,何以婦人之妊子者,母呼而子亦呼,母吸而子亦吸乎?呼吸之氣若不由氣管分支通於肝,下及於沖任與腎,何以子之臍帶其根蒂結於沖任之間,能以臍承母之呼吸之氣,而隨母呼吸乎?是知肺者發動呼吸之機關也。喘之為病,《神農本草經》名為吐吸,因吸入之氣內不能容,而速吐出也。其不容納之故,有由於肺者,有由於肝腎者。試先以由於肝腎者言之。

腎主閉藏,亦主翕納,原所以統攝下焦之氣化,兼以翕納呼吸之氣,使之息息歸根也。有時腎虛不能統攝其氣化,致其氣化膨脹於沖任之間,轉挾沖氣上沖,而為腎行氣之肝木(方書謂肝行腎之氣),至此不能疏通腎氣下行,亦轉隨之上沖,是以吸入之氣未受下焦之翕納,而轉受下焦之衝激,此乃喘之所由來,方書所謂腎虛不納氣也。當治以滋陰補腎之品,而佐以生肝血、鎮肝氣及鎮沖、降逆之藥。方用大懷熟地、生懷山藥各一兩,生杭芍、柏子仁、甘枸杞、淨萸肉、生赭石細末各五錢,蘇子、甘草各二錢。熱多者可加玄參數錢。汗多者可加生龍骨、生牡蠣各數錢。

有腎虛不納氣,更兼元氣虛甚,不能固攝,而欲上脫者,其喘逆之狀恆較但腎虛者尤甚。宜於前方中去芍藥、甘草,加野台參五錢,萸肉改用一兩,赭石改用八錢。服一劑喘見輕,心中覺熱者,可酌加天冬數錢。

或用拙擬參赭鎮氣湯亦可。有因猝然暴怒,激動肝氣、肝火,更挾沖氣上沖,胃氣上逆,迫擠肺之吸氣不能下行作喘者,方用川楝子、生杭芍、生赭石細末各六錢,濃朴、清夏、乳香、沒藥、龍膽草、桂枝尖、蘇子、甘草各二錢,磨取鐵鏽濃水煎服。以上三項作喘之病因,由於肝腎者也,而其脈象則有區別。陰虛不納氣者,脈多細數;陰虛更兼元氣欲脫者,脈多上盛下虛;肝火肝氣挾沖氣胃氣上沖者,脈多硬弦而長。審脈辨證,自無差誤也。

至喘之由於肺者,因肺病不能容納吸入之氣,其證原有內傷外感之殊。試先論肺不納氣之由於內傷者。一一辟,呼吸自然之機關也。至問其所以能呼吸者,固賴胸中大氣為之斡旋,又賴肺葉具有活潑機能,以遂其辟之用。乃有時肺臟受病,肺葉之 辟活潑者變為易 難辟,而成緊縮之性。暑熱之時其緊數稍緩,猶可不喘,一經寒涼,則喘立作矣。此肺勞之證,多發於寒涼之時也。宜用生懷山藥軋細,每用兩許煮作粥,調以蔗白糖,送服西藥百布聖七八分。蓋肺葉緊縮者,以其中津液減少,血脈凝滯也。有山藥蔗糖以潤之,百布聖以化之(百布聖為小豬小牛之胃液製成故善化),久當自愈。其有頑痰過盛者,可再用蓬砂細末二分,與百布聖同送服。若外治,灸其肺 穴亦有效,可與內治之方並用。若無西藥百布聖處,可代以生雞內金細末三分,其化痰之力較百布聖尤強。

有痰積胃中,更溢於膈上,浸入肺中,而作喘者。古人恆用葶藶大棗瀉肺湯或十棗湯下之,此乃治標之方,究非探本窮源之治也。拙擬有理痰湯,連服十餘劑,則此證之標本皆清矣。至方中之義,原方下論之甚詳,茲不贅。若其充塞於胸膈胃府之間,不為痰而為飲,且為寒飲者(飲有寒熱,熱飲脈滑,其人多有神經病,寒飲脈弦細,概言飲為寒者非是),其人或有時喘,有時不喘,或感受寒涼病即反覆者,此上焦之陽分虛也,宜治以《金匱》苓桂術甘湯,加乾薑三錢,濃朴、陳皮各錢半,俾其藥之熱力能勝其寒,其飲自化而下行,從水道出矣。又有不但上焦之陽分甚虛,並其氣分亦甚虛,致寒飲充塞於胸中作喘者,其脈不但弦細,且甚微弱,宜於前方中加生箭 五錢,方中乾薑改用五錢。壬戌秋,嚴××為其友問二十六七年寒飲結胸,時發大喘,極畏寒涼,曾為開去此方(方中生箭 用一兩乾薑用八錢非極虛寒之證不可用此重劑),連服十餘劑全愈。方中所以重用黃 者,以其能補益胸中大氣,俾大氣壯旺自能運化寒飲下行也。上所論三則,皆內傷喘證之由於肺者也。

至外感之喘證,大抵皆由於肺。而其治法,實因證而各有所宜。人身之外表,衛氣主之,衛氣本於胸中大氣,又因肺主皮毛,與肺臟亦有密切之關係。有時外表為風寒所束,衛氣不能流通周身,以致胸中大氣無所輸泄,驟生膨脹之力,肺懸胸中,因受其排擠而作喘。又因肺與衛氣關係密切,衛氣鬱而肺氣必郁,亦可作喘。此《傷寒論》麻黃湯所主之證,多有兼喘者也。然用麻黃湯時,宜加知母數錢,汗後方無不解之虞。至溫病亦有初得作喘者,宜治以薄荷葉、牛蒡子各三錢,生石膏細末六錢,甘草二錢,或用麻杏甘石湯方亦可,然石膏萬勿 用,而其分量又宜數倍於麻黃(石膏可用至一兩麻黃治此證多用不過二錢)。此二證之喘同而用藥迥異者,因傷寒之脈浮緊,溫病之脈洪滑也。

有外感之風寒內侵,與胸間之水氣凝滯,上迫肺氣作喘者,此《傷寒論》小青龍湯證也。當必效《金匱》之小青龍加石膏法,且必加生石膏至兩許,用之方效。又此方加減定例,喘者去麻黃,加杏仁。而愚用此方治喘時,恆加杏仁,而仍用麻黃一錢。其脈甚虛者,又宜加野台參數錢。更定後世所用小青龍湯分量,可參觀也。

又拙擬從龍湯方,治服小青龍湯後喘愈而仍反覆者。用之曾屢次奏效。上所論兩則治外感作喘之大略也。

有其人素有勞疾喘嗽,少受外感即發,此乃內傷外感相併作喘之證也,宜治以拙擬加味越婢加半夏湯。因其內傷外感相併作喘,故所用之藥亦內傷外感並用。

特是上所論之喘,其病因雖有內傷、外感、在肝腎、在肺之殊,約皆不能納氣而為吸氣難,即《神農本草經》所謂吐吸也。乃有其喘不覺吸氣難而轉覺呼氣難者,其病因由於胸中大氣虛而下陷,不能鼓動肺臟以行其呼吸,其人不得不努力呼吸以自救,其呼吸迫促之形狀有似乎喘,而實與不納氣之喘有天淵之分。設或辨證不清,見其作喘,復投以降氣納氣之藥,則凶危立見矣。然欲辨此證不難也,蓋不納氣之喘,其劇者必然肩息(肩上聳也);大氣下陷之喘,縱呼吸有聲,必不肩息,而其肩益下垂。即此二證之脈論,亦迥不同,不納氣作喘者,其脈多數,或尺弱寸強;大氣下陷之喘,其脈多遲而無力,尺脈或略勝於寸脈。察其狀而審其脈,辨之固百不失一也。其治法當用拙擬升陷湯,以升補其胸中大氣,其喘自愈。

有大氣下陷作喘,又兼陰虛不納氣作喘者,其呼吸皆覺困難,益自強為呼吸而呈喘狀,其脈象微弱無力,或脈搏略數,或背發緊而身心微有灼熱。宜治以生懷山藥一兩,玄參、甘枸杞各六錢,生箭 四錢,知母、桂枝尖各二錢,煎湯服。方中不用桔梗、升、柴者,恐與陰虛不納氣有礙也。上二證之喘,同中有異,升陷湯後皆有驗案可參觀也。

有肝氣膽火挾沖胃之氣上沖作喘,其上沖之極至排擠胸中大氣下陷,其喘又頓止,並呼吸全無,須臾忽又作喘,而如斯循環不已者,此乃喘證之至奇者也。曾治一少婦,因夫妻反目得此證,用桂枝尖四錢,恐其性熱,佐以帶心寸冬三錢,煎湯服下,即愈。因讀《神農本草經》桂枝能升大氣兼能降逆氣,用之果效如影響。夫以桂枝一物之微,而升陷降逆兩擅其功,此誠天之生斯使獨也。

65.論胃病噎膈(即胃癌)治法及反胃治法[編輯]

(附∶變質化瘀丸)

噎膈之證,方書有謂賁門枯乾者,有謂沖氣上沖者,有謂痰瘀者,有謂血瘀者。愚向謂此證系中氣衰弱,不能撐懸賁門,以致賁門縮如藕孔(賁門與大小腸一氣貫通,視其大便若羊矢,其賁門大小腸皆縮小可知),痰涎遂易於壅滯,因痰涎壅滯沖氣更易於上沖,所以不能受食。向曾擬參赭培氣湯一方,仿仲景旋復代赭石湯之義,重用赭石至八錢,以開胃鎮沖,即以下通大便(此證大便多艱),而即用人參以駕馭之,俾氣化旺而流通,自能撐懸賁門使之寬展,又佐以半夏、知母、當歸、天冬諸藥,以降胃、利痰、潤燥、生津,用之屢見效驗。迨用其方既久,效者與不效者參半,又有初用其方治癒,及病又反覆再服其方不效者。再三躊躇,不得其解,亦以為千古難治之證,原不能必其全愈也。後治一叟,年近七旬,住院月余,已能飲食,而終覺不脫然。迨其回家年余,仍以舊證病故,瀕危時吐出膿血若干,乃恍悟從前之不能脫然者,系賁門有瘀血腫脹也,當時若方中加破血之藥,或能全愈。蓋愚於瘀血致噎之證,素日未有經驗,遂至忽不留心。後讀吳鞠通、楊素園論噎膈,亦皆注重瘀血之說,似可為從前所治之叟亦有瘀血之確征。而愚於此案,或從前原有瘀血,或以後變為瘀血,心中仍有游移。何者?以其隔年余而後反覆也。迨辛酉孟夏閱天津《盧氏醫學報》百零六期,謂胃癌由於胃瘀血,治此證者兼用古下瘀血之劑,屢屢治癒,又無再發之 ,覺胸中疑團頓解。蓋此證無論何因,其賁門積有瘀血者十之七八。其瘀之重者,非當時兼用治瘀血之藥不能愈。其瘀之輕者,但用開胃降逆之藥,瘀血亦可些些消散,故病亦可愈,而究之瘀血之根蒂未淨,是以有再發之 也。

古下瘀血之方,若抵當湯、抵當丸、下瘀血湯、大黃 蟲丸諸方,可謂能勝病矣。而愚意以為欲治此證,必中、西之藥並用,始覺有把握。蓋以上諸方治瘀血雖有效,以消瘤贅恐難見效。西醫名此證為胃癌,所謂癌者因其處起凸若山之有岩也。其中果函有瘀血,原可用消瘀血之藥消之。若非函有瘀血,但用消瘀血之藥,即不能消除。夫人之腸中可生腸蕈,腸蕈即瘤贅也。腸中可生瘤贅,即胃中亦可生瘤贅。而消瘤贅之藥,惟西藥沃剝即沃度加HT 謨最效,此其在變質藥中獨占優勝之品也。今愚合中、西藥品,擬得一方於下,以備試用。

【變質化瘀丸】

旱三七(一兩細末) 桃仁(一兩炒熟細末) 硼砂(六錢細末) 粉甘草(四錢細末)

西藥沃剝(十瓦) 百布聖(二十瓦)

上藥六味調和,煉蜜為丸,二錢重。服時含化,細細咽津。

今擬定治噎膈之法∶無論其病因何如,先服參赭培氣湯兩三劑,必然能進飲食。若以後愈服愈見效,七八劑後,可於原方中加桃仁、紅花各數錢,以服至全愈為度。若初服見效,繼服則不能遞次見效者,可於原方中加三棱二錢, 蟲錢半;再於湯藥之外,每日口含化服變質化瘀丸三丸或四丸,久久當有效驗。若其瘀血已成潰瘍,而膿未盡出者,又宜投以山甲、皂刺、乳香、沒藥、花粉、連翹諸藥,以消散之。

此證之脈若見滑象者,但服參赭培氣湯必愈。而服過五六劑後,可用藥湯送服三七細末一錢,煎渣服時亦如此。迨愈後自無再發之 矣。

王孟英謂,以新生小鼠新瓦上焙乾,研末,溫酒沖服,治噎膈極有效。蓋鼠之性能消 瘕,善通經絡,故以治血瘀賁門成噎膈者極效也。

有一人患噎膈,偶思飲酒,飲盡一壺而脫然病癒。驗其壺中,有蜈蚣一條甚巨,因知其病癒非由於飲酒,實由於飲煮蜈蚣之酒也。聞其事者質疑於愚。此蓋因蜈蚣善消腫瘍,患者必因賁門瘀血成瘡致噎,故飲蜈蚣酒而頓愈也。欲用此方者,可用無灰酒數兩(白酒黃酒皆可不宜用燒酒)煮全蜈蚣三條飲之。

總論破瘀血之藥,當以水蛭為最。然此物忌炙,必須生用之方有效。乃醫者畏其猛烈,炙者猶不敢用,則生者無論矣。不知水蛭性原和平,而具有善化瘀血之良能。若服以上諸藥而病不愈者,想系瘀血凝結甚固,當於服湯藥、丸藥之外,每用生水蛭細末五分,水送服,日兩次。若不能服藥末者,可將湯藥中 蟲減去,加生水蛭二錢。

【附錄】唐××登醫志原文∶讀雜誌第四期張錫純君論治噎膈,闡發玄微,於此證治法別開徑面,卓見名言,實深欽佩。及又讀侯××(西醫)反胃論(見第三中學第二期雜誌中),謂病原之最重要者,乃幽門之發生胃癌,妨礙食物入腸之道路。初時胃力尚佳,猶能努力排除障礙,以輸運食物於腸。久而疲勞,機能愈弱,病勢益進,乃成反胃。∶其引西醫之論反胃,言其原因同於噎膈,可以治噎膈之法治之,固屬通論。然即愚生平經驗以來,反胃之證原有兩種,有因幽門生癌者;有因胃中虛寒兼胃氣上逆、沖氣上沖者。其幽門生癌者,治法原可通於噎膈。若胃中虛寒兼氣機沖逆者,非投以溫補胃府兼降逆鎮沖之藥不可。且即以胃中生癌論,賁門所生之癌多屬瘀血,幽門所生之癌多屬瘤贅。瘀血由於血管凝滯,瘤贅由於腺管肥大。治法亦宜各有注重,宜於參赭培氣湯中加生雞內金三錢,三棱二錢;於變質化瘀丸中加生水蛭細末八錢,再將西藥沃剝改作十五瓦,蜜為丸,桐子大,每服三錢。日服兩次。而後幽門所生之癌,若為瘤贅,可徐消,即為瘀血亦不難消除。又治噎膈便方,用昆布二兩洗淨鹽,小麥二合,用水三大盞,煎至小麥爛熟,去渣,每服不拘時飲一小盞;仍取昆布不住口含兩三片咽津,極效。按此方即用西藥沃度加HT 謨之義也。蓋西藥之沃度加HT 謨原由海草燒灰制出,若中藥昆布、海藻、海帶皆含有沃度加HT 謨之原質者也。其與小麥同煮服者,因昆布味咸性涼,久服之恐與脾胃不宜,故加小麥以調補脾胃也。

此方果效,則人之幽門因生瘤贅而反胃者,用之亦當有效也。

66.論胃氣不降治法[編輯]

陽明胃氣以息息下行為順。為其息息下行也,實時時借其下行之力,傳送所化飲食達於小腸,以化乳糜;

更傳送所余渣滓,達於大腸,出為大便。此乃人身氣化之自然,自飛門以至魄門,一氣營運而無所窒礙者也。

乃有時胃氣不下行而轉上逆,推其致病之由,或因性急多怒,肝膽氣逆上干;或因腎虛不攝,沖中氣逆上沖,而胃受肝膽沖氣之排擠,其勢不能下行,轉隨其排擠之力而上逆。迨至上逆習為故常,其下行之能力盡失,即無他氣排擠之時,亦恆因蓄極而自上逆。於斯飲食入胃不能傳送下行,上則為脹滿,下則為便結,此必然之勢也。而治之者,不知其病因在胃府之氣上逆不下降,乃投以消脹之藥,藥力歇而脹滿依然。

治以通便之劑,今日通而明日如故,久之兼證歧出,或為嘔噦,或為呃、為逆,或為吐衄,或胸膈煩熱,或頭目眩暈,或痰涎壅滯,或喘促咳嗽,或驚悸不寐,種種現證頭緒紛繁,則治之愈難。即間有知其致病之由在胃氣逆而不降者,而所用降胃之藥若半夏、蘇子、蔞仁、竹茹、濃朴、枳實諸品,亦用之等於不用也。

而愚數十年經驗以來,治此證者不知凡幾,知欲治此證非重用赭石不能奏效也。蓋赭石對於此證,其特長有六∶其重墜之力能引胃氣下行,一也,既能引胃氣下行,更能引胃氣直達腸中以通大便,二也;因其饒有重墜之力,兼能鎮安沖氣使不上沖,三也;其原質系鐵養化合,含有金氣,能制肝木之橫恣,使其氣不上干,四也;為其原質系鐵養化合,更能引浮越之相火下行,而胸膈煩熱、頭目眩暈自除,五也;其力能降胃通便,引火下行,而性非寒涼開破,分毫不傷氣分,因其為鐵養化合轉能有益於血分(鐵養化協議於鐵鏽故能補血中之鐵鏽),六也。是以愚治胃氣逆而不降之證,恆但重用赭石,即能隨手奏效也。

丙寅季春,愚自滄州移居天津。有郭××者,年近三旬,造寓求診。自言心中常常滿悶,飲食停滯胃中不下,間有嘔吐之時,大便非服通利之品不行,如此者年余,屢次服藥無效,至今病未增劇,因飲食減少則身體較前羸弱矣。診其脈,至數如常,而六部皆有郁象。因曉之曰∶「此胃氣不降之證也,易治耳。但重用赭石數劑即可見效也。」為疏方,用生赭石細末一兩,生懷山藥、炒懷山藥各七錢,全當歸三錢,生雞內金二錢,濃朴、柴胡各一錢。囑之曰∶「此藥煎湯日服一劑,服至大便日行一次再來換方。」時有同縣醫友李××在座,亦為診其脈,疑而問曰∶「凡胃氣不降之病,其脈之現象恆弦長有力。

今此證既系胃氣不降,何其六脈皆有郁象,而重按轉若無力乎?」答曰∶「善哉問也,此中頗有可研究之價值。蓋凡胃氣不降之脈,其初得之時,大抵皆弦長有力,以其病因多系沖氣上沖,或更兼肝氣上干。沖氣上沖,脈則長而有力;肝氣上干,脈則弦而有力;肝沖並見,脈則弦長有力也。然其初為肝氣沖氣之所迫,其胃府之氣不得不變其下行之常而上逆,迨其上逆既久,因習慣而成自然,即無他氣沖之干之,亦恆上逆而不能下行。夫胃居中焦,實為後天氣化之中樞。故胃久失其職,則人身之氣化必郁,亦為胃久失其職,則人身之氣化又必虛,是以其脈之現象亦郁而且虛也。為其郁也,是以重用赭石以引胃氣下行,而佐以濃朴以通陽(葉天士謂濃朴多用則破氣,少用則通陽),雞內金以化積,則郁者可開矣。為其虛也,是以重用山藥生、熟各半,取其能健脾兼能滋胃(脾濕勝不能健運,宜用炒山藥以健之,胃液少不能化食,宜用生山藥以滋之),然後能受開郁之藥,而無所傷損。用當歸者,取其能生血兼能潤便補虛,即以開郁也。用柴胡者,因人身之氣化左宜升、右宜降,但重用鎮降之藥,恐有妨於氣化之自然,故少加柴胡以宣通之,所以還其氣化之常也。」李××聞之,深韙愚言。後其人連服此藥八劑,大便日行一次,滿悶大減,飲食加多。遂將赭石改用六錢,柴胡改用五分,又加白朮錢半。連服十劑全愈。閱旬日,李××遇有此證,脈亦相同,亦重用赭石治癒。

67.論吐血衄血之原因及治法[編輯]

《內經》厥論篇謂「陽明厥逆衄嘔血」,此陽明指胃腑而言也。蓋胃腑以熟腐水谷,傳送飲食為職,其中氣化,原以息息下行為順。乃有時不下行而上逆,胃中之血亦恆隨之上逆。其上逆之極,可將胃壁之膜排擠破裂,而成嘔血之證;或循陽明之經絡上行,而成衄血之證。是以《內經》謂陽明厥逆衄嘔血也。由此知∶無論其證之或虛或實,或涼或熱,治之者,皆當以降胃之品為主。而降胃之最有力者,莫赭石若也,故愚治吐衄之證,方中皆重用赭石,再細審其胃氣不降之所以然,而各以相當之藥品輔之。茲爰將所用之方,詳列於下。

【平胃寒降湯】治吐衄證脈象洪滑重按甚實者,此因熱而胃氣不降也。

生赭石(一兩軋細) 栝蔞仁(一兩炒搗) 生杭芍(八錢) 嫩竹茹(三錢細末) 牛蒡子(三錢搗碎) 甘草(錢半)

此拙擬寒降湯,而略有加減也。服後血仍不止者,可加生地黃一兩,三七細末三錢(分兩次用頭煎二煎之湯送服)。

吐衄之證,忌重用涼藥及藥炭強止其血。因吐衄之時,血不歸經,遽止以涼藥及藥炭,則經絡瘀塞,血止之後,轉成血痹虛勞之證。是以方中加生地黃一兩,即加三七之善止血兼善化瘀血者以輔之也。

【健胃溫降湯】治吐衄證脈象虛濡遲弱,飲食停滯胃口,不能下行,此因涼而胃氣不降也。

生赭石(八錢軋細) 生懷山藥(六錢) 白朮(四錢炒) 乾薑(三錢)

清半夏(三錢溫水淘淨礬味) 生杭芍(二錢) 濃朴(錢半)

此方原名溫降湯,茲則於其分量略有加減也。方中猶用芍藥者,防肝中所寄之相火不受乾薑之溫熱也。

吐衄之證因涼者極少,愚臨證四十餘年,僅遇兩童子,一因涼致胃氣不降吐血,一因涼致胃氣不降衄血,皆用溫降湯治癒,其詳案皆載原方之後,可參觀。

【瀉肝降胃湯】治吐衄證左脈弦長有力,或肋下脹滿作疼,或頻作呃逆,此肝膽之氣火上沖胃腑,致胃氣不降而吐衄也。

生赭石(八錢搗細) 生杭芍(一兩) 生石決明(六錢搗細) 栝蔞仁(四錢炒搗)

甘草(四錢) 龍膽草(二錢) 淨青黛(二錢)

此方因病之原因在膽火肝氣上沖,故重用芍藥、石決明及龍膽、青黛諸藥,以涼之、鎮之。至甘草多用至四錢者,取其能緩肝之急,兼以防諸寒涼之藥傷脾胃也。

【鎮沖降胃湯】治吐衄證右脈弦長有力,時覺有氣起在下焦,上沖胃腑,飲食停滯不下,或頻作呃逆,此沖氣上沖,以致胃不降而吐衄也。

生赭石(一兩軋細) 生懷山藥(一兩) 生龍骨(八錢搗細) 生牡蠣(八錢搗細)

生杭芍(三錢) 甘草(二錢) 廣三七(細末二錢分兩次用頭煎二煎之湯送服)

方中龍骨、牡蠣,不但取其能斂沖,且又能鎮肝,因沖氣上沖之由,恆與肝氣有關係也。

【滋陰清降湯】治吐衄證失血過多,陰分虧損,不能潛陽而作熱,不能納氣而作喘,甚或沖氣因虛上干,為呃逆、眩暈、咳嗽,心血因不能內榮,為怔忡、驚悸、不寐,脈象浮數重按無力者。

生赭石(八錢軋細) 生懷山藥(一兩) 生地黃(八錢) 生龍骨(六錢搗細)

生牡蠣(六錢搗細) 生杭芍(四錢) 甘草(二錢) 廣三七(細末二錢分兩次用頭煎二煎之湯送服)

此方即清降湯,加龍骨、牡蠣、地黃、三七也。原方所主之病,原與此方無異,而加此數味治此病尤有把握。此因臨證既多,屢次用之皆驗,故於原方有所增加也。

【保元清降湯】治吐衄證血脫氣亦隨脫,言語若不接續,動則作喘,脈象浮弦,重按無力者。

生赭石(一兩軋細) 野台參(五錢) 生地黃(一兩) 生懷山藥(八錢) 淨萸肉(八錢) 生龍骨(六錢搗細) 生杭芍(四錢) 廣三七(細末三錢分兩次用頭煎二煎之湯送服)

此方曾載吐衄門,而茲則略有加減也。

【保元寒降湯】治吐衄證血脫氣亦隨脫,喘促咳逆,心中煩熱,其脈上盛下虛者。

生赭石(一兩軋細) 野台參(五錢) 生地黃(一兩) 知母(八錢) 淨萸肉(八錢) 生龍骨(六錢搗細) 生牡蠣(六錢搗細) 生杭芍(四錢) 廣三七(細末三錢搗分兩次用頭煎二煎藥湯送服)

此方亦載於吐衄門中,而茲則略有更改也。至於醫方所載此二方之原方,非不可用,宜彼宜此之間,細為斟酌可也。

上所列諸方,用之與病因相當,大抵皆能奏效。然病機之呈露多端,病因即隨之各異,臨證既久,所治癒吐衄之驗案,間有不用上列諸方者,如拙擬秘紅丹及補絡補管湯等方後各案,可互相參觀。

吐衄證最忌黃 、升、柴、桔梗諸藥,恐其能助氣上升血亦隨之上升也。若確知病系宗氣下陷,可以放膽用之,然必佐以龍骨、牡蠣,以固血之本源,始無血隨氣升之虞也。

然吐衄證之因宗氣下陷者極少,愚臨證四十餘年,僅遇趙姓一人,再四斟酌,投以升陷湯加龍骨、牡蠣治癒,然此方實不可輕試也。近津沽有張姓,年過三旬,患吐血證,醫者方中有柴胡二錢,服後遂大吐不止。

倉猝迎愚診視,其脈弦長有力,心中發熱,知系胃氣因熱不降也。所攜藥囊中,有生赭石細末約兩餘,俾急用水送服強半。候約十二分鐘,覺心中和平,又送服其餘,其吐頓止。繼用平胃寒降湯調之,全愈。是知同一吐血證也,有時用柴胡而愈,有時用柴胡幾至誤人性命,審證時豈可不細心哉。

至於婦女倒經之證,每至行經之期,其血不下行而上逆作吐衄者,宜治以四物湯去川芎,加懷牛膝、生赭石細末,先期連服數劑可愈。然其證亦間有因氣陷者,臨證時又宜細察。曾治一室女吐血,及一少婦衄血,皆系倒行經證,其脈皆微弱無力,氣短不足以息,少腹時有氣下墜,皆治以他止血之藥不效,後再三斟酌,皆投以升陷湯,先期連服,數日全愈。總之,吐衄之證,大抵皆因熱而氣逆,其因涼氣逆者極少,即兼沖氣肝氣沖逆,亦皆挾熱,若至因氣下陷致吐衄者,不過千中之一二耳。

天津趙××,年近三旬,病吐血,經醫治癒,而飲食之間若稍食硬物,或所食過飽,病即反覆。診其六脈和平,重按似有不足,知其脾胃消化弱,其胃中出血之處,所生肌肉猶未撤消,是以被食物撐擠,因傷其處而復出血也。斯當健其脾胃,補其傷處,吐血之病庶可除根。為疏方用生山藥、赤石脂各八錢, 龍骨、 牡蠣、淨萸肉各五錢,白朮、生明沒藥各三錢,天花粉、甘草各二錢。按此方加減,服之旬余,病遂除根。此方中重用石脂者,因治吐衄病凡其大便不實者,可用之以代赭石降胃。蓋赭石能降胃而兼能通大便,赤石脂亦能降胃而轉能固大便,且其性善保護腸胃之膜,而有生肌之效,使胃膜因出血而傷者可速愈也。

或問∶方書治吐衄之方甚多,今詳論吐衄治法,皆系自擬,豈治吐衄成方皆無可取乎?答曰∶非也。

《金匱》治吐衄有瀉心湯,其方以大黃為主,直入陽明,以降胃氣,佐以黃芩,以清肺金之熱,俾其清肅之氣下行,以助陽明之降力,黃連以清心火之熱,俾其亢陽默化潛伏,以保少陰之真液,是瀉之適所以補之也。凡因熱氣逆吐衄者,至極危險之時用之,皆可立止。血止以後,然後細審其病因,徐為調補未晚也。然因方中重用大黃,吐衄者皆不敢輕服,則良方竟見埋沒矣。不知大黃與黃連並用,但能降胃,不能通腸,雖吐衄至身形極虛,服後斷無泄瀉下脫之弊。乃素遇吐衄證,曾開此方兩次,病家皆不敢服,遂不得已另擬平胃寒降湯代之,此所以委曲以行其救人之術也。

《金匱》有柏葉湯方,為治因寒氣逆以致吐血者之良方也。故其方中用乾薑、艾葉以暖胃,用馬通汁以降胃,然又慮姜、艾之辛熱,宜於脾胃,不宜於肝膽,恐服藥之後,肝膽所寄之相火妄動,故又用柏葉之善於鎮肝且善於涼肝者以輔之。此所謂有節制之師,先自立於不敗之地,而後能克敵致勝也。至後世薛立齋謂,因寒吐血者,宜治以理中湯加當歸,但知暖胃,不知降胃,並不知鎮肝涼肝,其方遠遜於柏葉湯矣。

然此時有喜服西藥,恆譏中藥為不潔,若雜以馬通汁,將益嫌其不潔矣,是以愚另擬健胃溫降湯以代之也。

近時醫者治吐衄,喜用濟生犀角地黃湯。然其方原治傷寒胃火熱盛以致吐血、衄血之方,無外感而吐衄者用之,未免失於寒涼,其血若因寒涼而驟止,轉成血痹虛勞之病。至愚治寒溫吐衄者,亦偶用其方,然必以其方煎湯送服三七細末二錢,始不至血瘀為恙。若其脈左右皆洪實者,又宜加羚羊角二錢,以瀉肝膽之熱,則血始能止。

至葛可久之十灰散,經陳修園為之疏解,治吐衄者亦多用之。夫以藥炭止血,原為吐衄者所甚忌,猶幸其雜有大黃炭(方下注灰存性即是炭),其降胃開瘀之力猶存,為差強人意耳。其方遇吐衄之輕者,或亦能奏效,而愚於其方,實未嘗一用也。至於治吐衄便方,有用其吐衄之血 作炭服者,有用發 (即剃下之短髮) 作炭服者,此二種炭皆有化瘀生新之力,而善止血,勝於諸藥之炭但能止血而不能化瘀血以生新血者遠矣。

方書有謂血脫者,當先益其氣,宜治以獨參湯。然血脫須有分別,若其血自二便下脫,其脈且微弱無力者,獨參湯原可用。若血因吐衄而脫者,縱脈象微弱,亦不宜用。夫人身之陰陽原相維繫,即人身之氣血相維繫也。吐衄血者因陰血虧損,維繫無力,原有孤陽浮越之虞,而復用獨參湯以助其浮越,不但其氣易上奔(喻嘉言謂氣虛欲脫者但服人參轉令氣高不返),血亦將隨之上奔而復吐衄矣。是拙擬治吐衄方中,凡用參者,必重用赭石輔之,使其力下達也。

尋常服食之物,亦有善止血者,鮮藕汁、鮮萊菔汁是也。曾見有吐衄不止者,用鮮藕自然汁一大盅溫飲之(勿令熟),或鮮萊菔自然汁一大盅溫飲之,或二汁並飲之,皆可奏效。

有堂兄××,年五旬,得吐血證,延醫治不效,脈象滑動,按之不實。時愚年少,不敢輕於疏方,遂用鮮藕、鮮白茅根各四兩,切碎,煎湯兩大碗,徐徐當茶飲之,數日全愈。自言未飲此湯時,心若虛懸無着,既飲之後,若以手按心還其本位,何其神妙如是哉!隔數日,又有鄰村劉姓少年患吐血證,其脈象有力,心中發熱,遂用前方,又加鮮小薊根四兩,如前煮湯飲之,亦愈。因名前方為二鮮飲,後方為三鮮飲。

至於咳血之證,上所錄醫案中間或連帶論及,實非專為咳血發也。因咳血原出於肺,其詳細治法皆載於治肺病方中,茲不贅。

68.論痢證治法[編輯]

(附∶開胃資生丹)

唐容川曰∶「《內經》雲∶『諸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於熱。』下迫與吐酸同言,則知其屬於肝熱也。仲景於下利後重便膿血者,亦詳於厥陰篇中,皆以痢屬肝經也。蓋痢多發於秋,乃肺金不清,肝木遏郁。肝主疏泄,其疏泄之力太過,則暴註裡急,有不能待之勢。然或大腸開通,則直瀉下矣。乃大腸為肺金之腑,金性收澀,秋日當令,而不使瀉出,則滯塞不得快利,遂為後重。是以治痢者,開其肺氣,清其肝火,則下痢自愈。」,此論甚超妙,其推詳痢之原因及治痢之法,皆確當。愚今特引伸其說,復為詳悉言之。蓋木雖旺於春,而其發榮滋長實在於夏。故季夏六月為未月,未者,木重葉也,言木至此旺之極也。而肝臟屬木,故於六月亦極旺。肝木過旺而侮克脾土,是以季夏多暴注下瀉之證,而痢證甚少,因肺金猶未當令,其收澀之力甚微也。即其時偶有患痢者,亦多系濕熱釀成,但利濕清熱,病即可愈。

是以六一散為治暑痢之定方,而非所論於秋日之痢也。迨至已交秋令,金氣漸伸,木氣漸斂,人之臟腑原可安於時序之常,不必發生痢證也。惟其人先有蘊熱,則肝木乘熱恣肆,當斂而不斂,又於飲食起居之間感受寒涼,肺金乘寒涼之氣,愈施其肅降收澀之權,則金木相犯,交迫於腸中,而痢作矣。是知痢之成也,固由於金木相犯,而金木之相犯,實又因寒火交爭之力以激動之也。若唐氏所謂開肺清肝,原為正治之法。然止可施於病之初起,非所論於痢病之已深也。且統觀古今治痢之方,大抵皆用之於初期則效,用之於末期則不效。今特將痢證分為數期,詳陳其病之情狀及治法於下。

痢之初得也,時時下利膿血,後重,腸疼,而所下膿則甚稠,血則甚鮮,腹疼亦不甚劇,脈之滑實者,可用小承氣湯加生杭芍四錢,甘草二錢下之。蓋方中朴、實原可開肺;大黃、芍藥又善清肝;且濃朴溫而黃、芍涼,更可交平其寒熱,以成滌腸盪滯之功;加甘草者,取其能調胃兼能緩肝,即以緩承氣下降之力也。

其脈按之不實者,可治以拙擬化滯湯。若當此期不治,或治以前方而仍不愈,或遷延數旬或至累月,其腹疼浸劇,所下者雖未甚改色,而間雜以脂膜,其脈或略數或微虛,宜治以拙擬燮理湯。愚生平用此方治癒之人甚多,無論新痢、久痢皆可用。

用上方雖新痢、久痢皆可奏效,而其腸中大抵未至腐爛也。乃有腹中時時切疼後重,所下者多如爛炙,雜以脂膜,是其腸中已腐爛矣,當治以拙擬通變白頭翁湯。方中之意∶用白頭翁、秦皮、芍藥、生地榆以清熱;

三七、鴉膽子以化瘀生新,治腸中腐爛,而又重用生山藥以滋其久耗之津液,固其已虛之氣化,所以奏效甚捷也。愚在奉時,有王××下痢甚劇,曾以此方治癒,其詳案載此方之後可考也。至素有鴉片嗜好者,無論其痢之初得及日久,皆宜治以此方,用之屢建奇功。至地榆方書多炒炭用之,而此方生用者,因生用性涼,善保人之肌膚,使不因熱潰爛。是以被湯火傷肌膚者,用生地榆為末,香油調敷立愈。痢之熱毒侵入腸中肌膚,久至腐爛,亦猶湯火傷人肌膚至潰爛也,此地榆之所以生用也。至白頭翁湯原方,原白頭翁、秦皮與黃連、黃柏並用,方中藥品若此純用苦寒者,誠以其方本治厥陰熱痢,原挾有傷寒實熱。今用以治痢久腸中腐爛,故不得不為變通也。

上之痢證,又可治以拙擬生化丹。為其虛甚,加生懷山藥一兩。先用白糖水送服三七、鴉膽子各一半,再將餘四味煎湯服。至煎渣服時,仍先用白糖水送服所余之三七、鴉膽子,再煎服湯藥。蓋痢證至此,西人謂之腸潰瘍,不可但以痢治,宜半從瘡治,是以用金銀花、粉甘草以解瘡家之熱毒;三七、鴉膽子以化瘀生新;而鴉膽子味至苦,且有消除之力(搗膏能點疣),又可除痢證傳染之毒菌;用芍藥泄肝火,以治痢之本病;又恐其痢久傷陰,及下焦氣化不固,是以又重用生山藥以滋陰液固氣化,此所以投之必效也(醫方篇本方後載有醫案可參觀)。當愚初擬此方時,猶未見西人腸潰瘍之說。

及後見西書,其所載治法,但注重腸潰瘍,而不知兼用藥清痢之本源,是以不如此方之效也。

有下痢日久,虛熱上蒸,飲食減少,所下者形如爛炙,雜以脂膜,又兼腐敗之色,腥臭異常,腹中時時切疼益甚者,此腹中生機將斷,其為病尤重矣。宜治以前方,再加潞黨參、天門冬各三錢。此用參以助其生機,即用天冬以調劑參之熱也。

有原素傷煙色,腎經虛憊,復下痢日久,腸中欲腐爛,其下焦之氣化愈虛脫而不能固攝者,宜治以拙擬三寶粥。方中之意∶用三七、鴉膽子以治腸中之腐爛,用山藥粥以補下焦之虛脫也。

有下痢或赤、或白、或赤白參半,後重腹疼,表里俱覺發熱,服涼藥而熱不退,痢亦不愈,其脈確有實熱者。此等痢證原兼有外感之熱,其熱又實在陽明之腑,非少陰篇之桃花湯所能愈,亦非厥陰篇之白頭翁湯所能愈也。惟治以拙擬通變白虎加人參湯則隨手奏效。痢證身熱不休,服清火藥而熱亦不休者,方書多諉為不治。然治果對證,其熱焉有不休之理?此誠因外感之熱邪隨痢深陷,永無出路,以致痢為熱邪所助,日甚一日,而永無愈期。治以此湯,以人參助石膏,能使深陷之熱邪徐徐上升外散,消解無餘,加以芍藥、甘草以理後重腹疼,生山藥以滋陰固下,連服數劑,熱退而痢亦遂愈。方中之藥原以芍藥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與白虎加人參湯之原方猶相仿佛,故曰通變白虎加人參湯也。愚生平用此方治癒此等痢證甚多(醫方篇本方後載有數案可參觀也)。

此外感之熱與痢相併,最為險證。嘗見東人×××着有《赤痢新論》,大為丁仲祜所推許。然其中載有未治癒之案二則∶一體溫至38.7℃,脈搏至百一十至,神識蒙昏,言語不清,舌腫大乾燥,舌苔剝離,顯然夾雜外感之實熱可知,乃東人不知以清其外感實熱為要務,而惟日注射以治痢之血清,竟至不救;其二發劇熱,夜發躁狂之舉動,後則時發譫語,體溫達40.2℃,此又顯然有外感之大熱也。案中未載治法,想其治法,亦與前同,是以亦至不救。設此二證若治以拙擬之通變白虎加人參湯,若慮病重藥輕,可將兩劑並作一劑,煎湯四五茶杯,分多次徐徐溫飲下,病癒不必盡劑,其熱焉有不退之理?大熱既退,痢自隨愈。而東人見不及此者,因東人盡棄舊日之中學,而專尚西學也。蓋中、西醫學原可相助為理,而不宜偏廢,吾國果欲醫學之振興,固非溝通中、西不可也。

上所論之痢證乃外感之熱已入陽明之腑者也。然痢證初得,恆有因外感束縛而激動其內傷者,臨證者宜細心體察。果其有外感束縛也,宜先用藥解其外感,而後治痢;或加解表之藥於治痢藥中;或用治痢藥煎湯送服西藥阿斯匹林瓦許亦可解表。設若忽不加察,則外感之邪隨痢內陷,即成通變白虎加人參湯所主之險證,何如早治為愈也。

痢證雖為寒熱凝滯而成,而論者多謂白痢偏寒,赤痢偏熱。然此為痢證之常,而又不可概論也。今試舉治癒之案以明之。同莊張××妻,年近六旬,素多疾病。於季夏晨起,偶下白痢,至暮十餘次。秉燭後,忽周身大熱,昏不知人,循衣摸床,呼之不應,其脈洪而無力,肌膚之熱烙手。知其痢因傷暑而成,且多病之身不禁暑熱之熏蒸,所以若是昏沉也。急用生石膏三兩,野台參四錢,煎湯一大碗,俾徐徐溫飲下,至夜半盡劑而醒。詰朝煎渣再服,熱退痢亦遂愈。此純系白痢而竟若是之熱也。

有前後連兩次病痢,其前後寒熱不同者,為細診其脈,前後迥異,始能用藥各得其宜,無所差誤。曾治劉××,於初秋得痢證甚劇。其痢膿血稠粘,脈象弦細,重診仍然有力。治以通變白頭翁湯,兩劑全愈。隔旬余,痢又反覆,自用原方治之,病轉增劇,復來院求診。其脈弦細兼遲,不任循按,知其已成寒痢,所以不受原方也。俾用生懷山藥細末煮粥,送服小茴香細末一錢、生硫黃細末四分,數次全愈。又如三寶粥方後治癒盧氏婦一案亦然。

二案皆隨病機之轉移,而互治以涼熱之藥,自能隨手奏效。故治之者宜於臨證時細心研究,息息與病機相符也。

有痢證,上熱下涼,所用之藥宜上下分途,以涼治上,以熱治下者。曾治天津張姓媼,年近五旬,於孟秋患痢,兩旬不愈。所下者赤痢雜以血水,後重腹疼,繼則痢少瀉多,亦兼瀉血水,上焦煩熱,噤口不食,聞食味即噁心欲嘔,頭目眩暈,不能起床,其脈關前浮弦,重診不實,兩尺則微弱無根,一息五至,病患自覺心中怔忡,精神恍惚,似難支持,此乃虛極將脫之兆也。遂急用淨萸肉、生懷山藥各一兩,大熟地、龍眼肉、白龍骨各五錢,生杭芍、雲苓片、炙甘草各二錢,俾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下。初服一次,心神即覺安穩。盡劑後,少進飲食,瀉痢亦少止。又即原方加生地黃四錢,炙甘草改用三錢,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下,每服一次送服生硫黃細末二分半,日服一劑,數日全愈。

至於暑天熱痢,宜治以六一散,前已言之。然南方之暑熱兼濕,用六一散誠為至當;北方之暑熱恆不兼濕,且有兼燥之時,若用六一散時,原當有所變通。愚嘗擬得一方,用之甚效。方用滑石、生石膏各五錢,硃砂、粉甘草細末各二錢,薄荷冰一分,共和勻,每服二錢,開水送下。熱甚痢劇者,一日可服五六次。

名之曰加味益元散,蓋以六一散加硃砂為益元散,茲則又加石膏、薄荷冰也。

∶暑熱之痢恆有噤口不食者,而治以加味益元散,即可振興其食慾。若非暑熱之痢而亦不思飲食者,宜用硃砂、粉甘草細末等分,少加薄荷冰,每服一錢,竹茹煎湯送下,即可思食。蓋此等證多因肝膽之火挾胃氣上逆,其人聞食味即噁心欲嘔,所以不能進食,用硃砂以降胃鎮肝,甘草以和胃緩肝,竹茹以平其逆氣,薄荷冰以散其鬱熱,所以服之即效也。因此方屢次奏功,遂名之曰開胃資生丹。

有當暑熱之時,其肝膽腸胃先有蘊熱,又更奔走作勞於烈日之中,陡然下痢,多帶鮮血,其脈洪大者。

宜治以大劑白虎湯,煎數盅,分數次溫飲下,每次送服鴉膽子仁三十粒。若其脈雖洪大而按之虛者,宜治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送服鴉膽子仁。

有痢久清陽下陷者,即胸中大氣因痢下陷也。其病情常覺下墜腹疼(此氣分下陷迫其下焦腹疼),或痢或瀉,多帶虛氣,呼吸短氣,或兼有寒熱往來,其脈象遲弱者,宜治以拙擬升陷湯,去知母,加生懷山藥六錢,白頭翁三錢。蓋原方之意∶原用生箭 以升補胸中大氣,而以柴胡、桔梗、升麻之善升清陽者以輔之,更加知母以調劑黃 之熱也。茲因下焦瀉痢頻頻,氣化不固,故以白頭翁易知母,而更以山藥輔之。因知母之性寒而滑,白頭翁之性涼而澀,其涼也能解黃 之熱,其澀也能固氣化之脫,且為治痢要藥,伍以山藥,又為止瀉之要藥也。

諸痢之外又有所謂休息痢者,其痢大抵皆不甚重而不易除根,治癒恆屢次反覆,雖遷延日久而猶可支持,有若阿米巴痢之輕者,至累年累月不愈而猶可支持也。或此等痢即阿米巴痢歟?須待後實驗。然其所以屢次反覆者,實因有原蟲伏於大小腸曲折之處,是以愈而復發,惟用藥除淨其原蟲則不反覆矣。至除之之法,證之近於熱者,可用鴉膽子仁,以治痢之藥佐之;近於涼者,可用硫黃末,而以治痢之藥佐之。再者,無論或熱或涼,所用藥中皆宜加木賊一錢,為其性善平肝,又善去腸風止血,故後世本草謂其善治休息痢也。

其脾胃不健壯者,又宜兼用健補脾胃之藥以清痢之上源,自能祓除病根也。

痢證又有日下痢頻頻,其腸中仍有燥結,必去其燥結而痢始愈者,此固屬罕見之證,而治痢者實不可不知也。表弟劉××,年二十四歲,於中秋下痢,膿血稠粘,一日十五六次,腹疼後重甚劇。治以化滯湯,連服兩劑,下痢次數似少減,而後重腹疼如舊。細診其脈,尺部重按甚實,疑其腸有結糞,投以小承氣湯加生杭芍數錢,下燥糞長約四寸,後重腹疼頓愈十之八九。再與以化滯湯一劑,病若失。

治痢最要藥品,其痢之偏熱者,當以鴉膽子為最要之藥,其痢之偏寒者,當以硫黃為最要之藥,以此二藥皆有消除痢中原蟲之力也。此二種藥,上所錄方案中已屢言之。今再論之。

鴉膽子,一名鴨蛋子,其性善涼血,止血,兼能化瘀生新。凡痢之偏於熱者,用之皆有捷效,而以治下鮮血之痢,瀉血水之痢,則尤效。鴉膽子又善清胃腑之熱,凡胃脘有實熱充塞、噤口不食者,服之即可進食。服時須去其硬皮,若去皮時其中仁破者,即不宜服,因破者服後易消,其苦味遽出,恆令人嘔吐,是以治痢成方,有用龍眼肉包鴉膽子仁囫圇吞服者。藥局中秘方,有將鴉膽子仁用益元散為衣,名之為菩提丹者,是皆防其入胃即化出其苦味也,若以西藥局中膠囊盛之吞服,雖破者亦可用。

硫黃原稟火之精氣,其挾有雜質者有時有毒,若其色純黃,即純系硫質,分毫無毒,為補相火暖下焦之主藥。痢證下焦涼者,其上焦恆有虛熱,硫黃質重,其熱力直達下焦而不至助上焦之虛熱。且痢之寒者雖宜治以熱藥,而仍忌溫補收澀之品。至硫黃,諸家本草謂其能使大便潤、小便長,西人謂系輕瀉藥之品,是其性熱而能通,故以治寒痢最宜也。愚屢次品驗此藥,人之因寒作瀉者,服之大抵止瀉之時多。更有五更瀉證,服他藥不效,而放膽服硫黃即愈者。又間有本系因寒作瀉,服硫黃而瀉轉劇者,惟與乾薑、白朮、五味等藥同用,則確能治因寒作瀉而無更瀉之弊。古方書用硫黃皆系制用,然制之則熱力減,必須多服,有時轉因多服而生燥,實不如少服生者之為愈也。且擇其純系硫質者用之,原分毫無毒,亦無須多方制之也。至其用量,若以治寒痢,一次可服二三分,極量至五六分,而以治他證,則不在此例。曾治鄰村張氏婦,年二十餘,胃寒作吐,所吐之食分毫不能消化(凡食後半日吐出不消化者皆系胃寒),醫治半年無效,雖投以極熱之藥亦分毫不覺熱,脈甚細弱,且又沉遲。知其胃寒過甚,但用草木之品恐難療治。俾用生硫黃細末一兩,分作十二包,先服一包,過兩句鐘不覺熱,再服一包。又為開湯劑乾薑、炙甘草各一兩,烏附子、廣油桂、補骨脂、於術各五錢,濃朴二錢,日煎服一劑。其硫黃當日服至八包,猶不覺熱,然自此即不吐食矣。後數日,似又反覆,遂於湯劑中加代赭石細末五錢,硫黃仍每日服八包,其吐又止。連服數日,覺微熱,俾將硫黃減半,湯劑亦減半,惟赭石改用三錢。又服二十餘日,其吐永不反覆。愚生平用硫黃治病,以此證所用之量為最大。

至於西藥中硫黃三種,其初次制者名升華硫黃,只外用於瘡瘍,不可內服。用升華硫黃再制之,為精製硫黃,用精製硫黃再制之為沉降硫黃,此二種硫黃可以內服。然欲其熱力充足,服之可以補助元陽、溫暖下焦,究不若擇純質生硫黃服之之為愈也。

69.論腸結治法[編輯]

腸結最為緊要之證,恆於人性命有關。或因常常嘔吐,或因多食生冷及硬物,或因怒後飽食,皆可致腸結,其結多在十二指腸及小腸間,有結於幽門者。其證有腹疼者,有嘔吐者,尤為難治。因投以開結之藥,不待藥力施展而即吐出也。亦有病本不吐,因所服之藥行至結處不能通過,轉而上逆吐出者。是以治此證者,當使服藥不使吐出為第一要着。愚於此證吐之劇者,八九日間杓飲不存,曾用赭石細末五兩,從中又羅出極細者一兩,將所餘四兩煎湯,送服極細者,其吐止而結亦遂開。若結證在極危急之時,此方宜放膽用之。雖在孕婦惡阻嘔吐者,亦可用之(赭石解參赭鎮氣湯後載有數案可參觀),有謂孕婦惡阻,無論如何嘔吐,與性命無關者,乃閱歷未到之言也。

有患此證急欲通下者,愚曾用赭石細末三兩、芒硝五錢,煎湯送服甘遂細末錢半,服後兩點半鐘其結即通下矣。後有醫者得此方以治月余之腸結證,亦一劑而愈。後聞此醫自患腸結,亦用此方煎湯先服一半,甘遂亦送下一半,藥力下行,結不能開,仍復吐出;繼服其餘一半,須臾仍然吐出,竟至不起。由此知用藥一道,過於放膽固多失事,若過於小心亦多誤事也。況甘遂之性,無論服多服少,初次服之尚可不吐;若連次服之,雖佐以赭石,亦必作吐。是以拙擬盪胸加甘遂湯,原用大劑大承氣湯加赭石二兩煎湯,送服甘遂細末二錢。方下注云∶若服一劑不愈者,須隔三日方可再服。此固欲緩服以休養其正氣,實亦防其連服致吐也。至於赭石可如此多用者,以其原質為鐵養化合,性甚和平,且善補血,不傷氣分,雖多用於人無損也。

特是藥局中赭石,必火 醋激然後軋細,如此製法,則養氣不全,不如徑用生者之為愈也。況其雖為石類,與鐵鏽相近(鐵鏽亦鐵養化合),即服生赭石細末,亦於人腸胃毫無傷損。若嫌上方中甘遂之性過猛烈者,本書載有硝菔通結湯方,藥性甚穩善,惟制此藥時,略費手續。方後載有治驗兩則,後又遇此證多次,皆以此方治癒。

70.論結胸治法[編輯]

結胸之證,有內傷外感之殊。內傷結胸,大抵系寒飲凝於賁門之間,遏抑胃氣不能上達,阻隔飲食不能下降。當用乾薑八錢,赭石兩半,川朴、甘草各三錢開之。其在幼童,脾胃陽虛,寒飲填胸,嘔吐飲食成慢驚,此亦皆寒飲結胸證。可治以莊在田《福幼編》逐寒盪驚湯。若用其方寒痰仍不開,嘔吐仍不能止者,可將方中胡椒倍用二錢。若非寒飲結胸,或為頑痰結胸,或為熱痰結胸者,阻塞胸中之氣化不能升降,甚或有礙呼吸,危在目前,欲救其急,可用硼砂四錢開水融化服之,將其痰吐出。其為頑痰者,可再用栝蔞仁二兩,苦葶藶三錢(袋裝)煎湯飲之,以滌盪其痰。其為熱痰者,可於方中加芒硝四錢。有胸中大氣下陷,兼寒飲結胸者,其證尤為難治。(曾治一趙姓媼,案詳回陽升陷湯後,可參閱)。

至於外感結胸,傷寒與溫病皆有。傷寒降早可成結胸,溫病即非降早亦可成結胸,皆外感之邪內陷與胸中痰飲互相膠漆也。無論傷寒、溫病,其治法皆可從同。若《傷寒論》大陷胸湯及大陷胸丸,俱為治外感結胸良方,宜斟酌病之輕重淺深,分別用之。至拙擬之盪胸湯,亦可斟酌加減,以代諸陷胸湯、丸。

有內傷結胸與外感結胸相併而成一至險之結胸證者。在奉天時曾治郝××,年四十餘,心下痞悶杜塞,飲食不能下行,延醫治不效。繼入東人醫院,治一星期,仍然無效。浸至不能起床,吐痰腥臭,精神昏憒。

再延醫診視,以為肺病已成,又兼胃病,不能治療。其家人惶恐無措,迎愚延醫。其脈左右皆弦,右部則弦而有力,其舌苔白濃微黃,撫其肌膚發熱,問其心中亦覺熱,思食涼物,大便不行者已四五日,自言心中滿悶異常,食物已數日不進,吐痰不惟腥臭,且又覺涼。愚籌思再四,知系溫病結胸。然其脈不為洪而有力,而為弦而有力,且所吐之痰臭而且涼者何也?蓋因其人素有寒飲,其平素之脈必弦,其平素吐痰亦必涼(平素忽不自覺,今因病溫咽喉發熱覺痰涼耳),因有溫病之熱與之混合,所以脈雖弦而仍然有力,其痰雖涼,而為溫病之熱熏蒸,遂至腥臭也。為疏方用蔞仁、生赭石細末各一兩,玄參、知母各八錢,蘇子、半夏、黨參、生薑各四錢,煎湯沖服西藥留苦四錢。一劑胸次豁然,可進飲食,右脈較前柔和,舌苔變白,心中猶覺發熱,吐痰不臭,仍然覺涼。遂將原方前四味皆減半,加當歸三錢,服後大便通下,心中益覺通豁。惟有時覺有涼痰自下發動,逆行上沖,周身即出汗。遂改用赭石、黨參、乾薑各四錢,半夏、白芍各三錢。川朴、五味、甘草各二錢,細辛一錢,連服數劑,寒痰亦消矣。此證原寒飲結胸與溫病結胸相併而成,而初次方中但注重溫病結胸,惟生薑一味為治寒飲結胸之藥。因此二病之因,一涼一熱,原難並治。若將方中之生薑改為乾薑,則溫病之熱必不退。至若生薑之性雖熱,而與涼藥並用實又能散熱。迨至溫病熱退,然後重用乾薑以開其寒飲。此權其病勢之緩急先後分治,而仍用意周匝,不至顧此失彼,是以能循序奏效也。

71.論霍亂治法[編輯]

霍亂為最險要緊急之證,且其證分陰陽,陰證宜治以溫藥,陽證宜治以涼藥,設或辨證不清,而涼熱誤投,必凶危立見。即辨證清矣,而用藥涼熱不爽,亦未必能救其強半也。己未孟秋,奉天霍亂盛行,吐瀉轉筋,甚者脈閉,身冷如冰,而心中發熱,嗜飲涼水。愚斷為陽證,而擬得急救回生丹一方,藥性雖涼,然善發汗,且善解毒,能使內伏之毒熱透表外出,而身之涼者可溫,脈之閉者可現,服此方者,大抵皆愈。

繼又擬得衛生防疫寶丹方,於前方之中加辛香溫通之藥兩味,俾其藥性涼熱適均,日服數十粒可暗消病根於無形。若含數粒,可省視病患不受傳染。時有劉××見病者臥街頭,吐瀉轉筋,病勢垂危,而劉××適帶有衛生防疫寶丹,與以數十粒,復至茶館尋開水半盞,俾送下,須臾吐瀉轉筋皆愈,而可起坐矣。繼有尚××,來院購防疫之藥,即將衛生防疫寶丹二百包與之。其煤礦工人患霍亂者,或服八十粒,或服一百二十粒,皆完全救愈,由斯知衛生防疫寶丹之於霍亂,既可防之於未然,又可制之於既發,其功效亦不減急救回生丹也。

【《時行伏陰芻言》李××評語原文】辛酉六月三十日,余方就診戚家,不意長兒××(現年十二)大瀉不止,及余回家,而吐亦作矣。其脈尤緊而遲,四末微麻,頭疼,身熱,無汗,口渴,此伏陰而兼外感也,遂投以先生所創之急救回生丹。小兒此證雖屬伏陰,因有兼證,須兼解表,且先生謂此丹服之可溫復得汗,故與之。從此可知無論伏陰霍亂,其病初起時,可先與此丹,令其得汗以減其勢,而後再分途治之可也(若但系伏陰證先與以先生所制衛生防疫寶丹更妙)。乃服藥後,須臾汗出,吐瀉之勢亦稍緩。繼與以漂蒼朮三錢,枳殼二錢,濃朴錢半,西砂仁、廣陳皮、炙甘草、蘇葉各一錢,薄荷八分,加生薑、大棗,煎湯服之,未盡劑而愈。

∶其子兼外感,所以身熱口渴。若但為伏陰,初則吐瀉,繼則身冷、轉筋、目眶塌陷,無一不與霍亂相同,惟心中不覺發熱,且四肢有拘急之象耳。斯實仿佛陰證霍亂,與《傷寒論》所載之霍亂相似,故其書所載復陽消陰法即系附子理中湯。今李××於其初得,謂可治以急救回生丹,且謂若治以衛生防疫寶丹更妙。蓋衛生防疫寶丹,初服下覺涼,繼則終歸於熱,因冰片、薄荷冰皆性熱用涼也,況細辛、白芷原屬溫熱之品,是以此丹之妙用,在上能清,在下能溫耳。至急救回生丹,無辛、芷之熱,硃砂又加重,藥性似偏於涼矣,然硃砂原汞硫化合,涼中含有熱性,況冰片、薄荷冰亦加多,發汗甚捷,服後無論新受之外感,久伏之邪氣,皆可由汗透出。由斯觀之,若果系陽證霍亂,即放膽投以急救回生丹,必能回生。若不能斷其為陰為陽,即投以衛生防疫寶丹,亦無不效也。

衛生防疫寶丹多服亦可發汗,無論霍亂因涼因熱,用之皆效,並治一切暴病痧證,頭疼,心煩,四肢作疼,泄瀉,痢疾,呃逆(治此證尤效)。若無病者,每飯後服二十粒,能使飲食速消,飯量驟加,實為健胃良藥。且每日服之,尤能預防一切雜證,不受傳染。

霍亂之證,有但用上二方不效者,其吐瀉已極,奄奄一息將脫者是也。方書有謂霍亂為脫疫者,實指此候。此時無論病因為涼為熱,皆當急用人參八錢以復其陽,生山藥一兩、生杭芍六錢以滋其陰,山萸肉八錢以斂肝氣之脫(此證吐瀉之始,肝木助邪侮土,吐瀉之極而肝氣轉先脫將肝氣斂住而元氣可固),炙甘草三錢以和中氣之漓,赭石細末四錢引人參之力下行即以防其嘔吐,硃砂、童便(先用溫熱童便送服硃砂細末五分再煎服前藥)以交其心腎。

此方名急救回陽湯,實陰陽俱補也。心中覺熱者,加天冬六七錢。身涼、脈不見、心中分毫不覺熱者,去芍藥,加烏附子一錢。若心中猶覺熱,雖身涼脈閉,不可投以熱藥。汗多者,萸肉可用至兩餘。方中人參,若用野台參,即按方中分量,若用野山參,分量宜減半,另燉兌服。∶此方當用於吐瀉既止之後,若其勢雖垂危,而吐瀉猶未止,仍當審其涼熱,用前二方,以清內毒,然後以此方繼之。其服藥距離時間,約在多半點鐘。曾治奉天寇姓媼,霍亂吐瀉一日夜,及愚診視時,吐瀉已止,周身皆涼,六脈閉塞,精神昏憒,閉目無聲,而呼之仍有知覺,且恆蹙其額,知霍亂之毒猶擾亂於其心中也。問其吐瀉時情狀,常覺心中發熱,頻頻嗜飲涼水,知其確係陽證。先與以急救回生丹三分之一,和溫開水灌下。遲半點鐘,視其形狀較安,仍身涼無脈,俾煎急救回陽湯一劑,徐徐灌下,且囑其服藥以後,且不時少與以溫開水。至翌晨,復為診視,身熱脈出,已能言語,仍自言心中熱甚。遂用玄參二兩,潞參一兩,煎湯一大碗,俾徐徐溫飲下,盡劑而愈。詳觀此案,當知用急救回陽湯之方針矣。

上所擬治霍亂三方,急救回生丹宜於霍亂之偏熱者;衛生防疫寶丹,宜於霍亂之偏涼者;急救回陽湯以救霍亂之將脫者。治霍亂之方,似已略備。然霍亂中間有大涼、大熱之證,似宜另商治法,今更進而申論之。《傷寒論》之論霍亂也,主於寒,且主於大寒,若理中加附子、通脈四逆加人參諸方,皆治大寒之藥也。然其各節中多言惡寒,四肢拘急,厥冷,或吐利汗出,或寒多不用水,必其病象中現如此形狀,且脈象沉細欲無者,方可酌用《傷寒論》中諸方以急回其陽。陽回之後,間有覺煩熱者,又宜急服涼潤滋陰之藥,以善其後。蓋陽回其心臟跳動有力,則脈可復,身可熱,吐瀉亦可止。因其從前吐瀉過劇,傷其陰分,是以陽回之後恆有覺煩熱者,故又宜服涼潤滋陰之藥以善其後也。然此等證極少,愚經歷霍亂多次,所治若此等證者不過四五焉。

至霍亂之大熱者,則恆有之。憶昔壬寅孟秋,邑中霍亂盛行,按涼治者多僨事,按熱治者亦愈否參半,惟放膽恣飲新汲井泉水者皆愈,愚則重用羚羊角治癒此證若干。後愚問恣飲井泉水愈者數人,皆言彼時雖吐瀉交作,脈微身涼,而心中則熱而且渴,須臾難忍,惟恣飲涼水可稍解,飲後須臾復吐出,又須再飲,過半日涼水飲近一大水桶,熱渴漸愈而吐瀉亦止矣。∶此原當飲以冰水,或食冰塊,而鄉村無冰,故以井泉水代之。

丁卯季夏,天氣炎熱非常,愚臨睡時偶食西瓜數塊,睡至黎明,覺心中擾亂噁心,連吐三次,繼又作瀉。急服急救回生丹錢許,心中稍安。須臾病又如舊,且覺心中發熱,火氣上騰,右腿轉筋,而身不涼,脈不閉。自知純系熱證。《千金方》治霍亂用治中湯(即理中湯),轉筋者加石膏,是霍亂之兼熱者原可重用石膏也。遂煎白虎加人參湯一大劑,服後病又稍愈。須臾仍然反覆,心中熱渴,思食冰。遂買冰若干,分作小塊吞之,閱點半鐘,約食冰二斤,熱渴、吐瀉俱止,而病若失矣。此雖因食涼物激動伏暑之熱,然吐瀉轉筋非霍亂而何也?上二案皆證之大熱者也,若無井泉水與無冰之處,可用鮮梨片或西瓜蘸生石膏細末食之,此愚治寒溫之病陽明大熱且嘔不受藥者之方也。究之其病發動之時,其大涼者仍宜先服衛生防疫寶丹,其大熱者仍宜先服急救回生丹,因此二藥皆能除毒菌、助心臟,使心臟不至受毒麻痹,病自無危險也。

申濟人(順義縣人)曰,「霍亂有陰陽之辨。若於六、七月間,或棲當樓窗,或夜臥露地,忽患上吐下瀉、兩腿筋抽、眼窩青、唇黑、身涼、有汗、脈沉伏者,此陰證也,急以針刺尺澤、少澤、委中(此穴宜深寸許)、十宣,若吐瀉不止,刺中脘、水分,其病立愈。若身熱、無汗、脈沉緊、腹疼甚、嘔而不得上出、脹而不得下瀉,此陽證也,急用針刺少商、委中、尺澤,腹疼不止,刺氣海、章門、足三里,根據法灸刺,無不愈者。

∶此論辨陰陽之證頗精確。其謂陰證腿筋抽者,非轉筋也,即《傷寒論》所謂四肢拘急也。若轉筋,則陰陽之證皆有矣。其謂眼窩青、唇黑者,斯實陰證之明徵。其謂身涼、脈沉伏者,陽證亦間有之,然陰證至此時恆惡寒,身欲濃復;陽證則始終不惡寒,即復以單被亦不欲。至其謂陰證有汗,陽證無汗,此論最確。又其論陰證,未言腹疼,論陽證則言腹疼甚,蓋陽證邪正相爭,仍有抗拒之力,其吐不得吐、瀉不得瀉者必然腹疼,即吐瀉頻頻者亦恆腹疼,至陰證則邪太盛,正太衰,毫無抗拒之力,初得或猶有腹疼者,至吐瀉數次後即不腹疼矣。至其以腹疼、吐不能吐、瀉不能瀉,名為乾霍亂者,專屬於陽證,尤具有特識。所論針刺十餘穴皆為治此證要着,即不諳針灸者亦宜單習此十餘穴,以備不時之需,且臨時果能針藥並用,證愈必速。總之證無論涼熱,凡驗其病原蟲若蝌蚪形而曲其尾者,皆霍亂也。又天津鮑××曰∶「余遇純陰霍亂,分毫不覺熱者,恆用大塊生薑切成方片,密排臍上兩層,摶艾絨如棗大灸之,其吐瀉轉筋可立止。」

72.論肝病治法[編輯]

(附∶新擬和肝丸)

肝為厥陰,中見少陽,且有相火寄其中,故《內經》名為將軍之官,其性至剛也。為其性剛,當有病時恆侮其所勝,以致脾胃受病,至有脹滿、疼痛、泄瀉種種諸證。因此方書有平肝之說,謂平肝即所以扶脾。若遇肝氣橫恣者,或可暫用而不可長用。因肝應春令,為氣化發生之始,過平則人身之氣化必有所傷損也。有謂肝於五行屬木,木性原善條達,所以治肝之法當以散為補(方書謂肝以斂為瀉以散為補)。散者即升發條達之也,然升散常用,實能傷氣耗血,且又暗傷腎水以損肝木之根也。

有謂∶肝惡燥喜潤。燥則肝體板硬,而肝火肝氣即妄動;潤則肝體柔和,而肝火肝氣長寧靜。是以方書有以潤藥柔肝之法。然潤藥屢用,實與脾胃有礙,其法亦可暫用而不可長用。然則治肝之法將惡乎宜哉?

《內經》謂∶「厥陰不治,求之陽明」。《金匱》謂∶「知肝之病,當先實脾。」先聖后聖,其揆如一,此誠為治肝者之不二法門也。惜自漢、唐以還,未有發明其理者。獨至黃坤載,深明其理謂∶「肝氣宜升,膽火宜降。然非脾氣之上行,則肝氣不升,非胃氣之下行,則膽火不降。」旨哉此言,誠窺《內經》、《金匱》之精奧矣。由斯觀之,欲治肝者,原當升脾降胃,培養中宮,俾中宮氣化敦濃,以聽肝木之自理。

即有時少用理肝之藥,亦不過為調理脾胃劑中輔佐之品。所以然者,五行之土原能包括金木水火四行,人之脾胃屬土,其氣化之敷布,亦能包括金木水火諸臟腑。所以脾氣上行則肝氣自隨之上升,胃氣下行則膽火自隨之下降也。又《內經》論厥陰治法,有「調其中氣,使之和平」之語。所謂調其中氣者,即升脾降胃之謂也。所謂使之和平者,即升脾降胃而肝氣自和平也。至仲景着《傷寒論》,深悟《內經》之旨,其厥陰治法有吳茱萸湯;厥陰與少陽臟腑相根據,乃由厥陰而推之少陽治法,有小柴胡湯。二方中之人參、半夏、大棗、生薑、甘草,皆調和脾胃之要藥也。且小柴胡湯以柴胡為主藥,而《神農本草經》謂其主腸胃中結氣,飲食積聚,寒熱邪氣,推陳致新。三復《神農本草經》之文,則柴胡實亦為陽明胃府之藥,而兼治少陽耳。欲治肝膽之病者,易弗祖《內經》而師仲景哉!

獨是,肝之為病不但不利於脾,舉凡驚癇、癲狂、眩暈、腦充血諸證西人所謂腦氣筋病者,皆與肝經有涉。蓋人之腦氣筋發源於腎,而分派於督脈,系淡灰色之細筋。肝原主筋,肝又為腎行氣,故腦氣筋之病實與肝臟有密切之關係也。治此等證者,當取五行金能制木之理,而多用五金之品以鎮之,如鐵鏽、鉛灰、金銀箔、赭石(赭石鐵養化合亦含有金屬)之類,而佐以清肝潤肝之品,若羚羊角、青黛、芍藥、龍膽草、牛膝(牛膝味酸入肝,善引血火下行,為治腦充血之要藥,然須重用方見奇效)諸藥,俾肝經風定火熄,而腦氣筋亦自循其常度,不至有種種諸病也。若目前不能速愈者,亦宜調補脾胃之藥佐之,而後金屬及寒涼之品可久服無弊。且諸證多系挾有痰涎,脾胃之升降自若而痰涎自消也。

有至要之證,其病因不盡在肝,而急則治標,宜先注意於肝者,元氣之虛而欲上脫者是也。其病狀多大汗不止,或少止復汗,而有寒熱往來之象。或危極至於戴眼,不露黑睛;或無汗而心中搖搖,需人按住;或兼喘促。此時宜重用斂肝之品,使肝不疏泄,即能杜塞元氣將脫之路。至汗止、怔忡、喘促諸疾暫愈,而後徐圖他治法。宜重用山茱萸淨肉至二兩(《神農本草經》山萸肉主治寒熱即指此證),斂肝即以補肝,而以人參、赭石、龍骨、牡蠣諸藥輔之。拙着來復湯後載有本此法挽回垂絕之證數則,可參閱也。

究之肝膽之為用,實能與脾胃相助為理。因五行之理,木能侮土,木亦能疏土也。曾治有飲食不能消化,服健脾暖胃之藥百劑不效。診其左關太弱,知系肝陽不振,投以黃 (其性溫升肝木之性亦溫升有同氣相求之義,故為補肝之主藥)一兩,桂枝尖三錢,數劑而愈。又治黃膽,診其左關特弱,重用黃 煎湯,送服《金匱》黃膽門硝石礬石散而愈。若是皆其明徵也。且膽汁入於小腸,能助小腸消化食物,此亦木能疏土之理。蓋小腸雖屬火,而實與胃腑一體相連,故亦可作土論。膽汁者,原由肝中回血管之血化出,而注之於膽,實得甲乙木氣之全,是以在小腸中能化胃中不能化之食,其疏土之效愈捷也。又西人謂肝中為回血管會合之處,或肝體發大,或肝內有熱,各管即多凝滯壅脹。

由斯知疏達肝鬱之藥,若柴胡、川芎、香附、生麥芽、乳香、沒藥皆可選用;而又宜佐以活血之品,若桃仁、紅花、樗雞、 蟲之類,且又宜佐以瀉熱之品,然不可驟用大涼之藥,恐其所瘀之血得涼而凝,轉不易消散,宜選用連翹、茵陳、川楝子、梔子(梔子為末,燒酒調敷,善治跌打處青紅腫疼,能消瘀血可知)

諸藥,涼而能散,方為對證。

肝體木硬,宜用柔肝之法。至柔肝之藥,若當歸、芍藥、柏子仁、玄參、枸杞、阿膠、鱉甲皆可選用,而亦宜用活血之品佐之。而活血藥中尤以三七之化瘀生新者為最緊要之品,宜煎服湯藥之外,另服此藥細末日三次,每次錢半或至二錢。則肝體之木硬者,指日可柔也。

《內經》謂∶「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所謂苦急者,乃氣血忽然相併於肝中,致肝臟有急迫難緩之勢,因之失其常司。當其急迫之時,肝體亦或木硬,而過其時又能復常。故其治法,宜重用甘緩之藥以緩其急,其病自愈,與治肝體長此木硬者有異。曾閱《山西醫志》二十四期,有人過服燥熱峻烈之藥,驟發痙厥,角弓反張,口吐血沫。喬××遵《內經》之旨,但重用甘草一味,連煎服,數日全愈,可謂善讀《內經》者矣。然此證若如此治法仍不愈者,或加以涼潤之品,若羚羊角、白芍,或再加鎮重之品,若硃砂(研細送服)

、鐵鏽,皆可也。

【新擬和肝丸】治肝體木硬,肝氣鬱結,肝中血管閉塞,及肝木橫恣侮克脾土。其現病或脅下脹疼,或肢體串疼,或飲食減少,嘔噦,吞酸,或噫氣不除,或呃逆連連,或頭疼目脹、眩暈、痙癇,種種諸證。

粉甘草(五兩細末) 生杭芍(三兩細末) 青連翹(三兩細末) 廣肉桂(兩半去粗皮細末)

冰片(三錢細末) 薄荷冰(四錢細末) 片硃砂(三兩細末)

上藥七味,將前六味和勻,水泛為丸,梧桐子大,晾乾(不宜曬),用硃砂為衣,勿余剩。務令堅實光滑始不走味。每於飯後一點鐘服二十粒至三十粒,日再服。病急劇者,宜空心服;或於服兩次之後,臨睡時又服一次更佳。若無病者,但以為健胃消食藥,則每飯後一點鐘服十粒即可。

數年來肝之為病頗多,而在女子為尤甚。醫者習用香附、青皮、枳殼、延胡開氣之品,及柴胡、川芎升氣之品。連連服之,恆有肝病未除,元氣已弱,不能支持,後遇良醫,亦殊難為之挽救,若斯者良可慨也。

此方用甘草之甘以緩肝;芍藥之潤以柔肝;連翹以散其氣分之結(嘗單用以治肝氣鬱結有殊效);冰片、薄荷冰以通其血管之閉;肉桂以抑肝木之橫恣;硃砂以制肝中之相火妄行。且合之為丸,其味辛香甘美,能醒脾健胃,使飲食加增。又其藥性平和,在上能清,在下能溫(此藥初服下覺涼及行至下焦則又變為溫性)。

故凡一切肝之為病,服他藥不愈者,徐服此藥,自能奏效。

73.論黃膽有內傷外感及內傷外感之兼證並詳治法[編輯]

黃膽之證,中說謂脾受濕熱,西說謂膽汁濫行,究之二說原可溝通也。黃膽之載於方書者,原有內傷、外感兩種,試先以內傷者言之。內傷黃膽,身無熱而發黃,其來以漸,先小便黃,繼則眼黃,繼則周身皆黃,飲食減少,大便色白,恆多閉塞,乃脾土傷濕(不必有熱)而累及膽與小腸也。蓋人身之氣化由中焦而升降,脾土受濕,升降不能自如以敷布其氣化,而肝膽之氣化遂因之湮瘀(黃坤載謂肝膽之升降由於脾胃確有至理),膽囊所藏之汁亦因之湮瘀而蓄極妄行,不注於小腸以化食,轉溢於血中而周身發黃。是以仲景治內傷黃膽之方,均是膽脾兼顧。試觀《金匱》黃膽門,其小柴胡湯顯為治少陽膽經之方無論矣。他如治谷疸之茵陳蒿湯,治酒疸之梔子黃柏湯,一主以茵陳,一主以梔子,非注重清肝膽之熱,俾肝膽消其炎腫而膽汁得由正路以入於小腸乎?至於硝石礬石方,為治女勞疸之的方,實可為治內傷黃膽之總方。其方硝石(俗名火硝亦名焰硝)礬石等分為散,大麥粥汁和服方寸匕(約重一錢),日三服,病隨大小便去。小便正黃色,大便正黑色是也。特是方中礬石,釋者皆以白礬當之,不無遺議。考《神農本草經》礬石一名羽涅,《爾雅》又名涅石。徐氏說文釋涅字,謂黑土在水中,當系染黑之色。礬石既名為涅石,亦當為染黑色所需之物,豈非今之皂礬乎?是知皂礬、白礬,古人皆名為礬石。而愚臨症體驗以來,知以治黃膽,白礬之功效,誠不如皂礬。

蓋黃膽之證,中法謂由脾中蘊蓄濕熱,西法謂由膽汁溢於血中。皂礬退熱燥濕之力,不讓白礬,故能去脾中濕熱。而其色綠且青(亦名綠礬又名青礬),能兼入膽經,借其酸收之味,以斂膽汁之妄行。且此物化學家原可用硫酸水化鐵而成。是知礦中所產之皂礬,亦必多含鐵質。尤可借金鐵之餘氣,以鎮肝膽之本也。硝石性寒,能解臟腑之實熱,味咸入血分,又善解血分之熱。且其性善消,遇火即燃,又多含養氣。人身之血,得養氣則赤。又借硝石之消力,以消融血中之渣滓,則血之因膽汁而色變者,不難復於正矣。矧此證大便難者甚多,得硝石以軟堅開結,濕熱可從大便而解。而其咸寒之性,善清水腑之熱,即兼能使濕熱自小便解也。至用大麥粥送服者,取其補助脾胃之土以勝濕,而其甘平之性,兼能緩硝礬之猛峻,猶白虎湯中之用粳米也。

∶原方礬石下注有燒字,蓋以礬石酸味太烈,制為枯礬則稍和緩。而愚實驗以來,知徑用生者,其效更速。臨證者,相其身體強弱,斟酌適宜可也。

或曰∶硝石、朴硝性原相近,仲景他方皆用朴硝,何此方獨用硝石?答曰∶朴硝味咸,硝石則咸而兼辛,辛者金之味也。就此一方觀之,礬石既含有鐵質,硝石又具有金味,既善理脾中之濕熱,又善制膽汁之妄行,中、西醫學之理,皆包括於一方之中,所以為醫中之聖也。且朴硝降下之力多,硝石消融之力多(理詳砂淋丸下)。膽汁之溢於血中者,布滿周身難盡降下,實深賴硝石之善消融也。又朴硝為水之精華結聚,其咸寒之性,似與脾濕者不宜。硝石遇火則燃,兼得水中真陽之氣。其味之咸不若朴硝,且兼有辛味。

似能散濕氣之鬱結,而不致助脾濕也。

特是《金匱》治內傷黃膽,雖各有主方,而愚臨證經驗以來,知治女勞疸之硝石礬石散不但治女勞疸甚效,即用以治各種內傷黃膽,亦皆可隨手奏效。惟用其方時,宜隨證制宜而善為變通耳。

∶硝石礬石散原方,用硝石、礬石等分為散,每服方寸匕(約重一錢),大麥粥送下。其用大麥粥者,所以調和二石之性,使之與胃相宜也。至愚用此方時,為散藥難服,恆用炒熟大麥麵,或小麥麵亦可,與二石之末等分,和水為丸,如五味子大,每服二錢,隨證擇藥之相宜者,數味煎湯送下(因藥中已有麥麵為丸,不必再送以大麥粥)。其有實熱者,可用茵陳、梔子煎湯送服。有食積者,可用生雞內金、山楂煎湯送服。大便結者,可用大黃、麻仁煎湯送服。小便閉者,可用滑石、生杭芍煎湯送服。噁心嘔吐者,可用赭石、青黛煎湯送服。左脈沉而無力者,可用生黃 、生薑煎湯送服。右脈沉而無力者,可用白朮、陳皮煎湯送服。其左右之脈沉遲而弦,且心中覺涼,色黃黯者,附子、乾薑皆可加入湯藥之中。脈浮有外感者,可先用甘草煎湯送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出汗後再用甘草湯送服丸藥。又凡服此丸藥而嫌其味劣者,皆可於所服湯藥中加甘草數錢以調之。

又黃膽之證,西人謂恆有膽石阻塞膽囊之口,若尿道之有淋石也。硝石、礬石並用,則膽石可消。又西人謂小腸中有鈎蟲亦可令人成黃膽。硝石、礬石並用,則鈎蟲可除。此所以用此統治內傷黃膽,但變通其送服之湯藥,皆可隨手奏效也。

至外感黃膽,約皆身有大熱。乃寒溫之熱,傳入陽明之府,其熱旁鑠,累及膽脾,或脾中素有積濕,熱入於脾與濕合,其濕熱蘊而生黃,外透肌膚而成疸;或膽中所寄之相火素熾,熱入於膽與火併,其膽管因熱腫閉,膽汁旁溢混於血中,亦外現成疸。是以仲景治外感黃膽有三方,皆載於《傷寒論》陽明篇,一為茵陳蒿湯,二為梔子柏皮湯,三為麻黃連翹赤小豆湯,皆膽脾並治也。且統觀仲景治內傷、外感黃膽之方,皆以茵陳蒿為首方。誠以茵陳蒿性涼色青,能入肝膽,既善瀉肝膽之熱,又善達肝膽之郁,為理肝膽最要之品,即為治黃膽最要之品。

至愚生平治外感黃膽,亦即遵用《傷寒論》三方。而於其熱甚者,恆於方中加龍膽草數錢。又用麻黃連翹赤小豆湯時,恆加滑石數錢。恐連翹利水之力不足,故加滑石以助之。若其證為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證及三承氣湯證,而身黃者,又恆於白虎承氣中,加茵陳蒿數錢。其間有但用外感諸方不效者,亦可用外感諸方煎湯,送服硝石礬石散。

黃膽之證又有先受外感未即病,迨釀成內傷而後發現者。歲在乙丑,客居滄州,自仲秋至孟冬一方多有黃膽證。其人身無大熱,心中滿悶,時或覺熱,見飲食則噁心,強食之恆作嘔吐,或食後不能下行,劇者至成結證,又間有腹中覺涼,食後飲食不能消化者。愚共治六十餘人,皆隨手奏效。其脈左似有熱,右多郁象,蓋其肝膽熱而脾胃涼也。原因為本年季夏陰雨連旬,空氣之中所含水分過度,人處其中,臟腑為濕所傷。肝膽屬木,稟少陽之性,濕郁久則生熱,脾胃屬土,稟太陰之性,濕郁久則生寒,此自然之理也。為木因濕郁而生熱,則膽囊之口腫脹,不能輸其汁於小腸以化食,轉溢於血分,色透肌表而發黃。為土因濕郁而生寒,故脾胃火衰,不能熟腐水谷,運轉下行,是以恆作脹滿,或成結證。為疏方用茵陳、梔子、連翹各三錢,瀉肝膽之熱,即以消膽囊之腫脹;濃朴、陳皮、生麥芽各二錢,生薑五錢開脾胃之郁,即以祛脾胃之寒;茯苓片、生薏米、赤小豆、甘草各三錢,瀉臟腑之濕,更能培土以勝濕,且重用甘草即以矯茵陳蒿之劣味也(此證聞茵陳之味多噁心嘔吐故用甘草調之)。服一劑後,心中不覺熱者,去梔子,加生杭芍三錢,再服一劑。若仍不能食者,用乾薑二錢以代生薑。若心中不覺熱轉覺涼者,初服即不用梔子,以乾薑代生薑。涼甚者,乾薑可用至五六錢。嘔吐者,加赭石六錢或至一兩。服後吐仍不止者,可先用開水送服赭石細末四五錢,再服湯藥。胃脘腸中結而不通者,用湯藥送服牽牛(炒熟)為末三錢,通利後即減去。如此服至能進飲食,即可停藥。黃色未退,自能徐消。此等黃膽,乃先有外感內伏,釀成內傷,當於《傷寒論》、《金匱》所載之黃膽以外另為一種矣。

或問∶醫學具有科學性質,原貴證實,即議論之間,亦貴確有實據。仲景治黃膽雖雲膽脾並治,不過即其所用之藥揣摩而得。然嘗考之《傷寒論》,謂「傷寒脈浮而緩,手足自溫,是為系在太陰,太陰者,身當發黃。」是但言發黃證由於脾也。又嘗考之《金匱》,謂「寸口脈浮而緩,浮則為風,緩則為痹,痹非中風,四肢苦煩,脾色必黃,瘀熱以行」,是《金匱》論黃膽亦責重脾也。夫古人立言原多渾括,後世註疏宜為詳解。當西醫未來之先,吾中華方書之祖述仲景者,亦有顯然謂黃膽病由於膽汁溢於血中者乎?答曰∶有之。明季喻嘉言着《寓意草》,其論錢小魯嗜酒成病,謂膽之熱汁滿而溢於外,以漸滲於經絡,則身目俱黃,為酒疸之病云云。豈非顯然與西說相同乎?夫西人對於此證必剖驗而後知,喻氏則未經剖驗而已知。非喻氏之智遠出西人之上,誠以喻氏最深於《金匱》、《傷寒論》,因熟讀仲景之書,觀其方中所用之藥而有所會心也。由斯觀之,愚謂仲景治黃膽原膽脾並治者,固非無稽之談也。

附錄∶

徐××雲∶《金匱》硝石礬石散方,原治內傷黃膽,張錫純氏之發明功效卓然大着。至礬石即皂礬,張石頑亦曾於《本經達源》論及,而先生則引《神農本草經》兼名涅石、《爾雅》又名羽涅,即一涅字,知其當為皂礬,又即其服藥後大便正黑色,愈知其當為皂礬,可謂具有特識。又於臨證之時,見其左脈細弱者,知系肝陽不能條暢,則用黃 、當歸、桂枝尖諸藥煎湯送服;若見其右脈濡弱者,知系脾胃不能健運,則用白朮、陳皮、薏米諸藥煎湯送服,不拘拘送以大麥粥,此誠善用古方,更能通變化裁者也。友人史××,治一婦人病黃病五六年,肌膚面目俱黃,癸亥秋感受客邪,寒熱往來,周身浮腫。史××與柴胡桂枝湯和解之,二劑腫消,寒熱不作。遂配硝石礬石散一劑,俾用大麥粥和服。數日後復來雲∶此藥入腹似難容受,得無有他慮否?史××令放膽服之∶「倘有差錯,吾願領咎。」又服兩劑其黃盡失。史××欣然述之於予。

予曰∶「仲聖之方固屬神矣,苟非張先生之審定而闡發之,則亦沉潛汨沒,黯淡無光耳。」噫!古人創方固難,而今人用方亦豈易易哉!

74.論水臌氣臌治法[編輯]

(附∶表里分消湯)

水臌、氣臌形原相近。《內經》謂「按之 而不起者,風水也。」愚臨證品驗以來,知凡水證,以手按其腫處成凹,皆不能隨手而起。至氣臌,以手重按成凹,則必隨手而起。惟單腹脹病,其中水臌、氣臌皆有,因其所鬱氣與水皆積腹中,不能外透肌肉,按之亦不成凹,似難辨其為水、為氣。

然水臌必然小便短少,氣臌必覺肝胃氣滯,是明徵也。今試進論其治法。

《金匱》論水病,分風水、皮水、正水、石水。謂風水、皮水脈浮,正水、石水脈沉。然水病之劇者,脈之部位皆腫,必重按之成凹其脈方見,原難辨其浮沉。及觀其治法,脈浮者宜發汗,恆佐以涼潤之藥;脈沉者宜利小便,恆佐以溫通之藥。是知水腫原分涼熱,其涼熱之脈,可於有力、無力辨之。愚治此證,對於脈之有力者,亦恆先發其汗,曾擬有表里分消湯,爰錄其方於下。

【表里分消湯】麻黃三錢,生石膏、滑石各六錢,西藥阿斯匹林一瓦。將前三味煎湯,送服阿斯匹林。若服藥一點鐘後不出汗者,再服阿斯匹林一瓦。若服後仍不出汗,還可再服,當以汗出為目標。

麻黃之性,不但善於發汗,徐靈胎謂能深入積痰凝血之中,凡藥力所不到之處,此能無微不至,是以服之外透肌表,內利小便,水病可由汗、便而解矣。惟其性偏於熱,似與水病之有熱者不宜,故用生石膏以解其熱。又其力雖雲無微不至,究偏於上升,故又用滑石引之以下達膀胱,即其利水之效愈捷也。至用西藥阿斯匹林者,因患此證者,其肌膚為水錮閉,汗原不易發透,多用麻黃又恐其性熱耗陰,阿斯匹林善發汗,又善清熱,故可用為麻黃之佐使,且其原質存於楊柳皮液中,原與中藥並用無礙也。

若汗已透,腫雖見消,未能全愈者,宜專利其小便。而利小便之藥,以鮮白茅根湯為最效,或與車前並用,則尤效。憶辛酉臘底,有鄰村學生毛××,年二十,得水腫證,醫治月余,病益劇,頭面周身皆腫,腹如抱瓮,夜不能臥,根據壁喘息,蓋其腹之腫脹異常,無容息之地,其氣幾不能吸入故作喘也。其脈六部細數,心中發熱,小便不利,知其病久陰虛,不能化陽,致有此證。俾命人力剖凍地,取鮮茅根,每日用鮮茅根六兩,銼碎,和水三大碗,以小鍋煎一沸,即移置爐旁,仍近爐眼徐徐溫之,待半點鐘,再煎一沸,猶如前置爐旁,須臾茅根皆沉水底,可得清湯兩大碗,為一日之量,徐徐當茶溫飲之。再用生車前子數兩,自炒至微熟,三指取一撮,細細嚼咽之,夜間睡醒時亦如此,嚼服一晝夜,約盡七八錢。如此二日,小便已利,其腹仍膨脹板硬。俾用大蔥白三斤,切作絲,和醋炒至將熟,乘熱裹以布,置臍上熨之。若涼,則仍置鍋中,加醋少許炒熱再熨。自晚間熨至臨睡時止,一夜小便十餘次,翌晨按其腹如常人矣。蓋茅根如此煎法,取其新鮮涼潤之性大能滋陰清熱(久煎則無此效)。陰滋熱清,小便自利。若遇證之輕者,但用徐服車前子法亦可消腫,曾用之屢次奏功矣。

此證雖因病久陰虛,究非原來陰虛。若其人平素陰虛,以致小便不利,積成水腫者,宜每用熟地黃兩半,與茅根同煎服。若恐兩沸不能將地黃煎透,可先將地黃煮十餘沸,再加茅根同煮。

至車前子,仍宜少少嚼服,一日可服四五錢。

至於因涼成水臌者,其脈必細微遲弱,或心中覺涼,或大便泄瀉。宜用花椒目六錢,炒熟搗爛,煎湯送服生硫黃細末五分。若服後不覺溫暖,可品驗加多,以服後移時微覺溫暖為度。蓋利小便之藥多涼,二藥乃性溫能利小便者也。若脾胃虛損,不能運化水飲者,宜治以健脾降胃之品,而以利小便之藥佐之。

總之,水臌之證,未有小便通利而成者。是以治此證者,當以利小便為要務。治小便不利,可參閱拙擬治癃閉諸方各案。

有因胞系了戾,致小便不通者。其證偶因嘔吐咳逆,或側臥欠伸,仍可通少許,俗名為轉胞病。孕婦與產後及自高墜下者,間有此病。拙擬有升麻黃 湯,曾用之治癒數人,此升提胞系而使之轉正也。

華元化有通小便秘方,愚知之而未嘗試用。後閱杭報,見蕭××言用其方加升麻一錢,曾治癒其令妹二日一夜小便不通及陶姓男子一日夜小便不通,皆投之即效,方系人參、蓮子心、車前子、王不留行各三錢,甘草一錢,肉桂三分,白果十二枚。∶方中白果,若以治咳嗽,可連皮搗爛用之,取其皮能斂肺也;若以利小便,宜去皮搗爛用之,取其滑而能降也。

至於氣臌,多系脾有瘀滯所致。蓋脾為後天之主,居中央以運四旁,其中原多回血管,以流通氣化。若有瘀滯以阻其氣化,腹中即生脹滿,久則積為氣臌,《內經》所謂諸濕腫滿皆屬脾也。拙擬有雞 湯,曾用之屢次奏效。方中之意∶用雞內金以開脾之瘀;白朮以助脾之運;柴胡、陳皮以升降脾氣;白芍以利小便,防有蓄水,生薑以通竅絡兼和營衛也。統論藥性,原在不涼不熱之間。然此證有偏涼者,則桂、附、乾薑可以酌加;有偏熱者,則芩、連、梔子可以酌加。若其脈證皆實,服藥數劑不見愈者,可用所煎藥湯送服黑丑頭次所軋細末錢半,服後大便通行,病即稍愈。然須服原方數日,日用一次,連用恐傷氣分。此水臌氣臌治法之大略也(醫方篇中載有治水臌氣臌諸方案宜參觀)。

75.論血臌治法[編輯]

水臌、氣臌之外,又有所謂血臌者,其證較水臌、氣臌尤為難治。然其證甚稀少,醫者或臨證數十年不一遇,即或遇之,亦止認為水臌、氣臌,而不知為血臌。是以方書鮮有論此證者,誠以此證之腫脹形狀,與水臌、氣臌幾無以辨,所可辨者,其周身之回血管紫紋外現耳。

血臌之由,多因努力過甚,激動氣血,或因暴怒動氣,血隨氣升,以致血不歸經,而又未即吐出瀉出,遂留於臟腑,阻塞經絡,周身之氣化因之不通,三焦之水飲因之不行,所以血臌之證初起,多兼水與氣也。迨至瘀血漸積漸滿,周身之血管皆為瘀血充塞,其回血管膚淺易見,遂呈紫色,且由呈紫色之處,而細紋旁達,初則兩三處,浸至遍身皆是紫紋。若於回血管紫色初見時,其身體猶可支持者,宜先用《金匱》下瘀血湯加野台參數錢下之。其腹中之瘀血下後,可再用藥消其血管中之瘀血,而輔以利水理氣之品。程功一月,庶可奏效。若至遍身回血管多現紫色,病候至此,其身體必羸弱已甚,即投以下瘀血湯,恐瘀血下後轉不能支持,可用拙擬化瘀通經散,再酌加三七末服之,或用利水理氣之藥煎湯送服,久之亦可奏效。若腹中瘀血已下,而周身之紫紋未消者,可用丹參、三七末各一錢,再用山楂四錢煎湯,沖紅糖水送服,日兩次,久自能消。

《金匱》下瘀血湯∶大黃三兩(當為今之九錢),桃仁三十個, 蟲二十枚去足熬(炒也)。上三味末之,煉蜜和為四丸,以酒一升(約四兩強)煮一丸,取八合頓服之,瘀血下如豚肝。∶此方必先為丸而後作湯服者,是不但服藥汁,實兼服藥渣也。蓋如此服法,能使藥之力緩而且大,其腹中瘀久之血,可一服盡下。有用此方者,必按此服法方效。又杏仁之皮有毒,桃仁之皮無毒,其皮色紅,活血之力尤大,此方桃仁,似宜帶皮生用。然果用帶皮生桃仁時,須審辨其確為桃仁,勿令其以帶皮之杏仁誤充。

究之,病血臌者,其身體猶稍壯實,如法服藥,原可治癒。若至身體羸弱者,即能將其瘀治淨,而轉有危險,此又不可不知。臨證時務將此事言明,若病家懇求,再為治之未晚也。

76.論腎弱不能作強治法[編輯]

《內經》謂∶「腎者作強之官,伎巧出焉。」蓋腎之為用,在男子為作強,在女子為伎巧。然必男子有作強之能,而後女子有伎巧之用也。是以欲求嗣續者,固當調養女子之經血,尤宜補益男子之精髓,以為作強之根基。彼方書所載助腎之藥,若海馬、獺腎、蛤蚧之類,雖能助男子一時之作強,實皆為傷腎之品,原不可以輕試也。惟鹿茸方書皆以為補腎之要品,然止能補腎中之陽,久服之亦能生弊。惟用鹿角所熬之膠,《神農本草經》謂之白膠,其性陰陽俱補,大有益於腎臟。是以白膠在《神農本草經》列為上品,而鹿茸止列於中品也。曾治一人,年近五旬,左腿因受寒作疼,教以日用鹿角膠三錢含化服之。閱兩月復覿面,其人言服鹿角膠半月,腿已不疼。然自服此藥後,添有興陽之病,因此輟服。愚曰∶「此非病也,乃腎臟因服此而壯實也。」觀此,則鹿角膠之為用可知矣。若其人相火衰甚,下焦常覺涼者,可與生硫黃並服。鹿角膠仍含化服之。又每將飯之先,服生硫黃末三分,品驗漸漸加多,以服後移時微覺溫暖為度。

《難經》謂命門之處,男以藏精,女以系胞。胞即胞室,與腎系同連於命門。西人之生理新發明家謂其處為副腎髓質,又謂其處為射精之機關,是中、西之說同也。又謂副腎髓質之分泌素名副腎鹼,而雞子黃中實含有此物,可用以補副腎鹼之缺乏。此說愚曾實驗之,確乎可信。方用生雞子黃兩、三枚,調開水服之,勿令熟,熟則無效。

愚曾擬一強腎之方,用建蓮子去心為末,焙熟。再用豬、羊脊髓和為丸桐子大。每服二錢,日兩次。

常服大有強腎之效,因名其方為強腎瑞蓮丸。蓋凡物之有脊者,其脊中必有一袋,即督脈也。其中所藏之液,即脊髓,亦即西人所謂副腎鹼,所以能助腎臟作強。且督脈之袋上通於腦,凡物之角與腦相連,鹿角最大,其督脈之強可知。是用鹿角膠以補腎,與用豬、羊脊髓以補腎其理同也。

腎主骨。胡桃仁最能補腎。人之食酸 齒者,食胡桃仁即愈,因齒牙為骨之餘,原腎主之,故有斯效,此其能補腎之明徵也。古方以治腎經虛寒,與補骨脂並用,謂有木火相生之妙(胡桃屬木補骨脂屬火),若腎經虛寒,泄瀉、骨痿、腿疼用之皆效,真佳方也。

枸杞亦為強腎之要藥,故俗諺有「隔家千里,勿食枸杞」之語。然素有夢遺之病者不宜單服、久服,以其善興陽也,惟與山萸肉同服,則無斯弊。

紫稍花之性,人皆以為房術之藥,而不知其大有溫補下焦之功。凡下焦虛寒泄瀉,服他藥不愈者,恆服紫稍花即能愈,其能大補腎中元氣可知。久久服之,可使全體強壯。至服之上焦覺熱者,宜少佐以生地黃。

然宜作丸散,不宜入湯劑煎服。曾治一人,年過四旬,身形羸弱,脈象細微,時患泄瀉,房事不能作強。俾用紫稍花為末,每服二錢半,日兩次;再隨便嚼服枸杞子五六錢。兩月之後,其身形遽然強壯,泄瀉痿廢皆愈。再診其脈,亦大有起色。且從前覺精神腦力日浸衰減,自服此藥後則又覺日浸增加矣。

77.論沖氣上沖之病因病狀病脈及治法[編輯]

沖氣上沖之病甚多,而醫者識其病者甚少。即或能識此病,亦多不能洞悉其病因,而施以相當之治法。

沖者,奇經八脈之一,其脈在胞室之兩旁,與任脈相連,為腎臟之輔弼,氣化相通。是以腎虛之人,沖氣多不能收斂,而有上沖之弊。況沖脈之上系原隸陽明胃府,因沖氣上沖,胃府之氣亦失其息息下行之常(胃氣以息息下行為常),或亦轉而上逆,阻塞飲食,不能下行,多化痰涎,因腹中膨悶、噦氣、呃逆連連不止,甚則兩肋疼脹、頭目眩暈。其脈則弦硬而長,乃肝脈之現象也。蓋沖氣上沖之證,固由於腎臟之虛,亦多由肝氣恣橫,素性多怒之人,其肝氣之暴發,更助沖胃之氣上逆,故脈之現象如此。治此證者,宜以斂沖、鎮沖為主,而以降胃、平肝之藥佐之。其脈象數而覺熱者,宜再輔以滋陰退熱之品。愚生平治癒此證已不勝紀,近在滄州連治癒數人,爰將治癒之案詳列於下,以備參觀。

滄州安××,年十八九,胸脅滿悶,飲食減少,時作噦逆,腹中漉漉有聲,蓋氣沖痰涎作響也,大便乾燥,脈象弦長有力。為疏方,用生龍骨、牡蠣、代赭石各八錢,生山藥、生芡實各六錢,半夏、生杭芍各四錢,芒硝、蘇子各二錢,濃朴、甘草各錢半。一劑後,脈即柔和。按方略有加減,數劑全愈。

陳修園謂龍骨、牡蠣為治痰之神品,然泛用之多不見效,惟以治此證之痰,則效驗非常。因此等痰涎,原因沖氣上沖而生,龍骨、牡蠣能鎮斂沖氣,自能引導痰涎下行也。蓋修園原謂其能導引逆上之火、泛濫之水,下歸其宅,故能治痰。夫火逆上,水泛濫,其中原有沖氣上沖也。

趙××,因有沖氣上沖病,自言患此病已三年,百方調治,毫無效驗。其病,脈情狀大略與前案同,惟無痰聲漉漉,而尺脈稍弱。遂於前方去芒硝,加柏子仁、枸杞子各五錢。連服數劑全愈。

滄州一叟,年七十四歲,性浮躁,因常常忿怒,致沖氣上沖,劇時覺有氣自下上沖,杜塞咽喉,有危在頃刻之勢,其脈左右皆弦硬異常。為其年高,遂於前第二方中加野台參三錢,一劑見輕。又服一劑,沖氣遂不上沖。又服數劑以善其後。為治此證多用第二方加減,因名為降胃鎮沖湯。

78.論火不歸原治法[編輯]

方書謂下焦之火生於命門,名為陰分之火,又謂之龍雷之火,實膚淺之論也。下焦之火為先天之元陽,生於氣海之元氣。蓋就其能撐持全身論,則為元氣;就其能溫暖全身論,則為元陽。此氣海之元陽,為人生命之本源,無論陰分、陽分之火,皆於此肇基。氣海,純系脂膜護繞摶結而成。

其脂膜旁出一條,與脊骨自下數第七節相連。夾其七節兩旁,各有一穴,《內經》謂七節之旁中有小心也。而氣海之元陽由此透入脊中,因元陽為生命之本,故於元陽透脊之處謂之命門。由斯觀之,命門之實用,不過為氣海司管鑰之職,下焦之火,仍當屬於氣海之元陽。論下焦之火上竄不歸原,亦氣海元陽之浮越也。

然其病渾名火不歸原,其病因原有數端,治法各有所宜,爰詳細臚列於下。

有氣海元氣虛損,不能固攝下焦氣化,致元陽因之浮越者。其脈尺弱寸強,浮大無根。其為病,或頭目眩暈,或面紅耳熱,或心熱怔忡,或氣粗息賁。宜治以淨萸肉、生山藥各一兩,人參、玄參、代赭石、生龍骨、生牡蠣各五錢。心中發熱者,酌加生地黃、天冬各數錢,補而斂之,鎮而安之,元陽自歸其宅也。

方中用赭石者,因人參雖饒有溫補之性,而力多上行,與赭石並用,則力專下注,且赭石重墜之性,又善佐龍骨、牡蠣以潛陽也。有下焦真陰虛損,元陽無所繫戀而浮越者。其脈象多弦數,或重按無力。其證時作灼熱,或口苦舌干,或喘嗽連連。宜用生山藥、熟地黃各一兩,玄參、生龍骨、生牡蠣、生龜板、甘枸杞各五錢,生杭芍三錢,生雞內金、甘草各錢半。此所謂壯水之主,以制陽光也。

若其下焦陰分既虛,而陽分亦微有不足者,其人上焦常熱,下焦間有覺涼之時,宜治以《金匱》崔氏八味丸,以生地易熟地(原方干地黃即是藥局中生地),更宜將茯苓、澤瀉分量減三分之二,將丸劑一料,分作湯藥八劑服之。

有氣海元陽大虛,其下焦又積有沉寒錮冷,逼迫元陽如火之將滅,而其焰轉上竄者。其脈弦遲細弱,或兩寸浮分似有力。其為證∶心中煩躁不安,上焦時作灼熱,而其下焦轉覺涼甚,或常作泄瀉。宜用烏附子、人參、生山藥各五錢,淨萸肉、胡桃肉各四錢,赭石、生杭芍、懷牛膝各三錢,雲苓片、甘草各錢半。泄瀉者宜去赭石。此方書所謂引火歸原之法也。方中用芍藥者,非以解上焦之熱,以其與參、附並用,大能收斂元陽,下歸其宅。然引火歸原之法,非可概用於火不歸原之證,必遇此等證與脈,然後可用引火歸原之法,又必須將藥晾至微溫,然後服之,方與上焦之燥熱無礙。

有因沖氣上沖兼胃氣上逆,致氣海元陽隨之浮越者。其脈多弦長有力,右部尤甚,李士材脈訣歌括所謂直上直下也。其證覺胸中滿悶煩熱,時作呃逆,多吐痰涎,劇者覺痰火與上沖之氣杜塞咽喉,幾不能息。

宜治以拙擬降胃鎮沖湯(方見「論沖氣上沖之病因病狀病脈及治法」一節),俾沖、胃之氣下降,而諸病自愈矣。

有因用心過度,心中生熱,牽動少陽相火(即膽肝中所寄之相火),上越且外越者。其脈寸關皆有力,多兼滑象,或脈搏略數。其為病∶心中煩躁不安,多生疑惑,或多忿怒,或覺熱起脅下,散於周身。治用生懷山藥細末六七錢,煮作粥,晨間送服芒硝三錢,晚送服西藥臭剝兩瓦。蓋芒硝咸寒,善解心經之熱,以開心下熱痰(此證心下多有熱痰);臭剝性亦咸寒,能解心經之熱,又善制相火妄動。至送以山藥粥者,因咸寒之藥與脾胃不宜,且能耗人津液,而山藥則善於養脾胃、滋津液,用之送服硝、剝,取其相濟以成功,猶《金匱》之硝石礬石散送以大麥粥也。

有因心肺脾胃之陽甚虛,致寒飲停於中焦,且溢於膈上,逼迫心肺脾胃之陽上越兼外越者。其脈多弦遲細弱,六部皆然,又間有浮大而軟,按之豁然者。其現證∶或目眩耳聾,或周身發熱,或覺短氣,或咳喘,或心中發熱,思食鮮果,而食後轉覺心中脹滿病加劇者。宜用拙擬理飲湯。服數劑後,心中不覺熱、轉覺涼者,去芍藥。或覺氣不足者,加生箭 三錢。此證如此治法,即方書所謂用溫燥健補脾胃之藥可以制伏相火。不知其所伏者非相火,實系溫燥之藥能掃除寒飲,而心肺脾胃之陽自安其宅也。

上所列火不歸原之證,其病因雖不同,而皆系內傷。至外感之證,亦有火不歸原者,傷寒、溫病中之戴陽證是也。其證之現狀∶面赤、氣粗、煩躁不安,脈象雖大,按之無力,又多寸盛尺虛。此乃下焦虛寒孤陽上越之危候,頗類寒溫中陰極似陽證。然陰極似陽,乃內外異致,戴陽證乃上下異致也。宜用《傷寒論》通脈四逆湯,加蔥、加人參治之(原方原謂面赤者加蔥,面赤即戴陽證)。

特是戴陽之證不一。使果若少陰脈之沉細,或其脈非沉細而按之指下豁然毫無根柢,且至數不數者,方可用通脈四逆湯方。若脈沉細而數或浮大而數者,其方即斷不可用。曾治王××,年四十餘,身形素虛,傷寒四五日間,延為診視。其脈關前洪滑,兩尺無力。為開拙擬仙露湯,因其尺弱囑其將藥徐徐飲下,一次只溫飲一大口,防其寒涼侵下焦也。病家忽愚所囑,竟頓飲之,遂致滑瀉數次,多帶冷沫,上焦益覺煩躁,鼻如煙熏,面如火炙,其關前脈大於從前一倍,數至七至。知其已成戴陽之證,急用野台參一兩,煎湯八分茶盅,兌童便半盅(須用五歲以下童子便),將藥碗置涼水盆中,候冷頓飲之。又急用知母、玄參、生地各一兩,煎湯一大碗候用。自服參後,屢診其脈。過半點鐘,脈象漸漸收斂,脈搏似又加數,遂急用候服之藥燉極熱,徐徐飲下,一次只飲藥一口,閱兩點鐘盡劑,周身微汗而愈。

∶此證上焦原有燥熱,因初次涼藥頓服,通過病所,直達下焦,上焦燥熱仍留。迨下焦滑瀉,元陽上浮,益助上焦之熱,現種種熱象,脈數七至。此時不但姜、附分毫不敢用,即單用人參,上焦之燥熱亦必格拒不受。故以童便之性下趨者佐之,又復將藥候至極涼頓服下。迨遲之有傾,脈象收斂,至數加數,是下焦得參溫補之力而元陽收回,其上焦因參反激之力而燥熱益增也。故又急用大涼大潤之藥,乘熱徐徐飲之,以清上焦之燥熱,而不使其寒涼之性復侵下焦。此於萬難用藥之際,仍欲用藥息息吻合,實亦費盡躊躇矣。

79.論腰疼治法[編輯]

方書謂∶「腰者腎之府,腰疼則腎將憊矣。」夫謂腰疼則腎將憊,誠為確論。至謂腰為腎之府,則尚欠研究。何者?凡人之腰疼,皆脊梁處作疼,此實督脈主之。督脈者,即脊梁中之脊髓袋,下連命門穴處,為人之副腎臟(是以不可名為腎之府)。腎虛者,其督脈必虛,是以腰疼。治斯證者,當用補腎之劑,而引以入督之品。曾擬益督丸一方,徐徐服之,果系腎虛腰疼,服至月余自愈。

【益督丸】杜仲四兩酒浸炮黃,菟絲子三兩酒浸蒸熟,續斷二兩酒浸蒸熟,鹿角膠二兩,將前三味為細末,水化鹿角膠為丸,黃豆粒大。每服三錢,日兩次。服藥後,嚼服熟胡桃肉一枚。

諸家本草皆謂,杜仲宜炒斷絲用,究之將杜仲炒成炭而絲仍不斷,如此製法殊非所宜。是以此方中惟用生杜仲炮黃為度。胡桃仁原補腎良藥,因其含油質過多,不宜為丸,故於服藥之後單服之。

若證兼氣虛者,可用黃 、人參煎湯送服此丸。若證兼血虛者,可用熟地、當歸煎湯送服此丸。

有因瘀血腰疼者,其人或過於任重,或自高墜下,或失足閃跌,其脊梁之中存有瘀血作疼。宜治以活絡效靈丹,加 蟲三錢,煎湯服,或用蔥白作引更佳。

李××,腰疼數年不愈,為之延醫。其疼劇時心中恆覺滿悶,輕時則似疼非疼,綿綿不已;亦恆數日不疼。其脈左部沉弦,右部沉牢。自言得此病已三年,服藥數百劑,其疼卒未輕減。觀從前所服諸方,雖不一致,大抵不外補肝腎強筋骨諸藥,間有雜以祛風藥者。因思《內經》謂通則不痛,而此則痛則不通也。且即其脈象之沉弦、沉牢,心中恆覺滿悶,其關節經絡必有瘀而不通之處可知也。爰為擬利關節通絡之劑,而兼用補正之品以輔助之。

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八錢) 當歸(四錢) 丹參(四錢) 生明沒藥(四錢) 生五靈脂(四錢) 穿山甲(二錢炒搗) 桃仁(二錢) 紅花(錢半) 蟲(五枚) 廣三七(二錢搗細)

藥共十一味。先將前十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細末一半。至煎渣再服時,仍送服其餘一半。

此藥服至三劑,腰已不疼,心中亦不發悶,脈較前緩和,不專在沉分。遂即原方去山甲,加胡桃肉四錢。

連服十劑,自覺身體輕爽。再診其脈,六部調勻,腰疼遂從此除根矣。就此證觀之,凡其人身形不羸弱而腰疼者,大抵系關節經絡不通;其人顯然羸弱而腰疼者,或肝腎有所虧損而然也。

在婦女又恆有行經時腰疼者,曾治一人,年過三旬,居恆呼吸覺短氣,飲食似畏寒涼。當行經時覺腰際下墜作疼。其脈象無力,至數稍遲。知其胸中大氣虛而欲陷,是以呼吸氣短,至行經時因氣血下注大氣亦隨之下陷,是以腰際覺下墜作疼也。為疏方用生箭 一兩,桂枝尖、當歸、生明沒藥各三錢。連服七八劑,其病遂愈。

又治一婦人行經腰疼且兼腹疼,其脈有澀象,知其血分瘀也。治以當歸、生雞內金各三錢,生明沒藥、生五靈脂、生箭 、天花粉各四錢,連服數劑全愈。

80.論肢體痿廢之原因及治法[編輯]

(附∶起痿湯、養腦利肢湯)

《內經》謂∶「五臟有病,皆能使人痿。」至後世方書,有謂系中風者,言風中於左,則左偏枯而痿廢,風中於右則右偏枯而痿廢。有謂系氣虛者,左手足偏枯痿廢,其左邊之氣必虛,右手足偏枯痿廢,其右邊之氣必虛。有謂系痰瘀者。有謂系血瘀者。有謂系風寒濕相併而為痹,痹之甚者即令人全體痿廢。因痰瘀血瘀及風寒濕痹皆能阻塞經絡也。乃自腦髓神經司知覺運動之說倡自西人,遂謂人之肢體痿廢皆系腦髓神經有所傷損。而以愚生平所經驗者言之,則中西之說皆不可廢。今試列舉素所經驗者於下,以征明之。

憶在籍時,曾見一豬,其兩前腿忽不能動,須就其臥處飼之,半月後始漸愈。又旬余解此豬,見其肺上新愈之瘡痕宛然可辨,且有將愈未盡愈者。即物測人,原可比例,此即《內經》所謂因肺熱葉焦發為痿者也。由斯知五臟有病皆使人痿者,誠不誤也。

在奉天曾治一婦人,年近三旬,因夏令夜寢當窗,為風所襲,遂覺半身麻木,其麻木之邊,肌膚消瘦,浸至其一邊手足不遂,將成偏枯。其脈左部如常,右部則微弱無力,而麻木之邊適在右。此因風襲經絡,致其經絡閉塞不相貫通也。不早祛其風,久將至於痿廢。為疏方用生箭 二兩,當歸八錢(用當歸者取其血活風自去也),羌活、知母、乳香、沒藥各四錢,全蠍二錢,全蜈蚣三條。煎服一劑即見輕,又服數劑全愈。

此中風能成痿廢之明徵也。

在本邑治一媼,年過六旬,其素日氣虛,呼吸常覺短氣。偶因勞力過度,忽然四肢痿廢,臥不能起,呼吸益形短氣,其脈兩寸甚微弱,兩尺重按仍有根柢,知其胸中大氣下陷,不能斡旋全身也,為疏方用生箭一兩,當歸、知母各六錢,升麻、柴胡、桔梗各錢半,乳香、沒藥各三錢,煎服一劑,呼吸即不短氣,手足略能屈伸。又即原方略為加減,連服數劑全愈,此氣虛成痿廢之明徵也。

在本邑治一媼,年五旬,於仲冬之時忽然昏倒不知人,其胸中似有痰涎,大礙呼吸。診其脈,微細欲無,且甚遲緩。其家人謂其平素常覺心中發涼,咳吐粘涎。知其胸中素有寒飲,又感冬日嚴寒之氣,其寒飲愈凝結杜塞也。急用胡椒三錢搗碎,煎兩三沸,取濃汁多半杯灌下,呼吸頓形順利。繼用乾薑六錢,桂枝尖、當歸各三錢,連服三劑,可作呻吟,肢體漸能運動,而左手足仍不能動。繼治以助氣消痰活絡之劑,左手足亦漸復舊。此痰瘀能成痿廢之明徵也。

在本邑治一室女,素本虛弱,醫者用補斂之藥太過,月事閉塞,兩腿痿廢,浸至抑搔不知疼癢,其六脈皆有澀象,知其經絡皆為瘀血閉塞也。為疏方用拙擬活絡效靈丹,加懷牛膝五錢,紅花錢半, 蟲五個。

煎服數劑,月事通下,兩腿已漸能屈伸,有知覺。又為加生黃 、知母各三錢,服數劑後,腿能任地。然此等證非倉猝所能全愈,俾將湯劑作為丸劑,久久服之,自能脫然。此血瘀能成痿廢之明徵也。

族兄××,冬令兩腿作疼,其腿上若胡桃大疙瘩若干。自言其少時恃身體強壯,恆於冬令半冰半水之中捕魚。一日正在捕魚之際,朔風驟至,其寒徹骨,遂急還家歇息,片時兩腿疼痛不能任地,因臥熱炕上,復以濃被。數日後,覺其疼在骨,皮膚轉麻木不仁,浸至兩腿不能屈伸。後經醫調治,兼外用熱燒酒糠熨之,其疼與木漸愈,亦能屈伸,惟兩腿皆不能伸直。有人教坐椅上,腳踏圓木棍來往,令木棍旋轉,久之腿可伸直。如法試演,迨至春氣融和,兩腿始恢撤消狀。然至今已三十年,每屆嚴寒之時,腿仍覺疼,必服熱藥數劑始愈。至腿上之疙瘩,乃當時因凍凝結,至今未消者也。愚曰∶「此病猶可除根。然其寒在骨,非草木之品所能奏效,必須服礦質之藥,因人之骨中多函礦質也。」俾先用生硫黃細末五分,於食前服之,日兩次,品驗漸漸加多,以服後覺心中微溫為度。果用此方將腿疼之病除根。此風寒濕痹能成痿廢之明徵也。

至西人謂此證關乎腦髓神經者,愚亦確有經驗。原其神經之所以受傷,大抵因腦部充血所致。蓋腦部充血之極,可至腦中血管破裂。至破裂之甚者,管中之血溢出不止,其人即昏厥不復甦醒。若其血管不至破裂,因被充血排擠隔管壁將血滲出,或其血管破裂少許,出血不多而自止,其所出之血若粘滯於左邊司運動之神經,其右邊手足即痿廢;若粘滯其右邊司運動之神經,其左邊之手足即痿廢。因人之神經原左右互相管攝也。此證皆臟腑氣血挾熱上沖,即《內經》所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之大厥也。其人必有劇烈之頭疼,其心中必覺發熱,其脈象必然洪大或弦長有力。《內經》又謂此證「氣反則生,不反則死」,蓋氣反則氣下行,血亦下行,血管之未破裂者,不再虞其破裂,其偶些些破裂者,亦可因氣血之下行而自愈;若其氣不反,血必隨之上升不已,將血管之未破裂者可至破裂,其已破裂者更血流如注矣。愚因細參《內經》之旨,而悟得醫治此證之方,當重用懷牛膝兩許,以引腦中之血下行,而佐以清火降胃鎮肝之品,俾氣與火不復相併上沖。數劑之後,其劇烈之頭疼必愈,脈象亦必和平。再治以化瘀之品以化其腦中瘀血,而以宣通氣血、暢達經絡之藥佐之,肢體之痿廢者自能徐徐愈也。特是因腦充血而痿廢者,本屬危險之證,所慮者辨證不清,當其初得之時若誤認為氣虛而重用補氣之品,若王勛臣之補陽還五湯,或誤認為中風而重用發表之品,若《千金》之續命湯,皆益助其氣血上行,而危不旋踵矣。至用藥將其腦充血治癒,而其肢體之痿廢或仍不愈,亦可少用參 以助其氣分,然必須用鎮肝、降胃、清熱、通絡之藥輔之,方能有效。因擬兩方於下,以備採用。

【起痿湯】治因腦部充血以致肢體痿廢,迨腦充血治癒,脈象和平,而肢體仍痿廢者。徐服此藥,久自能愈。

生箭 (四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懷牛膝(六錢) 天花粉(六錢)

玄參(五錢) 柏子仁(四錢) 生杭芍(四錢) 生明沒藥(三錢)

生明乳香(三錢) 蟲(四枚大的) 制馬錢子末(二分)

共藥十一味。將前十味煎湯,送服馬錢子末。至煎渣再服時,亦送服馬錢子末二分。

【養腦利肢湯】治同前證,或服前方若干劑後肢體已能運動而仍覺無力者。

野台參(四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懷牛膝(六錢) 天花粉(六錢)

玄參(五錢) 生杭芍(四錢) 生明乳香(三錢) 生明沒藥(三錢)

威靈仙(一錢) 蟲(四枚大的) 制馬錢子末(二分)

共藥十一味。將前十味煎湯,送服馬錢子末。至煎渣再服時,亦送服馬錢子末二分。上所錄二方,為愚新擬之方,而用之頗有效驗,恆能隨手建功,試舉一案以明之。

天津賀某,得腦充血證,左手足驟然痿廢,其脈左右皆弦硬而長,其腦中疼而且熱,心中異常煩躁。

投以建瓴湯,為其腦中疼而且熱,更兼煩躁異常,加天花粉八錢。連服三劑後,覺左半身筋骨作疼,蓋其左半身從前麻木無知覺,至此時始有知覺也。其脈之弦硬亦稍愈。遂即原方略為加減,又服數劑,脈象已近和平,手足稍能運動,從前起臥轉身皆需人,此時則無需人矣。於斯改用起痿湯,服數劑,手足之運動漸有力,而脈象之弦硬又似稍增,且腦中之疼與熱從前服藥已愈,至此似又微覺疼熱,是不受黃 之升補也。

因即原方將黃 減去,又服數劑,其左手能持物,左足能任地矣,頭中亦分毫不覺疼熱。再診其脈已和平如常,遂又加黃 ,將方中花粉改用八錢,又加天冬八錢,連服六劑可扶杖徐步,仍覺乏力。繼又為擬養腦利肢湯,服數劑後,心中又似微熱,因將花粉改用八錢,又加帶心寸麥冬七錢,連服十劑全愈。

∶此證之原因不但腦部充血,實又因腦部充血之極而至於溢血。迨至充血溢血治癒,而痿廢仍不愈者,因從前溢出之血留滯腦中未化,而周身經絡兼有閉塞處也。是以方中多用通氣化血之品。又恐久服此等藥或至氣血有損,故又少加參 助之,且更用玄參、花粉諸藥以解參 之熱,赭石、牛膝諸藥以防參之升,可謂熟籌完全矣。然服後猶有覺熱之時,其脈象仍有稍變弦硬之時,於斯或減參 ,或多加涼藥,精心酌斟,息息與病機相赴,是以終能治癒也。至於二方中藥品平均之實偏於涼,而服之猶覺熱者,誠以參之性可因補而生熱,兼以此證之由來,又原因臟腑之熱挾氣血上沖也。

81.論四肢疼痛其病因涼熱各異之治法[編輯]

從來人之腿疼者未必臂疼,臂疼者未必腿疼,至於腿臂一時並疼,其致疼之因,腿與臂大抵相同矣。

而愚臨證四十餘年,治癒腿臂一時並疼者不勝記。獨在奉曾治一媼,其腿臂一時並疼,而致腿疼臂疼之病因則各異,今詳錄其病案於下。

奉天佟姓媼,年五十七歲,於仲冬漸覺四肢作疼,延醫服藥三十餘劑,浸至臥床不能轉側,晝夜疼痛不休。至正月初旬,求為診視,其脈左右皆浮而有力,舌上微有白苔,知其兼有外感之熱也。西藥阿斯匹林善發外感之汗,又善治肢體疼痛,俾用一瓦半,白糖水送下,以發其汗。翌日視之,自言汗後疼稍愈,能自轉側。而其脈仍然有力,遂投以連翹、花粉、當歸、丹參、白芍、乳香、沒藥諸藥,兩臂疼愈強半,而腿疼則加劇。自言兩腿得熱則疼減,若服熱藥其疼當愈。於斯又改用當歸、牛膝、續斷、狗脊、骨碎補、沒藥、五加皮諸藥,服兩劑後腿疼見愈,而臂疼又加劇。是一人之身,腿畏涼、臂畏熱也。夫腿既畏涼,其疼也必因有凝結之涼;臂既畏熱,其疼也必因有凝結之熱。籌思再三,實難疏方。細診其脈,從前之熱象已無,其左關不任重按。恍悟其上熱下涼者,因肝木稍虛,或肝氣兼有郁滯,其肝中所寄之相火不能下達,所以兩腿畏涼;其火郁於上焦,因肝虛不能敷布,所以兩臂畏熱。向曾治友人劉××左臂常常發熱,其肝脈虛而且郁,投以補肝兼舒肝之劑而愈,以彼例此,知旋轉上熱下涼之機關,在調補其肝木而已。遂又為疏方用淨萸肉一兩,當歸、白芍各五錢,乳香、沒藥、續斷各四錢,連翹、甘草各三錢,每日煎服一劑。又俾於每日用阿斯匹林一瓦分三次服下。數日全愈。方中重用萸肉者,因萸肉得木氣最全,酸斂之中大具條暢之性,是以善補肝又善舒肝。《神農本草經》謂其逐寒濕痹,四肢之作疼,亦必有痹而不通之處也。

況又有當歸、白芍、乳香、沒藥以為之佐使,故能奏效甚捷也。

82.論治偏枯者不可輕用補陽還五湯[編輯]

今之治偏枯者多主氣虛之說,而習用《醫林改錯》補陽還五湯。然此方用之有效有不效,更間有服之即僨事者,其故何也?蓋人之肢體運動原腦髓神經為之中樞,而腦髓神經所以能司運動者,實賴腦中血管為之濡潤,胸中大氣為之斡旋。乃有時腦中血管充血過度,甚或至於破裂,即可累及腦髓神經,而腦髓神經遂失其司運動之常職;又或有胸中大氣虛損過甚,更或至於下陷,不能斡旋腦髓神經,而腦髓神經亦恆失其司運動之常職。此二者,一虛一實,同為偏枯之證,而其病因實判若天淵。設或藥有誤投,必至凶危立見。是以臨此證者,原當細審其脈,且細詢其未病之先狀況何如。若其脈細弱無力,或時覺呼吸短氣,病發之後並無心熱頭疼諸證,投以補陽還五湯,恆見效。即不效,亦必不至有何弊病。若其脈洪大有力,或弦硬有力,更預有頭疼眩暈之病,至病發之時,更覺頭疼眩暈益甚,或兼覺心中發熱者,此必上升之血過多,致腦中血管充血過甚,隔管壁泌出血液,或管壁少有罅漏流出若干血液,若其所出之血液,粘滯左邊司運動之神經,其右半身即偏枯,若粘滯右邊司運動之神經,其左半身即偏枯。此時若投以拙擬建瓴湯,一二劑後頭疼眩暈即愈。繼續服之,更加以化瘀活絡之品,肢體亦可漸愈。若不知如此治法,惟確信王勛臣補陽還五之說,於方中重用黃 ,其上升之血益多,腦中血管必將至破裂不止也,可不慎哉!如以愚言為不然,而前車之鑑固有醫案可征也。

邑某君,年過六旬,患偏枯原不甚劇。欲延城中某醫治之,不遇。適有在津之老醫初歸,造門自薦。服其藥後,即昏不知人,遲延半日而卒。後其家人持方質愚,系仿補陽還五湯,重用黃 八錢。知其必系腦部充血過度以致偏枯也,不然服此等藥何以僨事哉?

又嘗治直隸王××,其口眼略有歪斜,左半身微有不利,時作頭疼,間或眩暈,其脈象洪實,右部尤甚,知其系腦部充血。問其心中,時覺發熱。治以建瓴湯,連服二十餘劑全愈。王××愈後甚喜,而轉念忽有所悲,因告愚曰∶「五舍弟從前亦患此證,醫者投以參 之劑,竟至不起。向以為病本不治,非用藥有所錯誤,今觀先生所用之方,乃知前方固大謬也。」統觀兩案及王××之言,則治偏枯者不可輕用補陽還五湯,不愈昭然哉!而當時之遇此證者,又或以為中風而以羌活、防風諸藥發之,亦能助其血益上行,其弊與誤用參者同也。蓋此證雖有因兼受外感而得者,然必其外感之熱傳入陽明,而後激動病根而猝發,是以雖挾有外感,亦不可投以發表之藥也。

83.論鼻淵治法[編輯]

《內經》謂「膽移熱於腦則辛 鼻淵。」 者,鼻通腦之徑路也。辛 ,則 中覺刺戟也。鼻淵者,鼻流濁涕如淵之不竭也。蓋病名鼻淵,而其病灶實在於 ,因中粘膜生炎,有似腐爛,而病及於腦也。其病標在上,其病本則在於下,故《內經》謂系膽之移熱。

而愚臨證品驗以來,知其熱不但來自膽經,恆有來自他經者。而其熱之甚者,又恆來自陽明胃腑。膽經之熱,大抵由內傷積熱而成。胃腑之熱,大抵由伏氣化熱而成。臨證者若見其脈象弦而有力,宜用藥清其肝膽之熱,若膽草、白芍諸藥,而少加連翹、薄荷、菊花諸藥輔之,以宣散其熱,且以防其有外感拘束也。若見其脈象洪而有力,宜用藥清其胃腑之熱,若生石膏、知母諸藥,亦宜少加連翹、薄荷、菊花諸藥輔之。且濁涕常流,則含有毒性,若金銀花、甘草、花粉諸藥皆可酌加也。若病久陰虛,脈有數象者,一切滋陰退熱之藥皆可酌用也。後世方書治此證者,恆用蒼耳、辛夷辛溫之品,此顯與經旨相背也。夫經既明言為膽之移熱,則不宜治以溫藥可知。且明言 辛鼻淵,不宜更用辛溫之藥助其 益辛,更可知矣。即使證之初得者,或因外感拘束,宜先投以表散之藥,然止宜辛涼而不可用辛溫也。是以愚遇此證之脈象稍浮者,恆先用西藥阿斯匹林瓦許汗之,取其既能解表又能退熱也。拙着石膏解中,載有重用生石膏治癒此證之案數則,可以參觀。又此證便方,用絲瓜蔓煎湯飲之,亦有小效。若用其湯當水煎治鼻淵諸藥,其奏效當尤捷也。

84.詳論咽喉證治法[編輯]

咽喉之證,有內傷外感,或涼或熱,或虛或實,或有傳染或無傳染之殊。今試逐條詳論之於下。

傷寒病恆兼有咽喉之證。《傷寒論》陽明篇第二十節雲∶「陽明病但頭眩,不惡寒,故能食而咳,其人必咽痛。若不咳者,咽亦不痛。」按此節但言咽痛,未言治法。乃細審其文義,是由太陽初傳陽明,胃腑之熱猶未實(是以能食),其熱兼瀰漫於胸中(胸中屬太陽當為陽明病連太陽),上熏肺臟,所以作咳,更因咳而其熱上竄,所以咽痛。擬治以白虎湯去甘草加連翹、川貝母。

少陰篇第三節,「病患脈陰陽俱緊,反汗出者,亡陽也,此屬少陰,法當咽痛。」此節亦未列治法。

按少陰脈微細,此則陰陽俱緊,原為少陰之變脈。緊脈原不能出汗,因其不當出汗者而反自汗,所以知其亡陽。其咽痛者,無根之陽上竄也。擬用大劑八味地黃湯,以芍藥易丹皮,再加蘇子、牛膝,收斂元陽歸根以止汗,而咽痛自愈也。

【加減八味地黃湯】

大懷熟地(一兩) 淨萸肉(一兩) 生懷山藥(八錢) 生杭芍(三錢) 大雲苓片(二錢) 澤瀉(錢半) 烏附子(二錢) 肉桂(二錢去粗皮後入) 懷牛膝(三錢) 蘇子(二錢研炒)

煎湯盅半,分兩次溫服。

少陰篇第三十節雲∶「少陰病,下利、咽痛、胸滿、心煩者,豬膚湯主之。」按此證乃少陰之熱瀰漫於三焦也。是以在上與中,則為咽痛煩滿,因腎中真陰不能上升與陽分相濟,所以多生燥熱也;在下,則為下利,因髒病移熱於腑,其膀胱瘀滯,致水歸大腸而下利也。至治以豬膚湯者,以豬為水蓄,其膚可熬膠,汁液尤勝,原能助腎陰上升與心陽調劑以化燥熱。而又伍以白蜜之涼潤,小粉之沖和,熬之如粥,服後能留戀於腸胃,不致隨下利瀉出,自能徐徐敷布其氣化,以清三焦瀰漫之熱也。

少陰篇第三十一節雲∶「少陰病二、三日,咽痛者,可與甘草湯。不瘥者與桔梗湯。」此亦少陰病之熱者也。用甘草湯取其能潤肺利咽,而其甘緩之性又能緩心火之上炎,則下焦之燥熱可消也。用桔梗湯者,取其能升提腎中之真陰,俾陰陽之氣互相接續,則上焦之陽自不浮越以鑠肺熏咽,且其上達之力又善散咽喉之鬱熱也。按後世治咽喉證者皆忌用桔梗,然果審其脈為少陰病之微細脈,用之固不妨也。況古所用之桔梗皆是苦桔梗,其性能升而兼能降,實具有開通之力也。

少陰篇第三十二節雲∶「少陰病,咽中傷生瘡,不能言語,聲不出者,苦酒湯主之。」按少陰之脈原絡肺上循喉嚨,是以少陰篇多兼有咽喉之病。至治以苦酒湯,唐氏為苦酒與半夏同用可使咽中之瘡速破。苦酒即今之醋,醋調生半夏末外敷原可消瘡,不必皆攻之使破之。

厥陰篇第九節雲∶「傷寒先厥後發熱,下利必自止,而反汗出,咽中痛,其喉為痹。」按此節之咽痛,以多亡陰也,與少陰篇之汗出亡陽者原互相對照。蓋其人之肝臟蘊有實熱,因汗出過多耗其陰液,其熱遂上竄郁於咽中而作痛,故曰其咽為痹。痹者熱與氣血凝滯不散也。仲師當日未言治法,而愚思此證當用酸斂之藥以止其汗,涼潤之藥以復其液,宣通之藥以利其咽,匯集為方,庶可奏功。爰將所擬之方詳錄於下。

【斂陰瀉肝湯】

生杭芍(兩半) 天花粉(一兩) 射干(四錢) 浙貝母(四錢搗碎) 酸石榴(一個連皮搗爛)

同煎湯一盅半,分兩次溫服下。

上所錄傷寒兼咽喉病者六節,傷寒中之咽喉證大略已備。而愚臨證多年,知傷寒兼病咽喉又有出於六節之外者,試舉治驗之案一則明之。

愚在奉時治一朱姓學生,患傷寒三四日,蜷臥昏昏似睡,間作譫語,呼之眼微開,舌上似無苔,而舌皮甚干,且有黑斑,咽喉疼痛,小便赤而熱,大便數日未行,脈微細兼沉,心中時覺發熱,而肌膚之熱度如常。此乃少陰傷寒之熱證,因先有伏氣化熱,乘腎臟虛損而竄入少陰,遏抑腎氣不能上達,是以上焦燥熱而舌斑咽痛也,其舌上有黑斑者,亦為腎虛之現象。至其病既屬熱而脈微細者,誠以脈發於心,腎氣因病不能上達與心相濟,其心之跳動即無力,此所以少陰傷寒無論或涼或熱其脈皆微細也。

遂為疏方∶生石膏細末二兩,生懷山藥一兩,大潞參六錢,知母六錢,甘草二錢,先用鮮茅根二兩煮水,以之煎藥,取清湯三盅,每溫服一盅調入生雞子黃一枚。服藥一次後,六脈即起。服至二次,脈轉洪大。服至三次,脈象又漸和平,精神亦復,舌乾咽痛亦見愈。翌日即原方略為加減,再服一劑,諸病全愈。按上所用之方,即坎離互根湯。方之細解詳於本方後,茲不贅。

至於溫病,或溫而兼疹,其兼咽喉證者尤多。方書名其證為爛喉痧,其證多系有傳染之毒菌。治之者,宜注意清其溫熱,解其疹毒,其咽喉之證亦易愈。試舉治驗之案以明之。

戌辰在津,有宋××長子××患溫疹兼喉證。醫者皆忌重用涼藥,服其藥數劑,病轉增劇。繼延愚為診視,其脈洪長有力,純乎陽明胃腑蘊有實熱;其疹似靨未靨;視其咽喉兩旁紅,微有爛處;心中自覺熱甚;

小便短赤;大便三日未行。為開大劑白虎湯,加連翹四錢,薄荷葉錢半以托疹外出。方中石膏重用生者四兩,將藥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病大見愈,而脈仍有力,咽喉食物猶疼。繼又用原方,先取鮮白茅根二兩煮水以煎藥,仍分三次服下,盡劑而愈,大便亦通下。後其次子亦患溫疹喉證,較其兄尤劇。仍治以前方,初次即用茅根湯煎藥,藥方中生石膏初用三兩,漸加至五兩始愈。繼其幼女年七歲亦患溫疹喉證,較其兩兄尤重,其疹周身成一個,肉皮皆紅(俗謂此等疹皆不能治癒)。亦治以前方,為其年幼方中生石膏初用二兩,後加至六兩,其熱稍退而喉痛不減,其大便六日未行,遂單用淨芒硝俾淬水服下,大便即通,其熱大減,喉痛亦愈強半。再診其脈雖仍有力,實有浮而還表之象,遂用西藥阿斯匹林一瓦,因病機之外越而助其出汗。果服後周身得汗,霍然全愈。

溫疹之證。西人名為猩紅熱,有毒菌傳染,原不易治,而兼咽喉證者治之尤難。仲景所謂「陽毒為病,面赤斑斑如錦紋,咽喉痛,唾膿血」者,當即此證。近世方書中又名為爛喉痧,謂可治以《傷寒論》麻杏甘石湯。然麻杏甘石湯中石膏之分量原為麻黃之二倍。若借用其方則石膏之分量當十倍於麻黃(石膏一兩麻黃一錢);其熱甚者,石膏之分量又當二十倍於麻黃(石膏二兩麻黃一錢),然後用之無弊。

滄州友人董××,年過三旬,初則感冒發頤,繼則漸腫而下延至胸膺,服藥無效。時當中秋節後,淋雨不止,因病勢危急,冒雨驅車迎愚。既至,見其頷下連頸,壅腫異常,撫之硬而且熱,色甚紅,純是一團火毒之氣,下腫已至心口;其牙關不開,咽喉腫疼,自牙縫進水半口,必以手掩口,十分用力始能下咽;且痰涎填滿胸中,上至咽喉,並無容水之處,進水少許,必換出痰涎一口;且覺有氣自下上沖,常作呃逆;其脈洪滑而長,重按有力,一分鐘約近九十至;大便數日未行。愚曰∶「此俗所稱蝦蟆瘟也。其毒熱熾盛,盤踞陽明之府,若火之燎原,必重用生石膏清之,乃可緩其毒熱之勢。」從前醫者在座,謂曾用生石膏一兩,毫無功效。愚曰∶「石膏乃微寒之藥,《神農本草經》原有明文,僅用兩許何能清此熾盛之熱毒。」遂為疏方,用生石膏四兩,清半夏四錢,金線重樓三錢,連翹二錢,射干二錢。煎服後,覺藥停胸間不下,其熱與腫似有益增之勢。知其證兼結胸,火熱無下行之路,故益上沖也。復急取生石膏四兩,赭石三兩,又煎湯服下,仍覺停於胸間。又急取赭石三兩,蔞仁二兩,芒硝八錢,又煎湯飲下,胸中仍不開通。此時咽喉益腫,再飲水亦不能下咽,病家惶恐無措。愚曉之曰∶「余所以連次亟亟用藥者,正為此病腫勢浸長,恐稍緩則藥不能進。今其胸中既貯如許多藥,斷無不下行之理。藥下行則結開便通,毒火隨之下降,而上焦之腫熱必消矣。」時當晚十點鐘,至夜半覺藥力下行,黎明下燥糞若干,上焦腫熱覺輕,水漿可進,晨飯時牙關亦微開,服茶湯一碗。午後腫熱又漸增,撫其胸,熱又烙手,脈仍洪實。意其燥糞必未盡下,遂投以大黃四錢,芒硝五錢,又下燥糞,兼有溏糞,病遂大愈。而腫處之硬者仍不甚消,胸間撫之猶熱,脈象亦仍有餘熱。又用生石膏四兩,金銀花、連翹各五錢,煎湯一大碗,分數次溫飲下,日服一劑,三日全愈。按此病實溫疫(疫有寒溫兩種而寒者甚少),確有傳染至猛至烈之毒菌,是以難治。又按此證當二次用藥時,若加硝、黃於藥中,早通其大便,或不至以後如此危險,而當時閱歷未深,猶不能息息與病機相赴也。

有白喉證,其發白或至腐爛,實為傳染病之一端。其證大抵先有蘊熱,則易受傳染。為其證內傷為重,宜用涼潤滋陰清火之品,而忌用表散之劑。然用辛涼之藥以散其火郁,若薄荷、連翹諸藥固所不忌也。《白喉忌表抉微》中之養陰清肺湯、神仙活命湯二方,原為治白喉良方。而神仙活命湯中宜加連翹三錢;熱甚者可將方中生石膏加倍,或加兩倍;若大便不通者,大黃、芒硝皆可酌加。白喉之病,又恆有與爛喉痧相併者(參觀醫案中溫疹兼喉痧治沈姓學生病案)。

又《靈樞》癰疽篇謂∶「癰發於嗌中,名曰猛疽,猛疽不治,化為膿,膿不瀉,塞咽,半日死。」按此證即後世所謂截喉癰。初起時,咽喉之間紅腫甚劇,宜用消瘡之藥散之,兼用扁針刺之使多出血。若待其膿成而後瀉之,恐不容待其成膿即有危險也。

【消腫利咽湯】

天花粉(一兩) 連翹(四錢) 金銀花(四錢) 丹參(三錢)

射干(三錢) 玄參(三錢) 乳香(二錢) 沒藥(二錢)

炙山甲(錢半) 薄荷葉(錢半)

脈象洪實者加生石膏一兩,小便不利者加滑石六錢,大便不通者加大黃三錢。

咽喉之證熱者居多,然亦間有寒者(參觀「論喉證治法」內治劉姓童子一案)。又咽喉兩旁微高處,西人謂之扁桃腺,若紅腫西人謂之扁桃腺炎。若其處屢次紅腫,漸起疙瘩,服清火藥則微消,或略有感冒,或稍有內熱復起者,此是扁桃腺炎已有根蒂,非但服藥所能愈,必用手術割去之,再投以清火消腫之藥,始能除根。若不割去,在幼童可累其身體之發達。

《金匱》謂婦人咽中如有炙臠(吐之不出吞之不下俗謂之梅核氣病),此亦咽喉證之一也。按∶此證註疏家謂系痰氣阻塞咽喉之中,然此證實兼有沖氣之沖也。原方半夏濃朴湯主之,是以半夏降沖,濃朴開氣,茯苓利痰,生薑、蘇葉以宣通其氣化。愚用此方時,恆加赭石數錢,兼針其合谷,奏效更速(此證不但婦人男子亦間有之)。

85.論喉證治法[編輯]

愚弱冠時已為人疏方治病,然因年少,人多不相信。值里中有病喉者,延醫治療,煩愚作陪,病者喉腫甚,呼吸頗難,醫者猶重用發表之劑,而所用發表之藥又非辛涼解肌,愚甚不以為然,出言駁之。醫者謂系纏喉風證,非發透其汗不能消腫。病家信其說,誤服其藥,竟至不救。後至津門應試,值《白喉忌表抉微》書新出,閱之。見其立論以潤燥滋陰清熱為主,惟少加薄荷、連翹以散鬱熱,正與從前醫者所用之藥相反。

因喜而試用其方,屢奏功效。後值邑中患喉證者頗多,用《白喉忌表抉微》治法,有效有不效。觀喉中,不必發白,恆紅腫異常。有言此系爛喉痧者,又或言系截喉癰者,大抵系一時之癘氣流行而互相傳染也。其病初得脈多浮而微數,或浮而有力,久則兼有洪象,此喉證兼瘟病也。

此時愚年近三旬,臨證恆自有見解,遇脈之初得浮數有力者,重用玄參、花粉以清其熱,牛蒡、連翹以利其喉,再加薄荷葉二錢以透其表,類能奏效。其為日既深,脈象洪而有力者,又恆用白虎湯加銀花、連翹、乳香、沒藥治癒。為其有截喉癰之名,間有加炙山甲,以消其癰腫者。其腫處甚劇,呼吸有窒礙者,恆先用鈹針刺出惡血,俾腫消然後服藥,針藥並施,其奏功亦愈速。

然彼時雖治癒多人,而爛喉痧、截喉癰之名究未見諸書也。後讀《靈樞》癰疽篇謂「癰發於嗌中,名曰猛疽,猛疽不治,化為膿,膿不瀉,塞咽,半日死。」經既明言癰發嗌中,此後世截喉癰之名所由來也。至謂不瀉其膿則危在目前,是針刺瀉膿原為正治之法,即不待其化膿,針刺以出其惡血亦可為正治之法矣。又閱《傷寒論》,「陽毒之為病面赤斑斑如錦紋,咽喉痛,唾膿血,五日可治,七日不可治。」王孟英解曰∶「陽毒即後世之爛喉痧耳。」是爛喉痧衍之傷寒,而相傳已久,截喉癰即爛喉痧之重者也。蓋白喉與爛喉痧證均有外感,特白喉證內傷重而外感甚輕,其外來之邪惟襲入三焦,三焦色白,是以喉現白色,故方中宣散之品但少用薄荷、連翹已能逐邪外出。至爛喉痧原即《傷寒論》之陽毒,其中挾有瘟毒之氣,初得之時,原宜重用宣散之品,然宜散以辛涼,而斷不可散以溫熱,且又宜重用涼藥以佐之。此為喉證之大略也。

而愚臨證數十年,知喉證中原有諸多變證,今詳錄二則以備參觀。

愚在籍時,有劉姓童子,年逾十齡,咽喉腫疼,心中滿悶杜塞,劇時呼吸頓停,兩目上翻,身軀後挺。

然其所以呼吸頓停者,非咽喉杜塞,實覺胸膈杜塞也。診其脈微細而遲,其胸膈常覺發涼,有時其涼上沖,即不能息而現目翻身挺之象。即脈審證,知系寒痰結胸無疑。其咽喉腫疼者,寒痰充溢於上焦,迫其心肺之陽上浮也。為擬方∶生赭石細末一兩,乾薑、烏附子各三錢,濃朴、陳皮各錢半。

煎服一劑,胸次頓覺開通,咽喉腫疼亦愈強半。又服兩劑全愈。

奉天孫××,年二十,得喉證。屢經醫治,不外《白喉忌表抉微》諸方加減,病日增重,醫者諉謂不治。後愚為診視,其脈細弱而數,粘涎甚多,須臾滿口,即得吐出。

知系脾腎兩虛,腎虛則氣化不攝,陰火上逆,痰水上泛,而脾土虛損又不能制之(若脾土不虛不但能制痰水上泛並能制陰火上逆),故其咽喉腫疼,粘涎若斯之多也。投以六味地黃湯加於術,又少加蘇子。連服十劑全愈。

86.詳論猩紅熱治法[編輯]

自入夏以來,各處發生猩紅熱,互相傳染。天氣炎熱而病益加多加劇,治不如法,恆至不救。夫猩紅熱非他,即痧疹而兼溫病也。嘗實驗痧疹之證,如不兼溫病,其將出未出之先,不過微有寒熱,或頭微疼,或眼胞微腫,或肢體微酸懶,或食欲不振。其疹既出之後,其表里雖俱覺發熱,而實無熾盛之劇熱。治之者始終投以清表(痧疹始終宜用表藥然宜表以辛涼不宜表以溫熱)解毒之劑,無不愈者。即或始終不服藥,聽其自出自靨,在一星期間亦可自愈。此以其但有疹毒之熱,而無溫病之熱相助為虐,故其病易愈耳。

至於疹而兼溫者,則與斯迥異。其初病之時疹猶未出,即表里壯熱,因疹毒之熱尚未萌芽,而溫病之熱已熾盛也。治之者宜將薄荷、連翹、蟬蛻諸托表之藥,與玄參、沙參、天花粉諸清里之藥並用。其連翹可用三錢,薄荷葉、蟬蛻可各用錢半,玄參、沙參、花粉可各用五錢,再少加金銀花、甘草解毒。若慮其痧疹不能透達,可用鮮茅根二兩(如無可代以鮮蘆根)水煮數沸,取清湯數盅,以之代水煎藥,煎湯一大盅,溫服,其疹必完全透出矣。或以外更用鮮茅根數兩煎四五沸以其湯代茶,更佳。

若其痧疹雖皆透發於外,而火猶熾盛,且深入陽明之府,其舌從前白者至此則漸黃,心中煩熱異常,或氣粗微喘,鼻翅 動,或神昏譫語,腦膜生炎,其大便乾燥,小便赤澀,此乃陽明胃腑大實之候。而欲治陽明胃腑之實熱,《傷寒論》白虎湯原為千古不祧之良方。為其兼有疹毒,可於方中加連翹二錢,羚羊角一錢(另煎兌服或銼細末送服或以金銀花二錢代之),再用鮮茅根或鮮蘆根煮湯,以之代水煎藥。方中若用生石膏二兩,可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若用生石膏三兩,可煎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一劑熱未清者,可服至數劑,以服後熱退,大便仍不滑瀉為度。

若其胃腑雖有大熱,因小便不利而大便滑瀉者,白虎湯又不可驟服。宜先用滑石、生懷山藥各一兩,生杭芍八錢,連翹、蟬蛻各錢半,甘草三錢(此方即拙擬滋陰宣解湯),煎湯一大盅服之,其滑瀉當即止。瀉止之後,熱猶不退者,宜於初次方中加滑石六錢,服之以退其熱,仍宜煎湯數盅,徐徐溫服。至於大熱已退,疹已見靨,而其餘熱猶盛者,宜再治以滋陰清熱解毒之劑,而仍少加托表之藥佐之。方用玄參八錢,沙參、花粉各五錢,連翹、金銀花、鮮蘆根各三錢,甘草二錢,可連服數劑。其熱降序,藥劑亦宜隨之降序,迨服至其熱全消停服。以上諸方,若遇證兼喉痧者,宜於方中加射干、生蒲黃各三錢。惟治大便滑瀉方中不宜加。可外用硼砂、生寒水石各二錢,梅片、薄荷冰各一分,共研細吹喉中。

猩紅熱本非危險之證,而所以多危險者,以其證現白虎湯證時,醫者不敢放膽用白虎湯治之也。至愚治此證時,不但胃腑大實之候可放膽投以大劑白虎湯;即當其疹初見點,其人表里壯熱,脈象浮洪,但問其大便實者,恆用生石膏一兩或兩半煎湯,送服西藥阿斯匹林二分,周身得微汗,其疹全發出而熱亦退矣。

曾治一六七歲幼女,病溫半月不愈。其脈象數而有力,肌膚熱而乾澀,其心甚煩躁,輾轉床上不能安臥。疑其病久陰虧,不堪外感之灼熱,或其痧疹之毒伏藏未能透出,是以其病之現狀若斯。問其大便,三日未行。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以生山藥代粳米,又為加連翹二錢,蟬蛻一錢,煎湯兩盅,分數次溫飲下。

連服二劑,大便通下,大熱已退,心中仍騷擾不安。再診其脈,已還浮分,疑其餘熱可作汗解,遂用阿斯匹林一瓦和白糖沖水服之,周身得微汗,透出白痧若干,病遂愈。由斯知阿斯匹林原可為透發痧疹之無上妙藥。而石膏質重氣輕原亦具透表之性,又伍以最善發表之阿斯匹林,其涼散之力盡透於外,化作汗液而不復留中(石膏煮水毫無汁漿是以不復留中),是以胃腑之熱未實而亦可用也。愚臨證五十年,治此證者不知凡幾,其始終皆經愚一人治者,約皆能為之治癒也。

天津許姓學生,年八歲,於庚申仲春出疹,初見點兩日即靨。家人初未介意。遲數日,忽又發熱,其父原知醫,意其疹毒未透,自用藥表之,不效。延他醫治療,亦無效,延愚診視,其脈象細數有力,肌膚甚熱,問其心中,亦甚熱,氣息微喘,乾咳無痰,其咽喉覺疼,其外咽喉兩旁各起疙瘩大如桃核之巨者,撫之則疼,此亦疹毒未透之所致也。且視其舌苔,已黃,大便數日未行,知其陽明府熱已實,必須清熱與表散之藥並用,方能有效。遂為疏方∶鮮茅根半斤(切碎),生石膏二兩(搗細),西藥阿斯匹林一瓦半。先將茅根、石膏水煮四五沸,視茅根皆沉水底,其湯即成。取清湯一大碗,分三次溫飲下,每飲一次,送服阿斯匹林半瓦。初次飲後,遲兩點鐘再飲第二次。若初服後即出汗,後二次阿斯匹林宜少用。如法將藥服完,翌日視之,上半身微見紅點,熱退強半,脈亦較前平和,喉疼亦稍輕,其大便仍未通下。遂將原方茅根改用五兩,石膏改用兩半,阿斯匹林改用一瓦,仍將前二味煎湯分三次送服阿斯匹林。服後疹出見多,大便通下,表里之熱已退十之八九,咽喉之疼又輕,惟外邊疙瘩則仍舊。愚恐其所出之疹仍如從前之靨急,俾每日用鮮茅根四兩以之煮湯當茶外,又用金銀花六錢,甘草三錢,煎湯一大杯,分三次溫服,每次送梅花點舌丹一丸(若在大人可作兩次服每次送服二丸)。如此四日,疙瘩亦消無芥蒂矣。

按∶此證脈僅細數有力,原非洪大有力,似石膏可以少用,而方中猶用生石膏二兩及兩半者,因與若干之茅根同煮,而茅根之渣可以減去石膏之力也。再此證若於方中多用羚羊角數錢,另煎湯兌藥中服之,亦可再將疹表出。而其價此時太昂,無力之家實辦不到,是以愚擬得茅根、石膏、阿斯匹林並用以代之。凡證之宜用羚羊角者,可將此三味為方治之也。且此三味並用,又有勝於但用羚羊角之時也(羚羊角解下有治癒之案可參觀)。

87.論鼠疫之原因及治法[編輯]

(附∶坎離互根湯)

自鼠疫之證流毒甚烈,醫者對於此證未之前聞,即治療此證未有專方,致患此證者百中難愈二三,良可慨也。不知此證發生之初,原是少陰傷寒中之熱證類,至極點始醞釀成毒,互相傳染。今欲知此證之原因及治法,須先明少陰傷寒之熱證。

嘗讀《傷寒論》少陰篇,所載之證有寒有熱,論者多謂寒水之氣直中於少陰,則為寒證;自三陽傳來,則為熱證。執斯說也,何以陰病兩三日即有用黃連阿膠湯及大承氣湯者?蓋寒氣侵人之重者,若當時竄入陰為少陰傷寒之寒證。其寒氣侵人之輕者,伏於三焦脂膜之中,不能使人即病,而阻塞氣化之流通,暗生內熱,後因腎臟虛損,則伏氣所化之熱即可乘虛而入腎。或腎中因虛生熱,與伏氣所化之熱相招引,伏氣為同氣之求,亦易入腎,於斯虛熱實熱,相助為虐,互傷腎陰,致腎氣不能上潮於心,多生煩躁(此少陰病有心中煩躁之理)。再者,心主脈,而屬火,必得腎水之上濟,然後陰陽互根,跳動常旺;今既腎水不上潮,則陰陽之氣不相接續,失其互根之妙用,其脈之跳動多無力(此少陰病無論寒熱其脈皆微細之理)。人身之精神與人身之氣化原相憑根據,今因陰陽之氣不相接續,則精神失其憑根據,遂不能振作而昏昏欲睡(此少陰病但欲寐之理)。且腎陰之氣既不能上潮以濡潤上焦,則上焦必干而發熱,口舌無津,肺臟因乾熱而咳嗽,咽喉因乾熱而作痛,此皆少陰之兼證,均見於少陰篇者也。《內經》謂∶「冬傷於寒,春必病溫」,此言伏氣化熱為病也。然其病未必入少陰也。《內經》又謂∶「冬不藏精,春必病溫」,此則多系伏氣化熱乘虛入少陰之病,因此病較伏氣入他髒而為病者難於辨認,且不易治療,故於冬傷於寒春必溫病之外,特為明辨而重申之也。蓋同是伏氣發動,竄入少陰為病,而有未屆春令先發於冬令者,則為少陰傷寒,即系少陰傷寒之熱證,初得之即宜用涼藥者也;其感春陽之萌動而後發,及發於夏,發於秋者,皆可為少陰溫病,即溫病之中有鬱熱,其脈象轉微細無力者也。其病雖異而治法則同也。既明乎此,試再進而論鼠疫。

鼠疫之證初起,其心莫不煩躁也;其脈不但微細,恆至數兼遲(間有初得脈洪數者乃鼠疫之最輕者);

其精神頹敗異常,閉目昏昏,不但欲睡,且甚厭人呼喚;其口舌不但發乾,視其舌上,毫無舌苔,而舌皮干亮如鏡;其人不但咳嗽咽痛,其肺燥之極,可至腐爛,嘔吐血水(奉天人言辛亥年此證垂危時多嘔吐血水)。

由斯而論,鼠疫固少陰熱證之至重者也。雖其成鼠疫之後,釀為毒菌,互相傳染,變證歧出,有為結核性者,有為敗血性者。而當其起點之初,大抵不外上之所述也,然此非愚之憑空擬議也,試舉一案以征之∶

一九二一年,黑龍江哈爾濱一帶鼠疫盛行,奉天防範甚嚴,未能傳染入境。惟銀行之間互相交通,鼠疫之毒菌因之有所傳染。有銀行施××,年三十餘,發生肺炎性鼠疫,神識時明時憒,恆作譫語,四肢逆冷,心中發熱,思食涼物,小便短赤,大便數日未行。其脈沉細而遲,心雖發熱,而周身肌膚之熱度無異常人,且閉目昏昏似睡,呼之眼微開,此誠《傷寒論》少陰篇所謂但欲寐之景象也。其舌上無苔,干亮如鏡,喉中亦干甚,且微覺疼,時作乾咳,此乃因燥生熱,腎氣不能上達,陰陽不相接續,故證象、脈象如此,其為鼠疫無疑也。此證若燥熱至於極點,肺葉腐爛,咳吐血水,則不能治矣。猶幸未至其候,急用藥調治,尚可挽回。其治之之法,當以潤燥清熱為主,又必須助其腎氣,使之上達,與上焦之陽分相接續而成坎離相濟之實用,則脈變洪大,始為吉兆。爰為疏方於下∶

生石膏(三兩搗細) 知母(八錢) 玄參(八錢) 生懷山藥(六錢) 野台參(五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三茶盅,分三次溫飲下。

∶此方即白虎加人參湯以山藥代粳米,而又加玄參也。方中之意∶用石膏以清外感之實熱;用山藥、知母、玄參以下滋腎陰、上潤肺燥;用人參者,誠以熱邪下陷於少陰,遏抑腎氣不能上達,而人參補而兼升之力既能助腎氣上達,更能助石膏以逐除下陷之熱邪,使之上升外散也;且凡陰虛兼有實熱者,恆但用白虎湯不能退熱,而治以白虎加人參湯始能退熱,是人參與石膏並用,原能立復真陰於邪熱熾盛之時也。

將藥三次服完,身熱,脈起,舌上微潤,精神亦明了,惟大便猶未通下,內蘊之熱猶未盡清。俾即原方再服一劑,其大便遂通下,餘熱亦遂盡消矣。為此證無結核敗血之現象,而有肺燥、舌干、喉疼之徵,故可名之為肺炎性鼠疫也。

後又治一人,其病之狀況大致皆與前證同,惟其脈之沉細及咽喉之干疼則較前尤甚,仍投以前方,俾用鮮白茅根煎湯,以之代水煎藥,及將藥煎成,又調入生雞子黃同服。服後效驗異常,因名其方為坎離互根湯。爰將其方詳細錄出,以備醫界之採用。

【坎離互根湯】

生石膏(三兩搗細) 知母(八錢) 玄參(八錢) 野台參(五錢)

生懷山藥(五錢) 甘草(二錢) 雞子黃(三枚) 鮮茅根(四兩切碎)

先將茅根煎數沸,視茅根皆沉水底,取其湯以之代水,煎方中前六味,取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下。每服一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此方比前方多雞子黃,而又以茅根湯煎藥者,因雞子黃生用善滋腎潤肺,而茅根稟少陽最初之氣,其性涼而上升,能發起脈象之沉細也。上方,乃取《傷寒論》少陰篇黃連阿膠湯與太陽篇白虎加人參湯之義,而合為一方也。黃連阿膠湯原黃連、黃芩、芍藥、阿膠、雞子黃並用。為此時無真阿膠,故以玄參代之;為方中有石膏、知母,可以省去黃連、黃芩諸藥。

西人謂雞子黃中含有副腎髓質之分泌素,故能大滋腎中真陰,實為黃連阿膠湯中之主藥,而不以名湯者,以其宜生調入而不可煎湯也。是以單用此一味,而黃連阿膠湯之功用仍在。至於白虎加人參湯中去粳米,而以生山藥代之,以山藥之性既能和胃(原方用粳米亦取其和胃),又能助玄參、雞子黃滋腎也。用白虎湯以解伏氣之熱,而更加人參者,取人參與石膏並用,最善生津止渴,以解寒溫之燥熱,而其補益之力,又能入於下焦,以助腎氣之上達,俾其陰陽之氣相接續,其脈之微細者可變為洪大,而邪可外透矣。

繼又服之,脈之洪大者漸臻於和平,而病即全愈矣。

咳嗽者,加川貝母三錢。咽喉疼者,加射干三錢。嘔吐血水者,加三七細末二錢,犀角、羚羊角細末各一錢,三味和勻,分三次送服,或但用三七亦可。其大便不實者,宜斟酌緩服。若大便滑瀉者,非下焦有寒,實因小便不利,宜服拙擬滋陰清燥湯,滑瀉止後,再服前方,又宜將方中石膏減作二兩,生山藥倍作一兩,緩緩與服。其脈象間有不微細遲緩,而近於洪數者,此乃鼠疫之最輕者,治以此方,一服當即速愈。總之,此證燥熱愈甚,則脈愈遲弱,身轉不熱。若服藥後脈起身熱,則病機已向愈矣。

愚初治此證時,曾但用白虎加人參湯,以生山藥代粳米,治癒後,擬得此方,奏效尤捷。

或疑寒溫之證皆不傳染,鼠疫既為少陰寒溫證之劇者所成,何以獨易傳染?不知其傳染之毒菌,皆生於病終不愈,甚至臟腑潰敗,或因陰陽之氣久不接續,血脈之流通可至閉塞,因閉塞而成腐敗,此皆足以釀毒以相傳染也,少陰寒溫之未變鼠疫者,其劇不至此,所以不傳染也。至此證之因傳染而成者,其毒愈醞釀而愈甚,即病不甚劇而亦可傳他人。所以此病偶有見端,即宜嚴為防範也。

此證之傳變,又分數種。後觀哈爾濱斯年報告之病狀,實甚複雜,今錄其原文於下,以備參考。

一九二一年春,哈爾濱報告文。斯年鼠疫之病狀∶染後三日至七日,為潛伏期。先有頭痛、眩暈、食欲不振、倦怠、嘔吐等前驅證。或有不發前驅證者。繼則惡寒、戰慄,忽發大熱,達39℃一40℃以上,或稽留,或漸次降下,淋巴管發生腫脹。在發熱前或發熱之一二日內,即發腫塊一個,有時一側同發兩個,如左股腺與左腋窩腺而並發是也。該腫塊或化膿,或消散,殊不一定。大部沉嗜眠睡(此即少陰證之但欲寐之理),夜間每發譫語。初期多泄瀉二三次。尿含蛋白(此傷腎之徵)。病後一二日,肝脾常見肥大。輕證三四日體溫下降可愈。重證二日至七日多心臟麻痹(其脈象細微同於少陰病脈可知)。

此證可分腺腫性、敗血性、肺炎性百斯篤(即鼠疫)三種。腺腫百斯篤最占多數,一處或各處之淋巴管並其周遭組織俱發炎證。其鼠 腺及大腿上三角部之淋巴腺尤易罹之。腋窩腺及頭部腺次之。又間侵後頭腺、肘前後腺、耳前後腺、膝 腺等。其敗血性百斯篤,發大如小豆之斑,疼痛頗甚,且即變為膿 ,或更進而變壞疽性潰瘍,又有誘起淋巴腺炎者。肺炎性百斯篤之證,劇烈殊甚,一如加答兒性肺炎或格魯布肺炎,咯出之痰中含有百斯篤菌,乃最猛惡者也。

上段述鼠疫之情狀,可為詳悉盡致,而竟未言及治法,想西醫對於此證並無確實之治法也。且其謂輕證三四日體溫下降可愈;至其重證,體溫不下降,豈不可用藥使之下降?至言重證垂危,恆至心臟麻痹,推其麻痹之由,即愚所謂腎氣不上達於心,其陰陽之氣不相接續,心臟遂跳動無力,致脈象沉遲細弱也。此證若當其大熱之初,急投以坎離互根湯,既能退熱,又能升達腎氣,其心臟得腎氣之助,不至麻痹,即不難轉危為安也。又其謂大部沉嗜眠睡,與愚所經歷者之狀似昏睡,皆有少陰病但欲寐之現象,亦足征愚謂此證系伏氣化熱入腎變成者,原非無稽之談也。特是愚前用之方,因在奉天未見傳染之毒,所以治法不備。

後閱《山西醫志》,載有廈門吳錫璜《鼠疫消弭及療法》一篇,其用藥注重解毒,實能匡愚所不逮,爰詳錄之於下,以備治斯證者之採取。

原文∶疫菌既染,危險萬狀。大略分為腺鼠疫、肺鼠疫二種。其為證也,先犯心臟,使心力衰弱;

凡脈搏如絲,即為疫毒侵犯心臟唯一之確據。其次體溫速升,頭痛眩暈,或作嘔吐,漸漸意識朦朧,陷於昏睡譫語,狀態痴呆,行步蹣跚,眼結膜強度充血,舌帶白色,如鍛石撒上,或污紫如熟李,頸腺、腋窩、大腿上近陰處起腫脹疼痛,劇烈者三日即死。其神氣清者,可多遷延數日。尋常用方,有效有不效。茲將歷試有效者,詳細錄出,以公諸醫界。

【王孟英治結核法】

初起用王孟英治結核方合神犀丹多服累效。方用金銀花二兩,蒲公英二兩,皂刺錢半,粉甘草一錢。

嘔者,去甘草,加鮮竹茹一兩,若無鮮竹茹,可以淨青黛三錢代之。大便秘、熱重者,加大黃三錢,水煎合神犀丹服。如仍不止,用藏紅花二錢煎湯,送服真熊膽二分,即止。此方用蒲公英、金銀花、皂刺合神犀丹,不但解毒,兼能解血熱、散血滯,實為治鼠疫結核之聖藥。若白泡疔,本方去皂刺,加白菊花一兩。兼黑痘,用神犀丹、紫金錠間服。

達樵雲∶「病者發頭疼,四肢倦怠,骨節禁錮,或長紅點,或發丹疹,或嘔或瀉,舌干喉痛,間有猝然神昏、痰涌、竅閉者,此系穢毒內閉,毒瓦斯攻心,宜用芳香辟穢、解毒護心之品,辟穢驅毒飲主之。」

【辟穢驅毒飲】

西牛黃(八分研沖) 人中黃(三錢) 九節菖蒲(五分) 靛葉(錢半)

忍冬蕊(五錢鮮者蒸露亦可) 野鬱金(一錢)

水煎服。如見結核,或發斑,或生疔,加藏紅花八分、桃仁三錢、熊膽四分(送服)。大渴引飲,汗多,加犀角、金汁。神昏譫語,宜用至寶丹或安宮牛黃丸,開水和服,先開內竅。此證初起,不可即下,審其口燥,神昏,熱熾,有下證者,先辟穢解毒,然後議下,每獲效。下法用大黃煮湯,泡紫雪丹五分良。忌早用大苦大寒,以致冰閉。若脈道阻滯,形容慘澹,神氣模糊,惡核痛甚者,宜用解毒活血湯。

連翹(三錢) 柴胡(二錢) 葛根(二錢) 生地(五錢)

赤芍(三錢) 紅花(五錢) 桃仁(八錢) 川朴(一錢後下)

當歸(錢半) 甘草(二錢) 蘇木(二兩)

輕證初起,每三點鐘服一次。危證初起,兩點鐘服一次,或合數劑熬膏,連連服之。或熱,或渴,或出汗,或吐血,加生石膏一兩,蘆根汁一杯,和藥膏服,並多服羚羊角及犀角所磨之汁。孕婦加桑寄生一兩、黃芩一兩,略減桃仁、紅花。

熱甚口燥無津,脈象洪數,唇焦大渴者,用清瘟敗毒飲。項腫者,俗名蝦蟆瘟,用普濟消毒飲(二方俱見《溫熱經緯》),多服必效。吐紅涎者,鮮蘆根取汁和服。便秘者,加大黃三錢。

《千金方》曰∶「惡核病者,肉中忽有核,累大如李核,小如豆粒,皮肉 痛,壯熱 索,惡寒是也。

與諸瘡根瘰 結筋相似。其瘡根瘰 因瘡而生,似緩無毒。惡核病猝然而起,有毒,若不治,入腹煩悶殺人。

皆由冬受溫風,至春夏有暴寒相搏氣結成此毒也。」觀此論所謂惡核,似即系鼠疫之惡核。觀其所謂冬受溫風,至春夏又感寒而發,又似愚所謂伏氣化熱下陷少陰,由寒溫而變鼠疫也。蓋伏氣化熱之後,恆有因薄受外感而後發者。由斯知鼠疫之證,自唐時已有,特無鼠疫之名耳。

漢皋友人冉雪峰《鼠疫問題解決》,謂水不濟火則為陽燥,火不蒸水則又為陰燥,火衰不交於水固為陰燥,水凝自不與火交亦為陰燥。鼠疫之病,陰凝成燥,燥甚化毒之為病也。又謂∶他證以脈洪數為熱進,微弱為熱退,此證則以微弱為熱進,洪數為熱退,皆與愚所論少陰證可變鼠疫,其病情脈狀莫不吻合。至冉雪峰所着之書,詳悉精微,無理不徹,無法不備,洵可為治鼠疫者之金科玉律,而拙論中未採用其方者,正以全書之方皆宜遵用,非僅可採用其一二也。欲研究鼠疫之治法者,取冉雪峰之書與拙論參觀可也。

香山友人劉蔚楚,治鼠疫結核之劇者,曾重用麝香六分,作十餘次,用解毒活血清火之藥煮湯,連連送下而愈。冉雪峰治鼠疫方中,亦有用所煮湯藥送服麝香,以通絡透毒者,又可補吳錫璜方中所未備也。

欒州友人朱缽文告愚曰∶「余有善消鼠疫結核之方,用川大黃五錢,甘草五錢,生牡蠣六錢(搗碎),栝蔞仁四十粒(搗碎),連翹三錢。煎湯服之,其核必消。」∶此方大黃五錢似近猛烈,而與甘草等分並用,其猛烈之性已化為緩和矣,所以能穩善建功也。

紹興何廉臣所編《全國名醫驗案類編》,最推重廣東羅氏芝園,謂其經驗弘富,細心揣摹,剖察病情如老吏斷獄,羅列治法如名將談兵,以活血去瘀之方,劃清鼠疫主治界限,允推卓識,爰為節述其因、證、方、藥,俾後學有所取法。

【一探原因】城市污穢必多,郁而成 ,其毒先見。鄉村污穢較少,郁而成 ,其毒次及。故熱毒重蒸,鼠先受之,人隨感之,由毛孔氣管入達於血管,所以血壅不行也。血已不行,漸紅漸腫,微痛微熱,結核如瘰 ,多見於頸脅醃膀大腿之間,亦見於手足頭面腹背,爾時體雖不安,猶可支持,病尚淺也。由淺而深,愈腫愈大,邪氣與正氣相搏,而熱作矣。熱作而見為頭痛身痹,熱甚而見為大汗作渴,則病已重矣。

【二辨證候】鼠疫初起,有先惡寒者,有不惡寒者,既熱之後即不惡寒,有先核而後熱者,有先熱而後核者,有熱核同見者,有見核不見熱者,有見熱不見核者,有汗有不汗者,有渴有不渴者,皆無不頭痛、身痛、四肢酸痹,其兼見者療瘡、 、疹、衄、嗽、咯、吐,甚則煩躁、懊 、昏譫、癲狂、痞滿、腹痛、便結旁流、舌焦起刺、鼻黑如煤、目瞑耳聾、骨痿足腫、舌唇裂裂、脈厥體厥,種種惡證,幾難悉數,無非熱毒迫血成瘀所致。然其間亦有輕重∶核小、色白、不發熱,為輕證。核小而紅、頭微痛、身微熱、體微酸,為稍重證。單核紅腫、大熱、大渴、頭痛、身痛、四肢酸痹,為重證。或陡見熱渴痛痹四證,或初惡寒旋見四證,未見結核,及舌黑起刺,循衣摸床,手足擺舞,脈厥體厥,與疫證盛時,忽手足抽搐,不省人事,面身紅赤,不見結核,感毒最盛,壞人至速,皆至危證。

【三論治法方藥】古方如普濟消毒飲、銀翹敗毒散,近方如銀翹散、代賑普濟散等,雖皆能清熱解毒,而無活血去瘀之藥,用之多不效。惟王清任活血解毒湯∶桃仁八錢去皮尖打,紅花五錢,當歸錢半,川朴一錢,柴胡一錢,連翹三錢,赤芍三錢,生地五錢,葛根一錢,生甘草一錢。方以桃仁為君,而輔以當歸,去瘀而通壅;連、芍為臣,而兼以地,清熱而解毒,朴、甘為佐使,疏氣而和藥,氣行則血通;柴、葛以解肌退熱而拒邪,邪除則病癒。惟其對證用藥,故能投無不效。蓋此證熱毒本也,瘀血標也,而標實與本同重。故標本未甚者,原方可愈。標本已甚者,傳表宜加白虎;傳里宜加承氣;毒甚宜加羚、犀。如連進後,汗出熱清,可減除柴、葛;毒下瘀少,可減輕桃、紅;其他當隨證加減。輕證照原方一服。稍重證,日夜二服,加金銀花、竹葉各二錢;如口渴微汗,加石膏五錢,知母三錢。重證、危證、至危證,於初起惡寒,照原方服,柴胡、葛根各加一錢;若見大熱,初加金銀花、竹葉各三錢,西藏紅花一錢,危證錢半,或加紫草三錢,蘇木三錢。疔瘡,加紫花地丁三錢,洋菊葉汁一杯沖。小便不利,加車前子三錢。痰多加川貝母三錢,生萊菔汁兩杯沖。若痰壅神昏,又非前藥可治,當加鮮石菖蒲汁一瓢沖,鮮竹瀝兩瓢沖,或礞石滾痰丸三錢包煎。若見癲狂,雙劑合服,加重白虎,並竹葉心、羚角、犀角、西藏紅花各三錢。血從上逆,見衄咯等證,加犀角、丹皮各三錢,鮮茅根、鮮蘆根各四兩。見 加石膏一兩,知母五錢,元參二錢,犀角二錢。見疹加金銀花、牛蒡子各三錢,竹葉、大青葉、丹皮各二錢。老弱幼小,急進只用單劑,日夜惟二服,加石膏,大黃減半。所加各藥,小兒皆宜減半。五、六歲,一劑同煎,分二次服。重危之證,一劑作一服。幼小不能服藥,用針刺結核三四刺,以如意油調經驗塗核散(山慈菇三錢,真青黛一錢,生黃柏錢半,浙貝錢半,赤小豆二錢,共研細末)日夜頻塗十餘次可愈。婦女同治。惟孕婦加黃芩、桑寄生各三錢以安胎。初起即宜急服,熱甚尤宜急進,熱久胎必墜。若疑桃仁、紅花墜胎,可改用紫草、紫背天葵各三錢。惟宜下者除芒硝。以上諸法,俱從屢次試驗得來。證以強壯者為多,故於人屬強壯,毒盛熱旺,每於重危之證,必加羚角、犀角、西藏紅花,取其見效較捷耳。無如人情多儉,富者聞而退縮,貧者更可知矣。

茲為推展,分別熱盛毒盛兩途,隨證加藥,亦足以治病。如初系熱盛之證,加石膏、知母、淡竹葉或螺靨菜(或名雷公根)、龍膽草、白茅根之類,便可清熱。如兼有毒盛之證,加金銀花、牛蒡子、人中黃之類,便可以解毒。若熱毒入心包,羚角、犀角、藏紅花雖屬緊要,然加生竹葉心、生燈心、黃芩、梔子、麥冬心、蓮子心、元參心之類,便可除心包之熱毒。若熱毒入里,加大黃、朴硝、枳殼以瀉之,便可去腸胃之熱毒。

平潭友人李健頤,着有《鼠疫新篇》一書,蒙贈一冊。論鼠疫之病,謂系有一種黑蟻傳染於鼠,再傳於人。其中所載之醫案治法,莫不精良,而遇此證之熱甚者,恆放膽重用生石膏,有一劑而用至八兩者,有治癒一證而用至二斤強者,可為有膽有識。爰錄其治癒之案一則,以為治斯病者之標準。

平潭蔡××,年五十八歲,初起惡寒,旋即發熱,熱甚口渴,手足痹疼,胯下贅生一核,熱痛非常,胸脹嘔血,目赤神昏,脈數苔黃。因其先觸睹死鼠,毛竅大開,毒瓦斯傳入血管,潛伏體內;復因外感春陽之氣而為引線,是以胃熱則嘔逆,肺傷則噴血,熱深內竄肺絡,肺與心近,影響阻礙,心不守舍,故昏迷譫語。

此證涉危篤,急宜清胃、瀉肺、攻毒、解熱重劑急進,庶能挽救。方擬用加減解毒活血湯加石膏、蘆根。

荊芥穗(三錢) 連翹(三錢) 金銀花(五錢) 浙貝母(三錢) 生地黃(五錢) 赤芍藥(三錢) 桃仁(五錢) 川紅花(三錢) 紫草(三錢) 生石膏(二兩搗細) 鮮蘆根(一兩)

雄黃精(一錢) 冰片(五分)

將前十一味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後二味共研細末,分兩次用湯藥送服。

將藥連服二劑,嘔平血止,熱退胸舒。將原方減雄黃,加錦紋大黃五錢,以瀉胃中餘毒,服兩劑,諸恙悉解。

88.論女子瘕治法[編輯]

(附∶化瘀通經散)

女子 瘕,多因產後惡露未淨,凝結於沖任之中,而流走之新血,又日凝滯其上以附益之,遂漸積而為 瘕矣。 者,有實可征,在一處不移。瘕者,猶可移動,按之或有或無,若有所假託。由斯而論,固甚於瘕矣。此證若在數月以里,其身體猶強壯,所結之 瘕猶未甚堅,可用《金匱》下瘀血湯下之。然必如《金匱》所載服法,先制為丸,再煎為湯,連渣服之方效。

若其病已逾年,或至數年, 瘕積將滿腹,硬如鐵石,月信閉塞,飲食減少,浸成癆瘵,病勢至此,再投以下瘀血湯,必不能任受;即能任受,亦不能將瘀血通下。惟治以拙擬理沖湯補破之藥並用,其身形弱者服之,更可轉弱為強。即十餘年久積之 瘕,硬如鐵石,久久服之,亦可徐徐盡消。本方後附載有治癒之案若干,可參觀也。近在津門,用其方因證加減,治癒 瘕數人。爰錄一案於下,以為治斯病之粗規。

天津張氏婦,年近四旬,自言∶「五年之前,因產後惡露未淨,積為硬塊,其大如橘,積久漸大。

初在臍下,今則過臍已三四寸矣。其後積而漸大者,按之猶軟。其初積之塊,則硬如鐵石,且覺其處甚涼。初猶不疼,自今年來漸覺疼痛。從前服藥若干,分毫無效,轉致飲食減少,身體軟弱,不知還可治否?」言之似甚懼者。愚曰∶「此勿憂,保必愈。」因問其月信猶通否。言從前猶按月通行,今雖些許通行,已不按月,且其來浸少,今已兩月未見矣。診其脈,澀而無力,兩尺尤弱。爰為疏方∶生黃四錢,黨參、白朮、當歸、生山藥、三棱、莪朮、生雞內金各三錢,桃仁、紅花、生水蛭各二錢, 蟲五個,小茴香錢半。煎湯一大盅,溫服。將藥連服四劑,腹已不疼,病處已不覺涼,飲食加多,脈亦略有起色。遂即原方去小茴香,又服五劑,病雖未消而周遭已漸軟。惟上焦覺微熱。因於方中加玄參三錢,樗雞八枚。又連服十餘劑,其 瘕全消。

然 瘕不必盡屬瘀血也。大抵瘀血結為 瘕者,其人必礙生育,月信恆閉。若其人不礙生育,月信亦屢見者,其 瘕多系冷積。其身形壯實者,可用炒熟牽牛頭次所軋之末三錢下之。所下之積恆為半透明白色,狀若綠豆粉所熬之糊。若其身形稍弱者,亦可用黃 、人參諸補氣之藥煎湯,送服牽牛末。若畏服此峻攻之藥者,亦可徐服丸藥化之。方用胡椒、白礬各二兩,再用炒熟麥麵和之為丸,桐子大。每服錢半,日兩次。服至月余,其 瘕自消。

若其處覺涼者,多服溫暖宣通之藥,其積亦可下。曾治張氏婦寒積,重用附子一案,詳附子解後,可參閱。

無論血瘀冷積,日服真鹿角膠四五錢(分兩次燉化服之),日久亦可徐消。蓋鹿角膠原能入沖任以通血脈,又能入督脈以助元陽,是以無論瘀血冷積,皆能徐為消化也。

近又擬一消 瘕兼通經閉方。用炒白朮、天冬、生雞內金等分,為細末。以治 瘕堅結及月事不通,每服三錢,開水送下,日再服。若用山楂片三錢煎湯,沖化紅蔗糖三錢,以之送藥,更佳。因用之屢有效驗,爰名為化瘀通經散。

雞內金原饒有化瘀之力,能化瘀當即善消 瘕。然向未嘗單用之以奏效也。因所擬理沖湯中原有生雞內金三錢,方後注云∶若虛弱者,宜去三棱、莪朮,將雞內金改用四錢。雞內金之消 瘕,誠不讓三棱、莪朮矣。夫能消 瘕,即能通月信,此原一定之理,然未經臨證實驗,不敢但憑理想確定也,後來津治楊氏女,因患瘰 過服寒涼開散之藥,傷其脾胃,以致食後脹滿,不能消化,重用溫補脾胃之劑,加生雞內金二錢,以運化藥力。後服數劑來更方,言病甚見愈,惟初服此藥之夜,經即通下,隔前經期未旬日耳。因其病已見愈,聞此言未嘗注意,更方中仍有生雞內金二錢。又服數劑,來求更方,言病已全愈,唯一月之內,行經三次,後二次在服藥之後,所來甚少,仍乞再為調治。愚恍悟此誠因用雞內金之故。由此可確知雞內金通經之力。因憶在奉時,曾治宋氏女,胃有瘀積作疼,方中重用生雞內金,服數劑後,二便下血而愈。此固見雞內金消瘀之力,實並見雞內金通經之力也。總前後數案參觀,雞內金消瘀通經之力,洵兼擅其長矣。此方中伍以白朮者,恐脾胃虛弱,不任雞內金之開通也。更輔以天冬者,恐陰虛有熱,不受白朮之溫燥也。然雞內金必須生用,方有效驗,若炒熟用之則無效矣。

89.論用藥以勝病為主不拘分量之多少[編輯]

嘗思用藥所以除病,所服之藥病當之,非人當之也(惟用藥不對病者則人當之而有害矣)。乃有所用之藥本可除病,而往往服之不效,間有激動其病癒加重者,此無他,藥不勝病故也。病足以當其藥而綽有餘力,藥何以能除病乎?愚感於醫界多有此弊,略舉前賢之醫案數則、時賢之醫案數則及拙治之醫案數則,以貢諸醫界同人。

明李士材治魯藩陽極似陰證,時方盛暑,寢門重閉,密設氈帷,身復貂被,而猶呼冷。士材往視之曰∶「此熱證也。古有冷水灌頂法,今姑通變用之。」乃以生石膏三斤煎湯三碗,作三次服。一服去貂被,再服去氈帷,服至三次體蒸流汗,遂呼進粥,病若失矣。

清道光間,歸安江涵暾着《筆花醫鏡》,內載治一時疫發斑案,共享生石膏十四斤,其斑始透。

吳鞠通治何姓叟,手足拘攣,誤服桂附人參熟地等補陽,以致面赤,脈洪數,小便閉,身重不能轉側,手不能上至鬢,足蜷曲絲毫不能移動。每劑藥中重用生石膏半斤,日進一劑,服至三月後,始收全功。

又∶治蠱脹,無汗,脈象沉弦而細。投以《金匱》麻黃附子甘草湯行太陽之陽,即以瀉厥陰之陰。麻黃去節,重用二兩,熟附子兩六錢,炙甘草二錢,煎湯五飯碗。先服半碗得汗至眉;二次汗至眼;約每次其汗下出寸許。每次服藥後,即啜鯉魚熱湯以助其汗。一晝夜飲完藥二劑,鯉魚湯飲一鍋,汗出至膝上,未能過膝。臍以上腫盡消,其腹仍大,小便不利。改用五苓散。初服不效,將方中肉桂改用新鮮紫油安邊青花桂四錢,又加遼人參三錢,服後小便大通,腹脹遂消。

山東海豐,清咸豐時有楊氏少婦,得奇疾∶脊背腫熱,赤身臥帳中,若有一縷着身,即熱不能支。適有宜興蘇先生乘海船赴北闈,經過其處。其人精醫術,延為診視,斷為陽毒,俾用大黃十斤,煎湯十斤,放量陸續飲之,盡劑而愈。

蕭琢如着《遁園醫案》。其案中最善用《傷寒論》、《金匱》諸方。載有治其從妹腹中寒涼作疼,脈象沉遲而弦緊,每劑中重用烏附子二兩,連服附子近二十斤,其病始愈。

又∶治余某妻,左邊少腹內有塊,常結不散,痛時則塊膨脹如拳,手足痹軟,遍身冷汗,不省人事,脈象沉緊,舌苔白濃而濕滑,面色暗晦。與通脈四逆湯,烏附子八錢;漸增至四兩。煎湯一大碗,分數次飲下。

內塊降序,證亦皆見輕。病患以為藥既對證,遂放膽煎好一劑頓服下,頃之面熱如醉,手足拘攣,舌尖麻,已而嘔吐,汗出,其病脫然全愈。

劉蔚楚着《遇安齋證治叢錄》,其中用大劑治癒險證尤多。

如其治極重鼠疫,用白虎湯,生石膏一劑,漸加至斤余。治產後溫熱,用白虎加人參湯,一劑中用生石膏半斤,連服十餘劑始愈。治陽虛汗脫,用術附湯,每劑術用四兩,漸加至一斤,天雄用二兩,漸加至半斤。如此膽識,俱臻極頂,洵堪為挽回重病者之不二法程也。

至於愚生平用大劑挽回重證之案甚多,其已載於醫方篇中,茲不復贅。惟即從前未登出者略錄數則,以質諸醫界同人。

奉天王姓婦,受妊惡阻嘔吐,半月勺水不存,無論何藥下咽即吐出,勢極危險。爰用自製半夏二兩(自製者中無礬味善止嘔吐)、生赭石細末半斤、生懷山藥兩半,共煎湯八百瓦藥瓶一瓶(約二十兩強)或涼飲溫飲,隨病患所欲,徐徐飲下,二日盡劑而愈。夫半夏、赭石皆為妊婦禁藥,而愚如此放膽用之毫無顧忌者,即《內經》所謂「有故無殞亦無殞也」。然此中仍另有妙理,詳參赭鎮氣湯下,可參觀。

西安縣張××腿疼,其人身體強壯,三十未娶,兩腿腫疼,脛骨處尤甚。服熱藥則加劇,服涼藥則平平,醫治年余無效。其脈象洪實,右脈尤甚;其疼腫之處皆發熱,斷為相火熾盛,小便必稍有不利,因致濕熱相併下注。宜投以清熱利濕之劑。初用生石膏二兩,連翹茅根各三錢,煎湯服。後漸加至石膏半斤,連翹茅根仍舊,日服兩劑,其第二劑石膏減半。如此月余,共計用生石膏十七斤,疼與腫皆大輕減;其飲食如常,大便日行一次,分毫未覺寒涼。囑其仍服原方,再十餘劑當脫然全愈矣。

奉天劉某,因常受鍋爐之炙熱,陰血暗耗,臟腑經絡之間皆蘊有熱性,至仲春又薄受外感,其熱陡發,表里俱覺壯熱,醫者治以滋陰清熱之藥,十餘劑分毫無效。其脈搏近六至,右部甚實,大便兩三日一行,知其陽明府熱甚熾又兼陰分虛損也。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生石膏用四兩,人參用六錢,以生山藥代方中粳米,又加玄參、天冬各一兩,煎湯一大碗,分三次溫飲下,日進一劑。乃服後其熱稍退,藥力歇後仍如故。後將石膏漸加至半斤,一日連進二劑,如此三日,熱退十之八九,其大便日下一次,遂改用清涼滋陰之劑,數日全愈。共計所用生石膏已八斤強矣。

愚在籍時曾治一壯年癲狂失心,六脈皆閉,重按亦分毫不見(於以知頑痰能閉脈)。投以大承氣湯加赭石二兩,煎湯送服甘遂細末三錢(此方名盪痰加甘遂湯以治癲狂之重者,若去甘遂名盪痰湯以治癲狂之輕者,二方救人多矣)。服後大便未行。隔數日(凡有甘遂之藥不可連日服之,連服必作嘔吐)將藥劑加重,大黃赭石各用三兩,仍送服甘遂三錢,大便仍無行動。遂改用巴豆霜五分,單用赭石細末四兩煎湯送下,間三日一服(巴豆亦不可連服,若連服則腸胃腐爛矣)。每服後大便行數次,雜以成塊之痰若干。

服至兩次,其脈即出。至五次,痰淨,其癲狂遂愈。復改用清火化瘀之藥,服數劑以善其後。

90.論治疔宜重用大黃[編輯]

(附∶大黃掃毒湯)

瘡瘍以疔毒為最緊要,因其毒發於臟腑,非僅在於經絡。其脈多見沉緊。緊者毒也,緊在沉部,其毒在內可知也。至其重者,發於鳩尾穴處,名為半日疔,言半日之間即有關於人性命也。若系此種疔毒,當於未發現之前,其人或心中怔忡,或鳩尾處隱隱作疼,或其處若發炎熱,似有漫腫形跡,其脈象見沉緊者,即宜預防鳩尾穴處生疔,而投以大劑解毒清血之品。其大便實者,用大黃雜於解毒藥中下之,其疔即可暗消於無形。此等疔毒,若待其發出始為療治,恆有不及治者矣。

至若他處生疔,原不必如此預防,而用他藥治之不效者,亦宜重用大黃降下其毒。憶愚少時,見同里患疔者二人,一起於腦後,二日死;一起於手三里穴,三日死。彼時愚已為人疏方治病,而聲名未孚於鄉里,病家以為年少無閱歷,不相延也。後愚堂侄女於口角生疔,疼痛異常,心中忙亂。投以清熱解毒藥不效,脈象沉緊,大便三日未行。恍悟寒溫之證,若脈象沉洪者,可用藥下之,以其熱在里也。今脈象沉緊,夫緊為有毒(非若傷寒之緊脈為寒也),緊而且沉,其毒在里可知。律以寒溫脈之沉洪者可下其熱,則疔毒脈之沉緊者當亦可下其毒也,況其大便三日未行乎。遂為疏方∶大黃、天花粉各一兩,皂刺四錢,穿山甲、乳香、沒藥(皆不去油)各三錢,薄荷葉一錢,全蜈蚣三大條。煎服一劑,大便通下,疼減心安。遂去大黃,又服一劑,全愈。方用大黃通其大便,不必其大便多日未行,凡脈象沉緊,其大便不滑瀉者,皆可用。若身體弱者,大黃可以斟酌少用。愚用此方救人多矣,因用之屢建奇效,遂名之為大黃掃毒湯。

友人朱缽文傳一治疔方,大黃、甘草各一兩,生牡蠣六錢,栝蔞仁四十粒搗碎,疔在上者川芎三錢作引,在兩臂者桂枝尖三錢作引,在下者懷牛膝三錢作引。煎服立愈。身壯實者,大黃可斟酌多用。此亦重用大黃,是以奏效甚捷也(「答陳××疑《內經》十二經有名無質」一節中有刺疔法,宜參觀)。

醫話[編輯]

1.臨症隨筆[編輯]

鹽山范××,年五十餘,素有肺癆,發時咳嗽連連,微兼喘促。仲夏末旬,喘發甚劇,咳嗽晝夜不止,且嘔血甚多。延醫服藥十餘日,咳嗽嘔血,似更加劇,憊莫能支。適愚自滄回籍,求為延醫,其脈象洪而微數,右部又實而有力,視其舌苔白濃欲黃,問其心中甚熱,大便二三日一行,診畢,斷曰∶此溫病之熱,盤據陽明之府,逼迫胃氣上逆,因並肺氣上逆,所以咳喘連連,且屢次嘔血也。治病宜清其源,若將溫病之熱治癒,則咳喘、嘔血不治自愈矣。其家人謂,從前原不覺有外感,即屢次延醫服藥,亦未嘗言有外感,何以先生獨謂系溫病乎?答曰∶此病脈象洪實,舌苔之白濃欲黃,及心中之發熱,皆為溫病之顯征。其初不覺有外感者,因此乃伏氣化熱而為溫病。其受病之原因,在冬令被寒,伏於三焦脂膜之中,因春令陽盛化熱而發動,竄入各臟腑為溫病。亦有遲至夏秋而發者,其症不必有新受之外感,亦間有薄受外感不覺,而伏氣即因之發動者,《內經》所謂∶「冬傷於寒,春必病溫」者,此也。遂為疏方∶

生地(二兩) 生石膏(一兩) 知母(八錢) 甘草(一錢)廣犀角(三錢另煎兌服) 三七(二錢細末用水送服)

煎湯兩茶盅,分三次溫飲下,一劑而諸病皆愈。又改用玄參、貝母、知母、花粉、甘草、白芍諸藥,煎湯服。另用水送服三七末錢許,服兩劑後,俾用生山藥末煮粥,少加白糖,每次送服赭石細末錢許,以治其從前之肺癆。若覺熱時,則用鮮白茅根四五兩,切碎煮兩三沸,當茶飲之。如此調養月余,肺癆亦大見愈。

∶吐血之症,原忌驟用涼藥,恐其離經之血得涼而凝,變為血痹虛勞也。而此症因有溫病之壯熱,不得不用涼藥以清之,而有三七之善化瘀血者以輔之,所以服之而有益無弊也。

鹽山王××,年近六旬,自孟夏患痢,延醫服藥五十餘劑,痢已愈而病轉加劇,臥床昏昏有危在旦夕之虞。此際適愚自滄回籍,求為延醫,其脈左右皆洪實,一息五至,表里俱覺發熱,脅下連腹,疼痛異常。其舌苔白濃,中心微黃,大便二三日一行。愚曰∶「此伏氣化熱而為溫病也。當其伏氣化熱之初,腸為熱迫,醞釀成痢與溫俱來。然溫為正病,痢為兼病。醫者但知治其兼病,而不知治其正病,痢雖愈而溫益重。

綿延六十餘日,病者何以堪乎?」其家人曰∶「先生之論誠然,特是既為溫病,腹脅若是疼痛者何也?將勿腹中有鬱積乎?」答曰∶「從前雲大便兩三日一行,未必腹有鬱積。以脈言之,凡溫病之壯熱,大抵現於右脈,因壯熱原屬陽明胃府之脈,診於右關也,今左部之脈亦見洪實,肝膽之火必熾盛,而肝木之氣,即乘火之熾盛而施其橫恣,此腹脅所以作疼也。」遂為開大劑白虎加人參湯,方用生石膏四兩,人參六錢以滋陰分。為其腹脅疼痛,遵傷寒方例,加生杭芍六錢,更加川楝子六錢,疏通肝膽之鬱熱下行,以輔芍藥之不逮。令煎湯三茶盅,分三次溫飲下。降下粘滯之物若干。持其便盆者,覺熱透盆外,其病頓愈,可以進食。

隔二日腹脅又微覺疼,俾用元明粉四錢,淨蜜兩半,開水調服,又降下粘滯之物若干,病自此全愈。

愚孫,年九歲,於正月下旬感冒風寒,兩三日間,表里俱覺發熱。診其脈象洪實,舌苔白濃。問其大便兩日未行,小便色黃。知其外感之實熱,已入陽明之府。為疏方∶

生石膏(二兩) 知母(六錢) 連殼(三錢) 薄荷葉(錢半) 甘草(二錢)

晚六點時煎湯兩茶盅,分兩次服下,翌晨熱退強半。因有事他出,臨行囑煎渣與服。閱四日來信言,仍不愈。按原方又服一劑,亦不見輕。斯時,頭面皆腫,愚遂進城往視,見其頭面腫甚劇,脈象之熱較前又盛,舌苔中心已黃,大便三日未行。為疏方∶

生石膏(四兩) 玄參(一兩) 連殼(三錢) 銀花(三錢) 甘草(三錢)

煎湯三茶盅,又將西藥阿斯匹林三分,融化湯中,分三次溫服下。頭面周身微汗,熱退腫消,繼服清火養陰之劑兩劑以善其後。

又鄰村李姓少年,亦同時得大頭瘟症,醫治旬日,病益劇,亦求愚治。其頭面連項皆腫,心中煩躁不能飲食,其脈象雖有熱,而重按無力。蓋其舊有鴉片嗜好,下元素虛,且大便不實,不敢投以大涼之劑。為疏方∶

玄參(一兩) 花粉(五錢) 銀花(五錢) 薄荷(錢半) 甘草(錢半)

煎湯一大盅,送服阿斯匹林二分,頭面周身皆出汗,病遂脫然全愈。

鄰村孫××,年三十許,自初夏得喘症。動則作喘,即安居呼吸亦似迫促,服藥五十餘劑不愈。醫者以為已成肺癆諉為不治。聞愚回籍求為延醫,其脈浮而滑,右寸關尤甚,知其風與痰互相膠漆滯塞肺竅也。為開麻杏甘石湯∶

麻黃三錢、杏仁三錢、生石膏一兩、甘草錢半,煎湯送服苦葶藶子(炒熟)二錢,一劑而喘定,繼又服利痰潤肺少加表散之劑,數服全愈。

鄰村刁××,年二十餘,自孟冬得喘症。遷延百餘日,喘益加劇,屢次延醫服藥,分毫無效。其脈浮而無力,數近六至,知其肺為風襲,故作喘。病久陰虛,肝腎不能納氣,故其喘浸劇也。即其脈而論,此時肺中之風邪猶然存在,欲以散風之藥祛之,又恐脈數陰虛益耗其陰分。於是用麻黃三錢,而佐以生山藥二兩,臨睡時煎服,夜間得微汗,喘愈強半。為脈象虛數,不敢連用發表之劑,俾繼用生山藥末八錢煮粥,少調白糖,當點心用,日兩次,若服之覺悶,可用粥送服雞內金末五分,如此服藥約半月,喘又見輕。再診其脈,不若從前之數,仍投以從前湯藥方,又得微汗,喘又稍輕,又服山藥粥月余全愈。

滄縣王媼,年七旬有一,於仲冬脅下作疼,噁心嘔吐,大便燥結。服藥月余,更醫十餘人,病浸加劇。

及愚診視時,不食者已六七日,大便不行者已二十餘日。其脈數五至余,弦而有力,左右皆然。舌苔滿布,起芒刺,色微黃。其心中時覺發熱,偶或作渴,仍非燥渴。脅下時時作疼,聞食味則欲嘔吐,所以不能進食。小便赤澀短少。此傷寒之熱已至陽明之府,胃與大腸皆實,原是承氣湯症。特其脈雖有力,然自弦硬中見其有力,非自洪滑中見其有力(此陰虛火實之脈),且數近六至,又年過七旬,似不堪承氣之推盪。而愚有變通之法,加藥數味於白虎湯中,則嘔吐與脅疼皆止,大便亦可通下矣。病家聞之,疑而問曰∶「先生之論誠善,然從前醫者皆未言有外感,且此病初起,亦未有頭疼惡寒外征,何以竟成傷寒傳府之重症?」答曰∶此乃伏氣為病也。大約此外感,受於秋冬之交,因所受甚輕,所以不覺有外感,亦未能即病。而其所受之邪,伏於膜原之間,阻塞氣化,暗生內熱,遂浸養成今日之病。觀此舌苔微黃,且有芒刺,豈非有外感之顯征乎?遂為疏方∶

生石膏(兩半) 生山藥(一兩) 知母(五錢) 赭石(五錢)川楝子(五錢) 生杭芍(四錢) 甘草(二錢)

煎湯兩盅,分三次溫服下。因其脅疼甚劇,肝木不和,但理以芍藥、川楝,仍恐不能奏效,又俾用羚羊角一錢,另煎湯當茶飲之,以平肝瀉熱。當日將藥服完,次晨複診,脈象已平,舌上芒刺已無,舌苔變白色已退強半,脅疼亦大見愈,略思飲食,食稀粥一中碗,亦未嘔吐,惟大便仍未通下。疏方再用天冬、玄參、沙參、赭石各五錢,甘草二錢,西藥硫酸鎂二錢(沖服),煎服後,大便遂通下,諸病皆愈。為其年高病久,又俾服滋補之藥數劑以善其後。

此症之脈,第一方原當服白虎加人參湯,為其脅下作疼,所以不敢加人參,而權用生山藥一兩,以代白虎湯中之粳米,其養陰固氣之力,又可以少代人參也。又赭石重墜下行,似不宜與石膏並用,以其能迫石膏寒涼之力下侵也。而此症因大腸甚實,故並用無妨,且不僅以之通燥結,亦以之鎮嘔逆也。

滄縣李氏婦,年近三旬,月事五月未行,目脹頭疼甚劇,診其脈近五至,左右皆有力,而左脈又弦硬而長,心中時覺發熱,周身亦有熱時,知其腦部充血過度,是以目脹頭疼也。蓋月事不行,由於血室,而血室為腎之副髒,實借肝氣之疏瀉以為流通,方書所謂肝行腎之氣也。今因月事久瘀,肝氣不能由下疏瀉而專於上行,矧因心肝積有內熱,氣火相併,迫心中上輸之血液迅速過甚,腦中遂受充血之病。惟重用牛膝,佐以涼瀉之品,化血室之瘀血以下應月事,此一舉兩得之法也。遂為疏方∶

懷牛膝(一兩) 生杭芍(六錢) 玄參(六錢) 龍膽草(二錢)丹皮(二錢) 生桃仁(二錢) 紅花(二錢)

一劑目脹頭疼皆愈強半,心身之熱,已輕減。又按其方略為加減,連服數劑,諸病皆愈,月事亦通下。

天津李氏婦,年過四旬,患痢三年不愈,即稍愈旋又反覆。其痢或赤或白或赤白參半,且痢而兼瀉,其脈遲而無力。平素所服之藥,宜熱不宜涼,其病偏於涼可知。俾先用生山藥細末,日日煮粥服之,又每日嚼服蒸熟龍眼肉兩許,如此旬日,其瀉已愈,痢已見輕。又俾於服山藥粥時,送服生硫黃細末三分,日兩次,又兼用木賊一錢,淬水當茶飲之,如此旬日,其痢亦愈。

奉天呂姓童子,年五歲,於季夏初旬,周身發熱,至下午三句鍾時,忽又發涼,須臾涼已,其熱愈烈,此溫而兼瘧也。東醫治以金雞納霜,數日病不少減。蓋彼但知治其間歇熱,不知治其溫熱,其溫熱不愈,間歇熱亦不愈。及愚視之,羸弱已甚,飲水服藥,輒嘔吐,大便數日未行,脈非洪大,而重按有力。知其陽明之熱已實,其嘔吐者,陽明兼少陽也。為兼少陽,所以有瘧疾。為擬方∶

生石膏(三兩) 生赭石(六錢) 生山藥(六錢) 碎竹茹(三錢) 甘草(三錢)

煎湯一盅半,分三次溫飲下。將藥飲完未吐,一劑大熱已退,大便亦通。至翌日復作寒熱,然較輕矣。

投以硫酸規泥涅二分強,分三次用白糖水送下,寒熱亦愈。

奉天馬姓幼女,於午節前得溫病,醫治旬日病益增劇,周身灼熱,精神恍惚,煩躁不安,情勢危殆,其脈確有實熱,而至數嫌其過數。蓋因久經外感灼熱而陰分虧損也。遂用生石膏兩半、生山藥一兩(單用此二味,取其易服),煮濃汁兩茶盅,徐徐與之。連盡兩劑,灼熱已退,從前兩日未大便,至此大便亦通,而仍有煩躁不安之意。遂用阿斯匹林二分,同白糖錢許,開水沖化服之,周身微汗,透出白痧滿身而愈。

或問∶外感之症,在表者當解其表,由表而傳里者當清其里。今此症先清其里,後復解其表者何也?答曰∶子所論者治傷寒則然也。而溫病恆表里毗連,因此表里之界線不清。其症有當日得之者,有表未罷而即傳於里者,有傳里多日而表症仍未罷者。究其所以然之故,多因此症內有伏氣,又薄受外感,伏氣因感而發。一則自內而外,一則自外而內,以致表里混淆。後世治溫者,恆不以六經立論,而以三焦立論,彼亦非盡無見也。是以愚對於此症有重在解表,而兼用清里之藥者,有重在清里而兼用解表之藥者,有其症似猶可解表,因脈數煩躁,遂變通其方,先清其里而後解其表者。如此則服藥不至瞑眩,而其病亦易愈也。下列所治之案,蓋准此義。試觀解表於清里之後,而白痧又可表出,是知臨症者,原可變通因心,不必拘於一端也。

病者劉××,年二十五歲,寄居天津。

病名臟腑瘀血。

病候其先偶患大便下血甚劇,西醫於靜脈管中注射以流動麥角膏其血立止。而血止之後已月余矣,仍不能起床,但覺周身酸軟無力。飲食不能恢撤消量,僅如從前之半。大小便亦照常,而惟覺便時不順利。

其脈搏至數如常,芤而無力,重按甚澀,左右兩部皆然。

診斷此因下血之時,血不歸經,行血之道路紊亂,遽用藥止之,則離經之血,瘀於臟腑經絡之間。

蓋麥角止血之力甚大,愚嘗嚼服其小者一枚,陡覺下部會陰穴處有抽掣之力,其最能收閉血管可知。此症因其血管收閉之後,其瘀血留滯於臟腑之間,阻塞氣化之流行。致瘀不去而新不生,是以周身酸軟無力,飲食減少,不能起床也。此症若不急治,其周身氣化阻塞日久,必生灼熱。灼熱久之,必生咳嗽,或成肺病,或成癆瘵,即難為調治矣。今幸為日未久,灼熱咳嗽未作,則調治固易易也。

療法當以化其瘀血為目標。將瘀血化盡,身中氣化還其流通之常,其飲食必然增加,身體自能撤消矣。

處方(旱三七細末三錢) 為一日之量,分兩次服,空心時開水送下。

效果服藥數次後,自大便下瘀血若干,其色紫黑。後每大便時,必有瘀血若干,至第五日下血漸少,第七日便時不見瘀血矣。遂停服藥,後未旬日,身體即健康如初矣。

病者王××,年四十九歲。

病名溫病兼泄瀉。

病因丙寅仲春來津。其人素吸鴉片,立志蠲除,因致身弱。於仲夏晚間,乘涼稍過,遂得溫病,且兼泄瀉。

病候表里俱壯熱。舌苔邊黃、中黑,甚干。精神昏憒,時作譫語。小便短澀,大便一日夜四五次,帶有粘滯。其臭異常,且含有灼熱之氣,其脈左右皆洪長。重診欠實,至數略數,兩呼吸間可九至。

診斷此純系溫病之熱,陽明與少陽合病也。為其病在陽明,故脈象洪長;為其兼入少陽,故小便短少,致水歸大便而滑瀉。為其身形素弱,故脈中雖挾有外感之實熱,而仍重按不實也。

療法當瀉熱兼補其正,又大劑徐徐服之,方與滑瀉無礙也。

處方生石膏(三兩細末) 生山藥(一兩) 大生地(兩半) 生杭芍(八錢) 甘草(三錢) 野台參(五錢)

煎湯三大盅,徐徐溫飲下。一次只飲一大口,時為早六點鐘,限至晚八點時服完。此方即白虎加人參湯,以生山藥代粳米,以生地代知母,而又加白芍也。以白虎湯清陽明之熱,為其脈不實故加人參;為其滑瀉故以生山藥代粳米;生地代知母,為其少陽之府有熱;致小便不利而滑瀉,所以又加白芍以清少陽之熱,即以利小便也。

效果所備之藥,如法服完。翌晨精神頓爽,大熱已退,滑瀉亦見愈,脈象已近平和。因瀉仍不止,又為疏方,用生山藥一兩、滑石一兩、生杭芍五錢、玄參五錢、甘草三錢(此即拙擬之滋陰清燥湯加玄參也)

一劑瀉止,脈靜身涼,脫然全愈。

病者胡××之幼子,年三歲。

病名間歇熱。

病因先因失乳,飲食失調,泄瀉月余,甫愈,身體虛弱,後又薄受外感,遂成間歇熱。

病候或晝或夜發灼無定時,熱近兩點鐘,微似有汗,其熱始解。如此循環不已,體益虛弱。

診斷此乃內傷、外感相併而為間歇熱。蓋外感之症,在少陽可生間歇熱;內傷之病,在厥陰亦生間歇熱(肝虛者,恆寒熱往來)。

療法證雖兼內傷外感,原宜內傷外感並治,為治外感用西藥,取孺子易服;治內傷用中藥,先後分途施治,方為穩妥。

處方(安知歇貌林一瓦) 為一日之量,分作三次,開水化服。將此藥服完後,其灼必減輕,繼用生地八錢,煎湯一茶杯,分多次徐徐溫飲下,灼熱當全愈。但用生地者,取其味甘易服也。

效果先將安知歇貌林服下,每服一次,周身皆微有涼汗,其灼熱果見輕減。翌日,又將生地煎湯,如法服完,病即霍然愈矣。蓋生地雖非補肝虛正藥,而能滋腎水以生肝,更能涼潤肝血,則肝得其養,其肝之虛者,自然轉虛為強矣。

病者盧姓,鹽山人。

病因孟秋天氣猶熱,開窗夜寢受風,初似覺涼,翌日即大熱成溫病。

病候初次延醫服藥,竟投以麻、桂、乾薑、細辛大熱之劑。服後心如火焚,知誤服藥,以箸探喉,不能吐。熱極在床上亂滾,症甚危急。急來迎愚,及至,言才飲涼水若干,病熱稍愈。然猶呻吟連聲,不能安臥。診其脈近七至,洪大無倫,右部尤甚。舌苔黃濃,大便三日未行。

診斷此乃陽明胃府之熱已實,又誤服大熱之劑,何異火上添油,若不急用藥解救,有危在目前之虞。幸所攜藥囊中有自製離中丹(系用生石膏一兩、硃砂二分製成),先與以五錢,俾用溫開水送下,過半點鐘,心中之熱少解,可以安臥。俾再用五錢送服,須臾呻吟亦止。再診其脈,較前和平。此時可容取藥,宜再治以湯劑以期全愈。

處方生石膏(三兩) 知母(一兩) 生山藥(六錢) 玄參(一兩)甘草(三錢) 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

效果當日將藥服完,翌日則脈靜身涼,大便亦通下矣。

奉天宮某,年三十餘,胸中滿悶,常作呃逆,連連不止,調治數年,病轉加劇。其脈洪滑有力,關前尤甚,知其心火熾盛,熱痰凝郁上焦也。遂用朴硝四兩、白礬一兩,摻炒熟麥麵四兩,煉蜜為丸,三錢重,每服一丸,日兩次,服盡一料全愈。蓋朴硝味原咸寒,稟寒水之氣,水能勝火,寒能治熱,為治心有實熱者之要品。《內經》所謂「熱淫於內,治以咸寒」也。用白礬者,助朴硝以消熱痰也。調以炒熟麥麵者,誠以麥為心谷,以防朴硝白礬之過瀉傷心,且炒之則氣香歸脾,又能防硝礬之不宜於脾胃也。

2.診余隨筆[編輯]

西人謂∶膽汁滲入十二指腸,能助小腸消化食物。此理《內經》未嘗言之,似為中醫疏忽之處,不知後世名醫曾言之矣。吳鞠通《醫醫病書》曰∶「膽無出路,借小腸以為出路。」此非謂膽汁能入小腸乎?至於膽汁能化食之說,中醫書中亦早寓其理。《神農本草經》之論柴胡也,謂「能去腸胃中結氣,飲食積聚,寒熱邪氣,推陳致新。」夫柴胡為少陽膽經之主藥,而其功效多見於腸胃者,為其善理肝膽,使膽汁流通無滯,自能入於腸中消化食物積聚,以成推陳致新之功也。至於徐靈胎注《神農本草經》則以。「木能疏土」解之,是謂肝膽屬木、脾胃屬土。徐氏既雲「木能疏土」,是明謂肝膽能助腸胃化食,而膽汁能助小腸化食之理,即在其中矣。

或問∶「太陽病,發熱惡寒,熱多寒少,脈微弱者,此無陽也,不可發汗,宜桂枝二越婢一湯。夫既曰無陽,何以復用石膏?既曰不可發汗,何以復用麻黃?」答曰∶「人之血分屬陰,氣分屬陽,無陽從脈微弱看出,是言其氣分不足也。蓋證既熱多寒少,其脈原當有力,若脈果有力時,可直投以越婢湯矣,或麻杏甘石湯。今因其氣分虛而脈象微弱,故用桂枝助其脈(凡脈之微弱者服桂枝則脈大),以托肌肉中外感之邪外出,隨麻黃以達於皮毛也。其雲不可發汗者,蓋症止宜解肌。麻黃髮汗之力雖猛,然所用甚少,且有石膏涼之,芍藥斂之,是以服藥之後,止為解肌之小汗,而不至於為淋漓之大汗也。」肺臟下無透竅,而吸入之養氣,實能隔肺胞息息通過,以養胸中大氣,由胸中大氣以敷布於全身。而其吸入之氣,又自喉管分支下達於心,由心及肝,由肝至沖任交會之處,以及於腎。故肝腎之氣化收斂,自能容納下達之氣,且能導引使之歸根。有時肝腎陰虛,其氣化不能固攝,則肝氣忿急,可透膈以干大氣,腎氣膨脹,可挾沖氣上沖。則肝氣可挾所寄之相火上逆,腎氣可挾副腎臟之沖氣上逆。於是逆氣上干,排擠胸中喉中皆不能容受外氣則喘作矣。

肺勞咳嗽,最為難治之症。愚向治此症,惟用生懷山藥條(切片者,皆經水泡,不如用條),軋細過羅,每用兩許,煮作茶湯,調以糖,令適口,以之送服川貝細末。每日兩次,當點心服之。若其脾胃消化不良或服後微覺滿悶者,可將黃色生雞內金,軋成細末,每用二三分與川貝同送服。若覺熱時,可嚼服天冬。

此方曾治癒肺癆作喘者若干人,且能令人健壯。

【離中丹】治肺病發熱,咳吐膿血,兼治暴發眼疾,紅腫作痛,頭痛齒痛,一切上焦實熱之症。

生石膏(二兩細末) 甘草(六錢細末) 硃砂末(一錢半)

共和勻,每服一錢,日再服,白水送。熱甚者,一次可服錢半。咳嗽甚者,方中加川貝五錢。咳血多者,加三七四錢。大便不實者,將石膏去一兩,加滑石一兩,用生山藥面熬粥,送服此丹。若陰虛作喘者,亦宜山藥粥送服。至於山藥面熬粥自五錢可至一兩。

下焦寒涼泄瀉及五更瀉者,皆系命門相火虛衰。確能補助相火之藥,莫如硫黃,且更莫如生硫黃。為其為石質之藥,沉重下達耳。不經水煮火爍,而其熱力全也(硫黃無毒,其毒即其熱,故可生用)。然愚向用硫黃治寒瀉症,效者固多,兼有服之瀉更甚者,因本草原謂其大便潤、小便長,豈以其能潤大便即可作瀉乎?

後閱西人藥性書,硫黃原列於輕瀉藥藥中。乃知其服後間作瀉者,無足怪也。且其所謂輕瀉藥者,與中醫說所謂大便潤者,原相通也。於斯再用硫黃時,於石質藥中,擇一性溫且饒有收澀之力者佐之,即無斯弊。

且但熱下焦而性不僭上,勝於但知用桂附者遠矣。若於方中再少加辛香之品,引其溫暖之力以入奇經,更可治女子血海虛寒不孕。

【坎中丹】治下焦寒涼泄瀉及五更瀉。

硫黃(純黃者一兩) 赤石脂(一兩)

共為細末和勻。每服五分,食前服,一日兩次。不知則漸漸加多,以服後移時微覺溫暖為度。若以治女子血海虛寒不孕者,宜於方中加炒熟小茴香末二錢。

孫××按∶治此症時,恆加肉桂少許與石脂硫黃同服,且其止腹痛之力甚速也。

【逐風通痹湯】治風襲肌肉經絡,初則麻木不仁,浸至肢體關節不利。

生箭 (六錢) 麻黃(三錢) 全當歸(五錢) 丹參(三錢)乳香(三錢) 沒藥(三錢) 全蠍(二錢)

脈象遲弱無力惡寒者,將黃 重用一兩,再照加烏頭二三錢;脈象有力惡熱者,以薄荷易麻黃,再加天花粉一兩。初服以遍體皆得微汗為佳,至汗後再服,宜將麻黃減半,或止用一錢;筋骨軟弱者,加明天麻三錢;口眼歪斜者,加蜈蚣二條,其病劇者,可加三條。此風中身之外廓,未入於臟腑也。是以心中無病,而病在於肌肉、肢體、經絡、關節之處。《內經》風論篇謂∶「風氣與太陽俱入行諸脈俞,散於分肉之間,與衛氣相干,其道不利,故使肌肉憤 而有瘍,衛氣有所凝而不行,故其肉有不仁也。」又《內經》痹論曰∶「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也。其風氣勝者為行痹,寒氣勝者為痛痹,濕氣勝者為着痹。」據《內經》二節之文觀之,則風襲人之肌肉經絡,可使麻木不仁,浸至肢體關節不利可知也。是以方中以黃 為主藥,取其能升補胸中大氣以通於衛氣,自能逐風外出。故《神農本草經》謂∶黃 能主大風,而又以最善發表之麻黃輔之。一則扶正以祛邪,一則發汗以透邪,二藥相濟為用,其逐風之力雖猛,而實不至傷正氣也。至當歸、丹參、乳沒、全蠍諸藥,或活血以祛風,或通絡以祛風,皆所以贊助黃 、麻黃以成功也。至於病偏涼者加烏頭,更將黃 增重;病偏熱者加花粉,更以薄荷易麻黃,此隨病機之所宜,以細為調劑,不使服藥後有覺涼覺熱之齟齬也。筋骨軟弱者加明天麻,取其能壯筋骨兼能祛風也;口眼歪斜者加蜈蚣,取其善理腦髓神經,而有牽正口眼之力也。

曾治一人,夏月開軒當窗而寢,為風所襲,其左半身即覺麻木,肌肉漸形消瘦,左手足漸覺不遂,為擬此方。其病偏於左,又加鹿角膠二錢作引(若偏於右宜用虎骨膠作引),一劑周身得汗,病癒強半,即方略為加減,又服二劑全愈。後屢試其方莫不隨手奏效。

各處庭院中,多有絡石與 HT ,此二種皆木本藤蔓類,而皆可入藥。絡石∶蔓粗而長,葉若紅薯,其節間出須,須端作爪形,經雨露濡濕,其爪遂粘於磚石壁上,俗呼為爬山虎,即藥局中之絡石藤也。本草又名為石龍藤,其性善治喉痹腫塞,用鮮者兩半,煎湯一盅,細細呷之,少頃即通。其性又善通經絡,同續斷、菟絲子煮酒(須用黃酒不宜用燒酒),日日飲之。或單用絡石,煮酒飲之,善治周身拘攣,肢體作痛。若與狗脊、猴姜煮酒飲之,善治腰疼。若兼腿疼者,宜加牛膝。《名醫別錄》又謂∶此物久服能輕身、明目、潤澤、好顏色、不老。誠如《名醫別錄》之所云云,則每日以之煮湯當茶飲之,其為益不亦多乎?

HT ∶蔓類絡石而稍細,花葉若雞爪形,又多分歧,以其須纏於高樹之枝柯上。其藤中多通氣細孔,截斷吹之有漿出,可擦瘡瘍腫毒。其性亦善治淋,煎湯當茶,最善止渴。取其葉搗汁飲之,善治嘔噦。其所結之實,大如廣紅豆,形圓色紅而亮,中有漿微甘微酸,其功用能止渴,益氣力,悅顏色。俗傳有謂其善解砒石毒者,然未見其出載,此則待質高明也。

愚於諸藥多喜生用,欲存其本性也。有如石膏為硫養輕鈣化合,若 之則硫養輕皆飛去,其涼散之力頓失,而所余之鈣經 即變質,斷不可服。故斯編之中於生石膏之能救人, 石膏之能傷人,反覆論之,再三致意,以其關於人命之安危甚重也。又如赭石原鐵養化合,其重墜涼鎮之力最善降胃止血,且又能生血,分毫不傷氣分。至藥局中所鬻之赭石,必 以煤火,則鐵養分離,即不能生血,且更淬之以醋,轉成開破之性,多用之即可令人泄瀉。又如赤石脂原系粉末,宜興茶壺即用此燒成。為其質同粉末,有粘滯之性,研細服之可保護腸胃之內膜,善治大便泄瀉。而津沽藥局中竟將石脂為細末,水和為泥,捏作小餅, 以煤火,即與宜興壺瓦無異,若為末服之,其傷人脾胃也必矣。又如山萸肉,其酸溫之性能補肝、斂肝、治肝虛自汗以固元氣之將脫,實能挽回人命於至危之候。藥局多酒浸蒸黑用之,其斂肝固氣之力頓減矣。如此者實難枚舉。此所以愚於藥品多喜生用以存其本性也。

藥有非制過不可服者,若半夏、附子、杏仁諸有毒之藥皆是也。雖古方中之附子,亦偶生用,實系滷水淹透,未經炮熟之附子,亦非採取即用也。凡此等藥,方中雖未註明如何炮製,坊間亦必為制至無毒。若其藥本無毒,原可生用者,斯編方中若未註明制用,皆宜生用。有用斯編之方者,甚勿另加製法,致失藥之本性也。

威靈仙、柴胡諸藥,原是用根。坊間恆雜以莖葉,醫者不知甄別,即可誤事。細辛之葉,其功用亦不如根,故李瀕湖《本草綱目》亦謂用根。至樗白皮與桑白皮,亦皆用根上之皮,其真偽尤屬難辨,用者必自採取方的。如樗根白皮,大能固澀下焦。而帶皮樗枝煎湯,又能通大便。俗傳便方,大便不通者,用帶皮樗枝七節,每節長寸許,煎湯服之甚效。其枝與根性之相異如此,用者可不慎哉。

煎時易沸之藥,醫者須預告病家。如知母若至五六錢,微火煎之亦沸,若至一兩幾不能煎。然此藥最易煎透,先將他藥煎十餘沸,再加此藥,敞開藥罐蓋,略煎數沸,其湯即成。至若山藥、阿膠諸有汁漿之藥,龍骨、牡蠣、石膏、滑石、赭石諸搗末之藥,亦皆易沸。大凡煎藥,其初滾最易沸。

煎至將滾時,須預將藥罐之蓋敞開,以箸攪之。迨沸過初滾,其後仍沸,敞蓋煎之無妨,若不沸者,始可蓋而煎之。蓋險急之證,安危止爭此藥一劑。故古之醫者,藥餌必經己手修制,即煎湯液,亦必親自監視也。

3.自述治癒牙疼之經過[編輯]

愚素無牙疼病。丙寅臘底,自津回籍,因感冒風寒,覺外表略有拘束,抵家後又眠於熱炕上,遂陡覺心中發熱,繼而左邊牙疼。因思解其外表,內熱當消,牙疼或可自愈。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半(此藥原以一瓦為常量),得微汗,心中熱稍退,牙疼亦覺輕。遲兩日,心中熱又增,牙疼因又劇。方書謂上牙齦屬足陽明,下牙齦屬手陽明,愚素為人治牙疼有內熱者,恆重用生石膏少佐以宣散之藥清其陽明,其牙疼即愈。

於斯用生石膏細末四兩,薄荷葉錢半,煮湯分兩次飲下,日服一劑。兩劑後,內熱已清,疼遂輕減。翌日因有重證應診遠出,時遍地雪深三尺,嚴寒異常,因重受外感,外表之拘束甚於初次,牙疼因又增劇,而心中卻不覺熱。遂單用麻黃六錢(愚身體素強壯是以屢次用藥皆倍常量非可概以之治他人也),於臨睡時煎湯服之。未得汗。繼又煎渣再服,仍未得汗。睡至夜半始得汗,微覺肌膚松暢,而牙疼如故。劇時覺有氣循左側上潮,疼徹輔頰,且覺發熱。有時其氣旁行,更疼如錐刺。恍悟此證確係氣血挾熱上沖,滯於左腮,若再上升至腦部,即為腦充血矣。遂用懷牛膝、生赭石細末各一兩煎湯服之,其疼頓愈,分毫不復覺疼,且從前頭面畏風,從此亦不復畏風矣。蓋愚向擬建瓴湯用治腦充血證甚效,方中原重用牛膝、赭石,今單用此二藥以治牙疼,更捷如影響,此誠能為治牙疼者別開一門徑矣,是以詳志之。

附錄∶

唐山趙××來函∶

二小兒年十二歲,右邊牙疼,連右腮亦腫疼。因讀先生自述治癒牙疼之經過,知腮腫系外感受風,牙疼系胃火熾盛,遂先用西藥阿斯匹林一瓦。服後微見汗。繼用生石膏二兩,薄荷葉錢半,連服三劑,全愈。

4.虛勞溫病皆忌橘紅說[編輯]

半夏、橘紅皆為利痰之藥,然宜於濕寒之痰,不宜於燥熱之痰,至陰虛生熱有痰,外感溫熱有痰,尤所當忌。究之伍藥得宜,半夏或猶可用,是以《傷寒論》竹葉石膏湯、《金匱》麥門冬湯皆用之。至橘紅則無論伍以何藥,皆不宜用。試略舉數案於下以明之。

本邑于姓媼,勞熱喘嗽,醫治數月,病益加劇,不能起床,脈搏近七至,心中熱而且干,喘嗽連連,勢極危險。所服之方,積三十餘紙,曾經六七醫生之手,而方中皆有橘紅。其餘若玄參、沙參、枸杞、天冬、貝母、牛蒡、生熟地黃諸藥,大致皆對證,而其心中若是之熱而干者,顯系橘紅之弊也。愚投以生懷山藥一兩,玄參、沙參、枸杞、龍眼肉、熟地黃各五錢,川貝、甘草各二錢,生雞內金錢半。煎服一劑,即不覺干。

即其方略為加減,又服十餘劑,全愈。

又∶治奉天李××,得風溫證,發熱、頭疼、咳嗽。延醫服藥一劑,頭疼益劇,熱嗽亦不少減。其脈浮洪而長,知其陽明經府皆熱也。視所服方,有薄荷、連翹諸藥以解表,知母、玄參諸藥以清里,而雜以橘紅三錢,諸藥之功盡為橘紅所掩矣。為即原方去橘紅,加生石膏一兩,一劑而愈。

又∶治滄州孫××肺臟受風,咳嗽吐痰。醫者投以散風利痰之劑,中有毛橘紅二錢,服後即大口吐血,咳嗽益甚。其脈浮而微數,右部寸關皆有力。投以《傷寒論》麻杏甘石湯,方中生石膏用一兩,麻黃用一錢,煎湯送服旱三七細末二錢。一劑血止。又去三七,加丹參三錢,再服一劑,痰嗽亦愈。方中加丹參者,恐其經絡中留有瘀血,釀成異日虛勞之證,故加丹參以化之。

統觀以上三案,橘紅為虛勞溫病之禁藥,不彰彰可考哉!而醫者習慣用之,既不能研究其性於平素,至用之病勢增進,仍不知為誤用橘紅所致,不將夢夢終身哉!

5.鱉甲、龜板不可用於虛弱之證[編輯]

《神農本草經》論鱉甲主心腹 瘕堅積。《金匱》鱉甲煎丸用之以消瘧母(脅下硬塊)。藥局又皆以醋炙,其開破肝經之力尤勝。向曾單用鱉甲末三錢,水送服,以治久瘧不愈,服後病者覺怔忡異常,移時始愈,由斯知肝虛弱者,鱉甲誠為禁用之品也。又龜板《神農本草經》亦主 瘕,兼開濕痹。後世佛手散用之,以催生下胎。嘗試驗此藥,若用生者,原能滋陰潛陽,引熱下行,且能利小便(是開濕痹之效)。

而藥局中亦皆用醋炙之,若服至一兩,必令人泄瀉,其開破之力雖遜於鱉甲,而與鱉甲同用以誤治虛弱之證,實能相助為虐也。乃後世方書用此二藥以治虛勞之證者甚多,即名醫如吳鞠通,其治溫邪深入下焦,熱深厥深,脈細促,心中 大動,此邪實正虛,肝風煽動將脫,當用白虎加人參湯,再加龍骨、牡蠣,庶可挽回,而吳氏竟治以三甲復脈湯,方中鱉甲、龜板並用,雖有牡蠣之收澀,亦將何補?此乃名醫之偶失檢點也。

愚曾治一媼年近五旬,患溫病半月不愈。其左脈弦硬有真氣不斂之象,右脈近洪而不任重按,此邪實證虛也,為擬補正祛邪之劑。病者將藥飲一口,嫌其味苦不服。再延他醫,為開三甲復脈湯方,略有加減,服後煩躁異常,此心腎不交,陰陽將離也。醫者猶不省悟,竟於原方中加大黃二錢,服後汗出不止。此時若重用山萸肉二兩,汗猶可止,汗止後,病仍可治,惜該醫見不及此,竟至誤人性命也。

6.目疾由於伏氣化熱者治法[編輯]

目疾有實熱之證,其熱屢服涼藥不解,其目疾亦因之久不愈者,大抵皆因伏氣化熱之後,而移熱於目也。丙寅季春,李××,紡紗廠學徒,病目久不愈。眼瞼紅腫, 肉遮睛,覺目睛脹疼甚劇,又兼耳聾鼻塞,見聞俱廢,跬步須人扶持。其脈洪長甚實,左右皆然。其心中甚覺發熱,舌有白苔,中心已黃,其從前大便原燥,因屢服西藥大便日行一次。知系冬有伏寒,感春陽而化熱,其熱上攻,目與耳鼻皆當其沖也。擬用大劑白虎湯以清陽明之熱,更加白芍、龍膽草兼清少陽之熱。病患謂廠中原有西醫,不令服外人藥,今因屢服其藥不愈,偷來求治於先生,或服丸散猶可,斷乎不能在廠中煎服湯藥。愚曰∶「此易耳。我有自製治眼妙藥,送汝一包,服之眼可立愈。」遂將預軋生石膏細末兩半與之,囑其分作六次服,日服三次,開水送下,服後又宜多喝開水,令微見汗方好。持藥去後,隔三日復來,眼疾已愈十之八九,耳聾鼻塞皆愈,心中已不覺熱,脈已和平。復與以生石膏細末一兩,俾仍作六次服。將藥服盡全愈。至與以生石膏細末而不明言者,恐其知之即不敢服也。後屢遇因伏氣化熱病目者,治以此方皆效。

7.天水散治中暑宜於南方北方用之宜稍變通[編輯]

河間天水散(即六一散),為清暑之妙藥。究之南方用之最為適宜;若北方用之,原宜稍為變通。蓋南方之暑多挾濕,故宜重用滑石,利濕即以瀉熱。若在北方,病暑者多不挾濕,或更挾有燥氣,若亦重用滑石以利其濕,將濕去而燥愈甚,暑熱轉不易消也。愚因是擬得一方,用滑石四兩,生石膏四兩,粉甘草二兩,硃砂一兩,薄荷冰一錢,共為細末,每服二錢,名之曰加味天水散。以治北方之暑病固效,以治南方之暑病,亦無不效也。方中之義∶用滑石、生石膏以解暑病之熱;而石膏解熱兼能透表,有薄荷冰以助之,熱可自肌膚散出,滑石解熱兼能利水,有甘草以和之(生甘草為末服之最善利水,且水利而不傷陰),熱可自小便瀉出,又恐暑氣內侵,心經為熱所傷,故仿益元散之義加硃砂(天水散加硃砂名益元散)以涼心血,即以鎮安神明,使不至怔忡瞀亂也。

人受暑熱未必即病,亦恆如冬令伏氣伏於膜原,至秋深感涼氣激薄而陡然暴發,腹疼作瀉。其瀉也,暴注下迫,恆一點鐘瀉十餘次。亦有吐瀉交作者。其甚者,或兩腿轉筋。然身不涼,脈不閉,心中惟覺熱甚,急欲飲涼食冰者,此仍系暑熱為病,實與霍亂不同。丁卯季夏,暑熱異常,中秋節後發現此等證甚多,重用生石膏煎湯送服益元散,其病即愈。腹中疼甚者,可用白芍、甘草(益元散中甘草甚少故加之)與石膏同煎湯,送服益元散。若瀉甚者,可用生山藥、甘草與石膏同煎湯,送服益元散;或用拙擬滋陰清燥湯加生石膏兩餘或二兩,同煎服,病亦可愈。其欲食冰者,可即與之以冰,欲飲井泉涼水者,可即與之以井泉水,聽其儘量食之飲之無礙也。且凡吐不止者,若欲食冰,聽其儘量食之,其吐即可止,腹疼下瀉亦可並愈。其間有不並愈者,而其吐既止,亦易用藥為之調治也。

8.治幼年溫熱證宜預防其出痧疹[編輯]

幼年溫熱諸證,多與痧疹並至。然溫熱之病,初得即知。至痧疹初得,其毒恆內伏而外無現象,或遲至多日始出;又或不能自出,必俟服托表之藥而後能出。若思患預防,宜於治溫熱之時,少用清表痧疹之藥。不然,恐其毒盤結於內,不能發出,其溫熱之病亦不能愈也。愚臨證數十年,治癒溫熱兼痧疹者不勝計,莫不於治溫熱藥中,時時少加以清表痧疹之品,以防痧疹之毒內蘊而不能透出。故恆有溫熱之病,經他醫治療旬日不愈,勢極危險,後經愚為延醫,遂發出痧疹而愈者。今略登數案於下,以為徵實。

奉天馬氏幼女,年六七歲,得溫病,屢經醫治,旬余病勢益進,亦遂委之於命,不復治療。適其族家有幼子得險證,經愚治癒,因轉念其女病猶可治,殷勤相求。其脈象數而有力,肌膚熱而乾澀,臥床上展轉不安,其心中似甚煩躁。以為病久陰虧,不堪外感之灼熱,或其痧疹之毒伏藏於內,久未透出,是以其病之現狀如是也。問其大便,數日一行。遂為疏方,生石膏細末二兩,潞黨參四錢,玄參、天冬、知母、生懷山藥各五錢,連翹,甘草各二錢,蟬蛻一錢,煎湯兩盅,分數次溫飲下。連服二劑,大熱已退,大便通下,其精神仍似騷擾不安。再診其脈,較前無力而浮。疑其病已還表,其餘熱當可汗解,用西藥阿斯匹林二分強,和白蔗糖水沖服下。周身微汗,透出白痧若干而愈。乃知其從前展轉騷擾不安者,因其白痧未發出也。為每劑中皆有透表之品,故其病易還表,而其痧疹之毒復亦易隨發汗之藥透出也。

又∶奉天劉××之幼女,年五歲,周身發熱,上焦躁渴,下焦滑瀉,遷延日久,精神昏憒,危至極點,脈象數而無力,重診即無。為疏方用生懷山藥一兩,滑石八錢,連翹、生杭芍、甘草各三錢,蟬蛻、羚羊角(此一味另煎當水飲之煎至數次尚有力)各一錢半,煎湯一盅半,分三次溫服下,周身發出白痧,上焦煩渴、下焦滑瀉皆愈。

∶此方即滋陰宣解湯加羚羊角也。凡幼年得溫熱病即滑瀉者,尤須防其痧疹之毒內伏不能外出(滑瀉則身弱恆無力托痧疹之毒外出),此方既能清熱止瀉,又能表毒外出,所以一藥而愈也。

奉天王××子,年二十八歲,周身發熱,出白痧甚密。經醫調治失宜,遷延至旬日,病益加劇。醫者又欲用大青龍湯減去石膏,王××疑其性熱,不敢用,延愚為之延醫。其周身發熱,卻非大熱,脈數五至,似有力而非洪實,舌苔干黑,言語不真,其心中似怔忡,又似煩躁,自覺難受莫支。其家人謂其未病之時,實勞心過度,後遂得此病。參之脈象病情,知其真陰內虧,外感之實熱又相鑠耗,故其舌干如斯,心中之怔忡煩躁又如斯也。問其大便,數日未行,似欲便而不能下通。遂疏方用生石膏細末三兩,潞黨參五錢,生山藥五錢,知母、天花粉各八錢,連翹、甘草各二錢,生地黃一兩半,蟬蛻一錢,俾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又囑其服藥之後,再用豬膽汁少調以醋,用灌腸器注射之,以通其大便,病家果皆如所囑。翌日視之,大便已通下,其灼熱、怔忡、煩躁皆愈強半,舌苔未退而干黑稍瘥。又將涼方減石膏之半,生地黃改用一兩。

連服三劑,忽又遍身出疹,大便又通下,其灼熱怔忡煩躁始全愈。恐其疹出回急,復為開清毒托表之藥,俾服數劑以善其後。

∶此證既出痧矣,原不料其後復出疹,而每劑藥中皆有透表之品者,實恐其蘊有痧毒未盡發出也。

而疹毒之終能發出,實即得力於此。然非臨時細細體察,擬方時處處周密,又何能得此意外之功效哉!

又∶此證非幼科,亦因溫而兼疹,故連類及之,且俾人知溫而兼疹之證,非獨幼科有之,即壯年亦間有之也。

9.癇瘋治法[編輯]

(附∶愈癇丸、息神丸)

癇瘋最為難治之證,因其根蒂最深,故不易治耳。愚平素對於此證,有單用磨刀水治癒者;有單用熊膽治癒者;有單用蘆薈治癒者;有用磁朱丸加赭石治癒者。然如此治法,效者固多,不效者亦恆有之,仍覺對於此證未有把握。後治奉天王氏婦,年近三旬,得癇瘋證,醫治年余不愈,浸至每日必發,且病勢較重。

其證甫發時作狂笑,繼則肢體抽掣,昏不知人。脈象滑實,關前尤甚。知其痰火充盛,上並於心,神不守舍,故作狂笑;痰火上並不已,迫激腦筋,失其所司,故肢體抽掣,失其知覺也。先投以拙擬盪痰湯,間日一劑。

三劑後,病勢稍輕,遂改用丸藥,硫化鉛、生赭石、芒硝各二兩,硃砂、青黛、白礬各一兩,黃丹五錢,共為細末,復用生懷山藥四兩為細末,焙熟,調和諸藥中,煉蜜為丸二錢重。當空心時,開水送服一丸,日兩次。服至百丸全愈。

奉天劉姓學生,素患癇瘋。愚曾用羚羊角加清火、理痰、鎮肝之藥治癒。隔二年,證又反覆,再投以原方不效。亦與以此丸,服盡六十丸全愈。

瀋陽縣鄉間童子,年七八歲,夜間睡時騷擾不安,似有抽掣之狀,此亦癇瘋也。亦治以此丸,服至四十丸全愈。

此丸不但治癇瘋,又善治神經之病。奉天趙××,年五十許,數年頭迷心亂,精神恍惚,不由自主,屢次醫治不愈。亦治以此丸,惟方中白礬改為硼砂,仍用一兩,亦服至百丸全愈。因此丸屢用皆效,遂名此丸為愈癇丸。而以硼砂易白礬者,名為息神丸。

附∶制硫化鉛法用真黑鉛、硫黃細末各一斤。先將鉛入鐵鍋中熔化,即將硫黃末四五兩撒在鉛上,黃即發焰,急用鐵鏟拌炒,所熔之鉛即結成砂子。其有未盡結者,又須將硫黃末接續撒其上,勿令火熄,仍不住拌熔化之鉛,盡結成砂子為度。待晾冷,所結砂子色若鉛灰,入藥缽細研為粉。去其研之成餅者,所余之粉用芒硝半斤,分三次沖水,將其粉煮過三次,然後入藥。

10.小兒痙病治法[編輯]

小兒為少陽之體,是以或灼熱作有驚駭,其身中之元陽,恆挾氣血上沖以擾其腦部,致其腦筋妄行,失其所司而痙證作矣。痙者其頸項硬直也,而或角弓反張,或肢體抽掣,亦皆蓋其中矣。此證治標之藥中,莫如蜈蚣(宜用全的)。用治標之藥以救其急,即審其病因,兼用治本之藥以清其源,則標本並治,後自不反覆也。

癸亥季春,愚在奉天,旬日之間,遇幼童溫而兼痙者四人。愚皆以白虎湯治其溫,以蜈蚣治其痙,其痙之劇者,全蜈蚣用至三條,加白虎湯中同煎服之,分數次飲下,皆隨手奏效(其詳案皆在藥物蜈蚣解下,又皆少伍以他藥,然其緊要處全在白虎湯蜈蚣並用)。

又∶乙丑季夏,愚在籍,有張姓幼子患暑溫兼痙,其痙發時,氣息皆閉,日數次,灼熱又甚劇,精神異常昏憒,延醫數人皆諉為不治。子××投以大劑白虎湯,加全蜈蚣三條,俾分三次飲下,亦一劑而愈。

丙寅季春,天津俞姓童子病溫兼出疹,周身壯熱,渴嗜飲水,疹出三日,似靨非靨,觀其神情,恍惚不安,脈象有力,搖搖而動,似將發痙。為開白虎湯加羚羊角錢半(另煎兌服,此預防其發痙所以未用蜈蚣)。藥未及煎,已抽搐大作。急煎藥服下,頓愈。

至痙之因驚駭得者,當以清心、鎮肝、安魂、定魄之藥與蜈蚣並用,若硃砂、鐵鏽水、生龍骨、生牡蠣諸藥是也。有熱者,加羚羊角、青黛。有痰者,加節菖蒲、膽南星。有風者,加全蠍、僵蠶。氣閉塞及牙關緊者,先以藥吹鼻得嚏,後灌以湯藥。

11.癩證治法[編輯]

癩之為證,方書罕載。愚初亦以為猶若疥癬不必注意也。自戊午來奉天診病,遇癩證之劇者若干,有患證數年,費藥資甚巨不能治癒者,經愚手,皆服藥數劑全愈。後有錦州縣戎××患此證,在其本地服藥無效,來奉求為延醫,服藥六劑即愈。隔三年,其證陡然反覆,先起自面上,狀若頑癬,搔破則流黃水,其未破之處,皮膚片片脫落,奇癢難熬,歌哭萬狀。在其本處服藥十餘日,分毫無效,復來奉求為延醫。其脈象洪實,自言心中煩躁異常,夜間尤甚,膚愈癢而心愈躁,徹夜不眠,若再不愈,實難支持。遂為疏方,用蛇蛻四條,蟬蛻、僵蠶、全蠍、甘草各二錢,黃連、防風各三錢,天花粉六錢,大楓子十二粒,連皮搗碎。為其脈洪心躁,又為加生石膏細末兩半。煎湯兩茶盅,分兩次溫飲下。連服三劑,面上流黃水處皆結痂,其有舊結之痂皆脫落,瘙癢煩躁皆愈強半,脈之洪實亦減半。遂去石膏,加龍膽草三錢。服一劑,從前周身之似有似無者,其癩亦皆發出作瘙癢。仍按原方連服數劑,全愈。至方中之藥,諸藥皆可因證加減,或用或不用,而蛇蛻則在所必需,以其既善解毒(以毒攻毒),又善去風,且有以皮達皮之妙也。若畏大楓子有毒,不欲服者,減去此味亦可。

12.治夢遺法[編輯]

夢遺之病,最能使人之腎經虛弱。此病若不革除,雖日服補腎藥無益也。至若龍骨、牡蠣、萸肉、金櫻諸固澀之品,雖服之亦恆有效,而究無確實把握。此乃腦筋輕動妄行之病,惟西藥若臭剝抱水諸品,雖為麻醉腦筋之藥,而少用之實可以安靖腦筋。

若再與龍骨、牡蠣諸藥同用,則奏效不難矣。愚素有常用之方,爰錄於下∶

龍骨一兩, 牡蠣一兩,淨萸肉二兩,共為細末,再加西藥臭剝十四瓦,煉蜜為百丸。每臨睡時服七丸,服至兩月,病可永愈。

13.肢體受寒疼痛可熨以坎離砂及坎離砂製法[編輯]

藥局中所鬻坎離砂,沃之以醋自能發熱,以熨受寒腿疼及臂疼,頗有效驗,而醫者猶多不知其所以然之故。究其實際,不外物質化合之理也。按此砂純系用鐵屑製成。其製法將鐵屑 紅,即以醋噴滅之,晾乾收貯。用時復以醋拌濕,即能生熱。蓋火非養氣不着,當鐵屑 紅之時,鐵屑中原具有養氣,經醋噴滅,其養氣即永留鐵中。況養氣為酸素,醋味至酸,其含養氣頗多,以之噴滅 紅之鐵,醋中之養氣亦盡歸鐵中。

用時再沃之以醋,其從前所蘊之養氣,遂感通發動而生熱。以熨因寒痹疼之處,不惟可以驅逐凝寒,更可流通血脈,以人之血脈得養氣則赤,而血脈之瘀者可化也。

14.牛肉反紅荊之目睹[編輯]

敝邑多紅荊,而縣北泊莊尤多,各地阡塍皆有荊叢繞護。乙巳季春,牛多瘟死,剝牛者棄其臟腑,但食其肉,未聞有中毒者。獨泊莊因食牛肉,同時中毒者二百餘人,迎愚為之解救,既至(相距七里許)死者已三人矣。中毒之現象∶發熱、噁心、瞑眩、脈象緊數。投以黃連、甘草、金銀花、天花粉諸藥,皆隨手奏效。細詢其中毒之由,緣洗牛肉於溪中,其溪中多浸荊條,水色變紅,洗後復晾於荊條閘極上,至煮肉時又以荊為薪,及鬻此肉,食者皆病,食多則病劇,食少則病輕耳。愚聞此言,因恍憶「老牛反荊花」原系邑中相傳古語,想邑中古人必有中此毒者,是以其語至今留詒,人多知之。特其事未經見,雖知之亦淡然若忘耳。然其相反之理,究系何因,須俟深於化學人研究也。因又憶曩時閱小說,見有田家婦 于田間,行荊芥中,以 之飯有牛肉,食者遂中毒。疑荊芥即系紅荊之訛,不然豈牛肉反荊花,而又反荊芥耶?醫界諸大雅,有能確知之者,又期不吝指教。

15.駁方書貴陽抑陰論[編輯]

嘗思一陰一陽,互為之根,天地之氣化也。人稟天地之氣化以生,即人身各具一小天地,其氣化何獨不然。是以人之全身,陰陽互相維繫,上焦之陽藏於心中血,中焦之陽涵於胃液,下焦之陽存於腎水,凡心血、胃液、腎水皆陰也。充類言之,凡全身津液脂膏脈腺存在之處,即元陽留蓄之處。陽無陰則飛越,陰無陽則凝滯。陽盛於陰則熱,陰盛於陽則冷。由斯知陰陽偏盛則人病,陰陽平均則人安,陰陽相維則人生,陰陽相離則人死。彼為貴陽抑陰之論者,竟謂陽一分未盡則人不死,陰一分未盡則人不仙,斯何異夢中說夢也。

然此則論未病之時,陰陽關於人身之緊要,原無軒 也。若論已病,又恆陽常有餘,陰常不足(朱丹溪曾有此論)。

醫者當調其陰陽,使之歸於和平,或滋陰以化陽,或瀉陽以保陰,其宜如此治者,又恆居十之八九。倘曰不然,試即諸病徵之。

病有內傷外感之殊,而外感實居三分之二。今先以外感言之,傷寒、溫病、疫病皆外感也,而傷寒中於陰經,宜用熱藥者,百中無二三也;溫病則純乎溫熱,已無他議;疫病雖間有寒疫,亦百中之一二也。他如或瘧,或疹,或痧證,或霍亂,亦皆熱者居多,而暑 之病更無論矣。

試再以內傷言之。內傷之病,虛勞者居其半,而勞字從火,其人大抵皆陰虛陽盛,究之亦非真陽盛,乃陰獨虛致陽偏盛耳。他如或吐衄,或淋痢,或肺病、喉病、眼疾,或黃膽,或水病、腫脹、二便不利,或嗽,或喘,或各種瘡毒,以上諸證,已為內傷之大凡,而陽盛陰虛者實為十之八九也。世之業醫者,能無於臨證之際,以急急保其真陰為先務乎?即其病真屬陽虛,當用補陽之藥者,亦宜少佐以滋陰之品;蓋上焦陰分不虛而後可受參、 ,下焦陰分不虛而後可受桂、附也。

16.閱劉華封《爛喉痧證治辨異》書後[編輯]

丙寅中秋後,接到劉華封自濟南寄贈所着《爛喉痧證治辨異》一書。細閱一過,其辯證之精,用藥之妙,立論之通,於喉證一門實能令人起觀止之嘆。咽喉為人身緊要之處,而論喉證之書向無善本。自耐修子托之鸞語,着《白喉忌表抉微》,盛行於一時,初則用其方效者甚多,繼而用其方者有效有不效,更有用之不惟不效而病轉增劇者。於斯議論紛起,有謂白喉不忌表散,但宜表以辛涼,而不可表以溫熱者。又有謂白喉原宜表散,雖麻黃亦可用,但不可與升提之藥並用者。按其人或有嚴寒外束不得汗,咽喉疼而不腫者,原可用麻黃湯解其表。然麻黃可用,桂枝不可用。若用麻黃湯時,宜去桂枝,加知母、連翹。至升提之藥,惟忌用升麻。若桔梗亦升提之藥,而《傷寒論》有桔梗湯治少陰病咽痛,因其能開提肺氣散其咽喉鬱熱也。若與涼藥並用,又能引涼藥之力至咽喉散熱。惟咽喉痛而且腫者,似不宜用。又有於《白喉忌表抉微》一書痛加詆毀,謂其毫無足取者。而劉華封則謂白喉證原分兩種,耐修子所謂白喉忌表者,內傷之白喉也。其病因確係煤毒、紙煙及過服煎炒辛熱之物,或貪色過度,以致陰液虧損虛火上炎所致,用藥養陰清肺原為正治。

其由外感傳染者,為爛喉痧,喉中亦有白腐,乃係天行時氣入於陽明,上蒸於肺,致咽喉潰爛,或兼有疹子,正是溫熱欲出不得所致,正宜疏通發表使毒熱外出。二證之辨∶白喉則咽中干,喉痧則咽中多痰涎。白喉止五心煩熱,喉痧則渾身大熱云云。誠能將此二證,一內因,一外因,辨別極精。及至後所載治喉痧諸方,詳分病之輕重淺深,而措施咸宜,洵為喉科之金科玉律也。惟其言今日之好人參難得,若用白虎加人參湯及小柴胡湯,方中人參可以沙參代之,似非確論。蓋小柴胡湯中之人參或可代以沙參,若當下後小柴胡湯證仍在者,用小柴胡湯時,亦不可以沙參代人參。至白虎加人參湯,若其熱實脈虛者,以沙參代人參其熱必不退,此愚由經驗而知,非想當然爾之談也。且古方中人參即系今之黨參,原非難得之物。若恐人工種植者不堪用,凡黨參之通體橫紋者(若胡萊菔之紋)皆野生之參也。至其後論喉證原有因下焦虛寒迫其真陽上浮致成喉證者,宜治以引火歸原之法,洵為見道之言。

17.答嚴××代友問痰飲治法[編輯]

詳觀來案,知此證乃寒飲結胸之甚者。拙擬理飲湯,原為治此證的方,特其藥味與分量宜稍為更改耳。

今擬一方於下,以備採擇。方用生箭 一兩,乾薑八錢,於術四錢,桂枝尖、茯苓片、炙甘草各三錢,濃朴、陳皮各二錢,煎湯服。方中之義∶用黃 以補胸中大氣,大氣壯旺,自能運化水飲,仲景所謂「大氣一轉,其氣(指水飲之氣)乃散」也,而黃 協同乾薑、桂枝,又能補助心肺之陽,使心肺陽足,如日麗中天,陰霾自開;更用白朮、茯苓以理脾之濕,濃朴、陳皮以通胃之氣,氣順濕消,痰飲自除;用炙甘草者,取其至甘之味,能調乾薑之辛辣,而乾薑得甘草,且能逗留其熱力,使之綿長,並能緩和其熱力,使不猛烈也。

∶此方即《金匱》苓桂術甘湯,加黃 、乾薑、濃朴、陳皮,亦即拙擬之理飲湯去芍藥也。原方之用芍藥者,因寒飲之證,有迫其真陽外越,周身作灼,或激其真陽上竄,目眩耳聾者,芍藥酸斂苦降之性,能收斂上竄外越之元陽歸根也(然必與溫補之藥同用方有此效)。

此病原無此證,故不用白芍。至黃 在原方中,原以痰飲既開、自覺氣不足者加之。茲則開始即重用黃 者,誠以寒飲固結二十餘年,非有黃 之大力者,不能斡旋諸藥以成功也。

又按∶此方大能補助上焦之陽分,而人之元陽,其根柢實在於下,若更兼服生硫黃,以培下焦之陽,則奏效更速。所言東硫黃亦可用,須擇其純黃者方無雜質,惟其熱力減少,不如中硫黃耳。其用量,初次可服細末一錢,不覺熱則漸漸加多。一日之極量,可至半兩,然須分四五次服下。不必與湯藥同時服,或先或後均可。

【附原問】敝友患寒飲喘嗽,照方治療未效。據其自述病因,自二十歲六月遭兵燹,困山澤中,絕飲食五日夜,歸家急汲井水一小桶飲之,至二十一歲六月,遂發大喘。一日夜後,飲二陳湯加乾薑、細辛、五味漸安。從此痰飲喘嗽,成為痼疾。所服之藥,大燥大熱則可,涼劑點滴不敢下咽。若誤服之,即胸氣急而喘作,須咳出極多水飲方止。小便一點鐘五六次,如白水。若無喘,小便亦照常。飲食無論肉味菜蔬,俱要燥熱之品。粥湯、菜湯概不敢飲。其病情喜燥熱而惡冷濕者如此。其病狀暑天稍安,每至霜降後朝朝發喘,必屆巳時吐出痰飲若干,始稍定。或飲極滾之湯,亦能咳出痰飲數口,胸膈略寬舒。迄今二十六七載矣。近用黎蘆散吐法及十棗湯等下法,皆出痰飲數升,證仍如故。《金匱》痰飲篇及寒水所關等劑,服過數十次,證亦如故。想此證既能延歲月,必有療法,乞先生賜以良方,果能祓除病根,感佩當無既也。又《衷中參西錄》載有服生硫黃法,未審日本硫黃可服否?

服藥愈後謝函∶接函教,蒙授妙方,治療敝友奇異之宿病,連服四五劑,呼吸即覺順適。後又照方服七八劑,寒飲消除,喘證全愈。

18.答翁××問呃逆氣鬱治法[編輯]

詳觀一百十一號(紹興醫藥學星期報)所登之案,其呃逆終不愈者,以其虛而兼郁也。然觀其飽時加重,飢時見輕,知病因之由於郁者多,由於虛者少。若能令其分毫不郁,其呃當止。郁開呃止,氣化流通,雖有所虛,自能漸漸撤消。特是理虛中之郁最為難事,必所用之藥分毫不傷氣化,俾其郁開得一分,其氣化自能撤消一分,始克有效。拙擬醫方篇中載有衛生防疫寶丹,原系治霍亂急證之方,無論其證因涼因熱,皆屢試屢驗。後有瀋陽趙××,得溫病甚劇,舁至院中求為延醫,數日就愈,忽作呃逆,晝夜不止,服藥無效。因思衛生防疫寶丹,最善行氣理郁,俾一次服五十粒,呃逆頓止。又數日有陳姓患呃逆證,旬日不止,眠食俱廢,精神疲憊,幾不能支。亦治以衛生防疫寶丹,俾服八十粒,亦一次即愈。由斯知衛生防疫寶丹,治呃逆確有把握,無論其為虛、為郁,用之皆可奏效也。蓋方中冰片、薄荷冰為透竅通氣之妙藥,而細辛善降逆氣,白芷善達鬱氣,硃砂能鎮沖氣之沖逆,甘草能緩肝氣之忿激,藥非為呃逆專方,而無一味非治呃逆必需之品,是以投之皆效也。若其人下元虛甚者,可濃煎生山藥汁送服。其挾熱者,白芍、麥冬煎湯送服。其挾寒者,乾薑、濃朴煎湯送服。愚用之數十次,未有不隨手奏效者。若倉猝不暇作丸藥,可為末服之。

19.答金××問治吐血後咳嗽法[編輯]

詳觀病案,知系因吐血過多,下焦真陰虧損,以致腎氣不斂,沖氣上沖。五更乃三陽升發之時,沖氣上沖者必益甚,所以腦筋跳動,喘嗽加劇也。欲治此症,當滋陰納氣,斂沖鎮肝,方能有效。爰擬方於下以備酌用∶

生山藥(一兩) 大熟地(一兩) 淨萸肉(六錢) 懷牛膝(六錢) 柏子仁(六錢) 生龍骨(四錢) 生牡蠣(四錢) 生赭石(四錢) 生雞內金(二錢) 玄參(二錢) 炙甘草(二錢)

日服一劑,煎渣重服。

20.答胡××問小兒暑天水瀉及由瀉變痢由瘧轉痢之治法[編輯]

小兒少陽之體,不堪暑熱,恆喜食涼飲冷以解暑,飲食失宜,遂多泄瀉,瀉多亡陰,益至燥渴多飲,而陰分虛損者,其小溲恆不利,所飲之水亦遂盡歸大腸,因之泄瀉愈甚,此小兒暑天水瀉所以難治也。而所擬之方,若能與證吻合,則治之亦非難事。方用生懷山藥一兩,滑石八錢,生杭芍六錢,甘草三錢,煎湯一大盅,分三次溫飲下。一劑病減,再劑全愈矣。方中之意∶山藥滋真陰,兼固其氣;滑石瀉暑熱,兼利其水,甘草能和胃,兼能緩大便,芍藥能調肝,又善利小便;肝胃調和其泄瀉尤易愈也。此方即拙擬滋陰清燥湯。原治寒溫之證,深入陽明之府,上焦燥熱,下焦滑瀉。而小兒暑天水瀉,其上焦亦必燥熱,是以宜之。至於由瀉變痢,由瘧轉痢者,治以此方,亦能隨手奏效。何者?暑天熱痢,最宜用天水散;方中滑石,甘草同用,固河間之天水散也。又可治以芍藥甘草湯;方中白芍、甘草同用,即仲景之芍藥甘草湯也。且由瀉變痢,由瘧轉痢者,其真陰必然虧損,氣化必不固攝,而又重用生山藥為之滋陰固氣化,是以無論由泄變痢,由瘧轉痢者皆宜。若服此藥間有不效者,可加白頭翁三錢,因白頭翁原為治熱痢之要藥也。

21.答章××問腹內動氣沖氣症治法[編輯]

觀此症,陡有氣自臍上沖至胸腔,集於左乳下跳動不休。夫有氣陡起於臍上沖者,此奇經八脈中沖脈發出之氣也。沖脈之原,上隸於胃,而胃之大絡虛里,貫膈絡肺出於左乳下為動脈。然無病者其動也微,故不覺其動也。乃因此沖氣上沖犯胃,且循虛里之大絡貫膈絡肺,復出於左乳下與動脈相併,以致動脈因之大動,人即自覺其動而不安矣。當用降沖、斂沖、鎮沖、補沖之藥以治病源,則左乳下之動脈,自不覺其動矣。爰擬兩方於下∶

生山藥(八錢) 生牡蠣(八錢) 生赭石末(四錢) 生芡實(四錢)

清半夏(足四錢中有礬須用溫水淘淨曬乾) 柏子仁(四錢炒搗不去油) 寸麥冬(三錢)

上藥七味,磨取鐵鏽濃水煎藥。

又方∶用淨黑鉛半斤,用鐵勺屢次熔化之,取其屢次熔化所余之鉛灰若干,研細過羅。再將熔化所余之鉛秤之,若余有四兩,復用鐵勺熔化之。化後,用硫黃細末兩半,撒入勺中,急以鐵鏟炒拌之,鉛經硫黃灼煉,皆成紅色,因炒拌結成砂子。晾冷、軋細,過羅,中有軋之成餅者,系未化透之鉛,務皆去淨。二藥各用一兩,和以炒熟麥麵為丸(不宜多摻,以僅可作成丸為度),如桐子大。每服六七丸或至十餘丸(以服後覺藥力下行,不至下墜為度),用生山藥末五六錢,煮作稀粥送下,一日再服。以上二方單用、同用皆可。

22.答章××代友問病案治法[編輯]

詳觀病案,知系胃陰虧損,胃氣上逆,當投以滋胃液,降胃氣之品。然病久氣虛,又當以補氣之藥佐之。

爰擬方於下,放膽服之,必能止嘔吐,通大便。迨至飲食不吐,大便照常,然後再擬他方。方用∶生赭石二兩,生山藥一兩,潞黨參五錢,天冬八錢,共煎湯兩茶杯,分三次溫服下。渣煎一杯半,再分兩次溫服下。一劑煎兩次,共分五次服,日盡一劑,三劑後吐必止,便必順。用此方者,赭石千萬不可減輕。若此藥服之覺涼者,可加生薑四五片或初服時加生薑四五片亦可。

23.答龐××問大便脫肛治法[編輯]

脫肛之症,用曼陀羅煎濃湯洗之甚效。仆常用鮮曼陀羅四五斤,煎取濃汁兩三大碗。再以其汁煎萸肉二三兩,取濃汁一大碗。再用黨參二兩,軋細末調汁中,曬乾。每用四五錢,水煎融化洗之,數次可全愈。

24.答徐××讀《傷寒論》質疑四則[編輯]

古人之書不可不信,又不可盡信。愚不揣固陋,敢將徐××所疑《傷寒論》四則,反覆陳之。

第一疑∶在太陽下編第二十節。其節為病在太陽之表,而不知汗解,反用涼水 之、灌之,其外感之寒已變熱者,經內外之涼水排擠,不能出,入郁於肉中而煩熱起粟,然其熱在肌肉,不在胃府,故意欲飲水而不渴,治宜文蛤散。夫文蛤散乃蛤粉之未經 煉者也。服之,其質不化,藥力難出,且雖為蛤殼,而實則介蟲之甲,其性沉降,達表之力原甚微,藉以消肉上之起粟似難奏功。故繼曰∶「若不瘥者,與五苓散。」其方取其能利濕兼能透表,又能健運脾胃以助利濕透表之原動力,其病當瘥矣。然又可慮者,所灌之涼水過多,與上焦外感之邪互相膠漆而成寒實結胸,則非前二方所能治療矣。故宜用三物小陷胸湯或白散。夫白散之辛溫開通,用於此證當矣。至於三物小陷胸湯,若即系小陷胸湯,用於此證,以寒治寒,亦當乎?注家謂此系反治之法。夫反治者,以熱治寒,恐其 格而少用涼藥為引,以為熱藥之反佐,非純以涼藥治寒也。蓋注者震攝於古人之隆名,即遇古書有舛錯遺失之處,亦必曲為原護,不知此正所以誤古人而更貽誤後人也。是以拙着《衷中參西錄》,於古方之可確信者,恆為之極力表彰,或更通變化裁,推行盡致,以窮其妙用;於其難確信者,則恆姑為懸疑,以待識者之論斷。蓋欲為醫學力求進化,不得不如斯也。

此節中三物小陷胸湯,唐容川疑其另為一方,非即小陷胸湯。

然傷寒太陽病實鮮有用水 、水灌之事,愚疑此節非仲景原文也。

第二疑∶在太陽下編三十二節。其節為∶「太陽病,醫發汗,遂發熱惡寒,因復下之,心下痞,表里俱虛,陰陽氣並竭,無陽則陰獨,復加燒針,因胸煩,面色青黃,膚 者難治,今色微黃,手足溫者,易治。」按此節文義,必有訛遺之字。陰陽氣並竭句,陳氏釋為陰陽氣不交,甚當。至無陽則陰獨句,鄙意以為獨下當有結字。蓋言誤汗誤下,上焦陽氣衰微,不能宣通,故陰氣獨結於心下而為痞也。

第三疑∶在太陽下編五十四節。其節為傷寒脈浮滑。夫滑則熱入里矣,乃滑而兼浮,是其熱未盡入里,半在陽明之府,半在陽明之經也。在經為表,在府為里,故曰表有熱,里有寒。《內經》謂「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又謂「人之傷於寒也,則為病熱。」此所謂里有寒者,蓋謂傷寒之熱邪已入里也。陳氏之解原如斯,愚則亦以為然。至他註疏家,有謂此寒熱二字宜上下互易,當作外有寒里有熱者。然其脈象既現浮滑,其外表斷不至惡寒也。有謂此寒字當系痰之誤,因痰寒二音相近,且脈滑亦為有痰之證也。然在寒溫,其脈有滑象原主陽明之熱已實,且足征病者氣血素充,治亦易愈。若因其脈滑而以為有痰,則白虎湯豈為治痰之劑乎?

第四疑∶在陽明篇第七十六節。其節為病患無表里證,蓋言無頭痛項強惡寒之表證,又無腹滿便硬之里證也。繼謂發熱七八日雖脈浮數者可下之,此數語殊令人詫異。夫脈浮宜汗,脈數忌下,人人皆知,況其脈浮數並見而竟下之,其病不愈而脈更加數也必矣。故繼言假令已下脈數不解云云。後則因消谷善飢,久不大便而復以抵當湯下之。夫寒溫之證脈數者,必不思飲食,未見有消谷善飢者。且即消谷善飢,不大便,何以見其必有瘀血,而輕投以抵當湯乎?繼則又言若脈數仍不解而下不止云云,是因一下再下而其人已下脫也。

夫用藥以解其脈數,其脈數未解,而轉致其下脫,此其用藥誠為節節失宜,而猶可信為仲景之原文乎?

試觀陽明篇第三十一節,仲景對於下證如何鄭重。將兩節文對觀,則此節為偽作昭然矣。夫古經之中,猶不免偽作(如尚書之今文),至方術之書,其有偽作也原無足深訝。所望註疏家審為辨別而批判之,不至貽誤於醫界,則幸甚矣!

25.答徐××陽旦湯之商榷[編輯]

陽旦湯即桂枝加桂湯再加附子,蓋此系他醫所治之案,其失處在證原有熱,因腳攣誤認為寒,竟於桂枝中增桂加附,以致汗出亡陽,遂至厥逆,仲景因門人之問,重申之而明其所以厥逆之故,實因汗出亡陽。

若欲挽回此證使至夜半可愈,宜先急用甘草乾薑湯以回其陽,雖因汗多損液以致咽干,且液傷而大便燥結成陽明之譫語,亦不暇顧。迨夜半陽回腳伸,惟脛上微拘急,此非陽之未回,實因液傷不能濡筋也。故繼服芍藥甘草湯以復其津液,則脛上拘急與咽喉作干皆愈。更用承氣湯以通其大便,則譫語亦遂愈也。所用之藥息息與病機相符,故病雖危險可挽回也。

26.答王××問《神州醫藥學報》何以用真武湯治其熱日夜無休止立效[編輯]

《傷寒論》真武湯乃仲景救誤治之方。其人本少陰煩躁,醫者誤認為太陽煩躁而投以大青龍湯,清之散之太過,遂至其人真陽欲脫,而急用真武湯以收回其欲脫之元陽,此真武湯之正用也。觀《神州醫藥學報》所述之案,原系外感在半表半里,中無大熱,故寒熱往來,脈象濡緩,而投以濕溫之劑,若清之散之太過,證可變為里寒外熱(即真寒假熱),其元陽不固較少陰之煩躁益甚,是以其熱雖日夜無休止,口唇焦而舌苔黃膩,其脈反細數微浮而濡也。若疑脈數為有熱,而數脈與細浮濡三脈並見實為元陽搖搖欲脫之候,猶火之垂垂欲滅也。急用真武湯以迎回元陽,俾複本位,則內不涼而外不熱矣。是投以真武湯原是正治之法,故能立建奇功,此中原無疑義也。特其語氣激昂,務令筆鋒搖曳生姿,於病情之更改,用藥之精義皆未發明,是以閱者未能瞭然也。

27.答劉××問七傷[編輯]

(1)大飽傷脾∶因脾主運化飲食,飲食太飽,脾之運化力不足以勝之,是以受傷。其作噫者,因脾不運化,氣鬱中焦,其氣鬱極欲通,故噫以通之;其欲臥者,因脾主四肢,脾傷四肢酸懶,是以欲臥;其色黃者,因脾屬土。凡人之五臟,何髒有病,即現何髒所屬之本色。此四診之中,所以望居首也。

(2)大怒氣逆傷肝∶因肝屬木,木之條上達,木之根下達。為肝氣能上達,故能助心氣之宣通(肝系下連氣海,上連心,故能接引氣海中元氣上達於心)。為肝氣能下達,故能助腎氣之疏泄(腎主閉藏,有肝氣以疏泄之,二便始能通順)。大怒,其氣有升無降,甚而至於橫行,其中所藏之相火,亦遂因之暴動(相火生於命門,寄於肝膽,遊行於三焦),耗其血液,所以傷肝而血即少。肝開竅於目,目得血而能視,肝傷血少,所以其目暗也。

(3)形寒飲冷傷肺∶因肺為嬌髒,冷熱皆足以傷之也。蓋肺主皮毛,形寒則皮毛閉塞,肺氣不能宣通,遂郁而生熱,此肺之因熱而傷也。飲冷則胃有寒飲留滯,變為飲邪,上逆於肺而為懸飲,此肺之因冷而傷也。肺主氣,開竅於鼻,有病則咳,肺傷,所以氣少、咳嗽、鼻鳴也。

(4)憂愁思慮傷心∶因人之神明藏於腦,故腦為精明之府(《內經》脈要精微論),而發出在心,故心為君主之官(《內經》靈蘭秘典),神明屬陽,陽者主熱。憂愁思慮者,神明常常由心發露,心血必因熱而耗,是以傷心也。心傷,上之不能充量輸血於腦,下之不能充量輸血於肝,腦中之神失其憑藉,故苦驚喜忘,肝中之魂,失其護衛,故夜不能寐,且肝中血少,必生燥熱,故又多怒也。

(5)強力入房久坐濕地傷腎∶因腎有兩枚,皆屬於水,中藏相火,為真陰中之真陽,以統攝下焦真陰真陽之氣。強力入房則傷陰,久坐濕地則傷陽,腎之真陰真陽俱傷,所以傷腎。腎傷則呼吸之時,不能納氣歸根,所以短氣。腰者腎之腑,腎傷所以腰疼。骨者腎所主,腎傷所以腳骨作疼。至於厥逆下冷,亦腎中水火之氣,不能敷布之故也。

(6)風雨寒暑傷形∶因風雨寒暑,原天地之氣化,雖非若癘疫不正之氣,而當其來時或過於猛烈,即與人身之氣化有不宜。乃有時為時勢所迫,或自不經意,被風雨寒暑之氣侵,其身體氣弱,不能捍禦,則傷形矣。形傷則發落,肌膚枯槁,此猶木傷其本,而害及枝葉也。

(7)大恐懼不節傷志∶因志者為心之所之,必以中正之官輔之,此志始百折不回。中正之官者,膽也,若過恐懼,則膽失其司,即不能輔心以成志,所以傷志。志傷,則心有所圖而畏首畏尾,所以恍惚不樂也。

28.答劉××問濕溫治法之理由[編輯]

濕溫病狀,純系濕熱郁中,致經絡閉塞,故其外雖覺寒涼,而內則小便短澀赤黃也。為小便難,水氣必多歸大腸,所以兼泄瀉也。其肢體酸痛者,濕而兼風也。胸膈痞滿者,濕氣挾飲也。

欲治此症,甚屬易易,用滑石兩許煎湯,送服阿斯匹林一片半,汗出即愈。蓋二藥一發汗,一利水,可令內蘊之濕,由汗與小便而解。且二藥之性皆涼,其熱亦可隨之而解。

阿斯匹林又善愈關節疼痛也。余用此方,連治數人,皆一汗而愈。若熱劇者,滑石或多用,或加生石膏數錢與滑石同煎,亦莫不隨手奏效也。

29.答劉××問肝與脾之關係及肝病善作疼之理[編輯]

(附∶肝脾雙理丸)

肝脾者,相助為理之髒也。人多謂肝木過盛可以克傷脾土,即不能消食。不知肝木過弱不能疏通脾土,亦不能消食。蓋肝之系下連氣海,兼有相火寄生其中。為其連氣海也,可代元氣布化,脾胃之健運實資其輔助。為其寄生相火也,可借火以生土,脾胃之飲食更賴之熟腐。故曰肝與脾相助為理之髒也。特是肝為厥陰,中見少陽,其性剛果,其氣條達,故《內經》靈蘭秘典名為將軍之官。有時調攝失宜,拂其條達之性,恆至激發其剛果之性而近於橫恣,於斯脾胃先當其沖,向之得其助者,至斯反受其損。而其橫恣所及,能排擠諸臟腑之氣致失其和,故善作疼也。

於斯,欲制肝氣之橫恣,而平肝之議出焉。至平之猶不足制其橫恣,而伐肝之議又出焉。所用之藥,若三棱、莪朮、青皮、延胡、鱉甲諸品,放膽雜投,毫無顧忌,獨不思肝木於時應春,為氣化發生之始,若植物之有萌芽,而竟若斯平之伐之,其萌芽有不挫折毀傷者乎?豈除此平肝伐肝之外,別無術以醫肝乎?何以本屬可治之證,而竟以用藥失宜者歸於不治乎?愚近擬得肝脾雙理丸,凡肝脾不和,飲食不消,滿悶脹疼,或呃逆噯氣嘔吐,或泄瀉,或痢疾,或女子月事不調,行經腹疼,關於肝脾種種諸證,服之莫不奏效。爰錄其方於下。

【肝脾雙理丸】

甘草(十兩細末) 生杭芍(二兩細末) 廣條桂(兩半去粗皮細末) 川紫朴(兩半細末)

薄荷冰(三錢細末) 冰片(二錢細末) 硃砂(三兩細末)

上藥七味。將硃砂一兩與前六味和勺,水泛為丸,桐子大,晾乾(忌曬),用所餘二兩硃砂為衣,勿令余剩,上衣時以糯米濃汁代水,且令堅實光滑方不走氣。其用量∶常時調養,每服二十粒至三十粒;急用除病時,可服至百粒,或一百二十粒。

30.答徐××問腹疼治法[編輯]

少年素有 癖,忽然少腹脹疼。屢次服藥,多系開氣行氣之品,或不效,或效而復發。脈象無力。以愚意見度之,不宜再用開氣行氣之藥。近在奉天有治腹疼二案,詳錄於下,以備參考。

一為門生張××,少腹素有寒積,因飲食失慎,腸結,大便不下,少腹脹疼,兩日飲食不進。用蓖麻油下之,便行三次而疼脹如故。又投以溫暖下焦之劑,服後亦不覺熱,而疼脹如故。細診其脈,沉而無力。

詢之,微覺短氣。疑系胸中大氣下陷,先用柴胡二錢煎湯試服,疼脹少瘥。遂用生箭 一兩,當歸、黨參各三錢,升麻、柴胡、桔梗各錢半,煎服一劑,疼脹全消,氣息亦順,惟覺口中發乾。又即原方去升麻、黨參,加知母三錢,連服數劑全愈。

一為奉天史姓學生,少腹疼痛頗劇,脈左右皆沉而無力。疑為氣血凝滯,治以當歸、丹參、乳香、沒藥各三錢,萊菔子二錢,煎服後疼益甚,且覺短氣。再診其脈,愈形沉弱。遂改用升陷湯一劑而愈。此亦大氣下陷,迫擠少腹作疼,是以破其氣則疼益甚,升舉其氣則疼自愈也。

若疑因有 癖作疼,愚曾經驗一善化 癖之法。憶在籍時,有人問下焦虛寒治法,俾日服鹿角膠三錢,取其溫而且補也。後月余晤面,言服藥甚效,而兼獲意外之效∶少腹素有積聚甚硬,前竟忘言,因連服鹿角膠已盡消。蓋鹿角膠具溫補之性,而又善通血脈,林屋山人陽和湯用之以消硬疽,是以有效也。又嘗閱喻氏《寓意草》,載有袁聚東痞塊危證治驗,亦宜參觀。

31.答宗弟××問右臂疼治法[編輯]

據來案云云,臂疼當系因熱。而愚再三思之,其原因斷乎非熱。或經絡間因瘀生熱,故乍服辛涼之品似覺輕也。蓋此證純為經絡之病,治之者宜以經絡為重,而兼顧其臟腑,蓋欲藥力由臟腑而達經絡也。西人治急性關節疼痛,恆用阿斯匹林。然用其藥宜用中藥健運脾胃通行經絡之品輔之。又細閱素服之方皆佳,所以不見效者,大抵因少開痹通竊之藥耳。今擬一方於下∶

於白朮(此藥藥局中多用麩炒殊非所宜,當購生者自炒熟,其大小片分兩次炒之軋細)取淨末一兩,乳香、沒藥(二藥須購生者軋成粗渣,隔紙在鍋內烘融化,取出晾乾軋細)各取淨末四錢,朱血竭(此藥未研時外皮作黑色,若研之色若硃砂者方真)研細三錢,當歸身(紙裹置爐旁候干軋細)淨末七錢,細辛、香白芷細末各錢半,冰片(用樟腦升成者,不必用梅片)、薄荷冰細末各三分,諸藥和勻,貯瓶密封。每服一錢半,絡石藤(俗名爬山虎,能蔓延磚壁之上,其須自粘於壁上不落者方真)煎湯送服,日兩次。方中之義∶以白朮健脾開痹為主(《神農本草經》謂白朮逐風寒濕痹),佐以白芷去風,細辛去寒,當歸、乳香、沒藥、血竭以通氣活血,冰片、薄荷冰以透竅即以通絡。且脾主四肢,因其氣化先行於右(右關候脾脈是明徵),故右臂尤為脾之所主。丁氏《化學本草》謂沒藥善養脾胃,其溫通之性不但能治氣血痹疼,更可佐白朮以健補脾胃,故於此證尤宜也。至阿斯匹林,初次宜服半瓦,以得微汗為度,以後每日服兩次,撙節服之,不必令其出汗,宜與自製末藥相間服之,或先或後皆可(後接來函按法治癒)。

32.答周××為母問疼風證治法[編輯]

詳觀病案,曾患兩膝腫疼,愈而復發,膝踝趾骨皆 熱腫痛,連臀部亦腫,又兼目痛。此誠因心肝皆有鬱熱,而關節經絡之間又有風濕熱相併,陰塞血脈之流通,故作腫疼也。後見有胡××、張××皆有答覆,所論病因及治法又皆盡善盡美,似無庸再為擬議。然愚從前治此等證,亦純用中藥,後閱東人醫報見治急性僂麻質斯(即熱性歷節風),喜用西藥阿斯匹林,載有歷治諸案可考驗,後乃屢試其藥,更以中藥駕馭之,尤效驗異常。在奉曾治一幼童得此證,已危至極點,奄奄一息,數日未斷,舁至院中亦治癒(詳案在石膏解下)。由斯知西藥之性近和平,試之果有效驗,且洞悉其原質者,固不妨與中藥並用也。爰擬方於下,以備採擇∶

阿斯匹林一瓦半,生懷山藥一兩,鮮茅根去淨皮切碎二兩,將山藥茅根煎湯三茶杯,一日之間分三次溫服,每次送服阿斯匹林半瓦。若服一次周身得汗後,二次阿斯匹林可少用。至翌日三次皆宜少用。以一日間三次所服之阿斯匹林有一次微似有汗即可,不可每次皆有汗也。如此服之,大約兩旬即可愈矣。

33.答××女士問疼經治法[編輯]

詳觀病案,知系血海虛寒,其中氣化不宣通也。夫血海者,沖脈也,居臍之兩旁,微向下,男女皆有。

在女子則上承諸經之血,下應一月之信,有任脈以為之擔任,帶脈以為之約束。陽維、陰維、陽蹺、陰蹺,為之擁護,督脈為之督攝,《內經》所謂女子二七,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者此也。有時其中氣化虛損或兼寒涼,其宣通主力微,遂至凝滯而作疼也。而諸脈之擔任擁護、督攝者,亦遂連帶而作疼也。斯當溫補其氣化而宣通之,其疼自止。爰擬方於下∶

全當歸(一兩) 生乳香(一兩) 生沒藥(一兩) 小茴香(一兩炒熟)

魚鰾膠(一兩豬脂炸脆) 川芎(五錢) 甘松(五錢,此藥原香郁,若陳腐者不用亦可)

共為細末。每服二錢五分,用真鹿角膠錢半,煎湯送下,日服兩次。

34.答王××問時方生化湯[編輯]

當歸之味甘勝於辛,性溫雖能助熱,而濡潤多液,又實能滋陰退熱,原不可但以助熱論。故《神農本草經》謂可治溫瘧,且謂煮汁飲之尤良,誠以煮汁則其液濃濃,濡潤之功益勝也。其性雖流通活血,而用之得當亦能止血。友人王××曾小便溺血,用黃酒煮當歸一兩飲之而愈。後其症反覆,再服原方不效,問治於仆,俾用鴉膽子去皮五十粒,白糖水送服而愈。繼其症又反覆,用鴉膽子又不效,仍用酒煎當歸法治癒。

又傅青主治老婦血崩,用黃 、當歸各一兩,桑葉十四片,煎湯送服三七細末三錢,甚效。又單用醋炒當歸一兩煎服,治血崩亦恆有效。是當歸可用以活血,亦可用以止血,故其藥原名「文無」,為其能使氣血各有所歸,而又名當歸也。產後血脈淆亂,且兼有瘀血,故可謂產後良藥。至川芎其香竄之性,雖甚於當歸,然善升清陽之氣。凡清陽下陷作寒熱者,用川芎治之甚效,而產後又恆有此證。

同邑趙姓之婦,因臨盆用力過甚,產後得寒熱症,其家人為購生化湯二劑服之病頓愈。蓋其臨盆努力之時,致上焦清陽下陷,故產後遂發寒熱,至服生化湯而愈者,全賴川芎升舉清陽之力也。旬余寒熱又作,其叔父××知醫,往省視之,謂系產後瘀血為恙又兼受寒,於活血化瘀藥中,重加乾薑。數劑後,寒熱益甚,連連飲水,不能解渴。當時仲夏,身熱如炙,又復嚴裹濃被,略以展動即覺冷氣侵膚。後仆診視,左脈沉細欲無,右脈沉緊皆有數象,知其上焦清陽之氣下陷,又為熱藥所傷也。從前服生化湯,借川芎升舉之力而暫愈,然川芎能升舉清陽,實不能補助清陽之氣使之充盛,是以愈而又反覆也。為疏方黃 、玄參各六錢,知母八錢(時已彌月,故可重用涼藥),柴胡、桔梗各錢半,升麻一錢,一劑而寒熱已,又少為加減,服數劑全愈。由是觀之,川芎亦產後之要藥也。吳鞠通、王士雄之言皆不可奉為定論。惟發熱汗多者,不宜用耳。至包氏所定生化湯,大致亦順適。惟限於四點鐘內服完三劑,未免服藥過多。每次沖入紹酒一兩,其性過熱,又能醉人,必多有不能任受者。仆於婦人產後用生化湯原方,加生懷山藥數錢,其大便難者,加阿膠數錢,俾日服一劑,連服三日停止,亦必不至有產後病也。

35.答吳××問病[編輯]

所問婦人血淋之症,因日久損其脾胃,飲食不化,大便滑泄,且血淋又兼砂淋,洵為難治之症。今擬一方∶

生山藥一斤軋細末,每用八錢,加生車前子二錢同煮作粥,送服三七細末、生雞內金細末各五分,每日兩次,當點心用之,日久可愈。

方中之意,用山藥、車前煮粥以治泄瀉。而車前又善治淋疼,又送服三七以治血淋,內金以消砂淋,且雞內金又善消食,與山藥並用,又為健補脾胃之妙品也。惟內金生用則力大,而稍有破氣之副作用,若氣分過虛時,宜先用生者軋細,焙熟用之。若服藥數日而血淋不見輕者,可用蓽澄茄細末一分,加西藥哥拜拔油一分同服。又此症大便不止,血淋亦無從愈,若服山藥、車前粥而瀉不止,可將熟雞子黃二三枚捻碎,調在粥中,再煮一兩開服之。

36.答徐××問其妻蕩漾病治法[編輯]

詳觀所述病案,謂脈象滑動,且得之服六味地黃丸之餘,其為熱痰郁於中焦,以致胃氣上逆,沖氣上沖,浸成上盛下虛之症無疑。為其上盛下虛,所以時時有蕩漾之病也。法當利痰、清火、降胃、斂沖,處一小劑,久久服之,氣化歸根,蕩漾自愈。擬方於下∶

清半夏(三錢) 柏子仁(三錢) 生赭石(三錢軋末) 生杭芍(三錢) 生芡實(一兩) 生薑(三片)

磨生鐵鏽濃水煎藥。

方中之意,用半夏、赭石以利痰、墜痰,即以降胃,安沖。用芡實以固下焦氣化,使藥之降者、墜者,有所底止,且以收斂沖氣,而不使再上沖也。用芍藥以清肝火、利小便,即以開痰之去路。用柏子仁以養肝血、滋腎水,即以調半夏之辛燥。用生薑以透竅絡,通神明,即以為治痰藥之佐使。至用鐵鏽水煎藥者,誠以諸風眩暈,皆屬於肝,蕩漾即眩暈也。此中必有肝風萌動,以助胃氣沖氣之上升不已,律以金能制木之理,可借鐵鏽之金氣以鎮肝木,更推以鐵能重墜,引肝中所寄龍雷之火下降也。況鐵鏽為鐵與養氣化合而成,最善補養人之血分,強健人之精神,即久久服之,於臟腑亦無不宜也。

37.答郭××問小兒耳聾口啞治法[編輯]

小兒之耳聾口啞,乃連帶相關之證也。蓋小兒必習聞大人之言,而後能言;故小兒當未能言時或甫能言時,驟然耳聾不聞,必至啞不能言。是以治此證者,當專治其耳聾。然耳聾之證有可治者,有不可治者。其不可治者,耳膜破也。其可治者,耳中核絡有窒塞也。用靈磁石一塊口中含之,將細鐵條插耳內,磁鐵之氣相感,如此十二日,耳之窒塞當通。若仍不通,宜口含鐵塊,耳際塞磁石,如此十二日耳中之窒塞當通矣。

38.答王××質疑[編輯]

犀黃,誠如兄言為西黃之誤。蓋牛黃之好者,出於高麗,因高麗之牛大,故所出之黃亦最美(從前高麗清心丸甚佳,以其有牛黃也),特別之曰,東牛黃,而其價亦較昂;青海西藏之地,亦多出牛黃,其成色亞於東牛黃,故又別之曰,西牛黃,而其地原有犀,遂又誤西為犀也。紫石英,弟恆用之,治女子不育甚效。其未經 者,其色紫而透徹,大小皆作五棱者佳。蓋白石英屬陰,紫石英屬陽,陰者宜六棱,陽者宜五梭。至鐘乳石,蛇含石,皆未用過,不敢置論。

39.答黃××問接骨方並論及接筋方[編輯]

接骨之方甚多,然求其效而速者,獨有一方可以公諸醫界。

方用甜瓜子、生菜子各一兩,小榆樹的鮮嫩白皮一兩,再加真芝麻油一兩,同搗如泥,敷患處,以布纏之。不過半點鐘,覺骨接上即去藥,不然恐骨之接處起節。自得此方後,門人李××曾用以治馬甚效,想用以治人亦無不效也。且試驗可在數刻之間,設有不效,再用他方亦未晚也。

人之筋骨相着,然骨以剛而易折,筋以韌而難斷,是以方書中治接骨之方甚伙,而接筋之方甚鮮也。

諸家本草多言旋復花能續斷筋,《群芳譜》謂 根能續斷筋。 根愚未試過,至旋復花邑中有以之治牛馬斷筋者,甚效。其方初則秘而不傳,當耕地之時,牛馬多有因驚駭奔逸被犁頭鏟斷腿上筋者,敷以所制之藥,過兩旬必愈。後愚為其家治病,始詳言其方。且言此方受之異人,本以治人,而以治物類亦無不效。因將其方詳錄於下。

方用旋復花細末五六錢,加白蔗糖兩許,和水半茶杯同熬成膏。候冷加麝香少許(無麝香亦可),攤布上,纏傷處。至旬日,將藥揭下,筋之兩端皆長一小疙瘩。再換藥一帖,其兩小疙瘩即連為一,而斷者續矣。若其筋斷在關節之處,又必須設法閉住,勿令其關節屈伸,筋方能續。

∶《外台秘要》有急續斷筋方,取旋復花根洗淨搗敷創上。

日一,二易,瘥止,是取其鮮根搗爛用之也。因藥局無旋復花根,是以後世用者權用其花,想性亦相近,故能奏效。

40.答任××問病三則[編輯]

(1)問治蛇咬法

《驗方新編》治蛇咬法,用吸煙筒中油子,涼水衝出冷凍飲料之。按此方甚驗,設猶不效,可用其相畏之物治之,蛇之所畏者,蜈蚣、雄黃也。擬方用全蜈蚣三條,雄黃二錢,共為末,分三包。每用一包,甘草、蚤休各二錢,煎湯送下,日服二次,旬日當愈。

(2)問治頑癬法及足底癢治法

大楓子去皮,將仁搗如泥,加白砒細末少許(少少的),和豬脂調膏敷之,此劇方也。又用鮮曼陀羅熬膏(梗葉花實皆可用),加鴉膽子細末(去皮研細),調和作膏藥貼之,此為和平方。足底癢可用蛇蛻三條,甘草二錢,煎水飲之。再將渣重煎熏洗,半月可愈。

(3)問喉症治法

初秋時,用大西瓜一個(重約七八斤)開一口,裝入硼砂、火硝細末各一斤,仍將開下之皮堵上,將西瓜裝於新出窯之瓦罐中(瓦罐須未經水濕者),將罐口嚴封,懸於不動煙火不通空氣之靜室中。過旬日,視罐外透出白霜,掃下。每霜一兩,調入薄荷冰二分,瓶貯,勿令泄氣,遇紅腫喉症,點之即消。

41.答黃××問創傷及跌打損傷外敷內服止疼化瘀方[編輯]

外敷用生赤石脂細末、旱三七細末等分,和勻敷之,立能止血、止疼。內服用旱三七細末二錢、西藥臭剝細末二分,同服下,立能化瘀止疼。

孫××按∶凡創傷跌打損傷,用白附止痛粉甚佳。今將該方列下∶

白附子(六兩) 白芷(五錢) 羌活(五錢) 防風(五錢) 南星(五錢均生用共軋末)

青腫者童便調塗,破則干撒之,雖腎子破出,可能立止痛、生肌、止血、去瘀,且不忌風,真良方也。

42.答陳××疑《內經》十二經有名無質[編輯]

天下之妙理寓於跡象之中,實超於跡象之外,彼拘於跡象以索解者,縱於理能窺其妙,實未能窮其極妙也。如九十六號(紹興星期報)陳××,因研究剖解之學人於十二經之起止莫能尋其跡象,遂言《內經》所言十二經無可考據。非無據也,因其理甚玄妙,超於跡象之外,非常識所能索解也。夫《內經》之靈樞,原名《針經》,故欲究十二經之奧妙,非精針灸者不能得其實際。愚於針灸非敢言精,而嘗與友人盧××(遼陽人最精針灸得之祖傳)談及此事,盧××謂斯可即余針愈疔毒之案以征明之。庚申八月間,族妹左手少陽經關沖穴生疔,至二日疼甚,為刺耳門二穴立愈。關沖為手少陽經之所起,耳門為手少陽經之所止也。又辛酉七月中,族中男孫七歲,在右足太陰經隱白穴生疔,三日腫至膝下,疼甚劇,取右三陰交及公孫二穴刺之,立愈。隱白穴為足太陰經之所起,公孫三陰交為足太陰經之所歷也。設若刺其處仍不愈者,刺太陰經止處之大包穴,亦無不愈矣。又於辛酉八月間,本村田姓婦在手陽明二間穴生疔,腫過手腕,為刺曲池、迎香二穴,當時疼立止,不日即消。二間雖非陽明經起之處,距經起處之商陽穴不過二寸,曲池則經歷之處,迎香則經止之處也。又於九月中,學生吳××在手太陰經太淵穴生疔,紅腫之線已至俠氣戶,木不知疼,噁心嘔吐,診其脈象洪緊,右寸尤甚,知系太陰之毒火所發,為刺本經尺澤、中府及肺俞,患處覺疼,噁心嘔吐立止,紅線亦立回,半日全愈。太淵距本經起處之少商穴不過三寸強,中府則本經之所起也,尺澤則本經之所歷也,肺俞則本經之所注也。由是觀之,疔生於經之起處,刺經之止處;生於經之止處,刺經之起處,皆可隨手奏效。則經之起處與止處非有一氣貫通之妙,何以神效如是哉?

43.治瘋犬傷方[編輯]

瘋犬傷證甚為危險,古方用斑蝥雖能治癒,然百日之內忌見水,忌聞鑼聲,忌食諸豆,忌行 麻之地及手摩 麻,又須切忌房事百日。犯以上所忌,其證仍反覆,如此,保養甚不易也。歙縣友人胡××,深憫患此證者不易挽救,曾登《紹興醫報》徵求良方,繼有江東束××登報相告,謂曾用《金匱》下瘀血湯治癒二人。又繼有江西黃××登報相告,謂系異人傳授一方,用大蜈蚣一條、大黃一兩、甘草一兩,煎湯服,甚驗。如服後病者稍安靜,未幾又發,再根據此方續服,病必愈,乃可止。後附有治驗之案二則,皆瘋已發動服此藥治癒者。

∶此方誠為至善良方。胡××謂∶俗傳冬令蛇藏土洞,口銜或泥或草,迨至春日出蟄,口吐所銜之物,犬嗅之即成瘋犬,此理可信。蓋犬性善嗅,有殊異之氣味,輒喜嗅之,是以獨中其毒。而瘋後咬人,是蛇之毒遞傳於人也,方中用蜈蚣一條,則蛇毒可解矣。又此證,束氏謂曾用《金匱》下瘀血湯治癒兩人,由斯知此證必有瘀血,下之則可愈。方中用大黃一兩,其瘀血當可盡下,又加甘草一兩,既善解毒,又能緩大黃之峻攻,此所以為良方也。然此方善矣,而未知愈後亦多禁忌否?若仍然有禁忌,是善猶未盡善也。而愚在奉天時,得其地相傳之方,凡用其方者,服後即脫然無累,百無禁忌,真良方也。其方用片灰(即槍藥之軋成片者,系硫黃火硝木炭製成)三錢、鮮枸杞根三兩,煎湯送下。必自小便下惡濁之物若干而愈。愈後惟禁房事旬日。然藥不可早服,必被傷後或五六日,或七八日,覺內風萌動,騷擾不安,然後服之方效。此乃屢試屢效之方,萬無閃失也。枸杞根即藥中之地骨皮,然地骨但用根上之皮,茲則連皮中之木用之。

又∶吳縣友人陸××,於丁卯中秋相遇於津門,論及此證。陸××言,凡瘋狗脊骨中皆有毒蟲,若將其脊骨中脂膜刮下,炮作炭服之,可自二便中下惡濁之物,即愈。有族孫患此證,治以此方,果愈。然所慮者,齧人之瘋犬,未必能獲之也。

又∶無錫友人周小農,曾登《山西醫學雜誌》,論治瘋犬咬傷之方。謂歲己丑,象邑多瘋犬,遭其害者治多無效。適有耕牛亦遭此患而斃。剖其腹,有血塊大如斗,黧紫,攪之蠕蠕然動,一方驚傳異事。有張君者,曉醫理,聞之悟曰∶「仲景雲『瘀熱在里,其人發狂。』又雲『其人如狂者,血證諦也,下血狂乃愈。』今犯此證者,大抵如狂如癲,得非瘀血為之乎?不然,牛腹中何以有此怪物耶?吾今得其要矣。」於斯用仲景下瘀血湯治之。不論證之輕重,毒之發與未發,莫不應手而愈。轉以告人,百不失一。其所用之方,將古時分量折為今時分量,而略有變通。方用大黃三錢,桃仁七粒,地鱉蟲去足炒七個,共為細末,加蜂蜜三錢,用酒一茶碗煎至七分,連渣服之。如不能飲酒者,水、酒各半煎服亦可。服後二盒飯下惡濁之物。日進一劑,迨二便如常,又宜再服兩劑,總要大、小便無纖毫惡濁為度。服此藥者,但忌房事數日,其餘則一概不忌。若治小兒,藥劑減半。妊婦亦可放膽服之,切莫忌較。∶服此方果如上所云云,誠為佳方。

【××附記】∶同邑友人張××據周××雲∶其戚某,得一治瘋犬咬傷秘法。其方系用白雄雞一隻,取其嘴,及腿之下截,連爪,及其膽,肫皮,翅尖翎,尾上翎。加銀硃三錢,鰾須三寸,用綿紙三、四張裹之,縞麻紮緊,用香油四兩浸透,以火燃之,余油亦澆其上,燒為炭,研末,黃酒送服,通身得汗即愈。愈後除忌房事旬日外,余無所忌,屢試屢驗。

44.解砒石毒兼解火柴毒方[編輯]

初受其毒者,在胃上脘,用生石膏一兩,生白礬五錢共軋細,先用雞子清七枚調服一半即當吐出。若猶未吐或吐亦不多,再用生雞子清七枚調服餘一半,必然涌吐。吐後若有餘熱,單用生石膏細末四兩,煮湯兩大碗,將碗置冰水中或新汲井泉水中,俾速冷分數次飲下,以熱消為度。若其毒已至中脘,不必用吐藥,可單用生石膏細末二三兩,如前用雞子清調服,酌熱之輕重或兩次服完,或三次四次服完,毒解不必盡劑。且熱消十之七八即不宜再服石膏末,宜仍如前煮生石膏湯飲之,以消其餘熱。若其毒已至下脘,宜急導之下行自大便出,用生石膏細末二兩,芒硝一兩,如前用雞子清調服,毒甚者一次服完,服後若有餘熱,可如前飲生石膏湯。此方前後雖不同,而總以石膏為主,此乃以石治石,以石之涼者治石之熱者。愚用此方救人多矣,雖在垂危之候,放膽用之,亦可挽救。

附錄∶崔××來函介紹三方[編輯]

(1)外傷甚重救急方[編輯]

【神授普濟五行妙化丹】治外傷甚重,其人呼息已停,或因驚嚇而猝然罔覺,甚至氣息已斷,急用此丹一厘,點大眼角,男左女右;再用三分,以開水吞服。其不知服者,開水沖藥灌之,須臾即可甦醒。並治一切暴病、霍亂、痧證、小兒痙癇、火眼、牙疳、紅白痢疾等證,皆效,爰錄其方於下。

火硝(八兩) 皂礬(二兩) 明雄黃(一兩) 辰砂(三錢) 真梅片(二錢)

共為極細末,瓶貯勿令泄氣。

戊辰冬,本鎮有吳姓幼童,年六歲,由牛馬廠經過,一牛以角 入幼童口中,破至耳邊,血流不止,幼童已死。此童無祖無父,其祖母及其母聞之,皆嚇死,急迎為挽救。即取食鹽炒熱熨丹田,用妙化丹點大眼角,幼童即活。再用妙化丹點其祖母及其母大眼角,須臾亦活。再用灰錳氧將幼童傷處內外洗淨,外以膠布貼之,加綁紮。內食牛乳,三日後視之,已生肌矣。又每日用灰錳氧沖水洗之,兩旬全愈,愈後並無疤痕。

又∶一九一七年四月中旬,潛邑張港一婦人,二十餘歲,因割麥爭界,言語不周,被人舉足一踢,仆地而死。經數醫生,有用吹鼻者,有用鵝換氣者,有用烏梅擦牙者,百方千方,種種無效,求為往視。其身冷如冰,牙關緊閉,一日有餘矣,而其胸猶微溫。急用妙化丹點其大眼角;用食鹽二斤炒熱,作兩包,熨其丹田,輪流更換,得暖氣以助生氣。二炷香之久,牙關已開,遂用紅糖沖開水服之,即活。

又∶乙丑季夏上旬,曾治劉××,年過四旬,因分家起爭,被其弟用刀傷臍下,其腸流出盈盆,忽然上氣喘急,大汗如雨。經數醫延醫,皆無把握,因迎生速往診視。觀其形狀危險,有將脫之勢,遂急用生黃、淨萸肉、生山藥各一兩,固其氣以防其脫。煎湯服後,喘定汗止。查看其腸已破,流有糞出,遂先用灰錳氧沖水,將糞血洗淨。所破之腸,又急用桑根白皮作線為之縫好,再略上磺碘,將其腸慢慢納進。再用洋白線將肚皮縫好。又用紗布浸灰錳氧水中,候溫,復其上,用白士林少調磺碘作藥棉,復其上,用繃帶扎住,一日一換。內服用《衷中參西錄》內托生肌散,變為湯劑,一日煎渣再服。三星期全愈。

∶此證未嘗用妙化丹,因其傷重而且險,竟能救愈,洵堪為治此重傷者之表准,故連類及之。且所用內托生肌散,為愚治瘡毒破後生肌之方,凡瘡破後潰爛、不速生肌者,用之最效。若欲將散劑變為湯劑,宜先將天花粉改為四兩,一劑分作八劑,一日之間煎渣再服,其生肌之力較服散藥尤效。

(2)服食松脂法[編輯]

《抱朴子》內篇載有上黨趙姓身患癩病,歷年不愈。後遇異人指示,服松脂百日,癩病全愈。初不知松脂為何物,後參閱群書,知松脂即是松香。解毒、除濕、消腫、止痛、生肌、化痰,久服輕身延年,辟穀不飢。《萬國藥方》久咳丸,系松脂、甘草並用。向曾患咳嗽,百藥不效,後每服松脂干末一錢,用涼茶送服,月余咳嗽全愈,至今十年,未嘗反覆,精神比前更強壯。觀此,松脂實有補髓健骨之力。

又,丁卯夏,川鄂戰爭,救一兵士,子彈由背透胸出,由傷處檢出碎骨若干,每日令食牛乳、山藥,數日飲食稍進,口吐臭膿,不能坐立。後每日令服松脂兩次,每次一錢,三日後臭膿已盡,傷口內另長新骨。

月余傷口全平,行步如常。

又一兵士李××,過食生冷,身體浮腫,腹大如箕,百藥罔效。令每日服松脂三錢,分三次服下,五日全愈。

鄉村一男子,患肝癰,潰破,醫治五年不愈,潰穿二孔,日出臭水碗許,口吐膿血,臭氣異常。戊辰孟夏,迎為延醫,視其形狀,危險萬分,辭而不治。再三懸求,遂每早晚令服松脂一錢,五日臭膿減少,瘡口合平,照前服之,半月全愈。

又有患肺癰者,服林屋山人犀黃丸不效,而服松脂輒效者,難以枚舉矣。

(3)止咳方[編輯]

家母年五十時患咳嗽,百藥不效,嚴冬時,臥不安枕。遇一老醫,傳授一方,系米殼四兩,北五味三錢,杏仁去皮炒熟五錢,枯礬二錢,共為細末,煉蜜為丸,梧桐子大,每服二十丸,白糖開水送下。吞服數日,病若失,永不復發。家母生於甲辰,現年八十有六,貌若童顏。以後用此丸療治咳嗽全愈者,筆難悉述。

以上二、三方,皆為尋常藥品,而能愈此難愈之大證,且又屢試屢效,誠佳方也。

醫案·(一)虛勞喘嗽門[編輯]

1.虛勞證陽亢陰虧[編輯]

天津張媼,年九十二歲,得上焦煩熱病。

病因平素身體康強,所稟元陽獨旺,是以能享高年。至八旬後陰分浸衰,陽分偏盛,胸間恆覺煩熱,延醫服藥多用滋陰之品始愈。迨至年過九旬,陰愈衰而陽愈亢,仲春陽氣發生煩熱,舊病反覆甚劇。

證候胸中煩熱異常,劇時若屋中莫能容,恆至堂中,當戶久坐以翕收庭中空氣。有時,覺心為熱迫怔忡不寧。大便乾燥四五日一行,甚或服藥始通。其脈左右皆弦硬,間現結脈,至數如常。

診斷證脈細參,純系陽分偏盛陰分不足之象。然所以享此大年,實賴元陽充足。此時陽雖偏盛,當大滋真陰以潛其陽,實不可以苦寒瀉之。至脈有結象,高年者雖在所不忌,而究系氣分有不足之處,宜以大滋真陰之藥為主,而少加補氣之品以調其脈。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玄參(一兩) 熟懷地黃(一兩) 生懷地黃(八錢) 天冬(八錢) 甘草(二錢) 大甘枸杞(八錢) 生杭芍(五錢) 野台參(三錢) 赭石(六錢軋細)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共煎三大盅,為一日之量,徐徐分多次溫飲下。

方解方中之義,重用涼潤之品以滋真陰,少用野台參三錢以調其脈。猶恐參性溫升不宜於上焦之煩熱,又倍用生赭石以引之下行,且此證原艱於大便,赭石又能降胃氣以通大便也。

用雞內金者,欲其助胃氣以運化藥力也;用甘草者,以其能緩脈象之弦硬,且以調和諸涼藥之性也。

效果每日服藥一劑至三劑,煩熱大減,脈已不結,且較前柔和。遂將方中玄參、生地黃皆改用六錢,又加龍眼肉五錢,連服五劑,諸病皆愈。

2.虛勞兼勞碌過度[編輯]

天津寧氏婦,年近四旬,素病虛勞,偶因勞碌過甚益增劇。

病因處境不順,家務勞心,飲食減少,浸成虛勞,已病倒臥懶起床矣。又因訟事,強令公堂對質,勞苦半日,歸家病大加劇。

證候臥床閉目,昏昏似睡,呼之眼微開不發言語,有若能言而甚懶於言者。其面色似有浮熱,體溫38·8℃,問其心中發熱乎?覺怔忡乎?皆頷之。其左脈浮而弦硬,右脈浮而芤,皆不任重按,一息六至。兩日之間,惟少飲米湯,大便數日未行,小便亦甚短少。

診斷即其脈之左弦右芤,且又浮數無根,知系氣血虧極有陰陽不相維繫之象。是以陽氣上浮而面熱,陽氣外越而身熱,此乃虛勞中極危險之證也。所幸氣息似稍促而不至於喘,雖有咳嗽亦不甚劇,知尤可治。斯當培養其氣血,更以收斂氣血之藥佐之,俾其陰陽互相維繫,即可安然無虞矣。

處方野台參(四錢) 生懷山藥(八錢) 淨萸肉(八錢) 生龍骨(八錢搗碎) 大甘枸杞(六錢) 甘草(二錢) 生懷地黃(六錢) 玄參(五錢) 沙參(五錢) 生赭石(五錢軋細) 生杭芍(四錢)

共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飲下。

複診將藥連服三劑,已能言語,可進飲食,浮越之熱已斂,體溫度下降至37.6℃,心中已不發熱,有時微覺怔忡,大便通下一次,小便亦利,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野台參(四錢) 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八錢) 淨萸肉(六錢)生懷地黃(五錢) 甘草(二錢) 玄參(五錢) 沙參(五錢) 生赭石(四錢軋細) 生杭芍(三錢)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方解方中加雞內金者,因虛勞之證,脈絡多瘀,《金匱》所謂血痹虛勞也。用雞內金以化其血痹,虛勞可以除根,且與台參並用,又能運化參之補力不使作脹滿也。

效果將藥連服四劑,新得之病全愈,其素日虛勞未能盡愈。俾停服湯藥,日用生懷山藥細末煮粥,少加白糖當點心服之。每服時送服生雞內金細末少許以善其後。

3.肺勞咳嗽由於伏氣化熱所傷證[編輯]

瀋陽高××,三十二歲。因伏氣化熱傷肺,致成肺勞咳嗽證。

病因臘底感受寒涼,未即成病,而從此身不見汗。繼則心中漸覺發熱,至仲春其熱加甚,飲食懶進,發生咳嗽,浸成肺勞病。

證候其咳嗽晝輕夜重,時或咳而兼喘,身體羸弱,筋骨酸疼,精神時昏憒,腹中覺飢而飲食恆不欲下咽。從前惟心中發熱,今則日 時身恆覺熱。大便燥,小便短赤,脈左右皆弦長,右部重按有力,一息五至。

診斷此病之原因,實由伏氣化熱久留不去。不但傷肺而兼傷及諸臟腑也。按此證自述,因臘底受寒,若當時即病,則為傷寒矣。乃因所受之寒甚輕,不能即病,惟伏於半表半里三焦脂膜之中,阻塞氣化之升降流通,是以從此身不見汗,而心漸發熱。迨時至仲春,陽氣萌動,原當隨春陽而化熱以成溫病(《內經》謂「冬傷於寒,春必病溫」),乃其所化之熱又非如溫病之大熱暴發能自里達表,而惟緣三焦脂膜散漫於諸臟腑,是以胃受其熱而懶於飲食,心受其熱而精神昏憒,腎受其熱而陰虛潮熱,肝受其熱而筋骨酸疼,至肺受其熱而咳嗽吐痰,則又其顯然者也。治此證者,當以清其伏氣之熱為主,而以滋養津液藥輔之。

處方生石膏(一兩搗碎) 黨參(三錢) 天花粉(八錢) 玄參(八錢) 生杭芍(五錢) 甘草(錢半) 連翹(三錢) 滑石(三錢) 鮮茅根(三錢) 射干(三錢) 生遠志(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半,分兩次溫服。若無鮮茅根,可以鮮蘆根代之。

方解方中之義,用石膏以清伏氣之熱,而助之以連翹、茅根,其熱可由毛孔透出;更輔之以滑石、杭芍,其熱可由水道瀉出;加花粉、玄參者,因石膏但能清實熱,而花粉、玄參兼能清虛熱也;用射干、遠志者,因石膏能清肺寧嗽,而佐以射干、遠志,更能利痰定喘也;用甘草者,所以緩諸涼藥之下趨,不欲其寒涼侵下焦也;至加黨參者,實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因身體虛弱者,必石膏與人參並用,始能逐久匿之熱邪外出也。

複診將藥連服四劑,熱退三分之二,咳嗽吐痰亦愈強半,飲食加多,脈象亦見緩和。知其伏氣之熱已消,所余者惟陰虛之熱也,當再投以育陰之方,俾多服數劑自能全愈。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八錢) 玄參(五錢) 生懷地黃(五錢) 沙參(五錢) 生杭芍(三錢) 生遠志(二錢) 川貝母(二錢)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方中加雞內金者,不但欲其助胃消食,兼欲借之以化諸藥之滯泥也。

效果將藥連服五劑,病遂全愈。而夜間猶偶有咳嗽之時,俾停服湯藥,日用生懷山藥細末煮作粥,調以白糖當點心服之以善其後。

4.虛勞咳嗽兼外感實熱證[編輯]

撫順一童,九歲,因有外感實熱久留不去,變為虛勞咳嗽證。

病因從前曾受外感,熱入陽明。醫者純用甘寒之藥清之,致病癒之後,猶有些些餘熱稽留臟腑,久之陰分虧耗,浸成虛勞咳嗽證。

證候心中常常發熱,有時身亦覺熱,懶於飲食,咳嗽頻吐痰涎,身體瘦弱。屢服清熱寧嗽之藥,即稍效病仍反覆,其脈象弦數,右部尤弦而兼硬。

診斷其脈象弦數者,熱久涸陰血液虧損也。其右部弦而兼硬者,從前外感之餘熱,猶留滯於陽明之腑也。至其咳嗽吐痰,亦熱久傷肺之現象也。欲治此證,當以清其陽明餘熱為初步,熱清之後,再用藥滋養其真陰,病根自不難除矣。

處方生石膏(兩半搗細) 大潞參(三錢) 玄參(五錢) 生懷山藥(五錢) 鮮茅根(三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盅半,分兩次溫飲下。若無鮮茅根時,可用鮮蘆根代之。

方解此方即白虎加人參湯以玄參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而又加鮮茅根也。蓋陽明久郁之邪熱,非白虎加人參湯不能清之,為其病久陰虧,故又將原方少為變通,使之兼能滋陰也。加鮮茅根者,取其具有升發透達之性,與石膏並用,能清熱兼能散熱也。

複診將藥煎服兩劑,身心之熱大減,咳嗽吐痰已愈強半,脈象亦較前和平。知外邪之熱已清,宜再用藥專滋其陰分,俾陰分充足自能盡消其餘熱也。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八錢) 生懷地黃(五錢) 玄參(四錢)

沙參(四錢) 生杭芍(三錢) 生遠志(二錢) 白朮(二錢)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三劑,飲食加多,諸病皆愈。

方解陸九芝謂∶「凡外感實熱之證,最忌但用甘寒滯泥之藥治之。其病縱治癒,亦恆稽留餘熱;永錮閉於臟腑之中,不能消散,致熱久耗陰,浸成虛勞,不能救藥者多矣。」此誠見道之言也。而愚遇此等證,其虛勞不至過甚,且脈象仍有力者,恆治以白虎加人參湯,復略為變通,使之退實熱兼能退虛熱,約皆可隨手奏效也。

5.勞熱咳嗽[編輯]

鄰村許姓學生,年十八歲,於季春得勞熱咳嗽證。

病因秉性剛強,勞心過度;又當新婚之餘,或年少失保養,迨至春陽發動,漸成勞熱咳嗽證。

證候日晡潮熱,通夜作灼,至黎明得微汗其灼乃退。白晝咳嗽不甚劇,夜則咳嗽不能安枕。

飲食減少,身體羸瘦,略有動作即氣息迫促。左右脈皆細弱,重按無根,數逾七至。夫脈一息七至,即難挽回,況復逾七至乎?猶幸食量猶佳,大便乾燥(此等證忌滑瀉),知猶可治。擬治以峻補真陰之劑,而佐以收斂氣化之品。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八錢) 玄參(六錢) 生懷地黃(六錢) 沙參(六錢)甘草(三錢) 生龍骨(六錢搗碎) 淨萸肉(六錢) 生杭芍(三錢) 五味子(三錢搗碎) 牛蒡子(三錢搗碎)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方解五味入湯劑,藥局照例不搗。然其皮味酸,核味辛,若囫圇入煎則其味過酸,服之恆有滿悶之弊。故徐靈胎謂宜與乾薑之味辛者同服。若搗碎入煎,正可惜其核味之辛以濟皮味之酸,無事伍以乾薑而亦不發滿悶。是以欲重用五味以治嗽者,當注意令其搗碎,或說給病家自檢點。至於甘草多用至三錢者,誠以此方中不但五味酸,萸肉亦味酸,若用甘草之至甘者與之化合,可增加其補益之力(如酸能 齒,得甘則不 齒是明徵),是以多用至三錢。

複診將藥連服三劑,灼熱似見退,不復出汗,咳嗽亦稍減,而脈仍七至強。因恍悟此脈之數,不但因陰虛,實亦兼因氣虛,猶若力小而強任重者其體發顫也。擬仍峻補其真陰,再輔以補氣之品。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野台參(三錢) 大甘枸杞(六錢) 玄參(六錢) 生懷地黃(六錢) 甘草(三錢) 淨萸肉(五錢) 天花粉(五錢) 五味子(三錢搗碎) 生杭芍(三錢) 射干(二錢)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共煎一大盅溫服。為方中加台參恐服之作悶,是以又加雞內金以運化之。且凡虛勞之甚者,其脈絡間恆多瘀滯,雞內金又善化經絡之瘀滯也。

三診將藥連服四劑,灼熱咳嗽已愈十之七八,脈已緩至六至,此足征補氣有效也。爰即原方略為加減,多服數劑,病自除根。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野台參(三錢) 大甘枸杞(六錢) 玄參(五錢) 生懷地黃(五錢) 甘草(二錢) 天冬(五錢) 淨萸肉(五錢) 生杭芍(三錢) 川貝母(三錢)生遠志(二錢)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共煎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五劑,灼熱咳嗽全愈,脈已復常,遂停服湯劑。

俾日用生懷山藥細末煮作茶湯,兌以鮮梨自然汁,當點心服之,以善其後。

6.肺勞喘嗽遺傳性證[編輯]

天津陳××,年十八歲。自幼得肺勞喘嗽證。

病因因其母素有肺勞病,再上推之,其外祖母亦有斯病。是以自幼時,因有遺傳性亦患此病。

證候其證,初時猶輕,至熱時即可如常人,惟略有感冒即作喘嗽。治之即愈,不治則兩三日亦可自愈。至過十歲則漸加重,熱時亦作喘嗽,冷時則甚於熱時,服藥亦可見輕,旋即反覆。至十六七歲時,病又加劇,屢次服藥亦無效,然猶可支持也。迨愚為診視,在一九三○年仲冬,其時病劇已難支持,晝夜伏几,喘而且嗽,咳吐痰涎,連連不竭,無論服何中藥,皆分毫無效。惟日延西醫注射藥針一次,雖不能止咳喘而可保當日無虞。診其脈左右皆弦細,關前微浮,兩尺重按無根。

診斷此等證原因,肺臟氣化不能通暢,其中諸細管即易為痰涎滯塞,熱時肺胞鬆緩,故病猶輕,至冷時肺胞緊縮,是以其病加劇。治之者當培養其肺中氣化,使之 辟有力,更疏瀹其肺中諸細管,使之宣通無滯,原為治此病之正則也。而此證兩尺之脈無根,不但其肺中有病,其肝腎實亦有病,且病因又為遺傳性,原非一蹴所能治癒,當分作數步治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一兩) 天花粉(三錢) 天冬(三錢) 生杭芍(三錢)細辛(一錢) 射干(三錢) 杏仁(二錢去皮) 五味子(二錢搗碎) 葶藶子(二錢微炒) 廣三七(二錢搗細)

藥共十一味,前十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末一錢,至煎渣再服時仍送服餘一錢。

方解方中用三七者,恐肺中之氣窒塞,肺中之血亦隨之凝滯,三七為止血妄行之聖藥,更為流通瘀血之聖藥,故於初步藥中加之。

複診將藥連服四劑,咳喘皆愈三分之二,能臥睡兩三點鐘。其脈關前不浮,至數少減,而兩尺似無根,擬再治以納氣歸腎之方。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一兩) 野黨參(三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生懷地黃(六錢)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淨萸肉(四錢) 天花粉(四錢) 天冬(三錢) 牛蒡子(三錢搗碎) 射干(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方解參之性補而微升,惟與赭石並用,其補益之力直達湧泉。況咳喘之劇者,其沖胃之氣恆因之上逆,赭石實又為降胃鎮沖之要藥也。至方中用雞內金者,因其含有稀鹽酸,原善化肺管中之瘀滯以開其閉塞,又兼能運化人參之補力不使作滿悶也。

三診將藥連服五劑,咳喘皆愈,惟其脈仍逾五至,行動時猶覺氣息微喘,此乃下焦陰分猶未充足,不能與陽分相維繫也。此當峻補其真陰,俾陰分充足自能維繫其陽分,氣息自不上奔矣。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一兩) 熟懷地黃(一兩) 淨萸肉(四錢)玄參(四錢) 生遠志(錢半) 北沙參(四錢) 懷牛膝(三錢)大雲苓片(二錢) 蘇子(二錢炒搗) 牛蒡子(二錢搗碎) 生雞內金(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八劑,行走動作皆不作喘,其脈至數已復常。從此停服湯藥,俾日用生懷山藥細末,水調煮作茶湯,少調以生梨自然汁,當點心用之以善其後。

7.肺勞痰喘[編輯]

天津徐××,年三十四歲,得肺勞痰喘證。

病因因弱冠時遊戲競走,努力過度傷肺,致有喘病,入冬以來又兼咳嗽。

證候平素雖有喘證,然安養時則不犯,入冬以來,寒風陡至,出外為風所襲,忽發咳嗽。咳嗽不已,喘病亦發,咳喘相助為虐,屢次延醫,服藥不愈,夜不能臥。其脈左部弦細而硬,右部濡而兼沉,至數如常。

診斷此乃氣血兩虧,並有停飲之證,是以其左脈弦細者,氣虛也。弦細兼硬者,肝血虛津液短也。其右脈濡者,濕痰留飲也。濡而兼沉者,中焦氣化亦有所不足也。其所以喘而且嗽者,亦痰飲上溢之所迫致也。擬用小青龍湯,再加滋補之藥治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當歸身(四錢) 天冬(四錢) 寸麥冬(四錢)生杭芍(三錢) 清半夏(三錢) 桂枝尖(二錢五分) 五味子(二錢搗碎)杏仁(二錢去皮) 乾薑(錢半) 細辛(一錢) 甘草(錢半) 生薑(三片)

共煎一大盅溫飲下。

方解凡用小青龍湯,喘者去麻黃加杏仁,此定例也。若有外感之熱者,更宜加生石膏,此證無外感之熱,故但加二冬以解薑桂諸藥之熱。

複診將藥煎服一劑,其喘即愈,又繼服兩劑,咳嗽亦愈強半,右脈已不沉,似稍有力,左脈仍近弦硬,擬再以健胃養肺滋生血脈之品。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百合(五錢) 大枸杞子(五錢) 天冬(五錢) 當歸身(三錢) 蘇子(錢半炒搗) 川貝母(三錢) 白朮(三錢炒) 生薏米(三錢搗碎) 生遠志(二錢)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四劑,咳嗽全愈,脈亦調和如常矣。

8.肺勞喘咳[編輯]

天津羅××,年三十四歲,得肺勞喘嗽病。

病因數年之前,曾受肺風發咳嗽,治失其宜,病雖暫愈,風邪錮閉肺中未去,致成肺勞喘嗽證。

證候其病在暖燠之時甚輕,偶發喘嗽一半日即愈,至冬令則喘嗽連連,必至天氣暖和時始漸愈。其脈左部弦硬,右部濡滑,兩尺皆重按無根。

診斷此風邪錮閉肺中,久而傷肺,致肺中氣管滯塞,暖時肌肉鬆緩,氣管亦隨之鬆緩,其呼吸猶可自如;冷時肌肉緊縮,氣管亦隨之緊縮,遂至吸難呼易而喘作,更因痰涎壅滯而嗽作矣。其脈左部弦硬者,肝腎之陰液不足也。右部濡滑者,肺胃中痰涎充溢也。兩尺不任重按者,下焦氣化虛損,不能固攝,則上焦之喘嗽益甚也。欲治此證,當先宣通其肺,俾氣管之郁者皆開後,再投以滋陰培氣,肺腎雙補之劑以祓除其病根。

處方麻黃(錢半) 天冬(三錢) 天花粉(三錢) 牛蒡子(三錢搗碎) 杏仁(二錢去皮搗碎) 甘草(錢半) 蘇子(二錢炒搗) 生遠志(二錢去心)生麥芽(二錢) 生杭芍(二錢) 細辛(一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煎服兩劑,喘嗽皆愈,而勞動時仍微喘。其脈左部仍似弦硬,右部仍濡,不若從前之滑,兩尺猶虛,此病已去而正未復也。宜再為謀根本之治法,而投以培養之劑。

處方野台參(三錢) 生赭石(八錢軋細) 生懷山藥(一兩) 熟懷地黃(一兩)生懷地黃(一兩) 大雲苓片(二錢) 大甘枸杞(六錢) 天冬(六錢) 淨萸肉(五錢)蘇子(三錢炒搗) 牛蒡子(三錢搗碎)

共煎一大盅溫服。

方解人參為補氣主藥,實兼具上升之力。喻嘉言謂。「氣虛欲上脫者專用之轉氣高不返。」是以凡喘逆之證,皆不可輕用人參,惟重用赭石以引之下行,轉能納氣歸腎,而下焦之氣化,遂因之壯旺而固攝。此方中人參、赭石並用,不但欲導引肺氣歸腎,實又因其兩尺脈虛,即藉以培補下焦之氣化也。

效果將藥連服十餘劑,雖勞動亦不作喘。再診其脈,左右皆調和無病,兩尺重按不虛,遂將赭石減去二錢,俾多服以善其後。

9.肺勞喘嗽兼不寐證[編輯]

天津于姓媼,年近五旬,咳嗽有痰微喘,且苦不寐。

病因夜間因不能寐,心中常覺發熱,久之,則肺臟受傷,咳嗽多痰,且微作喘。

證候素本夜間不寐,至黎明時始能少睡。後因咳嗽不止,痰涎壅盛,且復作喘,不能安臥,恆至黎明亦不能睡。因之心中發熱益甚,懶於飲食,大便乾燥,四五日一行,兩旬之間大形困頓,屢次服藥無效。其脈左部弦而無力,右部滑而無力,數逾五至。

診斷此真陰虧損,心腎不能相濟,是以不眠。久則心血耗散,心火更易妄動以上鑠肺金,是以咳嗽有痰作喘。治此證者,當以大滋真陰為主,真陰足則心腎自然相交,以水濟火而火不妄動;真陰足則自能納氣歸根,氣息下達,而呼吸自順。且肺腎為子母之髒,原相連屬,子虛有損於母,子實即有益於母,果能使真陰充足,則肺金既不受心火之鑠耗,更可得腎陰之津潤,自能復其清肅下行之常,其痰涎咳嗽不治自愈也。若更輔以清火潤肺化痰寧嗽之品,則奏效當更捷矣。

處方沙參(一兩) 大枸杞(一兩) 玄參(六錢) 天冬(六錢)生赭石(五錢軋細) 甘草(二錢) 生杭芍(三錢) 川貝母(三錢) 牛蒡子(一錢搗碎)生麥芽(三錢) 棗仁(三錢炒搗) 射干(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連服六劑,咳喘痰涎愈十分之八,心中已不發熱,食慾已振,夜能睡數時,大便亦不甚燥。診其脈至數復常,惟六部重按仍皆欠實,左脈仍有弦意。擬再峻補其真陰以除病根,所謂上病取諸下也。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枸杞(一兩) 遼沙參(八錢) 生懷地黃(六錢)熟懷地黃(六錢) 甘草(二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淨萸肉(四錢)生杭芍(三錢) 生麥芽(三錢) 生雞內金(針半黃色的搗)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二劑,諸病皆愈,俾用珠玉二寶粥常常當點心服之,以善其後。

或問兩方中所用之藥,若滋陰、潤肺、清火、理痰、止嗽諸品,原為人所共知,而兩方之中皆用赭石、麥芽,且又皆生用者其義何居?答曰∶胃居中焦,原以傳送飲食為專職,是以胃中之氣,以息息下行為順,果其氣能息息下行,則沖氣可阻其上沖,膽火可因之下降,大便亦可按時下通,至於痰涎之壅滯,咳嗽喘逆諸證,亦可因之降序,而降胃之藥,固莫赭石若也。至於麥芽,炒用之善於消食,生用之則善於升達肝氣。人身之氣化原左升右降,若但知用赭石降胃,其重墜下行之力或有礙於肝氣之上升,是以方中用赭石降胃,即用麥芽升肝,此所以順氣化之自然,而還其左升右降之常也。

10.肺病咳嗽吐血[編輯]

天津張××,年二十六歲,得肺病咳嗽吐血。

病因經商勞心,又兼新婚,失於調攝,遂患勞嗽。繼延推拿者為推拿兩日,咳嗽分毫未減,轉添吐血之證。

證候連聲咳嗽不已,即繼以吐血。或痰中帶血,或純血無痰,或有咳嗽兼喘。夜不能臥,心中發熱,懶食,大便乾燥,小便赤澀。脈搏五至強,其左部弦而無力,右部浮取似有力,而尺部重按豁然。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潞參(三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生懷地黃(六錢)玄參(六錢) 天冬(五錢) 淨萸肉(五錢) 生杭芍(四錢) 射干(二錢) 甘草(二錢)廣三七(二錢軋細)

藥共十一味,將前十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末一半,至煎渣重服時,再送服其餘一半。

複診此藥服兩劑後,血已不吐,又服兩劑,咳嗽亦大見愈,大小便已順利,脈已有根,不若從前之浮弦。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潞參(三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生懷地黃(六錢)大甘枸杞(六錢) 甘草(二錢) 淨萸肉(五錢) 沙參(五錢)生杭芍(二錢) 射干(二錢) 廣三七(錢半軋細)

藥共十一味,將前十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末一半,至煎渣重服時,再送其餘一半。

效果將藥連服五劑,諸病皆愈,脈已復常,而尺部重按仍欠實。遂於方中加熟懷地黃五錢,俾再服數劑以善其後。

11.肺病咳吐膿血[編輯]

天津葉××,年三十二歲,得肺病咳吐膿血。

病因其未病之前數月,心中時常發熱,由此浸成肺病。

證候初覺發熱時,屢服涼藥,熱不減退,大便乾燥,小便短赤,後則漸生咳嗽,繼則痰中帶血,繼則痰血相雜,又繼則膿血相雜。診其脈左部弦長,右部洪長,皆重按頗實。

疹斷此乃伏氣化熱,竄入陽明之腑。醫者不知病因,見其心中發熱,而多用甘寒滯膩之品,稽留其熱,俾無出路。久之,上熏肺部,至肺中結核因生咳嗽,潰爛遂吐膿血,斯必先清其胃腑之熱,使不復上升熏肺而後肺病可愈。特是,此熱為伏氣之熱所化,原非輕劑所能消除,當先投以治外感實熱之劑。

處方生石膏(兩半搗細) 大潞參(三錢) 生懷山藥(六錢) 天花粉(六錢) 金銀花(四錢) 鮮蘆根(四錢) 川貝母(三錢) 連翹(二錢) 甘草(二錢) 廣三七(二錢軋細)

藥共十味,將前九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末一錢,至煎渣再服時,仍送服餘一錢。

方解此方實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而為之變通也。方中以天花粉代知母,以生山藥代粳米,仍與白虎加人參湯無異,故用之以清胃腑積久之實熱。而又加金銀花、三七以解毒,蘆根、連翹以引之上行,此肺胃雙理之劑也。

複診將藥連服三劑,膿血已不復吐,咳嗽少愈,大便之乾燥,小便之短赤亦見愈。惟心中仍覺發熱,脈象仍然有力,擬再投以清肺瀉熱之劑。

處方天花粉(八錢) 北沙參(五錢) 玄參(五錢) 鮮蘆根(四錢) 川貝母(三錢) 牛蒡子(三錢搗碎) 五味子(二錢搗細) 射干(三錢) 甘草(二錢軋細)

藥共九味,將前八味煎湯一大盅,送服甘草末一錢,至煎渣再服時,仍送服餘一錢。方中五味子,必須搗碎入煎,不然則服之恆多發悶;方中甘草,無論紅者黃者,皆可用至軋之不細時,切忌鍋炮,若炮則其性即變,非此方中用甘草之意矣。用此藥者,宜自監視軋之,或但羅取其頭次所軋之末亦可。

效果將藥連服五劑,諸病皆愈,惟心中猶間有發熱之時,脈象較常脈似仍有力。為善後計,俾用生懷山藥軋細,每用七八錢或兩許,煮作茶湯,送服離中丹錢許或至錢半(多少宜自酌),當點心用之。後此方服閱兩月,脈始復常,心中亦不復發熱矣。離中丹為愚自製之方,即益元散方以生石膏代滑石也。蓋滑石宜於濕熱,石膏宜於燥熱,北方多熱而兼燥者,故將其方變通之,凡上焦有實熱者,用之皆有捷效。

或問伏氣化熱,原可成溫,即無新受之外感,而忽然咸溫病者是也。此證伏氣所化之熱,何以不成溫病而成肺病?答曰∶伏氣之侵人,伏於三焦脂膜之中,有多有少,多者化熱重,少者化熱輕,化熱重者當時即成溫病,化熱輕者恆循三焦脂膜而竄入各臟腑。愚臨證五十年,細心體驗,知有竄入肝膽病目者,竄入腸中病下痢者,有竄入腎中病虛勞者,竄入肺中病咳嗽久而成肺病者,有竄入胃中病吐衄而其熱上熏亦可成肺病者,如此證是也。是以此證心中初發熱時,醫者不知其有伏氣化熱入胃,而泛以涼藥治之,是以不效,而投以白虎加人參湯即隨手奏效。至於不但用白虎湯而必用白虎加人參湯者,誠以此證已閱數月,病久氣化虛損,非人參與石膏並用,不能托深陷之熱外出也。

12.肺病咳吐痰血[編輯]

天津喬××,年三十餘,得咳吐痰血病。

病因前因偶受肺風,服藥失宜,遂息咳嗽,咳嗽日久,繼患咳血。

證候咳嗽已近一年,服藥轉浸加劇,繼則痰中帶血,又繼則間有嘔血之時,然猶不至於傾吐。

其心中時常發熱,大便時常燥結,幸食慾猶佳,身形不至羸弱,其脈左部近和平,右部寸關俱有滑實之象。

診斷證脈合參,知系從前外感之熱久留肺胃,金畏火刑,因熱久而肺金受傷,是以咳嗽;至於胃腑久為熱鑠,致胃壁之膜腐爛連及血管,是以嘔血;至其大便恆燥結者,因其熱下輸腸中,且因胃氣因熱上逆失其傳送之職也。治此證者,當以清肺胃之熱為主,而以養肺降胃之藥輔之。

處方生石膏(二兩細末) 粉甘草(六錢細末) 鏡面硃砂(二錢細末)

共和勻每服一錢五分。

又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赭石(八錢軋細) 天冬(六錢) 玄參(五錢) 沙參(五錢) 天花粉(五錢) 生杭芍(四錢) 川貝母(三錢) 射干(二錢) 兒茶(二錢) 甘草(錢半) 廣三七(二錢軋細)

共藥十二味,將前十一味煎湯送服三七一錢,至煎渣再服時再送服一錢。每日午前十點鐘服散藥一次,臨睡時再服一次,湯藥則晚服頭煎,翌晨服次煎。

效果服藥三日,咳血吐血皆愈。仍然咳嗽,遂即原方去沙參加生百合五錢、米殼錢半,又服四劑,咳嗽亦愈,已不發熱,大便已不燥結。俾將散藥惟頭午服一次,又將湯藥中赭石減半,再服數劑以善後。

醫案·(二)氣病門[編輯]

1.大氣下陷兼小便不禁[編輯]

天津陳××,三十五歲,於孟冬得大氣下陷兼小便不禁證。

病因稟賦素弱,恆覺呼吸之氣不能上達,屢次來社求診,投以拙擬升陷湯,即愈。後以出外勞碌過度,又兼受涼,陡然反覆甚劇,不但大氣下陷,且又小便不禁。

證候自覺胸中之氣息息下墜,努力呼之猶難上達,其下墜之氣行至少腹,小便即不能禁,且覺下焦涼甚,肢體無力,其脈左右皆沉濡,而右部寸關之沉濡尤甚。

診斷此胸中大氣下陷之劇者也。此證因大氣虛陷,心血之循環無力,是以脈象沉濡而遲,肺氣之呼吸將停,是以努力呼氣外出而猶難上達。不但此也,大氣雖在膈上,實能斡旋全身統攝三焦,今因下陷而失位無權,是以全身失其斡旋,肢體遂酸軟無力,三焦失其統攝,小便遂泄瀉不禁。

其下焦涼甚者,外受之寒涼隨大氣下陷至下焦也。此證之危已至極點,當用重劑升舉其下陷之大氣,使複本位,更兼用溫暖下焦之藥,祛其寒涼庶能治癒。

處方野台參(五錢) 烏附子(四錢) 生懷山藥(一兩)

煎湯一盅溫服,此為第一方。

又方生箭 (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白朮(四錢炒) 淨萸肉(四錢)萆(二錢) 升麻(錢半) 柴胡(錢半)

共煎藥一大盅,溫服。此為第二方。先服第一方,後遲一點半鐘即服第二方。

效果將藥如法各服兩劑,下焦之涼與小便之不禁皆愈,惟呼吸猶覺氣分不足,肢體雖不酸軟,仍覺無力。遂但用第二方,將方中柴胡減去,加桂枝尖錢半,連服數劑,氣息已順。又將方中升麻、桂枝,皆改用一錢,服至五劑,身體健康如常,遂停藥勿服。

或問此二方前後相繼服之,中間原為時無多,何妨將二方並為一方?答曰∶凡欲溫暖下焦之藥,宜速其下行,不可用升藥提之。若將二方並為一方,附子與升、柴並用,其上焦必生煩躁,而下焦之寒涼轉不能去。惟先服第一方,附子得人參之助,其熱力之敷布最速,是以為時雖無多,下焦之寒涼已化其強半;且參附與山藥並用,大能保合下焦之氣化,小便之不禁者亦可因之收攝,此時下焦受參附山藥之培養,已有一陽來復,徐徐上升之機。已陷之大氣雖不能因之上升,實已有上升之根基。遂繼服第二方,黃 與升柴並用,升提之力甚大,借之以升提下陷之大氣,如人慾登高山則或推之,或挽之,縱肢體軟弱,亦不難登峰造極也。且此一點余鍾,附子之熱力已融化於下焦,雖遇升柴之升提,必不至上升作煩躁,審斯則二方不可相併之理由,及二方前後繼服之利益不昭然乎。

2.大氣下陷[編輯]

天津李××,年三十二歲,拉洋車為業,得大氣下陷證。

病因腹中覺飢,未吃飯,枵腹奔走七八里,遂得此病。

證候呼吸短氣,心中發熱,懶食,肢體酸懶無力,略有動作,即覺氣短不足以息。其脈左部弦而兼硬,右部則寸關皆沉而無力。

診斷此胸中大氣下陷,其肝膽又蘊有鬱熱也。蓋胸中大氣,原為後天宗氣,能代先天元氣主持全身,然必賴水谷之氣以養之。此證因忍飢勞力過度,是以大氣下陷,右寸關之沉而無力其明徵也。其舉家數口生活皆賴一人勞力,因氣陷不能勞力繼將斷炊,肝膽之中遂多起急火,其左脈之弦而兼硬是明徵也。治之者當用拙擬之升陷湯,升補其胸中大氣,而輔以涼潤之品以清肝膽之熱。

處方生箭 (八錢) 知母(五錢) 桔梗(二錢) 柴胡(二錢)升麻(錢半) 生杭芍(五錢) 龍膽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兩劑,諸病脫然全愈。

3.大氣下陷身冷[編輯]

天津宋氏婦,年四旬,於仲夏得大氣下陷,周身發冷證。

病因稟賦素弱,居恆自覺氣分不足,偶因努力搬運重物,遂覺呼吸短氣,周身發冷。

證候呼吸之間,恆覺氣息不能上達,時當暑熱,着袷衣猶覺寒涼,頭午病稍輕,午後則漸劇,必努力始能呼吸,外被大氅猶或寒戰,飲食少許,猶不消化。其脈關前沉細欲無,關後差勝亦在沉分,一息不足四至。

診斷此上焦心肺之陽虛損,又兼胸中大氣下陷也。為其心肺陽虛,是以周身惡寒而飲食不化,為其胸中大氣下陷,是以呼吸短氣,頭午氣化上升之時是以病輕,過午氣化下降之時所以增劇也。擬治以回陽升陷湯加黨參之大力者以補助之。

處方生箭 (八錢) 野台黨參(四錢) 乾薑(四錢) 當歸身(四錢)桂枝尖(三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三劑,氣息已順,而兼有短氣之時,周身已不發冷,惟晚間睡時仍須濃復,飲食能消化,脈象亦大有起色。遂即原方去黨參,將乾薑、桂枝皆改用二錢,又加生懷山藥八錢,俾再服數劑,以善其後。

幫助心為君火,全身熱力之司命,肺與心同居膈上,一系相連,血脈之循環又息息相通,是以與心相助為理,同主上焦之陽氣。然此氣雖在上焦,實如日麗中天,照臨下土,是以其熱力透至中焦,胃中之飲食因之熟腐,更透至下焦,命門之相火因之生旺,內溫臟腑,外暖周身,實賴此陽氣為布護宣通也。特是,心與肺皆在胸中大氣包舉之中,其布護宣通之原動力,實又賴於大氣。此證心肺之陽本虛,向賴大氣為之保護,故猶可支持,迨大氣陷而失其保護,遂致虛寒之象頓呈。此方以升補胸中大氣為主,以培養心肺之陽為輔,病藥針芥相投,是以服之輒能奏效也。

4.大氣陷兼消食[編輯]

李××,年二十六歲,得大氣下陷兼消食證。

病因其未病之前二年,常覺呼吸短氣,初未注意。繼因校中功課勞心短氣益劇,且覺食量倍增,因成消食之證。

證候呼吸之間,覺吸氣稍易而呼氣費力,夜睡一點鐘許,即覺氣不上達,須得披衣起坐,遲移時,氣息稍順,始能再睡。一日之間,進食四次猶飢,飢時若不急食,即覺怔忡。且心中常覺發熱,大便乾燥,小便短赤,其脈浮分無力,沉分稍實,至數略遲。

診斷此乃胸中大氣下陷,兼有伏氣化熱因之成消食也。為其大氣下陷,是以脈象浮分無力,為其有伏氣化熱,是以其沉分猶實,既有伏氣化熱矣,而脈象轉稍遲者,因大氣下陷之脈原多遲也。蓋胃中有熱者,恆多化食,而大氣下陷其胃氣因之下降甚速者,亦恆能多食。今既病大氣下陷,又兼伏氣化熱,侵入胃中,是以日食四次猶飢也。此宜升補其胸中大氣,再兼用寒涼之品以清其伏氣所化之熱,則短氣與消食原不難並愈也。

處方生箭 (六錢) 生石膏(一兩搗細) 天花粉(五錢) 知母(五錢) 玄參(四錢)升麻(錢半) 柴胡(錢半)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連服四劑,短氣已愈強半,發熱與消食亦大見愈,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箭 (六錢) 天花粉(六錢) 知母(六錢) 玄參(六錢)淨萸肉(三錢) 升麻(錢半) 柴胡(錢半)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方解方中去石膏者,以伏氣所化之熱所余無多也。既去石膏而又將花粉、知母諸涼藥加重者,因花粉諸藥原用以調劑黃 之溫補生熱,而今則兼用之以清伏氣所化之餘熱,是以又加重也。至於前方之外,又加萸肉者,欲以收斂大氣之渙散,俾大氣之已升者不至復陷,且又以萸肉得木氣最濃,酸斂之中大具條暢之性,雖伏氣之熱猶未盡消,而亦不妨用之也。

效果將藥又連服四劑,病遂全愈。俾停服湯藥,再用生箭 、天花粉等分軋為細末,每服三錢,日服兩次以善其後。

或問脈之遲數,恆關於人身之熱力,熱力過盛則脈數,熱力微弱則脈遲,此定理也。今此證雖有伏氣化熱,因大氣下陷而脈仍遲,何以脈之遲數與大氣若斯有關係乎?答曰∶胸中大氣亦名宗氣,為其實用能斡旋全身,故曰大氣,為其為後天生命之宗主,故又曰宗氣。《內經》謂宗氣積於胸中以貫心脈而行呼吸,深思《內經》之言,知肺葉之 辟,固為大氣所司,而心機之跳動,亦為大氣所司也。今因大氣下陷而失其所司,是以不惟肺受其病,心機之跳動亦受其病而脈遂遲也。

5.大氣陷兼疝氣[編輯]

天津陳××,年三十八歲,得大氣下陷兼疝氣證。

病因初因勞心過度,浸覺氣分不舒,後又因出外辦事勞碌過甚,遂覺呼吸短氣,猶不以為意也。繼又患疝氣下墜作疼,始來寓求為延醫。

證候呼吸之際,常覺氣短似難上達,勞動時則益甚。夜間臥睡一點鐘許,即覺氣分不舒,披衣起坐移時將氣調勻,然後能再睡。至其疝氣之墜疼,恆覺與氣分有關,每當呼吸不利時,則疝氣之墜疼必益甚。其脈關前沉而無力,右部尤甚,至數稍遲。

診斷即此證脈參之,其呼吸之短氣,疝氣之下墜,實皆因胸中大氣下陷也。此氣一陷則肺臟之辟失其斡旋,是以呼吸短氣,三焦之氣化失其統攝,是以疝氣下墜。斯當升補其下陷之大氣,俾仍還其本位,則呼吸之短氣,疝氣之墜疼自皆不難愈矣。

處方生箭 (六錢) 天花粉(六錢) 當歸(三錢) 荔枝核(三錢)生明沒藥(三錢) 生五靈脂(三錢) 柴胡(錢半) 升麻(錢半) 小茴香(一錢炒搗)

共煎湯一大盅,溫飲下。

複診將藥連服三劑,短氣之病已大見愈,惟與人談話多時,仍覺短氣。其疝氣已上升,有時下墜亦不作疼,脈象亦大有起色。此藥已對證,而服藥之功候未到也。爰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箭 (六錢) 天花粉(六錢) 淨萸肉(四錢) 當歸(三錢) 荔枝核(三錢) 生明沒藥(三錢) 生五靈脂(三錢) 柴胡(錢半) 升麻(錢半) 廣砂仁(一錢搗碎)

共煎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四劑,呼吸已不短氣,然仍自覺氣分不足,疝氣亦大輕減,猶未全消。遂即原方去萸肉,將柴胡、升麻皆改用一錢,又加黨參、天冬各三錢,俾多服數劑以善其後。

6.沖氣上沖兼奔豚[編輯]

天津張××,年四十五歲,得沖氣上沖兼奔豚證。

病因初秋之時,患赤白痢證,醫者兩次用大黃下之,其痢愈而變為此證。

證候每夜間當丑寅之交,有氣起自下焦挾熱上沖,行至中焦覺悶而且熱,心中煩亂,遲十數分鐘其氣上出為呃,熱即隨之消矣。其脈大致近和平,惟兩尺稍浮,按之不實。

診斷此因病痢時,連服大黃下之,傷其下焦氣化,而下焦之沖遂挾腎中之相火上沖也。其在丑寅之交者,陽氣上升之時也。宜用仲師桂枝加桂湯加減治之。

處方桂枝尖(四錢) 生懷山藥(一兩) 生芡實(六錢搗碎) 清半夏(四錢水洗三次)生杭芍(四錢) 生龍骨(四錢搗碎) 生牡蠣(四錢搗碎) 生麥芽(三錢)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黃柏(二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煎服兩劑,病癒強半,遂即原方將桂枝改用三錢,又加淨萸肉、甘枸杞各四錢,連服三劑全愈。

幫助凡氣之逆者可降,郁者可升,惟此證沖氣挾相火上沖,則升降皆無所施。桂枝一藥而升降之性皆備,凡氣之當升者遇之則升,氣之當降者遇之則降,此誠天生使獨而為不可思議之妙藥也。山藥、芡實,皆能補腎,又皆能斂戢下焦氣化;龍骨、牡蠣,亦收斂之品,然斂正氣而不斂邪氣,用於此證初無收斂過甚之虞,此四藥並用,誠能於下焦之氣化培養而鎮安之也。用芍藥、黃柏者,一瀉腎中之相火,一瀉肝中之相火,且桂枝性熱,二藥性涼,涼熱相濟,方能奏效。用麥芽、雞內金者,所以運化諸藥之力也。用甘草者,欲以緩肝之急,不使肝木助氣沖相火上升也。至於服藥後病癒強半,遂減輕桂枝加萸肉、枸杞者,俾肝腎壯旺自能掃除病根。

7.胃氣不降[編輯]

大城王××妻,年近四旬,時常嘔吐,大便遲下,數年不愈。

病因其人稟性暴烈,處境又多不順,浸成此證。

證候飯後每覺食停胃中,似有氣上沖阻其下行,因此大便恆至旬日始下。至大便多日不下時,則恆作嘔吐,即屢服止嘔通便之藥,下次仍然如故。求為延醫,其脈左右皆弦,右脈弦而且長,重診頗實,至數照常。

診斷弦為肝脈,弦而且長則沖脈也。弦長之脈,見於右部,尤按之頗實,此又為胃氣上逆之脈。肝胃沖三經之氣化皆有升無降,宜其下焦便秘而上焦嘔吐也。此當治以瀉肝、降胃、鎮沖之劑,其大便自順,嘔吐自止矣。

處方生赭石(兩半軋細) 生杭芍(六錢) 柏子仁(六錢) 生懷山藥(六錢)天冬(六錢) 懷牛膝(五錢) 當歸(四錢) 生麥芽(三錢)茵陳(二錢)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服藥一劑,大便即通下,即原方略為加減,又服數劑,大便每日一次,食後胃中已不覺停滯,從此病遂除根。

或問麥芽生用能升肝氣,茵陳為青蒿之嫩者亦具有升發之力,此證即因臟腑之氣有升無降,何以方中復用此二藥乎?答曰∶肝為將軍之官,中寄相火,其性最剛烈,若強制之,恆激發其反動之力;麥芽、茵陳,善舒肝氣而不至過於升提,是將順肝木之性使之柔和,不至起反動力也。

8.肝氣鬱兼胃氣不降[編輯]

天津姚××,年五十二歲,得肝鬱胃逆證。

病因勞心太過,因得斯證。

證候腹中有氣,自下上沖,致胃脘滿悶,胸中煩熱,脅下脹疼,時常呃逆,間作嘔吐。大便燥結,其脈左部沉細,右部則弦硬而長,大於左部數倍。

診斷此乃肝氣鬱結,沖氣上沖,更迫胃氣不降也。為肝氣鬱結,是以左脈沉細,為沖氣上沖,是以右脈弦長,沖脈上隸陽明,其氣上沖不已,易致陽明胃氣不下降。此證之嘔吐呃逆,胃脘滿悶,胸間煩熱,皆沖胃之氣相併沖逆之明徵也。其脅下脹疼,肝氣鬱結之明徵也。其大便燥結者,因胃氣原宜息息下行,傳送飲食下為二便,今其胃氣既不下降,是以大便燥結也。擬治以舒肝降胃安沖之劑。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生懷山藥(一兩) 天冬(一兩) 寸麥冬(六錢去心)清半夏(四錢水洗三次) 碎竹茹(三錢) 生麥芽(三錢) 茵陳(二錢)川續斷(二錢)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甘草(錢半)

煎湯一大盅,溫服。

方解肝主左而宜升,胃主右而宜降,肝氣不升則先天之氣化不能由肝上達,胃氣不降則後天之飲食不能由胃下輸,此證之病根,正因當升者不升,當降者不降也。故方中以生麥芽、茵陳以升肝;生赭石、半夏、竹茹以降胃,即以安沖;用續斷者,因其能補肝,可助肝氣上升也;用生山藥二冬者,取其能潤胃補胃,可助胃氣下降也,用雞內金者,取其能化瘀止疼,以營運諸藥之力也。

複診上方隨時加減,連服二十餘劑,肝氣已升,胃氣已降,左右脈均已平安,諸病皆愈。惟肢體乏力,飲食不甚消化,擬再治以補氣健胃之劑。

處方野台參(四錢) 生懷山藥(一兩) 生赭石(六錢軋細) 天冬(六錢)寸麥冬(六錢) 生雞內金(三錢黃色的搗) 生麥芽(三錢) 甘草(錢半)

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煎服三劑,飲食加多,體力漸復。於方中加枸杞五錢,白朮三錢,俾再服數劑以善其後。

幫助身之氣化,原左升右降,若但知用赭石降胃,不知用麥芽升肝,久之,肝氣將有郁遏之弊,況此證之肝氣原鬱結乎?此所以方中用赭石,即用麥芽,赭石生用而麥芽亦生用也。

且諸家本草謂麥芽炒用者為丸散計也,若入湯劑何須炒用,蓋用生者煮汁飲之,則消食之力愈大也。

或問升肝之藥,柴胡最效,今方中不用柴胡而用生麥芽者,將毋別有所取乎?答曰∶柴胡升提肝氣之力甚大,用之失宜,恆並將胃氣之下行者提之上逆。曾有患陽明厥逆吐血者,初不甚劇。醫者誤用柴胡數錢即大吐不止,須臾盈一痰盂,有危在頃刻之懼,取藥無及,適備有生赭石細末若干,俾急用溫開水送下,約盡兩半,其血始止,此柴胡並能提胃氣上逆之明徵也。況此證之胃氣原不降乎?

至生麥芽雖能升肝,實無妨胃氣之下降,蓋其萌芽發生之性,與肝木同氣相求,能宣通肝氣之鬱結,使之開解而自然上升,非若柴胡之純於升提也。

9.胃氣不降[編輯]

掖縣任××妻,年五旬,得胃氣不降證。

原因舉家人口眾多,因其夫在外,家務皆自操勞,恆動肝火,遂得此證。

證候食後停滯胃中,艱於下行,且時覺有氣挾火上沖,口苦舌脹,目眩耳鳴,恆有呃欲嘔逆或噁心,胸膈煩悶,大便六七日始行一次,或至服通利藥始通,小便亦不順利。其脈左部弦硬,右部弦硬而長,一息搏近五至,受病四年,屢次服藥無效。

診斷此肝火與肝氣相併,衝激胃腑,致胃腑之氣不能息息下行傳送飲食,久之,胃氣不但不能下行,且更轉而上逆,是以有種種諸病也。宜治以降胃理沖之品,而以滋陰清火之藥輔之。

處方生赭石(兩半軋細) 生懷山藥(一兩) 生杭芍(六錢) 玄參(六錢)生麥芽(三錢) 茵陳(二錢)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每日服藥一劑,三日後大便日行一次,小便亦順利。上焦諸病亦皆輕減,再診其脈,頗見柔和。遂將赭石減去五錢,又加柏子仁五錢,連服數劑,霍然全愈。

醫案·(三)血病門[編輯]

1.吐血證[編輯]

天津張××,年三十五歲,得吐血證,年余不愈。

病因稟性褊急,勞心之餘又兼有拂意之事,遂得斯證。

證候初次所吐甚多,屢經醫治,所吐較少,然終不能除根。每日或一次或兩次,覺心中有熱上沖,即吐血一兩口。因病久身羸弱,臥床不起,亦偶有扶起少坐之時,偶或微喘,幸食慾猶佳,大便微溏,日行兩三次,其脈左部弦長,重按無力,右部大而芤,一息五至。

診斷凡吐血久不愈者,多系胃氣不降,致胃壁破裂,出血之處不能長肉生肌也。再即此脈論之,其左脈之弦,右脈之大,原現有肝火浮動挾胃氣上沖之象,是以其吐血時,覺有熱上逆,至其脈之弦而無力者,病久而氣化虛也。大而兼芤者,失血過多也。至其呼吸有時或喘,大便日行數次,亦皆氣化虛而不攝之故。治此證者,當投以清肝、降胃、培養氣血、固攝氣化之劑。

處方赤石脂(兩半) 生懷山藥(一兩) 淨萸肉(八錢) 生龍骨(六錢搗碎)生牡蠣(六錢搗碎) 生杭芍(六錢) 大生地黃(四錢) 甘草(二錢) 廣三七(二錢)

藥共九味,將前八味煎湯送服三七末。

方解降胃之藥莫如赭石,此愚治吐衄恆用之藥也。此方中獨重用赤石脂者,因赭石為鐵養化合其重墜之力甚大,用之雖善降胃,而其力達於下焦,又善通大便,此證大便不實,赭石似不宜用;赤石脂之性,重用之亦能使胃氣下降,至行至下焦,其粘滯之力又能固澀大便,且其性能生肌,更可使腸壁破裂出血之處早愈,誠為此證最宜之藥也。

效果將藥煎服兩劑,血即不吐,喘息已平,大便亦不若從前之勤,脈象亦較前和平,惟心中仍有覺熱之時。遂即原方將生地黃改用一兩,又加熟地黃一兩,連服三劑,諸病皆愈。

2.咳血兼吐血證[編輯]

堂侄女××,適鄰村王氏,年三十歲。於乙酉仲春,得吐血證。

病因因家務自理,勞心過度,且稟賦素弱,當此春陽發動之時,遂病吐血。

證候先則咳嗽痰中帶血,繼則大口吐血,其吐時覺心中有熱上沖,一日夜吐兩三次,劇時可吐半碗。兩日之後,覺精神氣力皆不能支持,遂急迎愚延醫。自言心中搖搖似將上脫,兩顴發紅,面上發熱,其脈左部浮而動,右部浮而濡,兩尺無根,數逾五至。

診斷此肝腎虛極,陰分陽分不相維繫,而有危在頃刻之勢。遂急為出方取藥以防虛脫。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熟懷地黃(一兩) 淨萸肉(一兩) 生赭石(一兩軋細)

急火煎藥取湯兩盅,分兩次溫服下。

效果將藥甫煎成未服,又吐血一次,吐後忽停息閉目 然罔覺。診其脈跳動仍舊,知能甦醒,約四分鐘呼吸始續,兩次將藥服下,其血從此不吐。俾即原方再服一劑,至第三劑即原方加潞黨參三錢、天冬四錢,連服數劑,身形亦漸撤消。繼用生懷山藥為細麵,每用八錢煮作茶湯,少調以白糖,送服生赭石細末五分,作點心用之以善其後。

3.吐血兼咳嗽(一)[編輯]

天津王××,年二十四歲,得咳嗽吐血證。

病因稟賦素弱,略有外感,即發咳嗽,偶因咳嗽未愈,繼又勞心過度,心中發熱,遂至吐血。

證候先時咳嗽猶輕,失血之後則嗽益加劇。初則痰中帶血,繼則大口吐血,心中發熱,氣息微喘,脅下作疼,大便乾燥。其脈關前浮弦,兩尺重按不實,左右皆然,數逾五至。

診斷此證乃肺金傷損,肝木橫恣,又兼胃氣不降,腎氣不攝也。為其肺金受傷,是以咳嗽痰中帶血;為胃氣不降,是以血隨氣升,致胃中血管破裂而大口吐血;至脅下作疼,乃肝木橫恣之明證;其脈上盛下虛,氣息微喘,又腎氣不攝之明徵也。治之者,宜平肝、降胃、潤肺、補腎,以培養調劑其臟腑,則病自愈矣。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赭石(六錢軋細) 生懷地黃(一兩) 生杭芍(五錢)天冬(五錢) 大甘枸杞(五錢) 川貝母(四錢) 生麥芽(三錢)牛蒡子(三錢搗碎) 射干(二錢) 廣三七(三錢細末) 粉甘草(二錢細末)

藥共十二味,將前十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甘草末各一半,至煎渣再服,仍送服其餘一半。

效果服藥一劑,吐血即愈,諸病亦輕減。後即原方隨時為之加減,連服三十餘劑,其嗽始除根,身體亦漸壯健。

4.吐血兼咳嗽(二)[編輯]

天津孫××,年二十八歲,得吐血兼咳嗽證。

病因因事心中着急起火,遂致吐血咳嗽。

證候其吐血之始,至今已二年矣。經醫治癒,屢次反覆,少有操勞,心中發熱即復吐血。又頻作咳嗽,嗽時吐痰亦恆帶血。肋下恆作刺疼,嗽時其疼益甚,口中發乾,身中亦間有灼熱,大便乾燥。其脈左部弦硬,右部弦長,皆重按不實,一息搏近五至。

診斷此證左脈弦硬者,陰分虧損而肝膽有熱也,右部弦長者,因沖氣上沖並致胃氣上逆也。為其沖沖胃逆,是以胃壁血管破裂以至於吐血咳血也。其脈重按不實者,血虧而氣亦虧也。至於口無津液,身或灼熱,大便乾燥,無非血少陰虧之現象。擬治以清肝、降胃、滋陰、化瘀之劑。

處方生赭石(八錢軋細) 生懷地黃(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生杭芍(六錢)玄參(五錢) 川楝子(四錢搗碎) 生麥芽(三錢) 川貝母(三錢) 甘草(錢半) 廣三七(二錢細末)

藥共十味,將前九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末一半,至煎渣重服時,再送服其餘一半。

方解愚治吐血,凡重用生地黃,必用三七輔之,因生地黃最善涼血,以治血熱妄行,猶恐妄行之血因涼而凝,瘀塞於經絡中也。三七善化瘀血,與生地黃並用,血止後自無他虞;且此證肋下作疼,原有瘀血,則三七尤在所必需也。

複診將藥連服三劑,吐血全愈,咳嗽吐痰亦不見血,肋疼亦愈強半,灼熱已無,惟口中仍發乾,脈仍有弦象。知其真陰猶虧也,擬再治以滋補真陰之劑。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懷地黃(六錢) 大甘枸杞(六錢) 生杭芍(四錢)玄參(四錢) 生赭石(四錢軋細) 生麥芽(二錢) 甘草(二錢) 廣三七(二錢細末)

服法如前。

效果將藥連服五劑,病全愈,脈亦復常,遂去三七,以熟地黃易生地黃,俾多服數劑以善其後。

5.吐血證(一)[編輯]

天津馮××,年三十二歲,得吐血證久不愈。

病因因勞心勞力過度,遂得此證。

證候吐血已逾二年,治癒,屢次反覆。病將發時,覺胃中氣化不通,滿悶發熱,大便滯塞,旋即吐血,兼咳嗽多吐痰涎。其脈左部弦長,右部長而兼硬,一息五至。

診斷此證當系肝火挾沖胃之氣上沖,血亦隨之上逆,又兼失血久而陰分虧也。為其肝火熾盛,是以左脈弦長;為其肝火挾沖胃之氣上沖,是以右脈長而兼硬;為其失血久而真陰虧損,是以其脈既弦硬(弦硬即有陰虧之象)而又兼數也。此宜治以瀉肝降胃之劑,而以大滋真陰之藥佐之。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玄參(八錢) 大生地(八錢) 生懷山藥(六錢)栝蔞仁(六錢炒搗) 生杭芍(四錢) 龍膽草(三錢) 川貝母(三錢)甘草(錢半) 廣三七(二錢細末)

藥共十味,先將前九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細末一半,至煎渣重服時,再送服其餘一半。

效果每日煎服一劑,初服後血即不吐,服至三劑咳嗽亦愈,大便順利。再診其脈,左右皆有和柔之象,問其心中悶熱全無。遂去蔞仁、龍膽草,生山藥改用一兩,俾多服數劑,吐血之病可從此永遠除根矣。

6.吐血證(二)[編輯]

天津張姓,年過三旬,偶患吐血證。

病因其人性嗜酒,每日必飲,且不知節。初則飲酒過量即覺胸間煩熱,後則不飲酒時亦覺煩熱,遂至吐血。

證候其初吐血之時,原不甚劇,始則痰血相雜,因咳吐出。即或純吐鮮血,亦不過一日數口,繼復因延醫服藥,方中有柴胡三錢,服藥半點鐘後,遂大吐不止,倉猝迎愚往視。及至,則所吐之血已盈痰盂,又復連連嘔吐,若不立為止住,實有危在目前之懼。幸所攜藥囊中有生赭石細末一包,俾先用溫水送下五錢,其吐少緩須臾,又再送下五錢遂止住不吐。診其脈弦而芤,數逾五至,其左寸搖搖有動意,問其心中覺怔忡乎?答曰∶怔忡殊甚,幾若不能支持。

診斷此證初傷於酒,繼傷於藥,臟腑之血幾於傾囊而出。猶幸速為立止,宜急服湯藥以養其血,降其胃氣保其心氣,育其真陰,連服數劑,庶其血不至再吐。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赭石(六錢軋細) 玄參(六錢) 生地黃(六錢)生龍骨(六錢搗碎) 生牡蠣(六錢搗碎) 生杭芍(五錢) 酸棗仁(四錢炒搗)柏子仁(四錢) 甘草(錢半) 廣三七(三錢細末)

此方將前十味煎湯,三七分兩次用,頭煎及二煎之湯送服。

效果每日服藥一劑,連服三日血已不吐,心中不復怔忡。再診其脈芤動皆無,至數仍略數,遂將生地黃易作熟地黃,俾再服數劑以善其後。

7.大便下血(一)[編輯]

天津袁××,年三十二歲,得大便下血證。

病因先因勞心過度,心中時覺發熱,繼又因朋友宴會,飲酒過度遂得斯證。

證候自孟夏下血,歷六月不止,每日六七次,腹中覺疼即須入廁,心中時或發熱,懶於飲食。其脈浮而不實有似芤脈,而不若芤脈之硬,兩尺沉分尤虛,至數微數。

診斷此證臨便時腹疼者,腸中有潰爛處也。心中時或發熱者,陰虛之熱上浮也。其脈近芤者,失血過多也。其兩尺尤虛者,下血久而陰虧,更兼下焦氣化不固攝也。此宜用化腐生肌之藥治其腸中潰爛,滋陰固氣之藥固其下焦氣化,則大便下血可愈矣。

處方生懷山藥(兩半) 熟地黃(一兩) 龍眼肉(一兩) 淨萸肉(六錢)樗白皮(五錢) 金銀花(四錢) 赤石脂(四錢研細) 甘草(二錢)鴉膽子仁(八十粒成實者) 生硫黃(八分細末)

藥共十味,將前八味煎湯,送服鴉膽子、硫黃各一半,至煎渣再服時,仍送服其餘一半,至於硫黃生用之理,詳於敦復湯下。

方解方中鴉膽子、硫黃並用者,因鴉膽子善治下血,而此證之脈兩尺過弱,又恐單用之失於寒涼,故少加硫黃輔之,況其腸中脂膜,因下血日久易至腐敗釀毒,二藥之性皆善消除毒菌也。又其腹疼下血,已歷半載不愈,有似東人×××所謂阿米巴赤痢,硫黃實又為治阿米巴赤痢之要藥也。

複診前藥連服三劑,下血已愈,心中亦不發熱,脈不若從前之浮,至數如常。而其大便猶一日溏瀉四五次,此宜投以健胃固腸之劑。

處方炙箭 (三錢) 炒白朮(三錢) 生懷山藥(一兩) 龍眼肉(一兩)生麥芽(三錢) 建神曲(三錢) 大雲苓片(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五劑,大便已不溏瀉,日下一次,遂停服湯藥。

俾用生懷山藥細末煮作粥,調以白糖,當點心服之以善其後。

8.大便下血(二)[編輯]

高××,年三十六歲,得大便下血證。

病因冷時出外辦事,寢於寒涼屋中,床衾又甚寒涼遂得斯證。

證候每日下血數次,或全是血,或兼有大便,或多或少,其下時多在夜間,每覺腹中作疼,即須入廁,夜間恆苦不寐,其脈遲而芤,兩尺尤不堪重按,病已二年余,服溫補下元藥則稍輕,然終不能除根,久之,則身體漸覺羸弱。

診斷此下焦虛寒太甚,其氣化不能固攝而血下陷也。視其從前所服諸方,皆系草木之品,其質輕浮,溫暖之力究難下達,當以礦質之品溫暖兼收澀者投之。

處方生硫黃(半斤色純黃者) 赤石脂(半斤純系粉末者)

將二味共軋細過羅,先空心服七八分,日服兩次,品驗漸漸加多,以服後移時微覺腹中溫暖為度。

效果後服至每次二錢,腹中始覺溫暖,血下亦漸少。服至旬余,身體漸壯,夜睡安然,可無入廁。服至月余,則病根祓除矣。

方解按硫黃之性,溫暖下達,誠為溫補下焦第一良藥,而生用之尤佳,惟其性能潤大便(本草謂其能使大便潤、小便長,西醫以為輕瀉藥藥),於大便滑瀉者不宜,故輔以赤石脂之粘膩收澀,自有益而無弊矣。

9.大便下血(三)[編輯]

崔童,年十三歲,得大便下血證。

病因仲夏天熱,賽球競走,勞力過度,又兼受熱,遂患大便下血。

證候每日大便,必然下血,便時腹中作疼,或輕或劇,若疼劇時,則血之下者必多,已年余矣。飲食減少,身體羸弱,面目黃白無血色,脈搏六至,左部弦而微硬,右部濡而無力。

診斷此證當因脾虛不能統血,是以其血下陷至其腹,所以作疼,其腸中必有損傷潰爛處也。當用藥健補其脾胃,兼調養其腸中潰爛。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龍眼肉(一兩) 金銀花(四錢) 甘草(三錢)廣三七(二錢半軋細末) 鴉膽子(八十粒去皮揀其仁之成實者)

共藥六味,將前四味煎湯,送服三七、鴉膽子各一半,至煎渣再服時,仍送服其餘一半。

效果將藥如法服兩次,下血病即除根矣。

10.大便下血(四)[編輯]

阜城杜××,年四十五歲,得大便下血證。

病因因勞心過度,每大便時下血,服藥治癒。因有事還籍,值夏季暑熱過甚,又復勞心過度,舊證復發,屢治不愈。遂來津入西醫院治療,西醫為其血在便後,謂系內痔,服藥血仍不止,因轉而求治於愚。

證候血隨便下,且所下甚多,然不覺疼墜,心中發熱懶食,其脈左部弦長,右部洪滑。

診斷此因勞心生內熱而牽動肝經所寄相火,致肝不藏血而兼與溽暑之熱相併,所以血妄行也。

宜治以清心涼肝兼消暑熱之劑,而少以培補脾胃之藥佐之。

處方生懷地黃(一兩) 白頭翁(五錢) 龍眼肉(五錢) 生懷山藥(五錢)知母(四錢) 秦皮(三錢) 黃柏(二錢) 龍膽草(二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上方煎服一劑,血已不見,服至兩劑,少腹覺微涼。再診其脈,弦長與洪滑之象皆減退,遂為開半清半補之方以善其後。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熟懷地黃(八錢) 淨萸肉(五錢) 龍眼肉(五錢)白頭翁(五錢) 秦皮(三錢) 生杭芍(三錢) 地骨皮(三錢)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煎服一劑後,食慾頓開,腹已不疼,俾即原方多服數劑,下血病當可除根。

11.瘀血短氣[編輯]

鹽山劉××,年二十五歲,得瘀血短氣證。

病因因出外修工,努力抬重物,當時覺脅下作疼,數日疼愈,仍覺脅下有物妨礙呼吸。

證候身形素強壯,自受病之後,遲延半載,漸漸羸弱,常覺右脅之下有物阻礙呼吸之氣,與人言時恆半句而止,候至氣上達再言,若偶忿怒則益甚,脈象近和平,惟稍弱不能條暢。

診斷此因努力太過,致肝經有不歸經之血瘀經絡之間,阻塞氣息升降之道路也。喜其脈雖稍弱,猶能支持,可但用化瘀血之藥,徐徐化其瘀結,氣息自能調順。

處方廣三七(四兩)

軋為細末,每服錢半,用生麥芽三錢煎湯送下,日再服。

方解三七為止血妄行之聖藥,又為化瘀血之聖藥,且又化瘀血不傷新血,單服久服無礙,此乃藥中特異之品,其妙處直不可令人思議。愚恆用以消積久之瘀血,皆能奏效。至麥芽原為消食之品,生煮服之則善舒肝氣,且亦能化瘀者也。是以用之煎湯,以送服三七也。

效果服藥四日後,自鼻孔中出紫血一條,呼吸較順,繼又服至藥盡,遂脫然全愈。

或問人之呼吸在於肺,今謂肝經積有瘀血,即可妨礙呼吸,其義何居?答曰∶按生理之學,人之呼吸可達於沖任,方書又謂呼出心肺,吸入肝腎,若謂呼吸皆在於肺,是以上兩說皆可廢也。蓋心、肺、肝,原一系相連,下又連於沖任,而心肺相連之系,其中原有兩管,一為血脈管,一為回血管,血脈管下行,回血管上行。肺為發動呼吸之機關,非呼吸即限於肺也,是以吸入之氣可由血脈管下達,呼出之氣可由回血管上達,無論氣之上達下達,皆從肝經過,是以血瘀肝經,即有妨於升降之氣息也。據斯以論呼吸之關於肺者固多,而心肺相連之系亦司呼吸之分支也。

醫案·(四)腦充血門[編輯]

1.腦充血頭疼(一)[編輯]

京都談××,年五十二歲,得腦充血頭疼證。

病因因勞心過度,遂得腦充血頭疼證。

證候臟腑之間恆覺有氣上沖,頭即作疼,甚或至於眩暈,其夜間頭疼益甚,恆至疼不能寐。醫治二年無效,浸至言語謇澀,肢體漸覺不利,飲食停滯胃口不下行,心中時常發熱,大便乾燥。其脈左右皆弦硬,關前有力,兩尺重按不實。

診斷弦為肝脈,至弦硬有力無論見於何部,皆系有肝火過升之弊。因肝火過升,恆引動沖氣胃氣相併上升,是以其臟腑之間恆覺有氣上沖也。人之血隨氣行,氣上升不已,血即隨之上升不已,以致腦中血管充血過甚,是以作疼。其夜間疼益劇者,因其脈上盛下虛,陰分原不充足,是以夜則加劇,其偶作眩暈亦職此也。至其心常發熱,肝火熾其心火亦熾也。

其飲食不下行,大便多乾燥者,又皆因其沖氣挾胃氣上升,胃即不能傳送飲食以速達於大腸也。其言語肢體蹇澀不利者,因腦中血管充血過甚,有妨礙於司運動之神經也。此宜治以鎮肝、降胃、安沖之劑,而以引血下行兼清熱滋陰之藥輔之。又須知肝為將軍之官,中藏相火,強鎮之恆起其反動力,又宜兼用舒肝之藥,將順其性之作引也。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生懷地黃(一兩) 懷牛膝(六錢) 大甘枸杞(六錢)生龍骨(六錢搗碎) 生牡蠣(六錢搗碎) 淨萸肉(五錢) 生杭芍(五錢)茵陳(二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連服四劑,頭疼已愈強半,夜間可睡四五點鐘,諸病亦皆見愈,脈象之弦硬已減,兩尺重診有根,擬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生懷地黃(一兩) 生懷山藥(八錢) 懷牛膝(六錢)生龍骨(六錢搗碎) 生牡蠣(六錢搗碎) 淨萸肉(五錢) 生杭芍(五錢)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茵陳(錢半)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三診將藥連服五劑,頭已不疼,能徹夜安睡,諸病皆愈。惟辦事,略覺操勞過度,頭仍作疼,脈象猶微有弦硬之意,其心中仍間有覺熱之時,擬再治以滋陰清熱之劑。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懷地黃(八錢) 玄參(四錢) 北沙參(四錢) 生杭芍(四錢) 淨萸肉(四錢) 生珍珠母(四錢搗碎) 生石決明(四錢搗碎) 生赭石(四錢軋細) 懷牛膝(三錢)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飲下。

效果將藥連服六劑,至經理事務時,頭亦不疼,脈象已和平如常。遂停服湯藥,俾日用生山藥細末,煮作茶湯調以白糖令適口,送服生赭石細末錢許,當點心服之以善其後。

2.腦充血頭疼(二)[編輯]

天津李氏婦,年過三旬,得腦充血頭疼證。

病因稟性褊急,家務勞心,常起暗火,因得斯證。

證候其頭疼或左或右,或左右皆疼,劇時至作呻吟。心中常常發熱,時或煩躁,間有眩暈之時,其大便燥結非服通下藥不行。其脈左右皆弦硬而長,重診甚實,經中西醫延醫二年,毫無功效。

診斷其左脈弦硬而長者,肝膽之火上升也;其右脈弦硬而長者,胃氣不降而逆行,又兼沖氣上沖也。究之,左右脈皆弦硬,實亦陰分有虧損也。因其臟腑之氣化有升無降,則血隨氣升者過多,遂至充塞於腦部,排擠其腦中之血管而作疼,此《內經》所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之厥證也。亦即西人所謂腦充血之證也。其大便燥結不行者,因胃氣不降,失其傳送之職也。其心中發煩躁者,因肝胃之火上升也。其頭部間或眩暈者,因腦部充血過甚,有礙於神經也。此宜清其臟腑之熱,滋其臟腑之陰,更降其臟腑之氣,以引腦部所充之血下行,方能治癒。

處方生赭石(兩半軋細) 懷牛膝(一兩) 生懷山藥(六錢) 生懷地黃(六錢)天冬(六錢) 玄參(五錢) 生杭芍(五錢) 生龍齒(五錢搗碎) 生石決明(五錢搗碎) 茵陳(錢半)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方解赭石能降胃平肝鎮安沖氣。其下行之力,又善通大便燥結而毫無開破之弊。方中重用兩半者,因此證大便燥結過甚,非服藥不能通下也。蓋大便不通,是以胃氣不下降,而肝火之上升沖氣之上沖,又多因胃氣不降而增劇。是治此證者,當以通其大便為要務,迨服藥至大便自然通順時,則病癒過半矣。牛膝為治腿疾要藥,以其能引氣血下行也。而《名醫別錄》及《千金翼方》,皆謂其除腦中痛,蓋以其能引氣血下行,即可輕減腦中之充血也。

愚生平治此等證必此二藥並用,而又皆重用之。用玄參、天冬、芍藥者,取其既善退熱兼能滋陰也。

用龍齒、石決明者,以其皆為肝家之藥,其性皆能斂戢肝火,鎮熄肝風,以緩其上升之勢也。用山藥、甘草者,以二藥皆善和胃,能調和金石之藥與胃相宜,猶白虎湯用甘草粳米之義,而山藥且善滋陰,甘草亦善緩肝也。用茵陳者,因肝為將軍之官,其性剛果,且中寄相火,若但用藥平之鎮之,恆至起反動之力,茵陳最能將順肝木之性,且又善瀉肝熱,李氏《本草綱目》謂善治頭痛,是不但將順肝木之性使不至反動,且又為清涼腦部之要藥也。諸藥匯集為方,久服之自有殊效。

複診將藥連服二十餘劑(其中隨時略有加減),頭已不疼,惟夜失眠時則仍疼,心中發熱、煩躁皆無,亦不復作眩暈,大便屆時自行,無須再服通藥,脈象較前和平而仍有弦硬之意,此宜注意滋其真陰以除病根。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懷牛膝(八錢) 生懷山藥(八錢) 生懷地黃(八錢)玄參(六錢) 大甘枸杞(六錢) 淨萸肉(五錢) 生杭芍(四錢)柏子仁(四錢) 生麥芽(三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方中用麥芽者,藉以宣通諸藥之滯膩也。且麥芽生用原善調和肝氣,亦猶前方用茵陳之義也。

效果將藥又連服二十餘劑(亦隨時略有加減),病遂全愈,脈象亦和平如常矣。

3.腦充血頭疼(三)[編輯]

天津于氏婦,年二十二歲,得腦充血頭疼證。

病因其月信素日短少,不調,大便燥結,非服降藥不下行,浸至臟腑氣化有升無降,因成斯證。

證候頭疼甚劇,恆至夜不能眠,心中常覺發熱,偶動肝火即發眩暈,胃中飲食恆停滯不消,大便六七日不行,必須服通下藥始行。其脈弦細有力而長,左右皆然,每分鐘八十至,延醫延醫歷久無效。

診斷此因陰分虧損,下焦氣化不能固攝,沖氣遂挾胃氣上逆,而肝臟亦因陰分虧損水不滋木,致所寄之相火妄動,恆助肝氣上沖。由斯臟腑之氣化有升無降,而自心注腦之血為上升之氣化所迫,遂至充塞於腦中血管而作疼作暈也。其飲食不消大便不行者,因沖胃之氣皆逆也;

其月信不調且短少者,因沖為血海,肝為沖任行氣,脾胃又為生血之源,諸經皆失其常司,是以月信不調且少也;《內經》謂∶「血菀(同郁)於上,使人薄厥」,言為上升之氣血逼薄而厥也。此證不急治則薄厥將成,宜急治以降胃、鎮沖、平肝之劑,再以滋補真陰之藥輔之,庶可轉上升之氣血下行不成薄厥也。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懷牛膝(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大甘枸杞(八錢)生懷山藥(六錢) 生杭芍(五錢) 生龍齒(五錢搗碎) 生石決明(五錢搗碎)天冬(五錢)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蘇子(二錢炒搗) 茵陳(錢半)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連服四劑,諸病皆見輕,脈象亦稍見柔和。惟大便六日仍未通行,因思此證必先使其大便如常,則病始可愈,擬將赭石加重,再將余藥略為加減以通其大便。

處方生赭石(兩半軋細) 懷牛膝(一兩) 天冬(一兩) 黑芝麻(八錢炒搗)大甘枸杞(八錢) 生杭芍(五錢) 生龍齒(五錢搗碎) 生石決明(五錢搗碎)蘇子(三錢炒搗)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甘草(錢半) 淨柿霜(五錢)

藥共十二味,將前十一味煎湯一大盅,入柿霜融化溫服。

三診將藥連服五劑,大便間日一行,諸證皆愈十之八九,月信適來,仍不甚多,脈象仍有弦硬之意,知其真陰猶未充足也。當即原方略為加減,再加滋陰生血之品。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懷牛膝(八錢) 大甘枸杞(八錢) 龍眼肉(六錢)生懷地黃(六錢) 當歸(五錢) 玄參(四錢) 沙參(四錢)生懷山藥(四錢) 生杭芍(四錢) 生雞內金(一錢黃色的搗) 甘草(二錢) 生薑(三錢) 大棗(三枚掰開)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四劑後,心中已分毫不覺熱,脈象亦大見和平,大便日行一次,遂去方中玄參、沙參,生赭石改用八錢,生懷山藥改用六錢,俾多服數劑以善其後。

4.腦充血兼腿痿弱[編輯]

天津崔××,年三十八歲,得腦充血兼兩腿痿弱證。

病因出門採買木料,數日始歸,勞心勞力過度,遂得斯證。

證候其初常覺頭疼,時或眩暈,心中發熱,飲食停滯,大便燥結,延醫治療無效。一日早起下床,覺痿弱無力,痿坐於地,人扶起坐床沿休息移時,自扶杖起立,猶可徐步,然時恐顛仆。其脈左部弦而甚硬,右部弦硬且長。

診斷其左脈弦硬者,肝氣挾火上升也。右脈弦硬且長者,胃氣上逆更兼沖氣上沖也。因其臟腑間之氣化有升無降,是以血隨氣升充塞於腦部作疼作眩暈。其腦部充血過甚,或自微細血管溢血於外,或隔血管之壁,些些滲血於外,其所出之血,若着於司運動之神經,其重者可使肢體痿廢,其輕者亦可使肢體軟弱無力。若此證之忽然痿坐於地者是也。至其心中之發熱,飲食之停滯,大便之燥結,亦皆其氣化有升無降之故,此宜平肝、清熱、降胃、安沖,不使臟腑之氣化過升,且導引其腦中過充之血使之下行,則諸證自愈矣。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懷牛膝(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生珍珠母(六錢搗碎)生石決明(六錢搗碎) 生杭芍(五錢) 當歸(四錢) 龍膽草(二錢)茵陳(錢半)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連服七劑,諸病皆大見愈,脈象亦大見緩和,惟其步履之間仍須用杖,未能復常,心中仍間有發熱之時。擬即原方略為加減,再佐以通活血脈之品。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懷牛膝(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生杭芍(五錢)生珍珠母(四錢搗碎) 生石決明(四錢搗碎) 丹參(四錢) 生麥芽(三錢)土鱉蟲(五個) 甘草(一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八劑,步履復常,病遂全愈。

5.腦充血兼痰厥[編輯]

天津駱××,年四十九歲,得腦充血兼痰厥證。

病因平素常患頭暈,間有疼時,久則精神漸似短少,言語漸形謇澀,一日外出會友,飲食過度,歸家因事有拂意,怒動肝火,陡然昏厥。

證候閉目昏昏,呼之不應,喉間痰涎杜塞,氣息微通。診其脈左右皆弦硬而長,重按有力,知其證不但痰厥實素有腦充血病也。

診斷其平素頭暈作疼,即腦充血之現證也。其司知覺之神經為腦充血所傷,是以精神短少。其司運動之神經為腦充血所傷,是以言語謇澀。又凡腦充血之人,其臟腑之氣多上逆,胃氣逆則飲食停積不能下行,肝氣逆則痰火相併易於上干,此所以因飽食動怒而陡成痰厥也。此其危險即在目前,取藥無及當先以手術治之。

手術治痰厥之手術,當以手指點其天突穴處(詳見「治痰點天突穴法」),近八分鐘許,即咳嗽嘔吐。約吐出痰涎飲食三碗許,豁然頓醒,自言心中發熱,頭目脹疼,此當繼治其腦部充血以求全愈。擬用建瓴湯方治之,因病脈之所宜而略為加減。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懷牛膝(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天花粉(六錢)生杭芍(六錢) 生龍骨(五錢搗碎) 生牡蠣(五錢搗碎) 生麥芽(三錢)茵陳(錢半) 甘草(錢半)

磨取生鐵鏽濃水,以之煎藥,煎湯一盅,溫服下。

複診將藥服三劑,心中已不發熱,頭疼目脹皆愈,惟步履之時覺頭重足輕,腳底如踏棉絮。

其脈象較前和緩似有上盛下虛之象,爰即原方略為加減,再添滋補之品。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懷牛膝(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大甘枸杞(八錢)生杭芍(六錢) 淨萸肉(六錢) 生龍骨(五錢搗碎) 生牡蠣(五錢搗碎)柏子仁(五錢炒搗) 茵陳(錢半) 甘草(錢半)

磨取生鐵鏽濃水以之煎藥,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五劑,病遂脫然全愈。將赭石、牛膝、地黃皆改用八錢,俾多服數劑以善其後。

6.腦充血兼偏枯[編輯]

天津孫××,年四十六歲,得腦充血證遂至偏枯。

病因稟性褊急,又兼處境不順,恆觸動肝火致得斯證。

證候未病之先恆覺頭疼,時常眩暈。一日又遇事有拂意,遂忽然昏倒,移時醒後,左手足皆不能動,並其半身皆麻木,言語謇澀。延醫服藥十個月,手略能動,其五指則握而不伸,足可任地而不能行步,言語仍然謇澀,又服藥數月病仍如故。診其脈左右皆弦硬,右部似尤甚,知雖服藥年余,腦充血之病猶未除也。問其心中發熱乎?腦中有時覺疼乎?答曰∶心中有時覺有熱上沖胃口,其熱再上升則腦中可作疼,然不若病初得時腦疼之劇也。問其大便兩三日一行,證脈相參,其腦中猶病充血無疑。

診斷按此證初得,不但腦充血實兼腦溢血也。其溢出之血,着於左邊司運動之神經,則右半身痿廢,着於右邊司運動之神經,則左半身痿廢,此乃交叉神經以互司其身之左右也。想其得病之初,脈象之弦硬,此時尤劇,是以頭疼眩暈由充血之極而至於溢血,因溢血而至於殘廢也。即現時之證脈詳參,其腦中溢血之病想早就愈,而腦充血之病根確未除也。宜注意治其腦充血,而以通活經絡之藥輔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生赭石(八錢研細) 懷牛膝(八錢)生杭芍(六錢) 柏子仁(四錢炒搗) 白朮(三錢炒) 滴乳香(三錢)明沒藥(三錢) 土鱉蟲(四大個搗)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茵陳(一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連服七劑,腦中已不作疼,心中間有微熱之時,其左半身自覺肌肉鬆活,不若從前之麻木,言語之謇澀稍愈,大便較前通順,脈之弦硬已愈十之七八,擬再注意治其左手足之痿廢。

處方生箭 (五錢) 天花粉(八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懷牛膝(五錢)滴乳香(四錢) 明沒藥(四錢) 當歸(三錢) 絲瓜絡(三錢)土鱉蟲(四大個搗) 地龍(二錢去土)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三診將藥連服三十餘劑(隨時略有加喊),其左手之不伸者已能伸,左足之不能邁步者今已舉足能行矣。病患問從此再多多服藥可能撤消否?答曰∶此病若初得即治,服藥四十餘劑即能脫然,今已遲延年余,雖服數百劑亦不能保全愈,因關節經絡之間瘀滯已久也。然再多服數十劑,仍可見愈,遂即原方略為加減,再設法以 動其神經補助其神經當更有效。

處方生箭 (六錢) 天花粉(八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懷牛膝(五錢)滴乳香(四錢) 明沒藥(四錢) 當歸(三錢) 土鱉蟲(四大個搗)地龍(二錢去土) 真鹿角膠(二錢軋細) 廣三七(二錢軋細) 制馬錢子末(三分)

藥共十二味,先將前九味共煎湯一大盅,送服後三味各一半,至煎渣再服時,仍送服其餘一半。

方解方中用鹿角膠者,因其可為左半身引經,且其角為督脈所生,是以其性善補益腦髓以滋養腦髓神經也,用三七者,關節經絡間積久之瘀滯,三七能融化之也。用制馬錢子者,以其能 動神經使靈活也。

效果將藥又連服三十餘劑,手足之舉動皆較前便利,言語之謇澀亦大見愈,可勉強出門作事矣。遂俾停服湯藥,日用生懷山藥細末煮作茶湯,調以白糖令適口,送服黃色生雞內金細末三分許。當點心用之以善其後。此欲用山藥以補益氣血,少加雞內金以化瘀滯也。

幫助按腦充血證,最忌用黃 ,因黃 之性補而兼升,氣升則血必隨之上升,致腦中之血充而益充,排擠腦中血管可至溢血,甚或至破裂而出血,不可救藥者多矣。至將其腦充血之病治癒,而肢體之痿廢仍不愈者,皆因其經絡瘀塞血脈不能流通也。此時欲化其瘀塞,通其血脈,正不妨以黃 輔之,特是其腦中素有充血之病,終嫌黃 升補之性能助血上升,故方中仍加生赭石、牛膝,以防血之上升,即所以監製黃 也。又慮黃 性溫,溫而且補即能生熱,故又重用花粉以調劑之也。

醫案·(五)腸胃病門[編輯]

1.噎膈[編輯]

天津盛××,年五旬,得噎膈證。

病因處境恆多不順,且又秉性褊急,易動肝火,遂得斯證。

證候得病之初期,覺飲食有不順時,後則常常如此,始延醫為調治,服藥半年,更醫十餘人皆無效驗。轉覺病勢增劇,自以為病在不治,已停藥不服矣。適其友人何××勸其求愚為之延醫,其六脈細微無力,強食餅乾少許,必嚼成稀糜方能下咽,咽時偶覺齟齬即作嘔吐,帶出痰涎若干。惟飲粳米所煮稠湯尚無阻礙,其大便燥結如羊矢,不易下行。

診斷楊素園謂∶「此病與失血異證同源,血之來也暴,將胃壁之膜沖開則為吐血;其來也緩,不能沖開胃膜,遂瘀於上脘之處,致食管窄隘即成噎膈。」至西人則名為胃癌,所謂癌者,如山石之有岩,其形凸出也。此與楊氏之說正相符合,其為瘀血致病無疑也。其脈象甚弱者,為其進食甚少氣血兩虧也。至其便結如羊矢,亦因其飲食甚少,兼胃氣虛弱不輸送下行之故也。此宜化其瘀血兼引其血下行,而更輔以培養氣血之品。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野台參(五錢) 生懷山藥(六錢) 天花粉(六錢)天冬(四錢) 桃仁(三錢去皮搗) 紅花(二錢) 土鱉蟲(五枚搗碎) 廣三七(二錢搗細)

藥共九味,將前八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末一半,至煎渣再服時,再送服其餘一半。

方解方中之義,桃仁、紅花、土鱉蟲、三七諸藥,所以消其瘀血也。重用生赭石至一兩,所以引其血下行也。用台參、山藥者,所以培養胃中之氣化,不使因服開破之藥而有傷損也。用天冬、天花粉者,恐其胃液枯槁,所瘀之血將益乾結,故借其涼潤之力以滋胃液,且即以防台參之因補生熱也。

效果將藥服至兩劑後,即可進食,服至五劑,大便如常。因將赭石改用八錢,又服數劑,飲食加多,仍覺胃口似有阻礙不能脫然。俾將三七加倍為四錢,仍分兩次服下,連進四劑,自大便瀉下膿血若干,病遂全愈。

幫助按噎膈之證,有因痰飲而成者,其胃口之間生有痰囊(即喻氏《寓意草》中所謂窠囊),本方去土鱉蟲、三七,加清半夏四錢,數劑可愈。有因胃上脘枯槁痿縮致成噎膈者,本方去土鱉蟲、三七,將赭石改為八錢,再加當歸、龍眼肉、枸杞子各五錢,多服可愈。有因胃上脘生瘤贅以致成噎膈者(「論胃病噎膈治法及反胃治法」中曾詳論),然此證甚少,較他種噎膈亦甚難治,蓋瘤贅之生,恆有在胃之下脘成反胃者,至生於胃之上脘成噎膈者,則百中無一二也。

2.反胃吐食[編輯]

天津陳××,年五十六歲,得反胃吐食證,半年不愈。

病因初因夏日多食瓜果致傷脾胃,廉於飲食,後又因處境不順心多抑鬱,致成反胃之證。

證候食後消化力甚弱,停滯胃中不下行,漸覺噁心,久之,則覺有氣自下上沖,即將飲食吐出。屢經醫診視,服暖胃降氣之藥稍愈,仍然反覆,遷延已年余矣。身體羸弱,脈弦長,按之不實,左右皆然。

診斷此證之飲食不能消化,固由於脾胃虛寒,然脾胃虛寒者,食後恆易作泄瀉,此則食不下行而作嘔吐者,因其有沖氣上沖,並迫其胃氣上逆也。當以溫補脾胃之藥為主,而以降胃鎮沖之藥輔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白朮(三錢炒) 乾薑(三錢) 生雞內金(三錢黃色的搗)生赭石(六錢軋細) 炙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煎服後,覺飲食下行不復嘔吐,翌日頭午,大便下兩次,再診其脈不若從前之弦長,知其下元氣化不固,不任赭石之鎮降也。遂去赭石加赤石脂五錢(用頭煎和次煎之湯,分兩次送服)、蘇子二錢,日煎服一劑,連服十劑霍然全愈。蓋赤石脂為末送服,可代赭石以降胃鎮沖,而又有固澀下焦之力,故服後不復滑瀉也。

3.胃脘疼悶[編輯]

天津徐氏婦,年近三旬,得胃脘疼悶證。

病因本南方人,久居北方,遠懷鄉里,歸寧不得,常起憂思,因得斯證。

證候中焦氣化凝郁,飲食停滯艱於下行,時欲呃逆,又苦不能上達,甚則蓄極綿綿作疼。

其初病時,惟覺氣分不舒,服藥治療三年,病益加劇,且身形亦漸羸弱,呼吸短氣,口無津液,時常作渴,大便時常乾燥,其脈左右皆弦細,右脈又兼有牢意。

診斷《內經》謂脾主思,此證乃過思傷脾以致脾不升胃不降也。為其脾氣不上升,是以口無津液,呃逆不能上達;為其胃氣不降,是以飲食停滯,大便乾燥。治之者當調養其脾胃,俾還其脾升胃降之常,則中焦氣化舒暢,疼脹自愈,飲食加多而諸病自除矣。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八錢) 生箭 (三錢)生雞內金(三錢黃色的搗) 生麥芽(三錢) 玄參(三錢) 天花粉(三錢)天冬(三錢) 生杭芍(二錢) 桂枝尖(錢半) 生薑(三錢)

大棗(三枚掰開)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方解此方以山藥、枸杞、黃 、姜、棗培養中焦氣化,以麥芽升脾(麥芽生用善升),以雞內金降胃(雞內金生用善降),以桂枝升脾兼以降胃(氣之當升者遇之則升,氣之當降者遇之則降),又用玄參,花粉諸藥,以調劑姜、桂、黃 之溫熱,則藥性歸於和平,可以久服無弊。

複診將藥連服五劑,諸病皆大輕減,而胃疼仍未脫然,右脈仍有牢意。度其疼處當有瘀血凝滯,擬再於升降氣化藥中加消瘀血之品。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八錢) 生箭 (三錢) 玄參(三錢)天花粉(三錢) 生麥芽(三錢)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生杭芍(二錢) 桃仁(二錢去皮炒搗) 廣三七(二錢軋細)

藥共十味,將前九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末一半,至煎渣再服時,仍送服其餘一半。

效果將藥連服四劑,胃中安然不疼,諸病皆愈,身形漸強壯。脈象已如常人,將原方再服數劑以善其後。

4.冷積腹疼[編輯]

大城王××,年五十歲,少腹冷疼,久服藥不愈。

病因自幼在家慣睡火炕,後在津棲處寒涼,飲食又多不慎,遂得此證。

證候其少腹時覺下墜,眠時須以暖水袋熨臍下,不然則疼不能寐。若屢服熱藥,上焦即覺煩躁,已歷二年不愈。脈象沉弦,左右皆然,至數稍遲。

診斷即其兩尺沉弦涼而且墜論之,知其腸中當有冷積,此宜用溫通之藥下之。

處方與以自制通徹丸(系用牽牛頭末和水為丸如秫米粒大)三錢,俾於清晨空心服下。

效果閱三點鐘,腹中疼似加劇,須臾下如綠豆糊所熬涼粉者若干。疼墜脫然全愈,亦不覺涼。

繼為開溫通化滯之方,俾再服數劑以善其後。

5.腸結腹疼[編輯]

天津李××,年二十五歲,於仲春得腹結作疼證。

病因偶因惱怒觸動肝氣,遂即飲食停腸中,結而不下作疼。

證候食結腸中,時時切疼,二十餘日大便不通。始猶少進飲食,繼則食不能進,飲水一口亦吐出。延醫服藥,無論何藥下咽亦皆吐出,其脈左右皆微弱,猶幸至數照常,按之猶有根柢,知猶可救。

療法治此等證,必止嘔之藥與開結之藥並用,方能直達病所,又必須內外兼治,則久停之結庶可下行。

處方用硝菔通結湯,送服生赭石細末,湯分三次服下(每五十分鐘服一次),共送服赭石末兩半,外又用蔥白四斤切絲,醋炒至極熱,將熱布包熨患處,涼則易之。又俾用淨萸肉二兩,煮湯一盅,結開下後飲之,以防虛脫。

效果自晚八點鐘服,至夜半時將藥服完,炒蔥外熨,至翌日早八點鐘下燥糞二十枚,後繼以溏便。知其下淨,遂將萸肉湯飲下,安然全愈。若虛甚者,結開欲大便時,宜先將萸肉湯服下。

6.腸結腹疼兼外感實熱[編輯]

瀋陽張姓媼,年過六旬,腸結腹疼,兼心中發熱。

病因素有肝氣病,因怒肝氣發動,恆至大便不通,必服瀉藥始通下。此次舊病復發而嘔吐不能受藥,是以病久不愈。

證候胃下臍上似有實積,常常作疼,按之則疼益甚,表里俱覺發熱,噁心嘔吐。連次延醫服藥,下咽須臾即吐出,大便不行已過旬日,水漿不入者七八日矣。脈搏五至,左右脈象皆弱,獨右關重按似有力,舌有黃苔,中心近黑,因問其得病之初曾發冷否?答雲∶旬日前曾發冷兩日,至三日即變為熱矣。

診斷即此證脈論之,其陽明胃腑當蘊有外感實熱,是以表里俱熱,因其腸結不通,胃氣不能下行,遂轉而上行與熱相併作嘔吐。治此證之法,當用鎮降之藥止其嘔,咸潤之藥開其結,又當輔以補益之品,俾其嘔止、結開,而正氣無傷始克有濟。

處方生石膏(一兩軋細) 生赭石(一兩軋細) 玄參(一兩) 潞參(四錢)芒硝(四錢) 生麥芽(二錢) 茵陳(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煎服一劑,嘔止結開,大便通下燥糞若干,表里熱皆輕減,可進飲食。診其脈仍有餘熱未淨,再為開滋陰清熱之方,俾服數劑以善其後。

醫案·(六)頭部病門[編輯]

1.頭疼[編輯]

天津李姓,得頭疼證,日久不愈。

病因其人素羸弱,因商務操勞遇事又多不順,心肝之火常常妄動,遂致頭疼。

證候頭疼不起床者已逾兩月,每日頭午猶輕,過午則浸加重,夜間疼不能寐,雞鳴後疼又漸輕可以少睡,心中時或覺熱,飲食懶進。脈搏五至,左部弦長,關脈猶弦而兼硬,右脈則稍和平。

診斷即此脈象論之,顯系肝膽之熱上沖腦部作疼也。宜用藥清肝火、養肝陰、鎮肝逆,且兼用升清降濁之藥理其腦部。

處方生杭芍(八錢) 柏子仁(六錢) 玄參(六錢) 生龜板(六錢軋細)龍膽草(三錢) 川芎(錢半) 甘菊花(一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服藥一劑,病癒十之七八,脈象亦較前和平,遂將龍膽草減去一錢,又服兩劑全愈。

或問川芎為升提氣分之品,今其頭疼既因肝膽之熱上沖,復用川芎以升提之,其熱不益上沖乎?

何以服之有效也?答曰∶川芎升清氣者也,清氣即輕氣也。按化學之理,無論何種氣,若在輕氣之中必然下降,人之臟腑原有輕氣,川芎能升輕氣上至腦中,則腦中熱濁之氣自然下降,是以其疼可愈也。

2.目病干疼[編輯]

天津崔××,年三十四歲,患眼乾,間有時作疼。

病因向因外感之熱傳入陽明之府,服藥多甘寒之品,致外感之邪未淨,痼閉胃中永不消散,其熱上沖遂發為眼疾。

證候兩目乾澀,有時目睛脹疼,漸至視物昏花,心中時常發熱,二便皆不通順,其脈左右皆有力,而右關重按有洪實之象,屢次服藥已近二年,仍不少愈。

診斷凡外感之熱傳里,最忌但用甘寒滯泥之藥,痼閉其外感之邪不能盡去,是以陸九芝謂如此治法,其病當時雖愈,後恆變成癆瘵。此證因其稟賦強壯,是以未變癆瘵而發為眼疾,醫者不知清其外感之餘熱,而泛以治眼疾之藥治之,是以歷久不愈也。愚有自製離中丹,再佐以清熱托表之品,以引久蘊之邪熱外出,眼疾當愈。

處方離中丹(一兩) 鮮蘆根(五錢) 鮮茅根(五錢)

藥共三味,將後二味煎湯三杯,分三次溫服,每次服離中丹三錢強,為一日之量,若二種鮮根但有一種者,可倍作一兩用之。

效果將藥如法服之,至第三日因心中不發熱,將離中丹減半,又服數日眼之乾澀疼脹皆愈,二便亦順利。

3.牙疼[編輯]

天津王姓,年三十餘,得牙疼病。

病因商務勞心,又兼連日與友宴飲,遂得斯證。

證候其牙疼甚劇,有礙飲食,夜不能寐,服一切治牙疼之藥不效,已遷延二十餘日矣。

其脈左部如常,而右部弦長,按之有力。

診斷此陽明胃氣不降也。上牙齦屬足陽明胃,下牙齦屬手陽明大腸。究之,胃氣不降腸中之氣亦必不降,火隨氣升,血亦因之隨氣上升並於牙齦而作疼,是以牙疼者牙齦之肉多腫熱也。宜降其胃氣兼引其上逆之血下行,更以清熱之藥輔之。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懷牛膝(一兩) 滑石(六錢) 甘草(一錢)

煎湯服。

效果將藥煎服一劑,牙疼立愈,俾按原方再服一劑以善其後。

幫助方書治牙疼未見有用赭石牛膝者,因愚曾病牙疼以二藥治癒,後凡遇胃氣不降致牙疼者,方中必用此二藥。其陽明胃腑有實熱者,又恆加生石膏數錢。

醫案·(七)肢體疼痛門[編輯]

1.脅疼[編輯]

天津陳××,年六旬,得脅下作疼證。

病因因操勞過度,遂得脅下作疼病。

證候其疼或在左脅或在右脅或有時兩脅皆疼,醫者治以平肝、舒肝、柔肝之法皆不效。遷延年余,病勢浸增,疼劇之時。覺精神昏憒。其脈左部微細,按之即無,右脈似近和平,其搏動之力略失於弱。

診斷人之肝居脅下,其性屬木,原喜條達,此因肝氣虛弱不能條達,故郁於脅下作疼也。其疼或在左或在右者,《難經》雲,肝之為髒其治在左,其藏在右脅右腎之前並胃,着於胃之第九椎(《醫宗金鑒》刺灸篇曾引此數語,今本《難經》不知被何人刪去)。所謂髒者,肝臟所居之地也,謂治者肝氣所行之地也。是知肝雖居右而其氣化實先行於左。其疼在左者,肝氣鬱於所行之地也;其疼在右者,肝氣鬱於所居之地也;其疼劇時精神昏憒者,因肝經之病原與神經有涉也(肝主筋,腦髓神經為灰白色之筋,是以肝經之病與神經有涉)。治此證者,當以補助肝氣為主。而以升肝化郁之藥輔之。

處方生箭 (五錢) 生杭芍(四錢) 玄參(四錢) 滴乳香(三錢炒)明沒藥(三錢不炒) 生麥芽(三錢) 當歸(三錢)川芎(二錢)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方解方書有謂肝虛無補法者,此非見道之言也。黃 為補肝之主藥,何則?黃 之性溫而能升,而臟腑之中秉溫升之性者肝木也,是以各臟腑氣虛,黃 皆能補之。而以補肝經之氣虛,實更有同氣相求之妙,是以方中用之為主藥。然因其性頗溫,重用之雖善補肝氣,恐並能助肝火,故以芍藥、玄參之滋陰涼潤者濟之。用乳香、沒藥者以之融化肝氣之郁也。用麥芽、芎 者以之升達肝氣之郁也。

究之,無論融化升達,皆通行其經絡使之通則不痛也。用當歸者以肝為藏血之髒,既補其氣,又欲補其血也。且當歸味甘多液,固善生血,而性溫味又兼辛,實又能調和氣分也。用甘草者以其能緩肝之急,而甘草與芍藥並用,原又善治腹疼,當亦可善治脅疼也。

再診將藥連服四劑,脅疼已愈強半,偶有疼時亦不甚劇。脈象左部重按有根,右部亦較前有力,惟從前因脅疼食量減少,至此仍未增加,擬即原方再加健胃消食之品。

處方生箭 (四錢) 生杭芍(四錢) 玄參(四錢) 於白朮(三錢)滴乳香(三錢炒) 明沒藥(三錢不炒) 生麥芽(三錢) 當歸(三錢)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川芎(二錢)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三診將藥連服四劑,脅下已不作疼,飲食亦較前增加,脈象左右皆調和無病,惟自覺兩腿筋骨軟弱,此因病久使然也。擬再治以舒肝、健胃、強壯筋骨之劑。

處方生箭 (四錢) 生懷山藥(四錢) 天花粉(四錢) 胡桃仁(四錢)於白朮(三錢) 生明沒藥(三錢) 當歸(三錢) 生麥芽(三錢)寸麥冬(三錢)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真鹿角膠(三錢)

藥共十一味,將前十味煎湯一大盅,再將鹿角膠另用水燉化和勻,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十劑,身體浸覺健壯,遂停服湯藥,俾用生懷山藥細末七八錢,或至一兩,涼水調和煮作茶湯,調以蔗糖令其適口,當點心服之。服後再嚼服熟胡桃仁二三錢,如此調養,宿病可以永愈。

2.脅下疼兼胃口疼[編輯]

天津齊××,年五旬,得脅下作疼,兼胃口疼病。

病因素有肝氣不順病,繼因設買賣賠累,激動肝氣,遂致脅下作疼,久之胃口亦疼。

證候其初次覺疼恆在申酉時,且不至每日疼,後浸至每日覺疼,又浸至無時不疼。屢次延醫服藥,過用開破之品傷及脾胃,飲食不能消化,至疼劇時恆連胃中亦疼。其脈左部沉弦微硬,右部則弦而無力,一息近五至。

診斷其左脈弦硬而沉者,肝經血虛火盛而肝氣又鬱結也。其右脈弦而無力者,土為木傷,脾胃失其蠕動健運也。其脅疼之起點在申酉時者,因肝屬木申酉屬金,木遇金時其氣化益遏抑不舒也。《內經》謂,「厥陰不治,求之陽明。」夫厥陰為肝,陽明為胃,遵《內經》之微旨以治此證,果能健補脾胃,俾中焦之氣化營運無滯,再少佐以理肝之品,則胃疼可愈,而脅下之疼亦即隨之而愈矣。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六錢) 玄參(五錢) 寸麥冬(四錢帶心)於白朮(三錢) 生杭芍(三錢) 生麥芽(三錢) 桂枝尖(二錢)龍膽草(二錢)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濃朴(錢半)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連服四劑,胃中已不作疼,脅下之疼亦大輕減,且不至每日作疼,即有疼時亦須臾自愈。脈象亦見和緩,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六錢) 玄參(四錢) 寸麥冬(四錢帶心)於白朮(三錢) 生杭芍(三錢) 當歸(三錢) 桂枝尖(二錢) 龍膽草(二錢)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醋香附(錢半) 甘草(錢半) 生薑(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五劑,脅下之疼霍然全愈,肝脈亦和平如常矣。遂停服湯藥,俾日用生懷山藥細末兩許,水調煮作茶湯,調以蔗糖令適口,以之送服生雞內金細末二分許,以善其後。

或問理肝之藥莫如柴胡,其善舒肝氣之鬱結也。今治脅疼兩方中皆用桂枝而不用柴胡,將毋另有取義?答曰∶桂枝與柴胡雖皆善理肝,而其性實有不同之處。如此證之疼肇於脅下,是肝氣鬱結而不舒暢也,繼之因脅疼累及胃中亦疼,是又肝木之橫恣而其所能勝也。柴胡能舒肝氣之郁,而不能平肝木之橫恣,桂枝其氣溫升(溫升為木氣),能舒肝氣之鬱結則脅疼可愈,其味辛辣(辛辣為金味),更能平肝木橫恣則胃疼亦可愈也。

惟其性偏於溫,與肝血虛損有熱者不宜,故特加龍膽草以調劑之,俾其性歸和平而後用之,有益無損也。不但此也,拙擬兩方之要旨,不外升肝降胃,而桂枝之妙用,不但為升肝要藥,實又為降胃要藥。《金匱》桂枝加桂湯,治腎邪奔豚上干直透中焦,而方中以桂枝為主藥,是其能降胃之明徵也。再上溯《神農本草經》,謂桂枝主上氣咳逆及吐吸(吸不歸根即吐出,即後世所謂喘也),是桂枝原善降肺氣,然必胃氣息息下行,肺氣始能下達無礙。細繹經旨,則桂枝降胃之功用,更可借善治上氣咳逆吐吸而益顯也。蓋肝升胃降,原人身氣化升降之常,順人身自然之氣化而調養之,則有病者自然無病,此兩方之中所以不用柴胡皆用桂枝也。

3.脅疼[編輯]

鄰村李姓婦,年近四旬,得脅下疼證。

病因平素肝氣不舒,繼因暴怒,脅下陡然作疼。

證候兩脅下掀疼甚劇,呻吟不止,其左脅之疼尤甚,倩人以手按之則其疼稍愈,心中時覺發熱,噁心欲作嘔吐,脈左右兩部皆弦硬。

診斷此肝氣膽火相助橫恣,欲上升而不能透膈,郁於脅下而作疼也。當平其肝氣瀉其膽火,其疼自愈。

處方川楝子(八錢搗碎) 生杭芍(四錢) 生明沒藥(四錢) 生麥芽(三錢)三棱(三錢) 莪朮(三錢) 茵陳(二錢) 龍膽草(二錢) 連翹(三錢)

磨取生鐵鏽濃水,煎藥取湯一大盅,溫服。

方解方中川楝、芍藥、龍膽,引氣火下降者也。茵陳、生麥芽,引氣火上散者也。三棱、莪朮,開氣火之凝結,連翹、沒藥,消氣火之瀰漫,用鐵鏽水煎藥者,借金之餘氣,以鎮肝膽之木也。

效果煎服一劑後其疼頓止,而仍覺氣分不舒,遂將川楝、三棱、莪朮各減半,再加柴胡二錢,一劑全愈。

4.腰疼[編輯]

天津李××,年三十四歲,得腰疼證。

病因勞心過度,數日懶食,又勉強遠出操辦要務,因得斯證。

證候其疼劇時不能動轉,輕時則似疼非疼綿綿不已,亦恆數日不疼,或動氣或勞力時則疼劇。心中非常發悶,其脈左部沉弦,右部沉牢,一息四至強。觀其從前所服之方,雖不一致,大抵不外補肝腎強筋骨諸藥,間有雜似祛風藥者,自謂得病之初,至今已三年,服藥數百劑,其疼卒未輕減。

診斷《內經》謂通則不痛,此證乃痛則不通也。肝腎果系虛弱,其脈必細數,今左部沉弦,右部沉牢,其為腰際關節經絡有瘀而不通之氣無疑,擬治以利關節通經絡之劑。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八錢) 當歸(四錢) 丹參(四錢) 生明沒藥(四錢) 生五靈脂(四錢) 穿山甲(二錢炒搗) 桃仁(二錢去皮搗碎) 紅花(錢半) 土鱉蟲(五枚搗碎) 廣三七(二錢軋細)

藥共十一味,先將前十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細末一半,至煎渣重服時,再送其餘一半。

效果將藥連服三劑腰已不疼,心中亦不發悶,脈象雖有起色,仍未復常,遂即原方去山甲加川續斷、生杭芍各三錢,連服數劑,脈已復常,自此病遂除根。

幫助醫者治病不可預有成見,臨證時不復細審病因。方書謂腰者腎之府,腰疼則腎臟衰憊,又謂肝主筋腎主骨,腰疼為筋骨之病,是以肝腎主之。治腰疼者因先有此等說存於胸中,恆多用補肝腎之品。究之,此在由於肝腎虛者甚少,由於氣血瘀者頗多,若因努力任重而腰疼者尤多瘀證。曾治一人因擔重物後腰疼,為用三七、土鱉蟲等分共為細末,每服二錢,日兩次,服三日全愈。又一人因抬物用力過度,腰疼半年不愈,忽於疼處發出一瘡,在脊梁之旁,微似紅腫,狀若復盂,大徑七寸。瘍醫以為腰疼半年始發現此瘡,其根蒂必深,不敢保好,轉求愚為治療,調治兩旬始愈(詳案載內托生肌散後)。然使當腰初覺疼之時,亦服三七、土鱉以開其瘀,又何至有後時之危險乎。又嘗治一婦,每當行經之時腰疼殊甚,診其脈氣分甚虛,於四物湯中加黃 八錢,服數劑而疼愈,又一婦腰疼綿綿不止,亦不甚劇,診其脈知其下焦虛寒,治以溫補下焦之藥,又於服湯藥之外,俾服生硫黃細末一錢,日兩次,硫黃服盡四兩,其疼除根。是知同是腰疼而其致病之因各異,治之者安可膠柱鼓瑟哉。

5.腿疼[編輯]

鄰村竇××,年過三旬,於孟冬得腿疼證。

病因稟賦素弱,下焦常畏寒涼,一日因出門寢於寒涼屋中,且鋪蓋甚薄,晨起遂病腿疼。

證候初疼時猶不甚劇,數延醫服藥無效,後因食豬頭肉其疼陡然加劇,兩腿不能任地,夜則疼不能寐,其脈左右皆弦細無力,兩尺尤甚,至數稍遲。

診斷此證因下焦相火虛衰,是以易為寒侵,而細審其脈,實更兼氣虛不能充體,即不能達於四肢以運化藥力,是以所服之藥縱對證亦不易見效也。此當助其相火祛其外寒,而更加補益氣分之藥,使氣分壯旺自能營運藥力以勝病也。

處方野黨參(六錢) 當歸(五錢) 懷牛膝(五錢) 胡桃仁(五錢)烏附子(四錢) 補骨脂(三錢炒搗) 滴乳香(三錢炒) 明沒藥(三錢不炒) 威靈仙(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連服五劑,腿之疼稍覺輕而仍不能任地,脈象較前似稍有力。問其心中服此熱藥多劑後仍不覺熱,因思其疼在於兩腿,當用性熱質重之品,方能引諸藥之力下行以達病所。

處方野黨參(五錢) 懷牛膝(五錢) 胡桃仁(五錢) 烏附子(四錢)白朮(三錢炒) 補骨脂(三錢炒搗) 滴乳香(三錢炒) 明沒藥(三錢不炒) 生硫黃(一錢研細)

藥共九味,將前八味煎湯一大盅,送服硫黃末五分,至煎渣再服時,又送服所餘五分。

效果將藥連服八劑,腿疼大見輕減,可扶杖行步,脈象已調和無病,心中微覺發熱,俾停服湯藥,每日用生懷山藥細末七八錢許,煮作茶湯,送服青娥丸三錢,或一次或兩次皆可,後服至月余,兩腿分毫不疼,步履如常人矣。

或問豬肉原為尋常服食之物,何以因食豬頭肉而腿疼加劇乎?

答曰∶豬肉原有苦寒有毒之說,曾見於各家本草。究之,其肉非苦寒,亦非有毒,而豬頭之肉實具有咸寒開破之性,是以善通大便燥結,其咸寒與開破皆與腿之虛寒作疼者不宜也,此所以食豬頭肉後而腿之疼加劇也。

醫案·(八)腫脹門[編輯]

1.受風水腫[編輯]

邑北境劉氏婦,年過三旬,因受風得水腫證。

病因時當孟夏,農家忙甚,將飯炊熟,復自 田間,因作飯時受熱出汗,出門時途間受風,此後即得水腫證。

證候腹中脹甚,頭面周身皆腫,兩目之腫不能開視,心中發熱,周身汗閉不出,大便乾燥,小便短赤。其兩腕腫甚不能診脈,按之移時,水氣四開,始能見脈。其左部弦而兼硬,右部滑而頗實,一息近五至。

診斷《金匱》辨水證之脈,謂風水脈浮,此證脈之部位腫甚,原無從辨其脈之浮沉,然即其自述,謂於有汗受風之後,其為風水無疑也。其左脈弦硬者,肝膽有鬱熱也,其右脈滑而實者,外為風束胃中亦浸生熱也。至於大便乾燥,小便短赤,皆肝胃有熱之所致也。當用《金匱》越婢湯加減治之。

處方生石膏(一兩搗細) 滑石(四錢) 生杭芍(四錢) 麻黃(三錢)甘草(二錢) 大棗(四枚掰開) 生薑(二錢) 西藥阿斯匹林(一瓦)

中藥七味,共煎湯一大盅,當煎湯將成之時,先用白糖水將西藥阿斯匹林送下,候周身出汗(若不出汗仍可再服一瓦),將所煎之湯藥溫服下,其汗出必益多,其小盒飯利,腫即可消矣。

複診如法將藥服完,果周身皆得透汗,心中已不發熱,小便遂利,腹脹身腫皆愈強半,脈象已近和平,擬再治以滋陰利水之劑以消其餘腫。

處方生杭芍(六錢) 生薏米(六錢搗碎) 鮮白茅根(一兩)

藥共三味,先將前二味水煎十餘沸,加入白茅根,再煎四五沸,取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十劑,其腫全消,俾每日但用鮮白茅根一兩,煎數沸當茶飲之以善其後。

或問前方中用麻黃三錢原可發汗,何必先用西藥阿斯匹林先發其汗乎?答曰∶麻黃用至三錢雖能發汗,然有石膏、滑石、芍藥以監製之,則其發汗之力頓減,況肌膚腫甚者,汗尤不易透出也。若因其汗不易出,擬復多加麻黃,而其性熱而且燥,又非所宜。惟西藥阿斯匹林,其性涼而能散,既善發汗又善清熱,以之為麻黃之前驅,則麻黃自易奏功也。

或問風襲人之皮膚,何以能令人小便不利積成水腫?答曰∶小便出於膀胱,膀胱者太陽之腑也。

襲入之風由經傳腑,致膀胱失其所司,是以小便不利。麻黃能祛太陽在腑之風,佐以石膏、滑石,更能清太陽在腑之熱,是以服藥汗出而小便自利也。況此證肝中亦有蘊熱,《內經》謂「肝熱病者小便先黃」,是肝與小便亦大有關係也。方中兼用芍藥以清肝熱,則小便之利者當益利。至於薏米、茅根,亦皆為利小便之輔佐品,匯集諸藥為方,是以用之必效也。

2.陰虛水腫[編輯]

鄰村霍氏婦,年二十餘,因陰虛得水腫證。

病因因陰分虛損,常作灼熱,浸至小便不利,積成水腫。

證候頭面周身皆腫,以手按其腫處成凹,移時始能撤消。日晡潮熱,心中亦恆覺發熱。小便赤澀,一日夜間不過通下一次。其脈左部弦細,右部弦而微硬,其數六至。

診斷此證因陰分虛損,腎臟為虛熱所傷而生炎,是以不能漉水以利小便。且其左脈弦細,則肝之疏泄力減。可致小便不利,右脈弦硬,胃之蘊熱下溜,亦可使小便不利,是以積成水腫也。宜治以大滋真陰之品,俾其陰足自能退熱,則腎炎可愈,胃熱可清。肝木得腎水之涵濡,而其疏泄之力亦自充足,再輔以利小便之品作嚮導,其小便必然通利,所積之水腫亦不難徐消矣。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懷地黃(六錢) 生杭芍(六錢) 玄參(五錢)大甘枸杞(五錢) 沙參(四錢) 滑石(三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連服四劑,小便已利,頭面周身之腫已消弱半,日晡之熱已無,心中仍有發熱之時,惟其脈仍數逾五至,知其陰分猶未充足也。仍宜注重補其真陰而少輔以利水之品。

處方熟懷地黃(一兩) 生杭芍(六錢) 生懷山藥(五錢) 大甘枸杞(五錢)柏子仁(四錢) 玄參(四錢) 沙參(三錢) 生車前子(三錢裝袋)大雲苓片(二錢) 鮮白茅根(五錢)

藥共十味,先將前九味水煎十餘沸,再入鮮白茅根,煎四五沸取湯一大盅,溫服。若無鮮白茅根,可代以鮮蘆根。至兩方皆重用芍藥者,因芍藥性善滋陰,而又善利小便,原為陰虛小便不利者之主藥也。

效果將藥連服六劑,腫遂盡消,脈已復常,遂停服湯藥,俾日用生懷山藥細末兩許,熬作粥,少兌以鮮梨自然汁,當點心服之以善其後。

3.風水有痰[編輯]

遼寧馬××,年五旬,得受風水腫兼有痰證。

病因因秋末遠出,勞碌受風遂得斯證。

證候腹脹,周身漫腫,喘息迫促,咽喉膺胸之間時有痰涎杜塞,舌苔淡白,小便赤澀短少,大便間日一行,脈象無火而微浮,擬是風水,當遵《金匱》治風水之方治之。

處方生石膏(一兩搗細) 麻黃(三錢) 甘草(二錢) 生薑(二錢)大棗(四枚掰開) 西藥阿斯匹林(三分)

藥共六味,將前五味煎湯一大盅,沖化阿斯匹林,溫服被復取汗。

方解此方即越婢湯原方加西藥阿斯匹林也。當時冬初,北方天氣寒涼汗不易出,恐但服越婢湯不能得汗,故以西藥之最善發汗兼能解熱者之阿斯匹林佐之。

複診將藥服後,汗出遍體,喘息頓愈,他證如故,又添心中熱渴不思飲食。診其脈仍無火象,蓋因痰飲多而濕勝故也。斯當舍脈從證,而治以清熱之重劑。

處方生石膏(四兩搗細) 天花粉(八錢) 薄荷葉(錢半)

共煎湯一大碗,俾分多次徐徐溫飲下。

三診將藥服後,熱渴痰涎皆愈強半,小便亦見多,可進飲食,而漫腫腹脹不甚見輕。斯宜注重利其小便以消漫腫,再少加理氣之品以消其腹脹。

處方生石膏(一兩搗細) 滑石(一兩) 地膚子(三錢) 丈菊子(三錢搗碎)海金沙(三錢) 檳榔(三錢) 鮮茅根(三錢)

共煎湯一大盅半,分兩次溫服下。

丈菊,俗名向日葵。究之,向日葵之名當屬之衛足花,不可以名丈菊也。丈菊子,《本草綱目》未收,因其善治淋疼利小便,故方中用之。

效果將藥煎服兩劑,小便大利,腫脹皆見消,因將方中石膏、滑石、檳榔皆減半,連服三劑病全愈。

醫案·(九)黃膽門[編輯]

1.黃膽兼外感[編輯]

天津蘇媼,年六十六歲,於仲春得黃膽證。

病因事有拂意,怒動肝火,繼又薄受外感,遂遍身發黃成疸證。

證候周身黃色如橘,目睛黃尤甚,小便黃可染衣,大便色白而干,心中發熱作渴,不思飲食。其脈左部弦長有力且甚硬,右部脈亦有力而微浮,舌苔薄而白無津液。

診斷此乃肝中先有蘊熱,又為外感所束,其熱益甚,致膽管腫脹,不能輸其膽汁於小腸,而溢於血中隨血運遍周身,是以周身無處不黃。迨至隨血營運之餘,又隨水飲滲出歸於膀胱,是以小便亦黃。至於大便色白者,因膽汁不入小腸以化食,大便中既無膽汁之色也。《金匱》有硝石礬石散,原為治女勞疸之專方,愚恆借之以概治疸證皆效,而煎湯送服之藥須隨證更改。其原方原用大麥粥送服,而此證肝膽之脈太盛,當用瀉肝膽之藥煎湯送之。

處方淨火硝(一兩研細) 皂礬(一兩研細) 大麥麵(二兩焙熱,如無可代以小麥麵)

水和為丸,桐子大,每服二錢,日兩次。此即硝石礬石散而變散為丸也。

湯藥生懷山藥(一兩) 生杭芍(八錢) 連翹(三錢) 滑石(三錢)梔子(二錢) 茵陳(二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送服丸藥一次,至第二次服丸藥時,仍煎此湯藥之渣送之。再者此證舌苔猶白,右脈猶浮,當於初次服藥後遲一點鐘,再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俾周身得微汗以解其未罷之表證。

複診將藥連服四劑,阿斯匹林服一次已周身得汗,其心中已不若從前之渴熱,能進飲食,大便已變黑色,小便黃色稍淡,周身之黃亦見退,脈象亦較前和緩。俾每日仍服丸藥兩次,每次服一錢五分,所送服之湯藥方則稍為加減。

湯藥生懷山藥(一兩) 生杭芍(六錢) 生麥芽(三錢)茵陳(二錢) 鮮茅根(三錢,茅根無鮮者可代以鮮蘆根) 龍膽草(二錢) 甘草(錢半)

共煎湯,送服丸藥如前。

效果將藥連服五劑,周身之黃已減三分之二,小便之黃亦日見清減,脈象已和平如常。遂俾停藥勿服,日用生懷山藥、生薏米等分軋細,煮作茶湯,調入鮮梨、鮮荸薺自然汁,當點心服之,閱兩旬病遂全愈。

或問黃膽之證,中法謂病發於脾,西法謂病發於膽。今此案全從病發於膽論治,將勿中法謂病發於脾者不可信歟?答曰∶黃膽之證有發於脾者有發於膽者,為黃膽之原因不同,是以仲聖治黃膽之方各異,即如硝石礬石散,原治病發於膽者也。其礬石若用皂礬,固為平肝膽要藥,至硝石確係火硝,其味甚辛,辛者金味,與礬石並用更可相助為理也。且西人謂有因膽石成黃膽者,而硝石礬石散,又善消膽石。有因鈎蟲成黃膽者,而硝石礬石散,並善除鈎蟲,制方之妙誠不可令人思議也。不但此也,仲聖對於各種疸證多用茵陳,因最善入少陽之府以清熱、舒郁、消腫、透竅,原為少陽之主藥。仲聖若不知黃膽之證兼發於膽,何以若斯喜用少陽之藥乎?是以至明季南昌喻氏出,深窺仲聖用藥之奧旨,於治錢小魯酒疸一案,直謂膽之熱汁溢於外,以漸滲於經絡則周身俱黃云云,不已顯然揭明黃膽有發於膽經者乎?

2.黃膽(一)[編輯]

王××,年三十二歲,於季秋得黃膽證。

病因出外行軍,夜宿帳中,勤苦兼受寒涼,如此月余,遂得黃膽證。

證候周身黃色甚暗似兼灰色,飲食減少,肢體酸懶無力,大便一日恆兩次似完谷不化,脈象沉細,左部更沉細欲無。

診斷此脾胃肝膽兩傷之病也,為勤苦寒涼過度,以致傷其脾胃,是以飲食減少完谷不化;傷其肝膽,是以膽汁凝結於膽管之中,不能輸腸以化食,轉由膽囊滲出,隨血流行於周身而發黃。此宜用《金匱》硝石礬石散以化其膽管之凝結,而以健脾胃補肝膽之藥煎湯送服。

處方用硝石礬石散所制丸藥,每服二錢,一日服兩次,用後湯藥送服。

湯藥生箭 (六錢) 白朮(四錢炒) 桂枝尖(三錢)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送服丸藥一次,至第二次服丸藥時,仍煎此湯藥之渣送之。

複診將藥連服五劑,飲食增加,消化亦頗佳良,體力稍振,周身黃退弱半,脈象亦大有起色。俾仍服丸藥一次服一錢五分,日兩次,所送服之湯藥宜略有加減。

湯藥生箭 (六錢) 白朮(三錢炒) 當歸(三錢) 生麥芽(三錢)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送服丸藥一次。至第二次服丸藥時,仍煎此湯藥之渣送服。

效果將藥連服六劑,周身之黃已退十分之七,身形亦漸強壯,脈象已復其常。俾將丸藥減去一次,將湯藥中去白朮加生懷山藥五錢,再服數劑以善其後。

3.黃膽(二)[編輯]

天津范××,年三十二歲,得黃膽證。

病因連日朋友飲宴,飲酒過量,遂得斯證。

證候周身面目俱黃,飲食懶進,時作嘔吐,心中恆覺發熱,小便黃甚,大便白而乾澀,脈象左部弦而有力,右部滑而有力。

診斷此因脾中蘊有濕熱,不能助胃消食,轉輸其濕熱於胃,以致胃氣上逆(是以嘔吐),膽火亦因之上逆(黃坤載謂,非胃氣下降,則膽火不降),致膽管腫脹不能輸其汁於小腸以化食,遂溢於血中而成黃膽矣。治此證者,宜降胃氣,除脾濕,兼清肝膽之熱則黃膽自愈。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生薏米(八錢搗細) 茵陳(三錢) 梔子(三錢)生麥芽(三錢) 竹茹(三錢) 木通(二錢) 檳榔(二錢) 甘草(二錢)

煎湯服。

效果服藥一劑,嘔吐即止,可以進食,又服兩劑,飲食如常,遂停藥,靜養旬日間黃膽皆退淨。

醫案·(十)痢疾門[編輯]

1.痢疾轉腸潰瘍[編輯]

滄縣楊××,年三十五歲,於季秋因下痢成腸潰瘍證。

病因因業商賠累歇業,心中懊 ,暗生內熱,其肝膽之熱,下迫致成痢疾。痢久不愈,又轉為腸潰瘍。

證候其初下痢時,後重腹疼,一晝夜十七八次,所下者赤痢多帶鮮血,間有白痢。延醫治療閱兩月,病益加劇。所下者漸變為血水,雜以脂膜,其色腐敗,其氣腥臭,每腹中一覺疼即須入廁,一晝夜二十餘次,身體羸弱,口中發乾,心中怔忡,其脈左右皆弦細,其左部則弦而兼硬,一分鐘九十二至。

診斷此乃因痢久不愈,腸中脂膜腐敗,由腐敗而至於潰爛,是以純下血水雜以脂膜,即西人所謂腸潰瘍也。其脈象弦細者,氣血兩虧也。其左脈細而硬者,肝腎之陰虧甚也。其口乾心中怔忡者,皆下血過多之所致也。此宜培養其氣血而以解毒化瘀生新之藥佐之。

處方龍眼肉(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熟地黃(一兩) 金銀花(四錢)甘草(三錢) 廣三七(三錢軋細)

藥共六味,將前五味煎湯,送服三七末一半,至煎渣再服時,仍送服其餘一半。

方解龍眼肉為補益脾胃之藥,而又善生心血以愈怔忡,更善治腸風下血,治此證當為主藥。

山藥亦善補脾胃,而又能上益肺氣下固腎氣,其所含多量之蛋白質,尤善滋陰養血,凡氣血兩虛者,洵為當用之藥。熟地黃不但補腎陰也,馮楚瞻謂能大補腎中元氣,要亦氣血雙補之品也。此三味並用,久虧之氣血自能漸復,氣血壯旺自能長肌肉排腐爛。又佐以金銀花甘草以解毒,三七以化瘀生新,庶能挽回此垂危之證也。

複診將藥煎服三劑,病大見愈,一晝夜大便三四次,間見好糞,心中已不怔忡,脈象猶弦而左部不若從前之硬。因所服之藥有效,遂即原方略為加減,又服數劑,其大便仍一日數次,血糞相雜,因思此證下痢甚久,或有阿米巴毒菌伏藏於內,擬方中加消除此毒菌之藥治之。

處方龍眼肉(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熟地黃(一兩) 甘草(三錢)生硫黃(八分研細) 鴉膽子(成實者六十粒去皮)

藥共六味,將前四味煎湯一大盅,送服鴉膽子硫黃末各一半,至煎渣再服時,仍送服其餘一半。

方解方中用鴉膽子、硫黃者,因鴉膽子為治血痢要藥,並善治二便下血;硫黃為除阿米巴痢之毒菌要藥,二藥並用,則涼熱相濟,性歸和平奏效當速也。

三診將藥煎服兩劑,其大便仍血糞相雜一日數行。因思鴉膽子與硫黃並用雖能消除痢中毒菌,然鴉膽子化瘀之力甚大,硫黃又為潤大便之藥(本草謂其能使大便潤、小便長,西人以硫黃為輕下藥),二藥雖能消除痢中毒菌,究難使此病完全除根,擬去此二藥,於方中加保護脂膜固澀大便之品。

處方龍眼肉(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大熟地黃(一兩) 赤石脂(一兩搗細)甘草(三錢) 廣三七(三錢軋細)

藥共六味,將前五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細末一半,至煎渣再服時,仍送服其餘一半。

效果將藥連服五劑,下血之證全愈,口中已不發乾,猶日下溏糞兩三次,然便時腹中分毫不疼矣。俾用生懷山藥軋細末,每用兩許煮作茶湯,調以白糖令適口,當點心服之,其大便久自能固。

2.痢疾(一)[編輯]

天津張姓幼女,年五歲,於孟秋得痢證。

病因暑日恣食瓜果,脾胃有傷,入秋以來則先瀉後痢。

證候前因泄瀉旬日,身體已羸弱,繼又變瀉為痢,日下十餘次,赤白參半,下墜腹疼。屢次服藥不愈,身益羸弱,其脈象亦弱,而左脈之力似略勝於右。

診斷按其左右脈皆弱者,氣血兩虛也。而左脈之力似略勝於右脈者,知其肝膽虛而挾熱,是以痢久不愈。然此熱非純系實熱,不可用過涼之藥,因其虛而挾熱,其虛又不受補,是必所用之補品兼能瀉熱,俾肝膽之虛熱皆愈而痢自愈矣。

處方鴨肝一具,調以食料,烹熟服之,日服二次。

效果如法將鴨肝烹食兩日全愈,此方愚在遼寧得之友人齊××。嘗閱李氏《本草綱目》,鴨肉性涼善治痢,鴨蛋之醃咸者亦善治痢,而未嘗言及鴨肝。然痢之為病,多系肝火下迫腸中,鴨肉涼想鴨肝亦涼,此證先瀉後痢,身體羸弱,其肝經熱而且虛可知,以鴨肝瀉肝之熱,即以鴨肝補肝之虛,此所謂臟器療法,是以奏效甚速也。且又香美適口,以治孺子之苦於服藥者為尤宜也。

3.痢疾(二)[編輯]

天津鄭××,年五旬,於孟秋得下痢證。

病因連日勞心過度,心中有熱,多食瓜果,遂至病痢。

證候腹疼後重,下痢赤白參半,一日夜七八次,其脈左部弦而有力,右部浮而濡重按不實,病已八日,飲食減少,肢體酸軟。

診斷證脈合參,當系肝膽因勞心生熱,脾胃因生冷有傷,冷熱相搏,遂致成痢。當清其肝膽之熱,兼顧其脾胃之虛。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杭芍(一兩) 當歸(六錢) 炒薏米(六錢)金銀花(四錢) 竹茹(三錢碎者) 甘草(三錢) 生薑(三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服藥兩劑,腹疼後重皆除,下痢次數亦減,且純變為白痢。再診脈左部已和平如常,而右部之脈仍如從前,斯再投以溫補脾胃之劑當愈。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炒薏米(五錢) 龍眼肉(五錢) 山楂片(三錢)乾薑(二錢) 生杭芍(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煎湯服兩劑痢遂全愈。

幫助按欲溫補其脾胃而復用芍藥者,防其肝膽因溫補復生熱也。用山楂片者,以其能化白痢之滯,且與甘草同用則酸甘化合,實有健運脾胃之功效也。

4.噤口痢[編輯]

天津施××,五十六歲,得噤口痢證。

病因舉家數口,寄食友家不能還鄉,後友家助以資斧令還鄉,道路又復不通,日夜焦思,頻動肝火,時當孟秋,心熱貪涼,多食瓜果,致患下痢。

證候一日夜下痢十五六次,多帶鮮血,後重甚劇,腹偶覺疼即須入廁,便後移時疼始稍愈,病已五日,分毫不能進食,唯一日之間強飲米湯數口。其脈左部弦而硬,右部弦而浮,其搏五至,心中發熱常覺噁心。

診斷此肝火熾盛,肝血虛損,又兼胃氣挾熱上逆,是以下痢甚劇,而又噤口不食也。當治以滋陰、清熱、平肝、降胃之品。

處方生杭芍(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滑石(七錢) 白頭翁(五錢)秦皮(三錢) 碎竹茹(三錢) 甘草(三錢) 鴉膽子(成實者五十粒去皮)

先用白糖水囫圇送服鴨膽子仁,再將余藥煎湯一大盅,溫服下。

複診將藥如法服兩劑,痢中已不見鮮血,次數減去三分之二。其脈左部較前和平,右部則仍有浮弦之象,仍然不能飲食,心中仍然發熱,然不若從前之噁心,此宜用藥再清其胃腑必然能食矣。

處方生懷山藥(兩半) 生石膏(兩半搗細) 生杭芍(六錢) 白頭翁(四錢)秦皮(二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服。

效果將藥煎服一劑,即能進食,痢已不見,變作泄瀉,日四五次,俾用生懷山藥細末煮作粥,少調以白糖服之,三日全愈。

或問石膏為治外感實熱之藥,今此證未夾雜外感,何以方中亦用之?答曰∶石膏為治陽明胃腑有實熱者之聖藥,初不論其為外感非外感也。蓋陽明胃氣以息息下行為順,若有熱則其氣多不下行而上逆,因其胃氣挾熱上逆,所以多噁心嘔吐不思飲食,若但知清其熱而不知降其氣,治之恆不易見效。

惟石膏性涼質重(雖煎為湯,仍有沉重之力),其涼也能清實熱,其重也能鎮氣逆,是以凡胃氣挾實熱上逆令人不思飲食者,服之可須臾奏效。若必謂石膏專治外感實熱,不可用治內傷實熱,則近代名醫徐氏、吳氏醫案中皆有重用石膏治癒內傷實熱之案,何妨取以參觀乎?

醫案·(十一)大小便病門[編輯]

1.泄瀉兼發灼[編輯]

天津胡××,年四十二歲,於孟秋得泄瀉兼灼熱病。

病因其兄因痢病故,鋪中之事及為其兄殯葬之事,皆其一人經理,哀痛之餘,又兼心力俱瘁,遂致大便泄瀉周身發熱。

證候一日夜瀉十四五次,將瀉時先腹疼,瀉後疼益甚,移時始愈,每過午一點鐘,即覺周身發熱,然不甚劇,夜間三點鐘後,又漸愈,其脈六部皆弱,兩尺尤甚。

診斷按此證系下焦虛寒及胸中大氣虛損也。蓋下焦寒甚者,能迫下焦之元陽上浮,胸中大氣虛甚者,恆不能收攝,致衛氣外浮,則元陽之上浮與衛氣之外浮相併,即可使周身發熱。

其發在過午者,因過午則下焦之陰寒益盛,而胸中大氣益虛也(胸中大氣乃上焦之陽氣,過午陰盛,是以大氣益虛)。此本虛寒泄瀉之證,原不難治,而醫者因其過午身熱,皆不敢投以溫補,是以屢治不愈。擬治以大劑溫補之藥,並收斂其元陽歸其本源,則泄瀉止而灼熱亦愈矣。

處方白朮(五錢炒) 熟懷地黃(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淨萸肉(五錢)乾薑(三錢) 烏附子(三錢) 生杭芍(三錢) 雲苓片(二錢) 炙甘草(三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服藥一劑,身熱即愈,服至三劑,泄瀉已愈強半,脈象亦較前有力,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白朮(六錢炒) 熟懷地黃(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淨萸肉(五錢)龍眼肉(五錢) 乾薑(四錢) 烏附子(四錢) 雲苓片(二錢) 炙甘草(三錢)

效果將藥連服十餘劑,病遂全愈。

幫助大隊溫補藥中復用芍藥者,取其與附子並用,能收斂元陽歸根於陰,且能分利小便則泄瀉易愈也。至後方去芍藥者,因身已不熱元陽已歸其宅,且泄瀉已就愈,仍有茯苓以利其小便,無須再用芍藥也。

2.小便白濁[編輯]

天津李××,年二十六歲,得小便白濁證。

病因於季秋乘大車還家,中途遇雨,衣服盡濕,夜宿店中,又披衣至庭中小便,為寒風所襲,遂得白濁之證。

證候尿道中恆發刺癢,每小便完時有類精髓流出數滴。今已三閱月,屢次服藥無效,頗覺身體衰弱,精神短少,其脈左部弦硬,右部微浮重按無力。

診斷《內經》謂腎主蟄藏,肝主疏泄,又謂風氣通於肝,又謂肝行腎之氣。此證因風寒內襲入肝,肝得風助,其疏泄之力愈大,故當小便時,肝為腎行氣過於疏泄,遂致腎臟失其蟄藏之用,尿出而精亦隨之出矣。其左脈弦硬者,肝脈挾風之象,其右脈浮而無力者,因病久而氣血虛弱也。其尿道恆發刺癢者,尤顯為風襲之明徵也。此宜散其肝風,固其腎氣,而更輔以培補氣血之品。

處方生箭 (五錢) 淨萸肉(五錢) 生懷山藥(五錢) 生龍骨(五錢搗碎)生牡蠣(五錢搗碎) 生杭芍(四錢) 桂枝尖(三錢) 生懷地黃(三錢)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方解方中以黃 為主者,因《神農本草經》原謂黃 主大風,是以風之入髒者,黃 能逐之外出,且其性善補氣,氣盛自無滑脫之病也。桂枝亦逐風要藥,因其性善平肝,故尤善逐肝家之風,與黃 相助為理則逐風之力愈大也。用萸肉、龍骨、牡蠣者,以其皆為收斂之品,又皆善收斂正氣而不斂邪氣,能助腎臟之蟄藏而無礙肝風之消散,藥物解中論之詳矣。用山藥者,以其能固攝下焦氣化,與萸肉同為腎氣丸中要品,自能保合腎氣不使虛瀉也。用芍藥、地黃者,欲以調劑黃 、桂枝之熱,而芍藥又善平肝,地黃又善補腎,古方腎氣丸以干地黃為主藥,即今之生地黃也。用甘草者,取其能緩肝之急,即能緩其過於疏泄之力也。

效果將藥連服三劑,病即全愈,因即原方去桂枝以熟地易生地,俾再服數劑以善其後。

3.小便因寒閉塞[編輯]

遼寧石××,年三十二歲,於仲冬得小便不通證。

病因晚飯之後,食梨一顆,至夜站崗又受寒過甚,遂致小便不通。

證候病初得時,先入西醫院治療。西醫治以引溺管小便通出,有頃小便復存蓄若干,西醫又納以橡皮引溺管,使久在其中有尿即通出。乃初雖稍利,繼則小便仍不出,遂求為延醫。其脈弦細沉微,不足四至,自言下焦疼甚且涼甚,知其小便因受寒而凝滯也,斯當以溫熱之藥通之。

處方野黨參(五錢) 椒目(五錢炒搗) 懷牛膝(五錢) 烏附子(三錢)廣肉桂(三錢) 當歸(三錢) 乾薑(二錢) 小茴香(二錢)生明沒藥(二錢) 威靈仙(二錢) 甘草(二錢)

共煎一大盅,溫服。

方解方中之義,人參、靈仙並用,可治氣虛小便不通。椒目與桂、附、乾薑並用,可治因寒小便不通。又佐以當歸、牛膝、茴香、沒藥、甘草諸藥,或潤而滑之,或引而下之,或辛香以透竅,或溫通以開瘀,或和中以止疼,眾藥相濟為功,自當隨手奏效也。

效果將藥煎服一劑,小便通下,服至三劑,腹疼覺涼全愈,脈已復常。俾停服湯藥,日用生硫黃錢許研細,分作兩次服,以善其後。

幫助諸家本草,皆謂硫黃之性能使大便潤小便長,用於此證,其暖而能通之性適與此證相宜也。

醫案·(十二)不寐病門[編輯]

1.心虛不寐[編輯]

天津徐××,年六十六歲,於季春得不寐證。

病因因性嗜吟詠,暗耗心血,遂致不寐。

證候自冬令間有不寐之時,未嘗介意,至春日陽生病浸加劇,迨至季春恆數夜不寐,服一切安眠藥皆不效。精神大為衰憊,心中時常發熱,懶於飲食,勉強加餐,恆覺食停胃脘不下行。大便乾燥,恆服藥始下。其脈左部浮弦,右脈尤弦而兼硬,一息五至。

診斷其左脈浮弦者,肝血虛損,兼肝火上升也,陰虛不能潛陽,是以不寐。其右脈弦而兼硬者,胃中酸汁短少更兼胃氣上逆也。酸汁少則不能化食,氣上逆則不能息息下行傳送飲食,是以食後恆停胃脘不下。而其大便之燥結,亦即由胃腑氣化不能下達所致。治此證者,宜清肝火、生肝血、降胃氣、滋胃汁,如此以調養肝胃,則夜間自能安睡,食後自不停滯矣。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八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玄參(五錢)北沙參(五錢) 生杭芍(五錢) 酸棗仁(四錢炒搗) 生麥芽(三錢)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茵陳(錢半) 甘草(二錢)

共煎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煎服兩劑,夜間可睡兩三點鐘,心中已不發熱,食量亦少加增,大便仍滯,脈象不若從前之弦硬,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八錢) 生赭石(六錢軋細) 玄參(五錢)北沙參(五錢) 酸棗仁(四錢炒搗) 龍眼肉(三錢) 生杭芍(三錢)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生遠志(錢半) 茵陳(一錢)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三劑,夜間安睡如常,食慾已振,大便亦自然通下。惟脈象仍有弦硬之意,遂將方中龍眼肉改用八錢,俾多服數劑以善其後。

幫助人稟天地之氣化以生,是以上焦之氣化為陽,下焦之氣化為陰。當白晝時,終日言語動作,陰陽之氣化皆有消耗,實賴向晦燕息以補助之。誠以人當睡時,上焦之陽氣下降潛藏與下焦之陰氣會合,則陰陽自能互根,心腎自然相交。是以當熟睡之時,其相火恆熾盛暗動(得心陽之助),此心有益於腎也。至睡足之時,精神自清爽異常(得腎陰之助),此腎有益於心也。由斯知人能寐者,由於陽氣之潛藏,其不能寐者,即由於陽氣之浮越,究其所以浮越者,實因臟腑之氣化有升無降也。是以方中重用赭石以降胃鎮肝,即以治大便燥結,且其色赤質重,能入心中引心陽下降以成寐,若更佐以龍骨、牡蠣諸收斂之品以鎮安精神,則更可穩睡。而方中未加入者,因其收澀之性與大便燥結者不宜也。又《內經》治目不得瞑,有半夏秫米湯原甚效驗,誠以胃居中焦,胃中之氣化若能息息下行,上焦之氣化皆可因之下行。半夏善於降胃,秫米善於和胃,半夏與秫米並用,俾胃氣調和順適不失下行之常,是以能令人瞑目安睡。方中赭石與山藥並用,其和胃降胃之力實優於半夏秫米,此乃取古方之義而通變化裁,雖未顯用古方而不啻用古方也。

2.不寐兼驚悸[編輯]

表兄趙××之妻,年近三旬,得不寐證,兼心中恆驚悸。

病因因家中諸事皆其自理,勞心過度,因得不寐兼驚悸病。

證候初苦不寐時,不過數日偶然,其過半夜猶能睡,繼則常常如此,又繼則徹夜不寐。一連七八日困頓已極,仿佛若睡,陡覺心中怦怦而動,即暮然驚醒,醒後心猶怔忡,移時始定。

心常發熱,呼吸似覺短氣,懶於飲食,大便燥結,四五日始一行。其脈左部弦硬,右部近滑,重診不實,一息數近六至。

診斷此因用心過度,心熱耗血,更因熱生痰之證也。為其血液因熱暗耗,陰虛不能潛陽,是以不寐,痰停心下,火畏水刑(心屬火痰屬水),是以驚悸。其呼吸覺短氣者,上焦凝滯之痰礙氣之升降也。其大便燥結者,火盛血虛,腸中津液短也。此宜治以利痰、滋陰、降胃、柔肝之劑,再以養心安神之品輔之。

處方生赭石(八錢軋細) 大甘枸杞(八錢) 生懷地黃(八錢) 生懷山藥(六錢)栝蔞仁(六錢炒搗) 天冬(六錢) 生杭芍(五錢) 清半夏(四錢)棗仁(四錢炒搗) 生遠志(二錢) 茵陳(錢半) 甘草(錢半) 硃砂(二分研細)

藥共十三味,將前十二味煎湯一大盅,送服硃砂末。

複診將藥連服四劑,心中已不覺熱,夜間可睡兩點鐘,驚悸已愈十之七八,氣息亦較前調順,大便之燥結亦見愈,脈象左部稍見柔和,右部仍有滑象,至數稍緩,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赭石(八錢軋細) 大甘枸杞(八錢) 生懷地黃(八錢) 生懷山藥(六錢)龍眼肉(五錢) 栝蔞仁(五錢炒搗) 玄參(五錢) 生杭芍(五錢)棗仁(四錢炒搗) 生遠志(二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六劑,徹夜安睡,諸病皆愈。

醫案·(十三)癇痙癲狂門[編輯]

1.癇風兼腦充血[編輯]

天津陳××,年三十八歲,得癇風兼腦充血證。

病因因肝火素盛,又在校中任講英文,每日登堂演說,時間過長。勞心勞力皆過度,遂得斯證。

證候其來社求診時,但言患癇風,或數日一發,或旬餘一發,其發必以夜,亦不自覺,惟睡醒後其舌邊覺疼,有咬破之處,即知其睡時已發癇風,其日必精神昏憒,身體酸懶。診其脈左右皆弦硬異常,因問其腦中發熱或作疼,或兼有眩暈之時乎?答曰∶此三種病腦中皆有,余以為系癇風之連帶病,故未言及耳。愚曰∶非也,是子患癇風兼患腦充血也。

診斷按癇風之證,皆因腦髓神經失其所司,而有非常之變動,其腦部若充血過甚者,恆至排擠腦髓神經,使失其常司也。此證既患癇風,又兼腦部充血,則治之者自當以先治其腦部充血為急務。

處方治以拙擬鎮肝熄風湯,為其兼患癇風加全蜈蚣大者三條,蓋鎮肝熄風湯原為拙擬治腦充血之主方,而蜈蚣又善治癇風之要藥也。

複診前方連服十劑,腦部熱疼眩暈皆除。惟脈仍有力,即原方略為加減,又服十劑則脈象和平如常矣。繼再治其癇風。

處方治以拙擬愈癇丹,日服兩次,每次用生懷山藥五錢煎湯送下。

效果服藥逾兩月舊病未發,遂停藥勿服,癇風從此愈矣。

2.受風螈[編輯]

天津董姓幼女,年三歲,患螈 病。

病因暮春氣暖着衣過濃,在院中 戲,出汗受風,至夜間遂發螈 。

證候劇時閉目昏昏,身軀後挺,兩手緊握,輕時亦能明了,而舌腫不能吮乳,惟飲茶湯及代乳粉。大便每日溏瀉兩三次,如此三晝夜不愈,精神漸似不支,皮膚發熱,診其脈亦有熱象。

診斷此因春暖衣濃,肝有鬱熱,因外感激發其熱上沖腦部,排擠腦髓神經失其運動之常度,是以發搐。法當清其肝熱,散其外感,兼治以鎮安神經之藥其病自愈。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滑石(八錢) 生杭芍(六錢) 連翹(三錢)甘草(三錢) 全蜈蚣(兩條大者) 硃砂(二分細末)

藥共七味,將前六味煎湯一盅,分數次將硃砂徐徐溫送下。

效果將藥煎服一劑,螈 已愈,其頭仍向後仰,左手仍拳曲不舒,舌腫已消強半,可以吮乳,大便之溏已愈。遂即原方減滑石之半,加玄參六錢,煎服後左手已不拳曲,其頭有後仰之意,遂減去方中滑石,加全蠍三個,服一劑全愈。

3.慢脾風(一)[編輯]

遼寧侯姓幼子,年七歲,於季秋得慢脾風證。

病因秋初病瘧月余方愈,愈後覺左脅下痞硬,又屢服消瘀之品,致脾胃虛寒不能化食,浸至吐瀉交作,兼發抽掣。

證候日昳潮熱,兩顴發紅,昏睡露晴,手足時作抽掣,劇時督脈緊而頭向後仰(俗名角弓反張),無論飲食藥物服後半點鐘即吐出,且帶出痰涎若干,時作泄瀉,其脈象細數無力。

診斷瘧為肝膽所受之邪,木病侮土,是以久病瘧者多傷脾胃。此證從前之左脅下痞硬,脾因受傷作脹也。而又多次服消導開破之品,則中焦氣化愈傷,以致寒痰留飲積滿上溢,迫激其心肺之陽上浮,則面紅外越而身熱,而其病本實則涼也。其不受飲食者,為寒痰所阻也;

其兼泄瀉者,下焦之氣化不固也;其手足抽掣者,血虛不能榮筋養肝,則肝風內動而筋緊縮也;抽掣劇時頭向後仰者,不但督脈因寒緊縮,且以督脈與神經相連,督脈病而腦髓神經亦病,是以改其常度而妄行也。擬先用《福幼編》逐寒盪驚湯開其寒痰,俾其能進飲食斯為要務。

處方胡椒(一錢) 乾薑(一錢) 肉桂(一錢) 丁香(十粒,四味共搗成粗渣)高麗參(一錢) 甘草(一錢)

先用灶心土三兩煮湯澄清,以之代水,先煎人參、甘草七八沸,再入前四味同煎三四沸,取清湯八分杯,徐徐灌之。

此方即逐寒盪驚湯原方加人參、甘草也。原方乾薑原系炮用,然炮之則其氣輕浮,辣變為苦,其開通下達之力頓減,是以不如生者。特是生用之則苛辣過甚,故加甘草和之,且能逗留乾薑之力使綿長也。又加人參者,欲以補助胸中大氣以運化諸藥之力,仲師所謂大氣一轉,其結(即痰飲)乃散也。

又此方原以胡椒為主,若遇寒痰過甚者,可用至錢半。又此物在藥局中原系背藥,陳久則力減,宜向食料鋪中買之。

複診將藥服後嘔吐即止,抽掣亦愈,而潮熱泄瀉亦似輕減,擬繼用《福幼編》中加味理中地黃湯,略為加減俾服之。

處方熟懷地黃(五錢) 生懷山藥(五錢) 焦白朮(三錢) 大甘枸杞(三錢)野黨參(二錢) 炙箭 (二錢) 乾薑(二錢) 生杭芍(二錢)淨萸肉(二錢) 肉桂(一錢後入) 紅棗(三枚掰開) 炙甘草(一錢) 胡桃(一個用仁搗碎)

共煎湯一大盅,分多次徐徐溫服下。

方解此方之藥為溫熱並用之劑,熱以補陽,溫以滋陰,病本寒涼是以藥宜溫熱,而獨雜以性涼之芍藥者,因此證涼在脾胃,不在肝膽,若但知暖其脾胃,不知涼其肝膽,則肝膽因服熱藥而生火,或更激動其所寄之相火,以致小便因之不利,其大便必益泄瀉,芍藥能涼肝膽,尤善利小便,且尤善斂陽氣之浮越以退潮熱,是以方中特加之也。

《福幼編》此方乾薑亦系炮用,前方中之乾薑變炮為生,以生者善止嘔吐也。今嘔吐已止,而乾薑復生用者,誠以方中藥多滯膩,猶恐因之生痰,以乾薑生用之苛辣者開通之,則滯膩可化,而乾薑苛辣過甚之性,即可因與滯膩之藥並用而變為緩和,此藥性之相合而化亦即相得益彰也。

此方原亦用灶心土煎湯以之代水煎藥,而此時嘔吐已止,故可不用。然須知灶心土含鹼質甚多,凡柴中有鹼質者燒余其鹼多歸灶心土,是以其所煮之湯苦咸,甚難下咽,愚即用時恆以灶壙紅土代之。且灶心土一名伏龍肝,而雷 謂用此土勿誤用灶下土,宜用灶額中赤土,此與灶壙中紅土無異,愚從前原未見其說,後得見之,自喜拙見與古暗合也。

效果將藥連服兩劑,潮熱與泄瀉皆愈,脈象亦較前有力。遂去白朮,將乾薑改用一錢,又服兩劑全愈。

4.慢脾風(二)[編輯]

遼寧張××幼孫,年四歲,得慢脾風證。

病因秋初恣食瓜果,久則損傷脾胃,消化力減猶不知戒,中秋節後遂成慢脾風證。

證候食慾大減,強食少許猶不能消化,醫者猶投以消食開瘀之劑,脾胃益弱,浸至吐瀉交作,間發抽掣,始求愚為診視,周身肌膚灼熱,其脈則微細欲無,昏睡露睛,神氣虛弱。

診斷此證因脾胃虛寒,不能熟腐水谷消化飲食,所以作吐瀉。且所食之物不能融化精微以生氣血,惟多成寒飲,積於胃中溢於膈上,排擠心肺之陽外出,是以周身灼熱而脈轉微細,此里有真寒外作假熱也。其昏睡露睛者,因眼胞屬脾胃,其脾胃如此虛寒,眼胞必然緊縮,是以雖睡時而眼猶微睜也。其肢體抽掣者,因氣血虧損,不能上達於腦以濡潤斡旋其腦髓神經(《內經》謂上氣不足則腦為之不滿。蓋血隨氣升,氣之上升者少,血之上升亦少。可知觀囟門未合之小兒,患此證者,其囟門必然下陷,此實腦為不滿之明證,亦即氣血不能上達之明徵也),是以神經失其常司而肢體有時抽掣也。此當投以溫暖之劑,健補脾胃以消其寒飲,諸病當自愈。

處方赤石脂(一兩研細) 生懷山藥(六錢) 熟懷地黃(六錢) 焦白朮(三錢)烏附子(二錢) 廣肉桂(二錢去粗皮後入) 乾薑(錢半) 大雲苓片(錢半)炙甘草(二錢) 高麗參(錢半搗為粗末)

藥共十味,將前九味煎湯一大盅,分多次徐徐溫服,每次皆送服參末少許。

方解方中重用赤石脂者,為其在上能鎮嘔吐,在下能止泄瀉也。人參為末送服者,因以治吐瀉丸散優於湯劑,蓋因丸散之渣滓能留戀於腸胃也。

效果將藥服完一劑,嘔吐已止,瀉愈強半,抽掣不復作,灼熱亦大輕減,遂將乾薑減去,白朮改用四錢,再服一劑,其瀉亦止。又即原方將附子減半,再加大甘枸杞五錢,服兩劑病遂全愈。

幫助按此證若嘔吐過甚者,當先用《福幼編》逐寒盪驚湯開其寒飲,然後能受他藥,而此證嘔吐原不甚劇,是以未用。

5.將成慢脾風[編輯]

鄰村趙姓幼男,年八歲,脾胃受傷,將成慢脾風證。

病因本系農家,田園種瓜看守其間,至秋日瓜熟,飢恆食瓜當飯,因之脾胃受傷,顯露慢脾風朕兆。

證候食後,飲食不化恆有吐時,其大便一日三四次,多帶完谷,其腿有時不能行步,恆當行走之時委坐於地,其周身偶有灼熱之時,其脈左部弦細,右部虛濡,且至數兼遲。

診斷此證之吐而且瀉及偶痿廢不能行步,皆慢脾風朕兆也。況其周身偶或灼熱,而脈轉弦細虛濡,至數且遲,此顯系內有真寒外有假熱之象。宜治以大劑溫補脾胃之藥,俾脾胃健旺自能消化飲食,不復作吐作瀉,久之則中焦氣化舒暢,周身血脈貫通,余病自愈。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白朮(四錢炒) 熟懷地黃(四錢) 龍眼肉(四錢)乾薑(三錢)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生杭芍(二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服下。

複診將藥煎服兩劑,吐瀉灼熱皆愈,惟行走時猶偶覺腿有不利,因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多服數劑當全愈。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熟懷地黃(四錢) 龍眼肉(四錢) 胡桃仁(四錢)白朮(三錢炒) 川續斷(三錢) 乾薑(二錢)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生杭芍(錢半) 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服。

效果將藥煎服兩劑,病遂全愈,因切戒其勿再食生冷之物,以防病之反覆。

6.癲狂失心[編輯]

都××,年三旬,得癲狂失心證。

病因心郁生熱,因熱生痰,遂至癲狂失心。

證候言語錯亂,精神昏瞀,時或忿怒,時或狂歌,其心中猶似煩躁,夜不能寐,恆以手自撓其胸,蓋自覺發悶也。問之亦不能答,觀其身形似頗強壯,六脈滑實,兩寸尤甚,一息五至。

診斷人之元神在腦,識神在心,心腦息息相通,其神明自湛然長醒。生理學家謂心有四支血管通腦,此即神明往來於心腦之路也。此證之脈其關前之滑實太過,系有熱痰上壅將其心腦相通之路杜塞,遂至神明有所隔礙,失其常性,此癲狂失心之所由來也。治之者當投以開通重墜之劑,引其痰火下行,其四支血管為痰所瘀者,復其流通之舊,則神明之往來自無所隔礙,而復湛然長醒之舊矣。

處方生赭石(兩半軋細) 川大黃(八錢) 清半夏(五錢) 芒硝(四錢)

藥共四味,先將赭石半夏煎十餘沸,加入大黃煎兩三沸,取湯一大盅,入芒硝融化溫服。

方解方中重用赭石者,其重墜之性能引血管中之瘀痰下行也。

複診三日服藥一次(凡降下之藥不可連服,須俟其正氣稍緩再服),共服三次,每次服藥後通下大便兩三次,似有痰涎隨下,其精神較前稍明了,診其脈仍有滑實之象,身體未見衰弱,擬再投以較重之劑,蓋凡癲狂之甚者,非重劑治之不能愈也。

處方生赭石(二兩軋細) 川大黃(一兩) 芒硝(四錢) 甘遂(錢半細末)

藥共四味,先煎赭石十餘沸,入大黃煎兩三沸,取湯一大盅,入芒硝融化,將服時再調入甘遂末。

三診將藥如法煎服一劑,下大便五六次,帶有痰涎若干,中隔兩日又服藥一次(藥中有甘遂,必須三日服一次,不然必作嘔吐),又下大便五六次,中多兼痰塊挑之不開,此所謂頑痰也。從此精神大見明了,脈象亦不復滑實矣,擬改用平和之劑調治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杭芍(六錢) 清半夏(四錢) 石菖蒲(三錢)生遠志(二錢) 清竹瀝(三錢) 鏡面砂(三分研細)

藥共七味,將前五味煎湯一大盅,調入竹瀝送服硃砂細末。

效果將藥如法煎服數劑,病遂全愈。

7.神經鍺亂[編輯]

天津黃××,年二十歲,得神經錯亂病。

病因因心中忿郁,久之遂致神經錯亂。

證候心中滿悶發熱,不思飲食,有時下焦有氣上沖,並覺胃脘之氣亦隨之上沖,遂致精神昏瞀,言語支離,移時覺氣消稍順,或吐痰數口,精神遂復舊。其左脈弦而硬,右脈弦而長,兩尺皆重按不實,一息五至。

診斷此乃肝火屢動,牽引沖氣胃氣相併上沖,更挾痰涎上沖以滯塞於喉間並衝激其腦部,是以其神經錯亂而精神言語皆失其常也。其左脈弦硬者,肝血虛而火熾盛也。右脈弦長者,沖氣挾胃氣上沖之現象也。方書論脈有直上直下沖脈昭昭之語,所謂直上直下者,即脈弦且長之形狀也。其兩尺不實者,下焦之氣化不固也,因下焦有虛脫之象,是以沖氣易挾胃氣上沖也。此當治以降胃、斂沖、鎮肝之劑,更兼用涼潤滋陰之品,以養肝血,清肝熱,庶能治癒。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靈磁石(五錢軋細) 生懷山藥(八錢) 生龍骨(八錢搗碎)生杭芍(六錢) 玄參(五錢) 柏子仁(五錢) 雲苓片(三錢)清半夏(三錢) 石菖蒲(三錢) 生遠志(二錢) 鏡面砂(三分研細)

藥共十二味,將前十一味煎湯一大盅,送服硃砂細末。

複診將藥連服四劑,滿悶發熱皆大見愈,能進飲食,有時氣復上沖而不復上干神經至於錯亂,左右之脈皆較前平和,而尺部仍然欠實,擬兼用培補下元之品以除病根。

處方生赭石(一兩軋細) 熟懷地黃(八錢) 生懷山藥(八錢) 大甘枸杞(六錢)淨萸肉(五錢) 生杭芍(四錢) 玄參(四錢) 雲苓片(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六劑,諸病皆愈,脈亦復常。

或問地黃之性粘膩生痰,胃脘脹滿,有痰者多不敢用,今重用之何以能諸病皆愈?答曰∶用藥如用兵,此醫界之恆言也,如宋八字軍最弱,劉 將之即為勁卒,遂能大敗金人奏順昌之捷,以斯知兵無強弱,在用之者何如耳。至用藥亦何獨不然,憶曾治一李姓媼,胃口滿悶有痰,其脈上盛下虛,投以腎氣丸作湯服,為加生赭石八錢,服後覺藥有推盪之力,須臾胸次豁然,腎氣丸非重用地黃者乎?然如此用藥非前無師承而能有然也。《金匱》雲∶短氣有微飲當從小便去之,苓桂術甘湯主之,腎氣丸亦主之。夫飲即痰也,氣短亦近於滿悶,而仲師竟謂可治以腎氣丸,愚為於《金匱》曾熟讀深思,故臨證偶有會心耳。

醫案·(十四)傷寒門[編輯]

1.傷寒兼腦膜炎[編輯]

鹽山李××,年六旬,於季冬患傷寒兼腦膜生炎。

病因素有頭昏證,每逢上焦有熱,精神即不清爽,臘底偶冒風寒病傳陽明,邪熱內熾,則腦膜生炎,累及神明失其知覺。

證候從前醫者治不如法,初得時未能解表,遂致傷寒傳里,陽明腑實,舌苔黃而帶黑,其干如錯,不能外伸,譫語不休,分毫不省人事,兩目直視不瞬。診其脈兩手筋惕不安,脈象似有力而不實,一息五至,大便四日未行,小便則溺時不知。

診斷此乃病實脈虛之證,其氣血虧損難抗外邪,是以有種種危險之象。其舌苔黑而干者,陽明熱實津液不上潮也;其兩目直視不瞬者,肝火上沖而目發脹也;其兩手筋惕不安者,肝熱血耗而內風將動也;其譫語不省人事者,固有外感之邪熱過盛,昏其神明,實亦由外感之邪熱上蒸,致腦膜生炎,累及腦髓神經也。擬用白虎加人參湯,更輔以滋補真陰之品,庶可治癒。

處方生石膏(五兩搗細) 生懷地黃(二兩) 野台參(八錢) 天花粉(八錢)北沙參(八錢) 知母(六錢) 生杭芍(六錢) 生懷山藥(六錢)甘草(四錢) 荷葉邊(一錢)

共煎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下,每服一盅調入生雞子黃兩枚。方中不用粳米者,以生山藥可代粳米和胃也;用生雞子黃者,以其善熄肝風之內動也;用荷葉者,以善引諸涼藥之力直達腦中以清腦膜之炎也。

再診將藥如法煎服,翌晨下大便一次,舌苔干較愈,而仍無津液,精神較前明了而仍有譫語之時,其目已不直視而能瞬,診其脈筋惕已愈強半,至數較前稍緩,其浮分不若從前有力,而重按卻比從前有根底,此皆佳兆也。擬即前方略為加減,清其餘熱即以復其真陰,庶可全愈。

處方生石膏(四兩搗細) 生懷地黃(二錢) 野台參(八錢) 大甘枸杞(一兩)生懷山藥(一兩) 天花粉(八錢) 北沙參(八錢) 知母(六錢)生杭芍(六錢) 甘草(四錢)

共煎湯三盅。為其大便已通,俾分多次徐徐溫飲下,一次只飲一大口。

效果閱十點鐘將藥服完,精神清爽,諸病皆愈。

幫助按治腦膜炎證,羚羊角最佳,而以治筋惕不安亦羚羊角最效,以其上可清頭腦下可熄肝風之萌動也。然此藥價太昂,僻處藥局又鮮真者,是以方中未用,且此證雖兼有腦膜炎病,實因臟腑之邪熱上蒸,清其邪熱則腦膜炎自愈,原不必注重於清腦也。

2.傷寒脈閉(一)[編輯]

天津張××,年三十八歲,於季冬得傷寒證,且無脈。

病因旬日前曾感冒風寒,經醫治癒,繼出門作事,又感風寒遂得斯病。

證候內外俱覺寒涼,頭疼,氣息微喘,身體微形寒戰,六脈皆無。

診斷蓋其身體素弱,又在重感之餘,風寒深入阻塞經絡,是以脈閉。擬治以麻黃湯,再重加補氣之藥,補其正氣以逐邪外出,當可奏效。

處方麻黃(三錢) 生箭 (一兩) 桂枝尖(二錢) 杏仁(二錢去皮) 甘草(二錢)

先煎麻黃數沸,吹去浮沫,再入余藥同煎湯一大盅,溫服,被復取微汗。

效果服藥後周身得汗,其脈即出,諸病皆愈。

幫助按此證或疑系少陰傷寒,因少陰傷寒脈原微細,微細之至可至於無也。而愚從太陽治者,因其頭疼、微喘、寒戰,皆為太陽經之現象,而無少陰證蜷臥、但欲寐之現象也。是以於麻黃湯中,重加生黃 一兩,以助麻、桂成功,此扶正即以逐邪也。

3.傷寒脈閉(二)[編輯]

天津李姓童子,年十四歲,得傷寒脈閉證。

病因其左肋下素有鬱氣,發動時輒作疼,一日發動疼劇,頭上汗出,其汗未解,出冒風寒,遂得斯證。

證候頭疼、身冷、惡寒、無汗、心中發熱,六脈皆閉。

診斷因其素有肋下作疼之病,身形羸弱;又當汗出之時感冒風寒,則風寒之入者必深,是以脈閉身寒;又肋下素有鬱氣,其肝膽之火必然郁滯,因外感所束激動其素郁之火,所以心中覺熱。法當以發表之藥為主,而以清熱理郁兼補正之藥佐之。

處方麻黃(二錢) 玄參(六錢) 生懷山藥(六錢) 野台參(二錢)生雞內金(二錢) 天花粉(五錢) 甘草(錢半)

先煎麻黃數沸,吹去浮沫,再入諸藥同煎一大盅,溫服取汗,若不出汗時,宜再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以助其汗。

效果服藥兩點鐘,周身微發熱,汗欲出不出,遂將阿斯匹林服下,須臾汗出遍體,翌日複診,其脈已出,五至無力,已不惡寒,心中仍覺發熱,遂去麻黃,將玄參、山藥皆改用一兩,服至三劑後;心中已不發熱,遂將玄參、天花粉各減半,再服數劑以善其後。

4.少陰傷寒[編輯]

天津李××,年三十二歲,於夏季得傷寒證。

病因午間恣食瓜果,因夜間失眠,遂食余酣睡,值東風驟至天氣忽變寒涼,因而凍醒,其未醒之時又復夢中遺精,醒後遂覺周身寒涼抖戰,腹中又復隱隱作疼,懼甚,遂急延為診視。

證候迨愚至為診視時,其寒戰腹疼益甚,其脈六部皆微細欲無,知其已成直中少陰之傷寒也。

診斷按直中少陰傷寒為麻黃附子細辛湯證,而因在夢遺之後,腹中作疼,則寒涼之內侵者益深入也,是宜於麻黃附子細辛湯中再加溫暖補益之品。

處方麻黃(二錢) 烏附子(三錢) 細辛(一錢) 熟地黃(一兩)生懷山藥(五錢) 淨萸肉(五錢) 乾薑(三錢) 公丁香(十粒)

煎湯一大盅,溫服,溫復取汗,勿令過度。

效果將藥服後,過一點鐘,周身微汗,寒戰與腹疼皆愈。

或問麻黃附子細辛湯證,傷寒始得發熱脈沉也,今斯證寒戰脈沉細,夫寒戰與發熱迥異矣,何以亦用麻黃附子細辛湯乎?答曰∶麻黃附子細辛湯證,是由太陽傳少陰也,為其病傳少陰是以脈沉,為其自太陽傳少陰是以太陽有響應之力而發熱。此證晝眠凍醒,是自太陽傳少陰,又因恣食寒涼繼而晝寢夢遺,其寒涼又直中少陰,內外寒涼夾攻,是以外寒戰而內腹疼,太陽雖為表陽亦無響應之力也。方中用麻黃以逐表寒,用附子以解里寒,用細辛以通融表里,使表里之寒盡化;又因其少陰新虛,加熟地黃、萸肉、山藥以補之,養正即以除邪也,又因其腹疼知寒侵太深,又加乾薑、丁香助附子、細辛以除之,寒邪自無遁藏也。方中用意周匝,是以服之即效。至於麻黃髮汗止二錢者,因當夏令也,若當冬令則此證必須用四錢方能出汗,此用藥因時令而有異也。至若在南方雖當冬令用麻黃二錢亦能發汗,且南方又有麻黃不過錢之說,此又用藥因地點而有異也。

5.傷寒兼有伏熱證[編輯]

遼寧馬××,年五十一歲,得傷寒兼有伏熱證。

病因因買賣賠錢,家計頓窘,懊悔不已,致生內熱;孟冬時因受風,咳嗽有痰微喘,小便不利,周身漫腫。愚為治癒,旬日之外,又重受外感,因得斯證。

證候表里大熱,煩躁不安,腦中脹疼,大便數日一行甚乾燥,舌苔白濃,中心微黃,脈極洪實,左右皆然,此乃陽明腑實之證。凡陽明腑實之脈,多偏見於右手,此脈左右皆洪實者,因其時常懊悔,心肝積有內熱也,其腦中脹疼者,因心與肝膽之熱挾陽明之熱上攻也。當用大劑寒涼微帶表散,清其陽明胃腑之熱,兼以清其心肝之熱。

處方生石膏(四兩搗細) 知母(一兩) 甘草(四錢) 粳米(六錢) 青連翹(三錢)

共作湯煎至米熟,取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下,病癒勿盡劑。

方解此方即白虎湯加連翹也,白虎湯為傷寒病陽明腑熱之正藥,加連翹者取其色青入肝,氣輕入心,又能引白虎湯之力達於心肝以清熱也。

效果將藥三次服完,其熱稍退,翌日病復還原,連服五劑,將生石膏加至八兩,病仍如故,大便亦不滑瀉,病家懼不可挽救,因曉之曰∶石膏原為平和之藥,惟服其細末則較有力,聽吾用藥勿阻,此次即愈矣。為疏方,方中生石膏仍用八兩,將藥煎服之後,又用生石膏細末二兩,俾蘸梨片徐徐嚼服之,服至兩半,其熱全消,遂停服,從此病癒,不再反覆。

附記此案曾登於《全國名醫驗案類編》,何廉臣評此案雲∶「日本××××謂∶『石膏非大劑則無效,故白虎湯、竹葉石膏湯及其他石膏諸方,其量皆過於平劑。世醫不知此意為小劑用之,譬如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宜乎無效也。』吾國善用石膏者,除長沙漢方之外,明有繆氏仲淳,清有顧氏松園、余氏師愚、王氏孟英,皆以善治溫熱名,凡治陽明實熱之證,無不重用石膏以奏功。今用石膏由四兩加至八兩,似已駭人聽聞,然連服五、六劑熱仍如故,大便亦不滑瀉,迨外加石膏細末梨片蘸服又至兩半,熱始全消而病癒,可見石膏為涼藥中純良之品,世之畏石膏如虎者,可以放膽而不必懷疑也。」

醫案·(十五)溫病門[編輯]

1.溫病兼大氣下陷[編輯]

天津康××幼女,年九歲,於孟秋得溫病兼大氣下陷。

病因因得罪其母懼譴謫,藏樓下屋中,屋窗四敞,臥床上睡着,被風吹襲遂成溫病。

證候初得病時服藥失宜,熱邪內陷,神昏不語,後經中西醫多位延醫二十餘日,病益加劇,醫者見病危已至極點,皆辭不治。繼延愚為診視,其兩目上竄,幾不見黑睛,精神昏憒,毫無知覺,身體顫動不安,時作噯聲,其肌膚甚熱,啟其齒見其舌縮而干,苔薄微黃,偶灌以水或米湯猶知下咽,其氣息不勻,間有喘時,其脈數逾六至,左部細而浮,不任重按,右部亦弦細,重診似有力,大便旬日未行。

診斷此外感之熱久不退,灼耗真陰,以致肝臟虛損,木燥生風而欲上脫也。當用藥清其實熱,滋其真陰,而更輔以酸收斂肝之品,庶可救此極危之證。

處方生石膏(二兩軋細) 野台參(三錢) 生懷地黃(一兩) 淨萸肉(一兩)生懷山藥(六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兩大盅,分三次溫飲下,每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

方解此方即白虎加人參湯,以生地黃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而又加萸肉也。此方若不加萸肉為愚常用之方,以治寒溫證當用白虎加人參湯而體弱陰虧者,今加萸肉藉以收斂肝氣之將脫也。至此方不用白虎湯加減,而必用白虎加人參為之加減者,因病至此際,非加人參於白虎湯中,不能退其深陷之熱,復其昏憒之神明也。此理參觀藥物人參解後所附醫案自明。

複診將藥三次服完,目睛即不上竄,身體安穩不復顫動,噯聲已止,氣息已勻,精神較前明了而仍不能言,大便猶未通下,肌膚猶熱,脈數已減,不若從前之浮弦,而右部重診仍似有力,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石膏(兩半軋細) 野台參(三錢) 生懷地黃(一兩) 淨萸肉(六錢)天冬(六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飲下,每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

三診日服藥一劑,連服兩日,熱已全退,精神之明了似將撤消而仍不能言,大便仍未通下,間有努力欲便之象,遂用灌腸法以通其便。再診其脈六部皆微弱無力,知其所以不能言者,胸中大氣虛陷,不能上達於舌本也。宜於大劑滋補藥中,再加升補氣分之品。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一兩) 沙參(一兩) 天冬(六錢)寸麥冬(六錢) 生箭 (三錢) 野台參(三錢) 升麻(一錢) 桔梗(一錢)

共煎湯一盅半,分兩次溫服下。

效果將藥煎服兩劑,遂能言語,因即原方去升麻減沙參之半,再加萸肉、生麥芽各三錢,再服數劑以善後。

幫助醫者救危險將脫之證喜用人參,而喻嘉言謂氣若上脫,但知重用人參轉令人氣高不返,必重用赭石輔之始能奏效,此誠千古不磨之論也。此方中之用人參原非用其救脫,因此證真陰大虧,惟石膏與人參並用,獨能於邪火熾盛之時立復真陰,此白虎加人參湯之實用也。至於萸肉,其補益氣分之力遠不如參,而其挽救氣分之上脫則遠勝於參。誠以肝主疏泄,人之元氣甚虛者,恆因肝之疏泄過甚而上脫,重用萸肉以斂肝使之不復疏泄,則元氣之欲上脫者即可不脫,此愚屢次用之奏效而確知其然者也。

2.溫病兼氣虛氣鬱[編輯]

天津遲氏婦,年二十二歲,於季秋得溫病。

病因其素日血分不調,恆作灼熱,心中亦恆發熱,因熱貪涼,薄受外感,即成溫病。

證候初受外感時,醫者以溫藥發其汗,汗出之後,表里陡然大熱,嘔吐難進飲食,飲水亦恆吐出,氣息不調,恆作呻吟,小便不利,大便泄瀉日三四次,其舌苔薄而黃,脈象似有力而不實,左部尤不任重按,一分鐘百零二至,搖搖有動象。

診斷其胃中為熱藥發表所傷,是以嘔吐,其素日陰虧,肝腎有熱,又兼外感之熱內迫,致小便不利水歸大腸是以泄瀉,其舌苔薄而黃者,外感原不甚劇(舌苔薄,亦主胃氣虛),而治以滋陰、清熱、上止嘔吐、下調二便之劑。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滑石(八錢) 生杭芍(八錢) 生懷地黃(六錢)清半夏(五錢溫水洗三次) 碎竹茹(三錢) 生麥芽(三錢) 淨青黛(二錢)連翹(二錢) 甘草(三錢) 鮮茅根(四錢)

藥共十一味,先將前十味水煎十餘沸,再入茅根同煎七八沸,其湯即成,取清湯兩盅,分三次溫飲下。服醫藥後防其嘔吐可口含生薑一片,或於煎藥時加生薑三片亦可。至藥局中若無鮮茅根,可用干茅根兩半煎湯,以之代水煎藥。

方解方中之義,山藥與滑石並用,一滋陰以退熱而能固大便,一清火以退熱而善利小便;

芍藥與甘草並用,為甘草芍藥湯,仲師用之以復真陰,而芍藥亦善利小便,甘草亦善補大便,匯集四味成方,即拙擬之滋陰清燥湯也。以治上有燥熱下焦滑瀉之證,莫不隨手奏效。半夏善止嘔吐,然必須洗淨礬味(藥局清半夏亦有礬),屢洗之則藥力減,是以用至五錢。竹茹亦善止嘔吐,其碎者為竹之皮,津沽藥局名為竹茹粉,其止嘔之力較整者為優。至於青黛、生薑亦止嘔吐之副品也。用生麥芽、鮮茅根者,以二藥皆善利小便,而又善達肝木之郁以調氣分也。用生地黃者,以其為滋補真陰之主藥,即可為治脈數動搖者之要藥也。

複診將藥煎服一劑,嘔吐與泄瀉皆愈,小便已利,脈象不復搖搖,仍似有力,至數未減,其表里之熱稍退,氣息仍似不順,舌苔仍黃,欲投以重劑以清其熱,猶恐大便不實,擬再治以清解之劑。

處方生懷地黃(一兩) 玄參(八錢) 生杭芍(六錢) 天花粉(六錢)生麥芽(三錢) 鮮茅根(三錢) 滑石(三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服下。

三診將藥煎服後,病又見輕,家人以為病癒無須服藥矣,至翌日晚十一點鐘後,見其面紅,精神昏憒,時作呻吟,始知其病猶未愈。及愚診視時,夜已過半,其脈左右皆弦硬而長,數近七至,兩目直視,其呻吟之聲,似阻隔不順,舌苔變黑,問其心中何如?自言熱甚,且覺氣息不接續,此其氣分虛而且郁,又兼血虛陰虧,而陽明之熱又熾盛也。其脈近七至者,固為陰虛有熱之象,而正氣虛損不能抗拒外邪者,其脈亦恆現數象,至其脈不為洪滑而為弦硬者,亦氣血兩虧邪熱熾盛之現象也。擬用白虎加人參湯,再加滋陰理氣之品,蓋此時大便已實,故敢放膽治之。

處方生石膏(五兩軋細) 野台參(六錢) 知母(六錢) 天花粉(六錢)玄參(六錢) 生杭芍(五錢) 生萊菔子(四錢搗碎) 生麥芽(三錢)鮮茅根(三錢) 粳米(三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一大碗,分四次溫飲下,病癒不必盡劑。

效果將藥分四次服完,熱退強半,精神已清,氣息已順,脈象較前緩和,而大便猶未通下,因即原方將石膏改用四兩,萊菔子改用二錢,如前煎服,服至三次後,大便通下,其熱全退,遂停後服。

幫助愚用白虎加人參湯,或以玄參代知母(產後寒溫證用之)、或以芍藥代知母(寒溫兼下痢者用之)、或以生地黃代知母(寒溫兼陰虛者用之)、或以生山藥代粳米(寒溫熱實下焦氣化不固者用之、產後寒溫證用之),又恆於原方之外,加生地黃、玄參、沙參諸藥以生津液,加鮮茅根、蘆根、生麥芽諸藥以宣通氣化,初未有加萊菔子者,惟此證之氣分虛而且郁,白虎湯中加人參可補其氣分之虛,再加萊菔子更可理其氣分之郁也。至於萊菔子必須生用者,取其有升發之力也。又須知此證不治以白虎湯而必治以白虎加人參湯者,不但為其氣分虛也,凡人外感之熱熾盛,真陰又復虧損,此乃極危險之證,此時若但用生地黃、玄參諸滋陰之品不能奏效,即將此等藥加於白虎湯中亦不能奏效,惟生石膏與人參並用,獨能於邪熱熾盛之時立復真陰,此所以傷寒汗吐下後與渴者治以白虎湯時,仲聖不加他藥而獨加人參也。

3.溫病兼吐瀉腿抽[編輯]

族侄××,年五十三歲,於仲春下旬得溫病兼吐瀉,腿筋抽縮作疼。

病因素為腿筋抽疼病,犯時即臥床不能起,一日在鋪中,舊病陡發,急乘車回寓,因腿疼出汗在路受風,遂成溫病,繼又吐瀉交作。

證候表里俱壯熱,嘔吐連連不止,飲水少許亦吐出,一日夜瀉十餘次。得病已三日,小便滴瀝全無,腿疼劇時恆作號呼,其脈左部浮弦似有力,按之不實。右部則弦長有力,重按甚硬,一息逾五至。

診斷此證因陰分素虧血不榮筋,是以腿筋抽疼。今又加以外感之壯熱,傳入陽明以灼耗其陰分,是以其脈象不為洪滑有力而為弦硬有力,此乃火盛陰虧之現象也。其作嘔吐者,因其右脈弦硬且長,當有沖氣上沖,因致胃氣不下行而上逆也。其小便不利大便滑瀉者,因陰虛腎虧不能漉水,水歸大腸是以下焦之氣化不能固攝也。當用拙擬滋陰宣解湯以清熱、滋陰、調理二便,再加止嘔吐及舒筋定疼之品輔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滑石(一兩) 生杭芍(一兩) 清半夏(四錢溫水淘三次)碎竹茹(三錢) 淨青黛(二錢) 連翹(錢半) 蟬蛻(錢半)甘草(三錢) 全蜈蚣(大者一條為末)

藥共十味,將前九味煎湯一大盅,送服蜈蚣細末,防其嘔吐俾分三次溫服,蜈蚣末亦分三次送服,服後口含生薑片以防噁心。

方解方中用蟬蛻者,不但因其能托邪外出,因蟬之為物飲而不食,有小便無大便,是以其蛻亦有利小便固大便之力也。用蜈蚣者,因其原善理腦髓神經,腿筋之抽疼,固由於肝血虛損不能榮筋,而與神經之分支在腿者,實有關係,有蜈蚣以理之,則神經不至於妄行也。

複診將藥服後嘔吐未止,幸三次所服之藥皆未吐出,小便通下兩次,大便之瀉全止,腿疼已愈強半,表里仍壯熱,脈象仍弦長有力。為其滑瀉已愈,擬放膽用重劑以清陽明之熱,陽明胃之熱清,則嘔吐當自止矣。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 生懷山藥(兩半) 生懷地黃(一兩) 生杭芍(五錢)滑石(五錢) 碎竹茹(三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一大碗,分四次溫飲下。

方解按用白虎湯之定例,凡在汗吐下後當加人參。此方中以生地黃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與石膏、甘草同用,斯亦白虎湯也。而不加人參者,以其吐猶未止,加之恐助胃氣上升,於斯變通其方,重用生山藥至兩半,其沖和稠粘之液,既可代粳米和胃,其培脾滋腎之功,又可代人參補益氣血也。至於用白虎湯而復用滑石、芍藥者,因二藥皆善通利小便,防其水飲仍歸大腸也。且芍藥與甘草同用名甘草芍藥湯,仲聖用以復真陰,前方之小便得通,實芍藥之功居多(陰虛小便不利者,必重用芍藥始能奏效)。矧弦為肝脈,此證之脈象弦硬,肝經必有熾盛之熱,而芍藥能生肝血、退肝熱,為柔肝之要藥,即為治脈象弦硬之要藥也。

三診將藥分四次服完,表里之熱退強半,腿疼全愈,脈象亦較前緩和,惟嘔吐未能全愈,猶噁心懶進飲食,幸其大便猶固。俾先用生赭石細末兩半,煎湯一盅半,分三次溫飲下,飲至第二次後,覺胃脘開通,噁心全無,遂將赭石停飲,進稀米粥一大甌,遂又為疏方以清餘熱。

處方生石膏(一兩搗細) 生懷山藥(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生杭芍(六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下。

效果將藥兩次服完,表里之熱全消,大便通下一次,病遂脫然全愈。惟其脈一息猶五至,知其真陰未盡復也。俾用生懷山藥軋細過羅,每用七八錢或兩許,煮粥調以蔗糖,當點心服之。若服久或覺發悶,可以送服西藥百布聖五分,若無西藥處,可用生雞內金細末三分代之。

4.溫病少陰證[編輯]

劉××,二十五歲,於季春得溫病。

病因自正二月間,心中恆覺發熱,懶於飲食,喜坐房陰乘涼,薄受外感,遂成溫病。

證候初得病時,延近處醫者延醫,閱七八日病勢益劇,精神昏憒,閉目蜷臥,似睡非睡,懶於言語,咽喉微疼,口唇乾裂,舌干而縮,薄有黃苔欲黑,頻頻飲水不少濡潤,飲食懶進,一日之間,惟強飲米湯甌許,自言心中熱而且干,周身酸軟無力,撫其肌膚不甚發熱,體溫37. 8℃其脈六部皆微弱而沉,左部又兼細,至數如常,大便四日未行,小便短少赤澀。

診斷此伏氣觸發於外,感而成溫,因腎臟虛損而竄入少陰也。《內經》謂∶「冬傷於寒,春必病溫」,此言冬時所受之寒甚輕,不能實時成為傷寒,恆伏於三焦脂膜之中,阻塞氣化之升降,暗生內熱,至春陽萌動之時,其所生之熱恆激發於春陽而成溫。然此等溫病未必入少陰也。《內經》又謂∶「冬不藏精,春必病溫」,此言冬不藏精之人,因陰虛多生內熱,至春令陽回其內熱必益加增,略為外感激發,即可成溫病。而此等溫病亦未必入少陰也。惟其人冬傷於寒又兼冬不藏精,其所傷之寒伏於三焦,隨春陽而化熱,恆因其素不藏精乘虛而竄入少陰,此等證若未至春令即化熱竄入少陰,則為少陰傷寒,即傷寒少陰證二三日以上,宜用黃連阿膠湯者也。若已至春令始化熱竄入少陰,當可名為少陰溫病,即溫病中內有實熱,脈轉微細者也。誠以脈生於心,必腎陰上潮與心陽相濟,而後其跳動始有力。蓋此證因溫邪竄入少陰,俾心腎不能相濟,是以內雖蘊有實熱,而脈轉微細,其咽喉疼者,因少陰之脈上通咽喉,其熱邪循經上逆也。其唇裂舌干而縮者,腎中真陰為邪熱遏抑不能上潮,而心中之亢陽益妄動上升以鑠耗其津液也。至於心中發熱且發乾,以及大便燥結小便赤澀,亦無非陰虧陽亢之所致。為其腎陰心陽不能相濟為功,是以精神昏憒,閉目蜷臥,煩人言語,此乃熱邪深陷氣化隔閡之候,在溫病中最為險證。正不可因其脈象無火,身不甚熱,而視為易治之證也。愚向擬有坎離互根湯可為治此病的方,今將其方略為加減俾與病候相宜。

處方生石膏(三兩軋細) 野台參(四錢) 生懷地黃(一兩) 生懷山藥(八錢)玄參(五錢) 遼沙參(五錢) 甘草(三錢) 鮮茅根(五錢)

藥共八味,先將前七味煎十餘沸,再入鮮茅根煎七八沸其湯即成。取清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下,每服一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此方若無鮮茅根,可用干茅根兩半,水煮數沸,取其湯代水煎藥。

方解溫病之實熱,非生石膏莫解,輔以人參並能解邪實正虛之熱,再輔以地黃、山藥諸滋陰之品,更能解腎虧陰虛之熱。且人參與滋陰之品同用,又能助腎陰上潮以解上焦之燥熱。用雞子黃者,化學家謂雞子黃中含有副腎髓質之分泌素,為滋補腎臟最要之品也。用茅根者,其涼而能散,用之作引,能使深入下陷之邪熱上出外散以消解無餘也。

複診將藥三次服完,周身之熱度增高,脈象較前有力,似近洪滑,諸病皆見輕減,精神已振。

惟心中仍覺有餘熱,大便猶未通下,宜再以大劑涼潤之藥清之,而少佐以補氣之品。

處方生石膏(一兩軋細) 大潞參(三錢) 生懷地黃(一兩) 玄參(八錢)遼沙參(八錢) 大甘枸杞(六錢) 甘草(二錢) 鮮茅根(四錢)

藥共八味,先將前七味煎十餘沸,再入茅根煎七八沸其湯即成。取清湯兩大盅,分兩次溫服下,每服一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

效果將藥連服兩劑,大便通下,病遂全愈。

幫助此證之脈象沉細,是腎氣不能上潮於心,而心腎不交也。

迨服藥之後,脈近洪滑,是腎氣已能上潮於心而心腎相交也。為其心腎相交,是以諸病皆見輕減,非若尋常溫病其脈洪大為增劇也。

5.溫病結胸(一)[編輯]

天津張姓叟,年近五旬,於季夏得溫熱結胸證。

病因心有忿怒,繼復飽食,夜眠又當窗受風,晨起遂覺頭疼發熱,心下痞悶,服藥數次病益進。

證候初但心下痞悶,繼則胸膈之間亦甚痞塞,且甚煩熱,其脈左部沉弦,右部沉牢。

診斷寒溫下早成結胸,若表有外感,里有瘀積,不知表散藥與消積藥並用,而專事開破以消其積,則外感乘虛而入亦可成結胸。審證察脈,其病屬結胸無疑,然其結之非劇,本陷胸湯之義而通變治之可也。

處方病者旬余輟工,家幾斷炊,愚憐其貧,為擬簡便之方,與以自制通徹丸(即牽牛軋取頭次末,水泛為小丸)五錢及自製離中丹兩半,俾先服通徹丸三錢,遲一點半鐘,若不覺藥力猛烈,再服下所餘二錢,候須臾再服離中丹三錢,服後多飲開水,俾出汗。若痞塞開後,仍有餘熱者,將所余離中丹分數次徐徐服之,每服後皆宜多飲開水取微汗。

效果如法將兩種藥服下,痞塞與煩熱皆愈。

6.溫病結胸(二)[編輯]

天津趙××,年四十二歲,得溫病結胸證。

病因季春下旬,因飯後有汗出受風,翌日頭疼,身熱無汗,心中發悶,醫者外散其表熱,內攻其發悶,服藥後表未汗解而熱與發悶轉加劇。醫者見服藥無效,再疏方時益將攻破之藥加重,下大便一次,遂至成結胸證。

證候胸中滿悶異常,似覺有物填塞,壓其氣息不能上達,且發熱嗜飲水,小便不利,大便日溏瀉兩三次。其脈左部弦長,右部中分似洪而重按不實,一息五至強。

診斷此證因下早而成結胸,又因小便不利而致溏瀉,即其證脈合參,此乃上實下虛外感之熱兼挾有陰虛之熱也。治之者宜上開其結,下止其瀉,兼清其內傷外感之熱庶可奏效。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五錢) 生萊菔子(一兩搗碎) 滑石(一兩) 生杭芍(六錢)甘草(三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服藥後上焦之結已愈強半,氣息頗形順適,灼熱亦減,已不感渴,大便仍溏,服藥後下一次,脈象較前平和仍微數,遂再即原方略加減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五錢) 生萊菔子(八錢搗碎) 滑石(八錢) 生杭芍(五錢) 甘草(三錢)

先用白茅根(鮮者更好)、青竹茹各二兩,同煎數沸,取湯以之代水煎藥。

效果將藥煎服後,諸病皆愈,惟大便仍不實,俾每日用生懷山藥細末兩許,水調煮作茶湯,以之送服西藥百布聖五分,充作點心以善其後。

7.溫病(一)[編輯]

天津俞××,年過四旬,於孟夏得溫病。

病因與人動氣爭鬧,頭面出汗為風所襲,遂成溫病。

證候表里俱發熱,胸膈滿悶有似結胸,呼吸甚覺不利,夜不能寐,其脈左右皆浮弦有力,舌苔白濃,大便三日未行。

診斷此病系在太陽而連及陽明少陽也。為其病在太陽,所以脈浮;為其連及陽明,所以按之有力;為其更連及少陽,是以脈浮有力而又兼弦也。其胸膈滿悶呼吸不利者,因其怒氣溢於胸中,挾風邪痰飲凝結於太陽部位也。宜外解太陽之表,內清陽明之熱,兼和解其少陽,更開盪其胸膈,方為完全之策。

處方生石膏(二兩搗細) 蔞仁(二兩炒搗) 生萊菔子(八錢搗碎) 天花粉(六錢)蘇子(三錢炒搗) 連翹(三錢) 薄荷葉(二錢) 茵陳(二錢) 龍膽草(二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後,復衾取微汗。

效果服藥後閱一小時,遍身得汗,胸次豁然,溫熱全消,夜能安睡,脈已和平如常,惟大便猶未通下,俾但用西藥旃那葉一錢,開水浸服兩次,大便遂通下。

8.風溫[編輯]

邑北境趙××,年近三旬,於孟秋得風溫病。

病因孟秋下旬,農人忙甚,因勞力出汗過多,復在樹陰乘涼過度,遂得風溫病。

證候胃熱氣逆,服藥多嘔吐。因此屢次延醫服藥,旬余無效。及愚診視,見其周身壯熱,心中亦甚覺熱,五六日間飲食分毫不進,大便數日未行。問何不少進飲食?自言有時亦思飲食,然一切食物聞之皆臭惡異常,強食之即嘔吐,所以不能食也。診其脈弦長有力,右部微有洪象,一息五至。

診斷即此證脈相參,知其陽明腑熱已實,又挾沖氣上沖,所以不能進食,服藥亦多嘔也。欲治此證當以清胃之藥為主,而以降沖之藥輔之。則沖氣不上沖,胃氣亦必隨之下降,而嘔吐能止即可以受藥進食矣。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 生赭石(一兩軋細) 知母(八錢) 潞黨參(四錢)粳米(三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碗,分三次溫服下。

方解此方乃白虎加人參湯又加赭石,為其胃腑熱實故用白虎湯,為其嘔吐已久故加人參,為其沖胃上逆故又加赭石也。

效果將藥三次服完,嘔吐即止,次日減去赭石,又服一劑,大便通下,熱退強半。至第三日減去石膏一兩,加玄參六錢,服一劑,脈靜身涼,而仍分毫不能飲食,憎其臭味如前。愚曉其家人曰∶此病已愈,無須用藥,所以仍不飲食者,其胃氣不開也。胃之食物莫如萊菔,可用鮮萊菔切絲香油炒半熟,而以蔥醬作湯勿過熟,少調以綠豆粉俾服之。至湯作熟時,病患仍不肯服,迫令嘗少許,始知香美,須臾服盡兩碗,從此飲食復常。病患謂其家人曰∶吾從前服藥十餘劑,病未見愈,今因服萊菔湯而霍然全愈,若早知萊菔湯能如此治病,則吾之病不早愈乎?其家人不覺失笑。

附記曾記弱冠時,比鄰有病外感痰喘者,延邑中老醫皮××,投以小青龍湯一劑喘即愈,然覺胸中似有霧氣瀰漫不能進食。皮××曰,此乃濕氣充盛,是以胃氣不開也,此當投以開胃之劑。為疏方,用《金匱》苓桂術甘湯,煎服後未半刻,陡覺胸中陰霾頓開,毫無障礙,遂能進食,見者皆驚其用藥之神奇。夫皮君能如此用藥,誠無愧名醫之目。而益嘆經方之神妙,誠有不可令人思議者矣。

此因一用萊菔,一用古方,均開胃於頃刻之間,故附志之。

9.風溫兼伏氣化熱[編輯]

天津陳××,年四十六歲,得風溫兼伏氣化熱病。

病因因有事乘京奉車北上時,當仲夏歸途受風,致成溫熱病。

證候其得病之翌日,即延為診視,起居如常,惟覺咽喉之間有熱上沖,咳嗽吐痰音微啞,周身似拘束酸軟。脈象浮而微滑,右關重按甚實,知其證雖感風成溫,而其熱氣之上沖咽喉,實有伏氣化熱內動也。若投以拙擬寒解湯原可一汗而愈。然當此病之初起而遽投以石膏重劑,彼將疑而不肯服矣。遂遷就為之擬方。蓋醫以救人為目標,正不妨委曲以行其道也。

處方薄荷葉(三錢) 青連翹(三錢)蟬蛻(二錢) 知母(六錢)玄參(六錢) 天花粉(六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翌日復延為診視,言服藥後周身得微汗,而表里反大熱,咳嗽音啞益甚,何以服如此涼藥而熱更增加,將毋不易治乎?言之若甚恐懼者。診其脈洪大而實,左右皆然,知非重用石膏不可。因謂之曰∶此病乃伏氣化熱,又兼有新感之熱,雖在初得亦必須用石膏清之方能治癒。若果能用生石膏四兩,今日必愈,吾能保險也。問石膏四兩一次全服乎?答曰∶非也。可分作數次服,病癒則停服耳。為出方,蓋因其有恐懼之心,故可使相信耳。

處方生石膏(四兩搗細) 粳米(六錢)

共煎湯至米熟,取湯四盅,分四次徐徐溫飲下。病癒不必盡劑,飲至熱退而止。大便若有滑瀉,尤宜將藥急停服。

複診翌日又延為診視,相迎而笑曰∶我今熱果全消矣,惟喉間似微覺疼,先生可再為治之。問藥四盅全服乎?答曰∶全服矣。當服至三盅後,心猶覺稍熱,是以全服,且服後並無大便滑瀉之病,石膏真良藥也。再診其脈已平和如常,原無須服藥,問其大便,三日猶未下行。為開滋陰潤便之方,謂服至大便通後,喉疼亦必自愈,即可停藥勿服矣。

10.溫病兼痧疹[編輯]

天津舒××,年四十五歲,於仲夏得溫病兼痧疹。

病因舒××原精醫術,當溫疹流行之時,屢次出門為人診病,受其傳染因得斯病。

證候其前數日皆系自治,屢次服表疹清熱之藥,疹已遍身出齊而熱仍不退,因求愚為延醫。其表里俱覺發熱,且又煩躁異常,無片時寧靜,而其脈則微弱不起,舌苔薄而微黃,大便日行一次不干不溏,小便赤澀短少。

診斷此證當先有伏氣化熱,因受外感之傳染而激發,緣三焦脂膜竄入少陰遏抑腎氣,不能上與心火相濟,是以舌苔已黃,小便短赤,陽明腑熱已實,而其脈仍然無力也。其煩躁異常者,亦因水火之氣不相交也。此雖溫病,實與少陰傷寒之熱者無異,故其脈亦與少陰傷寒之脈同。當治以白虎加人參湯,將原方少為變通,而再加托表疹毒之品輔之。

處方生石膏(二兩搗細) 大潞參(四錢) 天花粉(八錢) 生懷山藥(八錢)鮮茅根(四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下。

方解此方即白虎加人參湯以花粉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而又加鮮茅根也。花粉與知母,皆能清熱,而花粉於清熱之外又善解毒,山藥與粳米皆能和胃,而山藥於和胃之外又能滋腎。方中之義,用白虎湯以治外感實熱,如此變通則兼能清其虛熱解其疹毒,且又助以人參更可治證實脈虛之熱,引以鮮茅根並可治溫病下陷之熱也。

複診將藥煎服一劑,熱退強半,煩躁亦大輕減,可安睡片時。至翌日過午,發熱煩躁又如舊,脈象仍然無力,因將生石膏改用三兩,潞參改用五錢,俾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每飲一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服後其病亦見愈,旋又反覆,且其大便一日兩次,知此寒涼之藥不可再服。乃此時愚恍然會悟,得治此證之的方矣。

處方鮮白茅根(六兩切碎)

添涼水五盅,在爐上煎一沸,即將藥罐離開爐眼,約隔三寸許,遲十分鐘再煎一沸,又離開爐眼,再遲十分鐘,視其茅根皆沉水底其湯即成。若茅根不沉水底,可再煎一沸,約可取清湯三盅,乘熱頓飲之以得微汗方佳。

效果此方如法服兩劑,其病脫然愈矣。

幫助按此證其伏氣之化熱,固在三焦,而毒菌之傳染,實先受於上焦,於斯毒熱相併隨上焦之如霧而瀰漫於全身之臟腑經絡不分界限。茅根涼而能散,又能通達經絡臟腑無微不至。

惟性甚平和,非多用不能奏效。是以一劑重用至六兩,其涼散之力,能將臟腑經絡間之毒熱盡數排出(茅根能微汗利小便,皆其排出之道路),毒熱清肅,煩躁自除矣。愚臨證五十年,用白虎加人參湯時不知凡幾,約皆隨手奏效。今此證兩次用之無效,而竟以鮮白茅根收其功,此非愚所素知,乃因一時會悟後則屢次用之皆效,故特詳之以為治溫疹者開一法門也。若其脈象洪滑甚實者,仍須重用石膏清之,或石膏、茅根並用亦可。又按白茅根必須用鮮者,且必如此煎法方效。但根據之成功多用可至十兩,少用亦須至四兩,不然此證前兩方中皆有茅根四錢未見效驗,其宜多用可知矣。又藥局中若無鮮者,可自向窪中剖之,隨處皆有。若剖多不能一時皆用,以濕土埋之永久不壞。

11.溫病兼勞力過度[編輯]

族弟××,年三十八歲,於孟夏來津於旅次得溫病。

病因時天氣炎熱,途中自挽鹿車,辛苦過力,出汗受風,至津遂成溫病。

證候表里俱覺甚熱,合目恆譫語,所言多勞力之事。舌苔白濃,大便三日未行,脈象左部弦硬,右部洪實而浮,數逾五至。

診斷此證因長途炎熱勞碌,臟腑間先有積熱,又為外感所襲,則其熱陡發。其左脈弦硬者,勞力過度肝腎之陰分有傷也。右部洪實者,陽明之腑熱已實也。其洪實兼浮者,證猶連表也。擬治以白虎加人參湯以玄參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更輔以透表之藥以引熱外出。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 大潞參(四錢) 玄參(一兩) 生懷山藥(六錢)甘草(三錢) 西藥阿斯匹林(一瓦)

將前五味共煎湯兩大盅,先溫服一盅,遲半點鐘將阿斯匹林用開水送下,俟汗出後再將所餘一盅分兩次溫服下。

效果將藥服一盅後,即不作譫語,須臾將阿斯匹林服下,遍體得汗,繼又將所余之湯藥徐徐服下,其病霍然全愈。

幫助白虎湯中以石膏為主藥,重用至三兩,所以治右脈之洪實也;於白虎湯中加人參更以玄參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退熱之中大具滋陰之力(石膏、人參並用,能於溫寒大熱之際,立復真陰),所以治左脈之弦硬也。用藥如用兵,料敵詳審,步伍整齊,此所以戰則必勝也。至於脈象兼浮,知其表證未罷,猶可由汗而解,遂佐以阿斯匹林之善透表者以引之出汗,此所謂因其病機而利導之也。若無阿斯匹林之處,於方中加薄荷葉一錢,連翹二錢,亦能出汗。

12.溫病兼下痢[編輯]

天津范姓媼,年過五旬,得溫病兼下痢證。

病因家務勞心,恆動肝火,時當夏初,肝陽正旺,其熱下迫,遂患痢證。因夜間屢次入廁,又受感冒兼發生溫病。

證候表里皆覺發熱,時或作渴,心中煩躁,腹中疼甚劇,恆作呻吟。晝夜下痢十餘次,旬日之後系純白痢,其舌苔濃欲黃,屢次延醫服藥,但知治痢且用開降之品,致身體虛弱臥不能起,其脈左右皆弦而有力,重按不實,搏近五至。

診斷此病因肝火甚盛,兼有外感之熱已入陽明,所以脈象弦而有力。其按之不實者,因從前服開降之藥過多也。其腹疼甚劇者,因弦原主疼,茲則弦而且有力,致腹中氣化不和故疼甚劇也。其煩躁者,因下久陰虛,腎氣不能上達與心相濟,遂不耐肝火溫熱之灼耗,故覺煩躁也。

宜治以清溫涼肝之品,而以滋陰補正之藥輔之。

處方生杭芍(一兩) 滑石(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天花粉(五錢)山楂片(四錢) 連翹(三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煎服一劑,溫熱已愈強半,下痢腹疼皆愈,脈象亦見和緩,擬再用涼潤滋陰之劑,以清其餘熱。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杭芍(六錢) 天花粉(五錢) 生懷地黃(五錢)玄參(五錢) 山楂片(三錢) 連翹(二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兩劑,病遂全愈。惟口中津液短少,恆作渴,運動乏力,俾用生懷山藥細末煮作茶湯,兌以鮮梨自然汁,當點心服之,日兩次,浹辰之間當即可撤消矣。蓋山藥原善滋陰,而其補益之力又能培養氣化之虛耗。惟其性微溫,恐與病後有餘熱者稍有不宜,借鮮梨自然汁之涼潤以相濟為用,則為益多矣。

13.溫病兼腦膜炎[編輯]

天津侯姓幼男,年八歲,得熱病兼腦膜炎。

病因蒙學暑假乍放,幼童貪玩,群在烈日中HT 戲,出汗受風,遂得斯證。

證候閉目昏昏,呼之不應,周身灼熱無汗,其脈洪滑而長,兩寸尤盛。其母言病已三日,昨日猶省人事,惟言心中發熱,至夜間即昏無知覺。然以水灌之猶知下咽,問其大便三日未行。

診斷此溫熱之病,陽明腑熱已實,其熱循經上升兼發生腦膜炎也。腦藏神明主知覺,神經因熱受傷,是以知覺全無,宜投以大劑白虎湯以清胃腑之熱,而復佐以輕清之品,以引藥之涼力上行,則腦中之熱與胃腑之熱全清,神識自明了矣。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 知母(八錢) 連翹(三錢) 茵陳(錢半)甘草(三錢) 粳米(五錢)

煎至米熟其湯即成。取清汁三茶杯,徐徐分三次溫服,病癒無須盡劑。

效果服至兩次已明了能言,自言心中猶發熱,將藥服完,其熱遂盡消,霍然全愈。

14.溫熱泄瀉[編輯]

天津錢姓幼男,年四歲,於孟秋得溫熱兼泄瀉,病久不愈。

病因季夏感受暑溫,服藥失宜,熱留陽明之腑,久則灼耗胃陰,嗜涼且多嗜飲水,延至孟秋,上熱未清,而下焦又添泄瀉。

證候形狀瘦弱已極,周身灼熱,飲食少許則噁心欲嘔吐。小便不利,大便一晝夜十餘次,多系稀水,臥不能動,哭泣無聲,脈數十至且無力(四歲時,當以七至為正脈),指紋現淡紅色,已透氣關。

診斷此因外感之熱久留耗陰,氣化傷損,是以上焦發熱懶食,下焦小便不利而大便泄瀉也。宜治以滋陰、清熱、利小便兼固大便之劑。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五錢) 滑石(一兩) 生杭芍(六錢) 甘草(三錢)

煎湯一大盅,分數次徐徐溫服下。

方解此方即拙擬滋陰清燥湯也。原方生山藥是一兩,今用兩半者,因此幼童瘦弱已極,氣化太虛也。方中之義,山藥與滑石同用,一利小便,一固大便,一滋陰以退虛熱,一瀉火以除實熱。芍藥與甘草同用,甘苦化合,味近人參,能補益氣化之虛損。而芍藥又善滋肝腎以利小便,甘草又善調脾胃以固大便,是以匯集而為一方也。

效果將藥連服兩劑,熱退瀉止,小便亦利,可進飲食,惟身體羸瘦不能遽復。俾用生懷山藥細末七八錢許,煮作粥,調以白糖,作點心服之。且每次送西藥百布聖一瓦,如此將養月余始胖壯。

15.溫病兼虛熱[編輯]

山西高××,年二十八歲,客居天津,於仲秋得溫病。

病因朋友招飲,飲酒過度,又多喝熱茶,周身出汗,出外受風。

證候周身骨節作疼,身熱39.4℃,心中熱而且渴,舌苔薄而微黃。大便乾燥,小便短赤,時或干嗽,身體酸軟殊甚,動則弦暈,脈數逾五至,浮弦無力。自始病至此已四十日矣,屢次延醫服藥無效。

診斷此證乃薄受外感,並非難治之證。因治療失宜,已逾月而外表未解,內熱自不能清。病則懶食,又兼熱久耗陰,遂由外感之實熱,釀成內傷之虛熱,二熱相併,則愈難治矣。斯當以大滋真陰之藥為主,而以解表瀉熱之藥佐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玄參(一兩) 沙參(六錢)生杭芍(六錢) 大甘枸杞(五錢) 天冬(五錢) 天花粉(五錢) 滑石(三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一大碗,分三次溫飲下,其初飲一次時,先用白糖水送服西藥阿斯匹林半瓦,然後服湯藥。

複診初服藥一次後,周身得汗,骨節已不覺疼,二次三次繼續服完,熱退強半,小便通暢,脈已不浮弦,跳動稍有力,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懷地黃(八錢) 玄參(六錢) 沙參(六錢)大甘枸杞(六錢) 天門冬(六錢) 滑石(三錢) 甘草(二錢) 真阿膠(三錢搗碎)

藥共九味,先將前八味煎湯兩大盅,去渣入阿膠融化,分兩次溫服。其服初次時,仍先用白糖水送服阿斯匹林三分之一瓦。此方中加阿膠者,以其既善滋陰,又善潤大便之乾燥也。

效果將藥先服一次,周身又得微汗,繼將二分服下,口已不渴,其日大便亦通下,便下之後,頓覺精神清爽,灼熱全無,病遂從此愈矣。

幫助方中重用大隊涼潤之品,滋真陰即以退虛熱,而復以阿斯匹林解肌、滑石利小便者,所以開實熱之出路也。至於服阿斯匹林半瓦,即遍身得汗者,因體虛者其汗易出,而心有燥熱之人,得涼藥之濡潤亦恆自出汗也。

16.溫病體虛[編輯]

遼寧劉××幼子,年七歲,於暮春得溫病。

病因因赴澡塘洗澡,汗出未竭,遽出冒風,遂成溫病。病初得時,醫者不知,用辛涼之藥解飢,而竟用溫熱之藥為發其汗,迨汗出遍體,而灼熱轉劇。又延他醫遽以承氣下之,病尤加劇,因其無可下之證而誤下也。從此不敢輕於服藥,遲延數日見病勢浸增,遂延愚為診視,其精神昏憒間作譫語,氣息微喘,肌膚灼熱。問其心中亦甚覺熱,唇乾裂有凝血,其舌苔薄而黃,中心干黑,頻頻飲水不能濡潤。其脈弦而有力,搏近六至,按之不實,而左部尤不任重按,其大便自服藥下後未行。

診斷此因誤汗誤下,傷其氣化,兼溫熱既久陰分虧耗,乃邪實正虛之候也。宜治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以白虎湯清其熱,以人參補其虛,再加滋陰之品數味,以滋補陰分之虧耗。

處方生石膏(四兩搗細) 知母(一兩) 野黨參(五錢) 大生地黃(一兩)生懷山藥(七錢) 玄參(四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三大盅,分三次溫飲下。病癒者勿須盡劑,熱退即停服。白虎加人參湯中無粳米者,因方中有生山藥可代粳米和胃也。

效果三次將藥服完,溫熱大減,神已清爽。大使猶未通下,心中猶覺發熱,診其脈仍似有力,遂將原方去山藥仍煎三盅,俾徐徐溫飲下,服至兩盅大便通下,遂停藥勿服,病全愈。

17.溫熱腹疼兼下痢[編輯]

天津張姓媼,年過五旬,先得溫病,腹疼即又下痢。

病因因其夫與子相繼病,故屢次傷心,蘊有內熱,又當端陽節後,天氣乾熱非常,遂得斯證。

證候腹中攪疼,號呼輾轉不能安臥,周身溫熱,心中亦甚覺熱,為其臥不安枕,手足擾動,脈難細診,其大致總近熱象,其舌色紫而干,舌根微有黃苔,大便兩日未行。

診斷此乃因日日傷心,身體虛損,始則因痛悼而臟腑生熱,繼則因熱久耗陰而更生虛熱,繼又因時令之燥熱內侵與內蘊之熱相併,激動肝火下迫腹中,是以作疼,火熱熾盛,是以表里俱覺發熱。此宜清其溫熱,平其肝火,理其腹疼,更宜防其腹疼成痢也。

處方先用生杭芍一兩、甘草三錢,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服。每次送服衛生防疫寶丹四十粒,約點半鐘服完兩次,腹已不疼。又俾用連翹一兩、甘草三錢,煎湯一大盅,分作三次溫服。每次送服拙擬離中丹三錢,囑約兩點鐘溫服一次。

複診翌日晚三點鐘,復為診視,閉目昏昏,呼之不應。其家人言,前日將藥服完里外之熱皆覺輕減,午前精神頗清爽,午後又漸發潮熱,病勢一時重於一時。前半點鐘呼之猶知答應,茲則大聲呼之亦不應矣。又自黎明時下膿血,至午後已十餘次,今則將近兩點鐘未見下矣。診其脈左右皆似大而有力,重按不實,數近六至,知其身體本虛,又因屢次下痢,更兼外感實熱之灼耗,是以精神昏憒,分毫不能支持也。擬放膽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復即原方略為加減,俾與病機適宜。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 野台參(五錢) 生杭芍(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甘草(三錢) 生懷山藥(八錢)

共煎湯三盅,分三次徐徐溫服下。

此方系以生地黃代原方中知母,生山藥代原方中粳米,而又加芍藥。以芍藥與方中甘草並用,即《傷寒論》中甘草芍藥湯,為仲聖復真陰之妙方。而用於此方之中,又善治後重腹疼,為治下痢之要藥也。

複診將藥三次服完後,時過夜半,其人豁然省悟,其家人言自診脈疏方後,又下膿血數次,至將藥服完,即不復下膿血矣。再診其脈,大見和平,問其心中,仍微覺熱,且覺心中怔忡不安。擬再治以涼潤育陰之劑,以清餘熱,而更加保合氣化之品,以治其心中怔忡。

處方玄參(一兩) 生杭芍(六錢) 淨萸肉(六錢) 生龍骨(六錢搗碎)生牡蠣(六錢搗碎) 沙參(四錢) 酸棗仁(四錢炒搗) 甘草(二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每服一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

效果將藥連服三劑,餘熱全消,心中亦不復怔忡矣。遂停服湯藥,俾用生懷山藥細末一兩弱,煮作茶湯少兌以鮮梨自然汁,當點心服之以善其後。

幫助溫而兼痢之證,愚治之多矣,未有若此證之劇者。蓋此證腹疼至輾轉號呼不能診脈,不但因肝火下迫欲作痢也,實兼有外感毒癘之氣以相助為虐。故用芍藥以瀉肝之熱,甘草之緩肝之急,更用衛生防疫寶丹以驅逐外侵之邪氣。迨腹疼已愈,又恐其溫熱增劇,故又俾用連翹、甘草煎湯,送服離中丹以清其溫熱,是以其證翌日頭午頗見輕。若即其見輕時而早為之診脈服藥,原可免後此之昏沉,乃因翌日相延稍晚,竟使病勢危至極點,後幸用藥得宜,猶能挽回,然亦險矣。諺有「走馬看傷寒」,言其病勢更改之速也。至治溫病亦何獨不然哉。又此證過午所以如此加劇者,亦以其素本陰虛,又自黎明下痢膿血多次,則虛而益虛,再加以陰虧之虛熱,與外感之實熱相併,是以其精神即不能支持。所賴方中藥味無多,而舉凡虛熱實熱及下痢所生之熱,兼顧無遺,且又煎一大劑分三次溫飲下,使藥力前後相繼,此古人一煎三服之法。愚遵此法以挽回險證救人多矣。

非然者則劑輕原不能挽回重病,若劑重作一次服病患又將不堪。惟將藥多煎少服,病癒不必盡劑,此以小心行其放膽,洵為挽回險病之要着也。

18.溫病兼下痢[編輯]

袁姓婦,年三十六歲,得溫病兼下痢證。

病因仲秋乘火車赴保定歸母家省視,往來辛苦,路間又兼受風,遂得溫病兼患下痢。

證候周身壯熱,心中熱而且渴,下痢赤多白少,後重腹疼,一晝夜十餘次,舌苔白濃,中心微黃,其脈左部弦硬,右部洪實,一息五至。

診斷此風溫之熱已入陽明之腑,是以右脈洪實,其熾盛之肝火下迫腸中作痢,是以左脈弦硬。

夫陽明脈實而渴者,宜用白虎加入參湯,因其肝熱甚盛,證兼下痢,又宜以生山藥代粳米以固下焦氣化,更輔以涼肝調氣之品,則溫與痢庶可並愈。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 野黨參(四錢) 生懷山藥(一兩) 生杭芍(一兩) 知母(六錢) 白頭翁(五錢) 生麥芽(四錢) 甘草(四錢)

將藥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

複診將藥分三次服完,溫熱已退強半,痢疾已愈十之七八,腹已不疼,脈象亦較前和平,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石膏(二兩搗細) 野台參(三錢) 生懷山藥(八錢) 生杭芍(六錢)知母(五錢) 白頭翁(五錢) 秦皮(三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下。

效果將藥煎服兩劑,諸病皆愈,惟脈象似仍有餘熱,胃中似不開通懶於飲食。俾用鮮梨、鮮藕、萊菔三者等分,切片煮汁,送服益元散三錢許,日服兩次,至三次則喜進飲食,脈亦和平如常矣。

幫助凡溫而兼痢之證,最為難治。蓋溫隨下痢深陷而永無出路,即痢為溫熱所灼而益加疼墜,惟石膏與人參並用,能升舉下陷之溫邪,使之徐徐上升外散。而方中生山藥一味,在白虎湯中能代粳米以和胃,在治痢藥中又能固攝下焦氣化,協同芍藥、白頭翁諸藥以潤肝滋腎,從容以奏膚功也。至於麥芽炒用之為消食之品,生用之不但消食實能舒發肝氣,宣散肝火,而痢病之後重可除也。至後方加秦皮者,取其性本苦寒,力善收澀,借之以清熱補虛,原為痢病將愈最宜之品。是以《傷寒論》白頭翁湯中亦借之以清厥陰熱痢也。

19.溫病兼下痢[編輯]

天津姚姓媼,年六旬有二,於孟秋得溫病兼下痢。

病因孟秋天氣猶熱,且自覺心中有火,多食瓜果,又喜當風乘涼,遂致病溫兼下痢。

證候周身灼熱,心中熱且渴,連連呻吟不止,一日夜下痢十二三次,赤白參半,後重腹疼,飲食懶進,噁心欲嘔,其脈左部弦而兼硬,右部似有力而重按不實,數近六至。延醫治療近旬日,病益加劇。

診斷其左脈弦而兼硬者,肝血虛而膽火盛也。其右脈似有力而重按不實者,因其下痢久而氣化已傷,外感之熱又侵入陽明之腑也。其數六至者,緣外感之熱灼耗已久,而其真陰大有虧損也。證脈合參,此乃邪實正虛之候。擬用拙定通變白虎加人參湯,及通變白頭翁湯二方相併治之。

處方生石膏(二兩搗細) 野台參(四錢) 生懷山藥(一兩) 生杭芍(一兩)白頭翁(四錢) 金銀花(四錢) 秦皮(二錢) 生地榆(二錢)甘草(二錢) 廣三七(二錢軋細) 鴉膽子(成實者五十粒去皮)

共藥十一味,先用白糖水送服三七、鴉膽子各一半,再將余藥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下。至煎渣再服時,亦先服所余之三七、鴉膽子。

複診將藥煎服日進一劑,服兩日表里之熱皆退,痢變為瀉,仍稍帶痢,瀉時仍覺腹疼後重而較前輕減,其脈象已近平和,此宜以大劑溫補止其泄瀉,再少輔以治痢之品。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炒懷山藥(一兩) 龍眼肉(一兩) 大雲苓片(三錢)生杭芍(三錢) 金銀花(三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煎服兩劑,痢已淨盡而瀉未全愈,遂即原方去金銀花、芍藥,加白朮三錢,服兩劑其瀉亦愈。

20.暑溫兼泄瀉[編輯]

天津侯姓學徒,年十三歲,得暑溫兼泄瀉。

病因季夏天氣暑熱,出門送藥受暑,表里俱覺發熱,兼頭目眩暈。服藥失宜,又兼患泄瀉。

證候每日泄瀉十餘次,已逾兩旬,而心中仍覺發熱懶食,周身酸軟無力,時或怔忡,小便赤澀發熱,其脈左部微弱,右部重按頗實,搏近六至。

診斷此暑熱郁於陽明之腑,是以發熱懶食,而肝腎氣化不舒,是以小便不利致大便泄瀉也。當清瀉胃腑,調補肝腎,病當自愈。

處方生懷山藥(兩半) 滑石(一兩) 生杭芍(六錢) 淨萸肉(四錢)生麥芽(三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服藥一劑瀉即止,小便通暢,惟心中猶覺發熱,又間有怔忡之時,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淨萸肉(八錢) 生杭芍(六錢)生麥芽(二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兩劑,其病霍然全愈。

幫助初次所用之方,即拙擬之滋陰清燥湯加山萸肉、生麥芽也。

從來寒溫之熱傳入陽明,其上焦燥熱下焦滑瀉者,最為難治,因欲治其上焦之燥熱,則有礙下焦之滑瀉;欲補其下焦之滑瀉,則有礙上焦之燥熱,是以醫者對之恆至束手。

然此等證若不急為治癒,則下焦滑瀉愈久,上焦燥熱必愈甚,是以本屬可治之證,因稍為遲延竟至不可救者多矣。惟拙擬之滋陰清燥湯,山藥與滑石並用,一補大便,一利小便。而山藥多液,滑石性涼,又善清上焦之燥熱,更輔以甘草、芍藥以復其陰(仲景謂作甘草芍藥湯以復其陰),陰復自能勝燥熱,而芍藥又善利小便,甘草亦善調大便,匯集四味為方,凡遇證之上焦燥熱下焦滑瀉者,莫不隨手奏效也。間有陽明熱實,服藥後滑瀉雖止而燥熱未盡清者,不妨繼服白虎湯。其熱物理虛者,或服白虎加人參湯,若慮其復作滑瀉,可於方中仍加滑石三錢,或更以生山藥代粳米煎取清湯,一次只飲一大口,徐徐將藥服完,其熱全消,亦不至復作滑瀉。愚用此法救人多矣,滋陰清燥湯後,附有治癒多案可參觀也。至此案方中加萸肉、生麥芽者,因其肝脈弱而不舒,故以萸肉補之,以生麥芽調之,所以遂其條達之性也。至於第二方中為瀉止小便已利,故去滑石。為心中猶怔忡,故將萸肉加重。為猶有餘熱未清,故又加生地黃。因其餘熱無多,如此治法已可消除淨盡,無須服白虎湯及白虎加人參湯也。

21.溫病(二)[編輯]

武清縣孫××,年三十三歲,於孟秋時得溫病。

病因未病之前,心中常覺發熱,繼因飯後有汗,未暇休息,陡有急事冒風出門,致得溫病。

證候表里俱覺壯熱,嗜飲涼水、食涼物,舌苔白濃,中心已黃,大便乾燥,小便短赤,脈象洪長有力,左右皆然,一分鐘七十八至。

診斷此因未病之先已有伏氣化熱,或有暑氣之熱內伏,略為外感所激,即表里陡發壯熱,一兩日間陽明府熱已實,其脈之洪長有力是明徵也。擬投以大劑白虎湯,再少佐以宣散之品。

處方生石膏(四兩搗細) 知母(一兩) 鮮茅根(六錢) 青連翹(三錢)甘草(三錢) 粳米(三錢)

共煎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下。

複診將藥分三次服完,表里之熱分毫未減,脈象之洪長有力亦仍舊,大便亦未通下。此非藥不對證,乃藥輕病重藥不勝病也。夫石膏之性《神農本草經》原謂其微寒,若遇陽明大熱之證,當放膽用之。擬即原方去連翹加天花粉,再將石膏加重。

處方生石膏(六兩) 知母(一兩) 天花粉(一兩) 鮮茅根(六錢)甘草(四錢) 粳米(四錢)

共煎湯三大盅,分三次溫服下。

複診將藥分三次服完,下燥糞數枚,其表里之熱仍然不退,脈象亦仍有力。愚謂孫××曰∶餘生平治寒溫實熱證,若屢次治以大劑白虎湯而其熱不退者,恆將方中石膏研極細,將余藥煎湯送服即可奏效。今此證正宜用此方,孫××亦以為然。

處方生石膏(二兩研極細) 生懷山藥(二兩) 甘草(六錢)

將山藥、甘草煎湯一大碗,分多次溫服。每次送服石膏末二錢許,熱退勿須盡劑,即其熱未盡退,若其大便再通下一次者,亦宜將藥停服。

效果分六次將湯藥飲完,將石膏送服強半,熱猶未退,大便亦未通下,又煎渣取湯兩盅,分數次送服石膏末,甫完,陡覺表里熱勢大增。時當夜深,不便延醫。孫××自持其脈弦硬異常,因常閱《衷中參西錄》,知脈雖有力而無洪滑之象者,用白虎湯時皆宜加人參,遂急買高麗參五錢,煮湯頓飲下,其脈漸漸和緩,熱亦漸退,至黎明其病霍然全愈矣。

幫助按傷寒定例,凡用白虎湯若在汗吐下後及渴者,皆宜加人參。細詢此證之經過始知曾發大汗一次,此次所服之藥雖非白虎湯原方,實以山藥代粳米,又以石膏如此服法,其力之大,可以不用知母是其方亦白虎湯也。若早加黨參數錢,與山藥、甘草同煎湯以送服石膏,當即安然病癒。乃因一時疏忽,並未見及,猶幸病者自知醫理以挽回於末路。此雖白虎湯與人參前後分用之,仍不啻同時並用之也。

此證加人參於白虎湯中其益有三∶發汗之後人之正氣多虛,人參大能補助正氣,俾正氣壯旺自能運化藥力以勝邪,其為益一也;又發汗易傷津液,津液傷則人之陰分恆因之虧損。人參與石膏並用,能於邪熱熾盛之時滋津液以復真陰,液滋陰復則邪熱易退,其為益二也;又用藥之法,恆熱因涼用涼因熱用,《內經》所謂伏其所因也。此證用山藥、甘草煎湯送服石膏之後,病則純熱,藥則純涼,勢若冰炭不兼容,是以其熱益激發而暴動。加人參之性溫者以為之作引,此即涼因熱用之義,為涼藥中有熱藥引之以消熱,而後熱不格拒轉與化合,熱與涼藥化合則熱即消矣,此其為益三也。統此三益觀之,可曉然於此病之所以愈,益嘆仲聖制方之妙。即約略用之,亦可挽回至險之證也。

22.溫病兼項後作疼[編輯]

李姓媼,年八旬有三,於孟夏得溫病,兼項後作疼。

病因飯後頭面有汗,忽隔窗紗透入涼風,其汗遂閉,因得斯證。

證候項疼不能轉側,並不能俯仰,周身發灼熱,心中亦熱,思涼物,脈象左部弦而長,右部則弦硬有力,大便乾燥,小便短少。

診斷此因汗出腠理不閉,風襲風池、風府,是以項疼,因而成風溫也。高年之脈,大抵弦細,因其氣虛所以無甚起伏,因其血液短少,是以細而不濡,至於弦硬而長有力,是顯有溫熱之現象也。此當清其實熱而輔以補正兼解表之品。

處方生石膏(一兩軋細) 野台參(三錢) 生懷地黃(一兩) 生懷山藥(五錢)玄參(三錢) 沙參(三錢) 連翹(二錢)

西藥阿斯匹林一瓦,先將阿斯匹林用白糖水送下,繼將中藥煎湯一大盅,至甫出汗時,即將湯藥乘熱服下。

效果如法將藥服下後,周身得汗,表里之熱皆退,項之疼大減,而仍未脫然。俾每日用阿斯匹林一瓦強(約三分),分三次用白糖水送下,隔四點鐘服一次。若初次服後微見汗者,後兩次宜少服,如此兩日,項疼全愈。蓋阿斯匹林不但能發汗去熱,且能為熱性關節疼痛之最妙藥也。

23.溫病兼脅疼[編輯]

天津李××,年三十八歲,於孟冬上旬得溫病。

病因其妻於秋間病故,子女皆幼,處處須自經管,傷心又兼勞心,遂致暗生內熱,薄受外感,遽成溫病。

證候初得時,即表里俱熱,醫者治以薄荷、連翹、菊花諸藥,服後微見汗,病稍見輕。至再診時,病患自覺呼吸短氣,此氣鬱不舒也,醫者誤以為氣虛,遂於清熱藥中加黨參以補其氣,服後右脅下陡然作疼,徹夜不能臥,亦不能眠,心中發熱,舌苔白濃,大便四日未行,其左右脈皆弦,右部尤弦而有力,一分鐘八十二至。

診斷凡脈象弦者主疼,又主血液短少,此證之右脅非常疼痛,原為證脈相符,而其傷心勞心以致暗生內熱者,其血液必然傷損,此亦證脈相符也。其右脈弦而有力者,外感之熱已入陽明之府也。擬治以白虎湯而輔以開郁滋陰之品。

處方生石膏(二兩軋細) 知母(八錢) 玄參(八錢) 天冬(八錢)川楝子(五錢搗碎) 生萊菔子(五錢搗碎) 連翹(三錢) 甘草(二錢) 粳米(三錢)

共煎湯兩大盅,分兩次溫服下。

複診將藥服完,熱退強半,脅疼已愈三分之二,脈象變為浮弦,惟胸膈似覺鬱悶,大便猶未通下。再治以寬胸清熱潤燥之劑,為其脈浮有還表之象,宜再少加透表之藥以引之外出,其病當由汗而解。

處方糖栝蔞(二兩切碎) 生石膏(一兩搗細) 知母(五錢) 玄參(五錢)連翹(三錢) 川楝子(四錢搗碎) 甘草(二錢)

共煎湯兩盅,分二次溫服下。其服完兩次之後,遲一點鐘再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溫復以取微汗。

效果如法將藥服完,果周身皆得微汗,病若失,其大便亦通下矣。

24.風溫兼喘促[編輯]

遼寧赫姓幼子,年五歲,得風溫兼喘促證。

病因季春下旬,在外邊HT 戲,出汗受風,遂成溫病。醫治失宜,七八日間又添喘促。

證候面紅身熱,喘息極迫促,痰聲漉漉,目似不瞬。脈象浮滑,重按有力。指有紫紋,上透氣關,啟口視其舌苔白而潤。問其二便,言大便兩日未行,小便微黃,然甚通利。

診斷觀此證狀況已危至極點,然脈象見滑,雖主有痰亦足征陰分充足。且視其身體胖壯,知猶可治,宜用《金匱》小青龍加石膏湯,再加杏仁、川貝以利其肺氣。

處方麻黃(一錢) 桂枝尖(一錢) 生杭芍(三錢) 清半夏(二錢)杏仁(二錢去皮搗碎) 川貝母(二錢搗碎) 五味子(一錢搗碎) 乾薑(六分)細辛(六分) 生石膏(一兩搗細)

共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服下。

方解《金匱》小青龍加石膏湯,原治肺脹咳而上氣煩躁而喘,然其石膏之分量,僅為麻桂三分之二(《金匱》小青龍加石膏湯,其石膏之分量原有差誤,曾詳論之),而此方中之生石膏則十倍於麻桂,誠以其面紅身熱,脈象有力,若不如此重用石膏,則麻、桂、姜、辛之熱,即不能用矣。又《傷寒論》小青龍湯加減之例,喘者去麻黃加杏仁,今加杏仁而不去麻黃者,因重用生石膏以監製麻黃則麻黃即可不去也。

複診將藥服盡一劑,喘愈強半,痰猶壅盛,肌膚猶灼熱,大便猶未通下,脈象仍有力,擬再治以清熱利痰之品。

處方生石膏(二兩搗細) 栝蔞仁(二兩炒搗) 生赭石(一兩軋細)

共煎湯兩盅,分三次徐徐溫飲下。

效果將藥分三次服完,火退痰消,大便通下,病遂全愈。

幫助此案曾登於《全國名醫驗案類編》,何廉臣評此案雲∶「風溫犯肺脹喘促,小兒尤多,病最危險,兒科專家,往往稱為馬脾風者此也。此案斷定為外寒束內熱,仿《金匱》小青龍加石膏湯,再加貝母開豁清泄,接方用二石蔞仁等清鎮滑降而痊。先開後降,步驟井然。

惟五歲小兒能受如此重量,可見北方風氣剛強,體質茁實,不比南方人之體質柔弱也。正惟能受重劑,故能奏速功。」觀何廉臣評語,雖亦推獎此案,而究嫌藥量過重,致有南北分別之設想。不知此案藥方之分量若作一次服,以治五歲孺子誠為過重。若分作三次服,則無論南北,凡身體胖壯之孺子皆可服也。試觀近今新出之醫書,治產後溫病,有一劑用生石膏半斤者矣,曾見於劉蔚楚君《遇安齋證治叢錄》,劉君原廣東香山人也。治鼠疫病亦有一劑用生石膏半斤者矣,曾見於李健頤君《鼠疫新篇》,李君原福建平潭人也。若在北方治此等證,豈藥之分量可再加增乎?由此知醫者之治病用藥,不可定存南北之見也。且愚亦嘗南至漢皋矣,曾在彼處臨證處方,未覺有異於北方,惟用發表之劑則南方出汗較易,其分量自宜從輕。然此乃地氣寒暖之關係,非其身體強弱之關係也。既如此,一人之身則冬時發汗與夏時發汗,其所用藥劑之輕重自迥殊也。

嘗細驗天地之氣化,恆數十年而一變。仲景當日原先着《傷寒論》,後着《金匱要略》,《傷寒論》小青龍湯,原有五種加法,而獨無加石膏之例。因當時無當加石膏之病也。至着《金匱》時,則有小青龍加石膏湯矣,想其時已現有當加石膏之病也。憶愚弱冠時,見醫者治外感痰喘證,但投以小青龍湯原方即可治癒。

後數年愚臨證遇有外感痰喘證,但投以小青龍湯不效,必加生石膏數錢方效。又遲數年必加生石膏兩許,或至二兩方效。由斯知為醫者當隨氣化之轉移,而時時與之消息,不可拘定成方而不知變通也。

25.秋溫兼伏氣化熱[編輯]

天津徐姓媼,年五十九歲,於中秋上旬得溫病,帶有伏氣化熱。

病因從前原居他處,因遷居勞碌,天氣燥熱,有汗受風,遂得斯病。

證候晨起,覺周身微發熱兼酸懶不舒,過午,陡覺表里大熱,且其熱浸增。及晚四點鐘往視時,見其臥床閉目,精神昏昏。呻吟不止。診其脈左部沉弦,右部洪實,數近六至。問其未病之前,曾有拂意之事乎?其家人曰∶誠然,其稟性褊急,恆多憂思,且又易動肝火。欲見其舌苔,大聲呼數次,始知啟口,視其舌上似無苔而有腫脹之意,問其大便,言素恆乾燥。

診斷其左脈沉弦者,知其肝氣鬱滯不能條達,是以呻吟不止,此欲借呻吟以舒其氣也。其右脈洪實者,知此證必有伏氣化熱,竄入陽明,不然則外感之溫病,半日之間何至若斯之劇也。此當用白虎湯以清陽明之熱,而以調氣舒肝之藥佐之。

處方生石膏(二兩搗細) 知母(八錢) 生萊菔子(三錢搗碎) 青連翹(三錢)甘草(二錢) 粳米(四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

方解萊菔子為善化鬱氣之藥。其性善升亦善降,炒用之則降多於升,生用之則升多於降。

凡肝氣之郁者宜升,是以方中用生者。至於連翹,原具有透表之力,而用於此方之中,不但取其能透表也,其性又善舒肝,凡肝氣之郁而不舒者,連翹皆能舒之也。是則連翹一味,既可佐白虎以清溫熱,更可輔萊菔以開肝氣之郁滯。

複診將藥兩次服完,周身得汗,熱退十之七八,精神驟然清爽。左脈仍有弦象而不沉,右脈已無洪象而仍似有力,至數之數亦減。問其心中仍有覺熱之時,且腹中知飢而懶於進食,此則再宜用涼潤滋陰之品清其餘熱。

處方玄參(一兩) 沙參(五錢) 生杭芍(四錢) 生麥芽(三錢)鮮茅根(四錢) 滑石(三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方中用滑石者,欲其餘熱自小便瀉出也。

效果將藥連服兩劑,大便通下,其熱全消,能進飲食,脈象亦和平矣。而至數仍有數象,俾再用玄參兩半,潞參三錢,煎服數劑以善其後。

26.溫病兼嘔吐[編輯]

天津劉××,年三十二歲,於季夏得溫熱病,兼嘔吐不受飲食。

病因因在校中宿臥,一日因校中無人,其衾褥被人竊去,追之不及,因努力奔跑,周身出汗,乘涼歇息,遂得斯病。

證候心中煩熱,周身時時汗出,自第二日,嘔吐不受飲食。今已四日,屢次服藥亦皆吐出,即渴時飲水亦恆吐出。舌苔白濃,大便四日未行。其脈左部弦硬,右部弦長有力,一息五至。

診斷其脈左部弦硬者,肝膽之火熾盛也。右部弦長者,沖氣挾胃氣上沖也。弦長而兼有力者,外感之熱已入陽明之府也。此證因被盜怒動肝氣,肝火上沖,並激動沖氣挾胃氣亦上沖,而外感之熱又復熾盛於胃中以相助為虐,是以煩熱汗出不受飲食而吐藥吐水也。此當投以清熱鎮逆之劑。

處方生石膏(二兩細末) 生赭石(六錢細末) 鏡面硃砂(五錢細末)

和勻分作五包,先送服一包,過兩點鐘再送服一包,病癒即停服,不必盡劑。方用散劑不用湯劑者止嘔吐之藥丸散優於湯劑也。

效果服至兩包,嘔吐已愈,心中猶覺煩熱。服至四包,煩熱全愈,大便亦通下矣。

幫助石膏為石質之藥,本重墜且又寒涼,是以白虎湯中以石膏為主,而以甘草緩之,以粳米和之,欲其服後留戀於胃中,不至速於下行。故用石膏者,忌再與重墜之藥並用,恐其寒涼侵下焦也,並不可與開破之藥同用,因開破之藥力原下行也。乃今因肝氣膽火相併上沖,更激動沖氣挾胃氣上沖,且更有外感之熱助之上沖,因致臟腑之氣化有升無降,是以飲食與藥至胃中皆不能存留,此但恃石膏之寒涼重墜原不能勝任,故特用赭石之最有壓力者以輔之。此所以旋轉臟腑中之氣化,而使之歸於常也。設非遇此等證脈,則石膏原不可與赭石並用也。

27.溫病兼嘔吐[編輯]

天津楊姓媼,年過五旬,於季春得溫病兼嘔吐。

病因家庭勃溪,激動肝膽之火,繼因汗出受風,遂得此證。

證候表里壯熱,嘔吐甚劇,不能服藥,少進飲食亦皆吐出。舌苔白濃,中心微黃。大便三日未行。其脈左部弦長,右部洪長,重按皆實。

診斷此少陽陽明合病也。為其外感之熱已入陽明胃府,是以表里俱壯熱,而舌苔已黃,為其激動之火積於少陽肝膽,是以其火上沖頻作嘔吐。治此證者欲其受藥不吐,當變湯劑為散,且又分毫無藥味,庶可奏效。

處方生石膏(一兩細末) 鮮梨(兩大個)

將梨去皮,切片,蘸石膏末,細細嚼服。

複診將梨片與石膏末嚼服一強半未吐,遲兩點鐘又將所余者服完,自此不復嘔吐,可進飲食,大便通下一次。診其脈猶有餘熱,問其心中亦仍覺熱,而較前則大輕減矣。擬改用湯劑。以清其未盡之熱。

處方生石膏(一兩搗細) 生杭芍(八錢) 玄參(三錢) 沙參(三錢)連翹(二錢) 甘草(二錢) 鮮白茅根(三錢)

藥共七味,先將前六味水煎十餘沸,入鮮白茅根再煎三四沸,取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如法煎服一劑,熱又減退若干,脈象已近和平,遂即原方將石膏改用六錢,芍藥改用四錢,又服一劑,病遂全愈。

或問石膏為清陽明之主藥,此證原陽明少陽均有實熱,何以用石膏但清陽明之熱而病即可愈?答曰∶凡藥服下,原隨氣血流行無處不到。石膏雖善清陽明之熱,究之,凡臟腑間蘊有實熱,石膏皆能清之。且凡嘔吐者皆氣上逆也,石膏末服,其石質之重墜大能折其上逆之氣使之下行,又有梨片之甘涼開胃者以輔之,所以奏效甚捷也。若當秋夏之交無鮮梨時,可以西瓜代之。

28.溫病兼衄血便血[編輯]

天津陳姓童子,年十五歲,於仲秋得溫病,兼衄血便血。

病因初因周身發熱出有斑點,有似麻疹。醫用涼藥清之,斑點即回,連服涼藥數劑,周身熱已退,而心中時覺煩躁。逾旬日因薄受外感,其熱陡然反覆。

證候表里壯熱,衄血兩次,小便時或帶血。嘔吐不受飲食,服藥亦多吐出。心中自覺為熱所灼,怔忡莫支。其脈搖搖而動,數逾五至,左右皆有力,而重按不實。舌苔白而欲黃,大便三日未行。本擬投以白虎加人參湯,恐其服後作嘔。

處方生石膏(三兩細末) 生懷山藥(二兩)

共煎湯一大碗,俾徐徐溫飲下。為防其嘔吐,一次只飲一大口,限定四小時將藥服完。

方解凡嘔吐之證,飲湯則吐,服粥恆可不吐。生山藥二兩煎取濃汁與粥無異,且無藥味,服後其粘滯之力自能留戀於胃中。且其溫補之性,又能固攝下焦以止便血,培養心氣以治怔忡也。而以治此溫而兼虛之證,與石膏相伍為方,以石膏清其溫,以山藥補其虛,雖非白虎加人參湯,而亦不啻白虎加人參湯矣。

複診翌日複診,熱退十之七八,心中亦不怔忡,少進飲食亦不嘔吐,衄血便血皆愈。脈象力減,至數仍數。

處方玄參(二兩) 潞參(五錢) 連翹(五錢)

效果仍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盡劑而愈,大便亦即通下。

方解蓋其大熱已退而脈仍數者,以其有陰虛之熱也。玄參、潞參並用,原善退陰虛作熱,而猶恐其伏有疹毒,故又加連翹以托之外出也。

幫助此證若能服藥不吐,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大熱退後其脈即可不數。乃因其服藥嘔吐,遂變通其方,重用生山藥二兩與生石膏同煎服。因山藥能健脾滋腎,其補益之力雖不如人參,實有近於人參處也。至大熱退後,脈象猶數,遂重用玄參二兩以代石膏,取其能滋真陰兼能清外感餘熱,而又伍以潞參、連翹各五錢。潞參即古之人參。此由白虎加人參之義化裁而出,故虛熱易退,而連翹又能助玄參涼潤之力外透肌膚,則餘熱亦易清也。

29.溫疹[編輯]

天津楊姓幼子,年四歲,於季春發生溫疹。

病因春暖時氣流行,比戶多有發生此病者,因受傳染。

證候周身出疹甚密,且灼熱異常。閉目昏昏,時作譫語。氣息迫促,其唇乾裂紫黑,上多凝血。

脈象數而有力。大便不實,每日溏瀉兩三次。

診斷凡上焦有熱之證,最忌下焦滑瀉。此證上焦之熱已極,而其大便又復溏瀉,欲清其熱,又恐其溏瀉益甚,且在發疹,更虞其因溏瀉毒內陷也。是以治此證者,當上清其熱下止其瀉,兼托疹毒外出,證候雖險,自能治癒。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滑石(一兩) 生石膏(一兩搗細) 生杭芍(六錢)甘草(三錢) 連翹(三錢) 蟬蛻(錢半去土)

共煎一大盅,分多次徐徐溫飲下。

效果分七八次將藥服完。翌日視之其熱大減,諸病皆見愈。惟不能穩睡,心中似騷擾不安,其脈象仍似有力。遂將方中滑石、石膏皆減半,煎湯送安宮牛黃丸半丸,至煎渣再服時,又送服半丸,病遂全愈。

30.溫疹兼喉痧[編輯]

天津沈姓學生,年十六歲,於仲春得溫疹兼喉痧證。

病因因在體育場中遊戲,努力過度,周身出汗為風所襲,遂得斯病。

證候初病時微覺惡寒頭疼,翌日即表里俱壯熱,咽喉悶疼。延醫服藥病未見輕,喉中疼悶似加劇,周身又復出疹,遂延愚為延醫。其肌膚甚熱,出疹甚密,連無疹之處其肌膚亦紅,誠西人所謂猩紅熱也。其心中亦自覺熱甚,其喉中扁桃腺處皆紅腫,其左邊有如榆莢一塊發白。自言不惟飲食疼難下咽,即呼吸亦甚覺有礙。診其脈左右皆洪滑有力,一分鐘九十八至。愚為刺其少商出血,復為針其合谷,又為擬一清咽、表疹、瀉火之方俾服之。

處方生石膏(二兩搗細) 玄參(六錢) 天花粉(六錢) 射干(三錢)牛蒡子(三錢搗碎) 浙貝母(三錢) 青連翹(三錢) 鮮蘆根(三錢)甘草(錢半) 粳米(三錢)

共煎湯兩大盅,分兩次溫服下。

複診翌日過午復為診視,其表里之熱皆稍退,脈象之洪滑亦稍減,疹出又稍加多。從前三日未大便,至此則通下一次。再視其喉,其紅腫似加增,白處稍大,病患自言此時飲水必須努力始能下咽,呼吸之滯礙似又加劇。愚曰∶此為極危險之病,非刺患處出血不可。遂用圭式小刀,於喉左右紅腫之處,各刺一長口放出紫血若干,遽覺呼吸順利。擬再投以清熱消腫托表疹毒之劑。

處方生石膏(一兩搗細) 天花粉(六錢) 赤芍(三錢) 板藍根(三錢)牛蒡子(三錢搗細) 生蒲黃(三錢) 浙貝母(三錢) 青連翹(三錢) 鮮蘆根(三錢)

共煎一大盅半,分兩次溫服。

方解赤芍藥,張隱庵、陳修園皆疑是山中野草之根,以其紋理甚粗,與園中所植之芍藥根迥異也。然此物出於東三省,愚親至其地,見山坡多生此種芍藥,開單瓣紅花,其花小於尋常芍藥花約三倍,而其葉則確係芍藥無疑。蓋南方亦有赤芍藥,而其根仍白,茲則花赤其根亦赤,是以善入血分活血化瘀也。又浙貝治嗽,不如川貝,而以之治瘡,浙貝似勝於川貝,以其味苦性涼能清熱解毒也。

效果將藥連服兩劑,其病脫然全愈。

幫助《內經》靈樞癰疽篇謂∶「癰發於嗌中,名曰猛疽,猛疽不治,化為膿,膿不瀉,塞咽半日死。」此證咽喉兩旁紅腫日增,即癰發嗌中名為猛疽者也。其膿成不瀉則危在目前,若其劇者必俟其化膿而後瀉之,又恆有迫不及待之時,是以此證因其紅腫已甚有礙呼吸,急刺之以出其紫血而紅腫遂愈,此所謂防之於預也。且化膿而後瀉之,其瘡口恆至潰爛,若未成膿而瀉,其紫血所刺之口半日即合矣。

喉證原有內傷外感之殊,其內傷者雖宜注重清熱,亦宜少佐以宣散之品。如《白喉忌表抉微》方中之用薄荷、連翹是也。由外感者雖不忌用表散之品,然宜表散以辛涼,不宜表散以溫熱,若薄荷、連翹、蟬蛻、蘆根諸藥,皆表散之佳品也。或有謂喉證若由於外感,雖麻黃亦可用者,然用麻黃必須重用生石膏佐之。若《傷寒論》之麻杏甘石湯,誠為治外感喉證之佳方也。

特是,其方原非治喉證之方,是以方中石膏僅為麻黃之兩倍,若藉以治外感喉證,則石膏當十倍於麻黃。若遇外感實火熾盛者,石膏尤宜多加方為穩妥。是以愚用此方以治外感喉證時,麻黃不過用至一錢,而生石膏恆用至兩餘,或重用至二兩也。然此猶論喉證之紅腫不甚劇者,若至腫甚有礙呼吸,不惟麻黃不可用,即薄荷亦不可用,是以治此證方中止用連翹、蘆根也。以上所論者,無論內傷外感,皆咽喉證之屬熱者也。而咽喉中之變證,間有真寒假熱者,又當另議治法。

31.溫病兼喉痧痰喘[編輯]

天津馬××,年二十八歲,於季秋得溫病兼喉痧痰喘證。

病因初因外出受風感冒甚微,醫者用熱藥發之,陡成溫病,而喉病喘病遂同時發現。

證候表里俱壯熱,喘逆咳嗽,時吐痰涎,咽喉左邊紅腫作疼(即西人所謂扁桃體炎)。其外邊項左側亦腫脹,呼吸皆有窒礙。為其病喉且兼喘逆,則吸氣尤形困難,必十分努力始能將氣吸入。

其舌苔白而薄,中心微黃。小便赤澀,大便四日未行。其脈左右皆弦長,右部重診有力,一分鐘九十六至。

診斷此乃外感之熱已入陽明之府,而沖氣又挾胃氣肝火上沖也。為其外感之熱已入陽明之府,是以右脈之力勝於左脈,為其沖氣挾胃氣肝火上沖,是以左右脈皆弦長。病現喘逆及咽喉腫疼,其腫痛偏左者,正當肝火上升之路也。擬治以麻杏甘石湯,兼加鎮沖降胃納氣利痰之品以輔之,又宜兼用針刺放血以救目前之急。

處方麻黃(一錢) 生石膏(二兩搗細) 生赭石(一兩軋細) 生懷山藥(八錢)杏仁(三錢去皮炒搗) 連翹(三錢) 牛蒡子(三錢搗碎) 射干(二錢) 甘草(一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

又於未服藥之前,用三棱針刺其兩手少商出血,用有尖小刀刺其咽喉腫處,開兩小口令其出血,且用硼砂、西藥鹽酸蓋理,融以三十倍之水,俾其含漱。又於兩手合谷處為之行針。其咽喉腫處驟然輕減,然後服藥。

複診將藥服後,其喘頓愈強半,呼吸似無妨礙,表里之熱亦愈強半。脈象亦較前平和,其右部仍然有力。胸膈似覺鬱悶,有時覺氣上沖,仍然咳嗽,大便猶未通下。擬再治以開郁降氣清熱理嗽之劑。

處方糖栝蔞(二兩切碎) 生石膏(一兩搗細) 生赭石(五錢軋細) 生杭芍(三錢)川貝母(三錢) 碎竹茹(三錢) 牛蒡子(三錢搗碎)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煎服一劑,大便通下,諸病皆愈。唯一日之間猶偶有咳嗽之時,俾用川貝母細末和梨蒸食之以善其後。

幫助凡用古人成方治病,其藥味或可不動,然必細審其藥之分量或加或減,俾與病機相宜。如麻杏甘石湯原方,石膏之分量僅為麻黃之兩倍,而此證所用麻杏甘石湯則石膏之分量二十倍於麻黃矣。蓋《傷寒論》之麻杏甘石湯原非為治喉證而設,今借之以治喉證。原用麻黃以散風定喘,又因此證之喉腫太甚,有礙呼吸,而方中猶用麻黃,原為行險之道,故麻黃僅用一錢,而又重用生石膏二兩以監製之。且於臨服藥時先用刀開其患處,用針刺其少商與合谷,此所以於險中求穩也。嘗聞友人楊××言,有一名醫深於《傷寒論》,自着有《註解傷寒論》之書行世,偶患喉證,自服麻杏甘石湯竟至不起,使其用麻杏甘石湯時,亦若愚所用者如此加減,又何患喉證不愈乎?縱使服藥不能即愈,又何至竟不起乎?由此知非古人之方誤人。麻杏甘石湯,原為發汗後及下後汗出而喘無大熱者之的方,原未言及治喉證也。而欲借之以治喉證,能勿將藥味之分量為之加減乎?嘗總核《傷寒論》諸方用於今日,大抵多稍偏於熱,此非仲景之不善制方也。自漢季至今,上下相隔已一千六百餘年,其天地之氣化,人生之稟賦,必有不同之處,是以欲用古方皆宜細為斟酌也。

32.溫病兼喉疼[編輯]

天津胡××,年五十四歲,於仲秋感受溫病兼喉疼證。

病因勞心過度,暗生內熱。且日飲牛乳兩次作點心,亦能助熱,內熱上潮,遂覺咽喉不利,至仲秋感受風溫,陡覺咽喉作疼。

證候表里俱覺發熱,咽喉疼痛,妨礙飲食。心中之熱時覺上沖,則咽喉之疼即因之益甚。

周身酸懶無力,大便乾燥,脈象浮滑而長,右關尤重按有力,舌上白苔滿布。

診斷此證脈象猶浮,舌苔猶白,蓋得病甫二日,表證猶未罷也。而右關重按有力,且時覺有熱上沖咽喉者,是內傷外感相併而為病也。宜用重劑清其胃腑之熱,而少佐以解表之品,表解里清,喉之疼痛當自愈矣。

處方生石膏(四兩搗細) 西藥阿斯匹林(一瓦)

單將生石膏煎湯一大盅,乘熱將阿斯匹林融化其中服之。因阿斯匹林實為酸涼解肌之妙藥,與大量之石膏並用,服後須臾其內傷外感相併之熱,自能化汗而解也。

效果服後約半點鐘,其上半身微似有汗,而未能遍身透出,遲一點鐘,覺心中之熱不復上沖,咽喉疼痛輕減。時在下午一點鐘,至晚間臨睡時,仍照原方再服一劑,周身皆得透汗,安睡一夜,翌晨,諸病若失矣。

33.溫病兼陰虛[編輯]

鄰村高××,年二十五歲,於仲夏得溫病。

病因仲夏上旬,麥秋將至,遠出辦事,又欲急回收麥,長途趨行於烈日之中。辛苦殊甚,因得溫病。其叔父××與其表叔毛××皆邑中名醫,又皆善治溫病。二人共治旬日無效,蓋因其勞力過甚,體虛不能託病外出也。

證候愚診視時,其兩目清白,竟無所見,兩手循衣摸床,亂動不休,譫語無倫,分毫不省人事。

其大便從前滑瀉,此時雖不滑瀉,每月仍溏便一兩次,脈象浮而無力,右寸之浮尤甚,兩尺按之即無,一分鐘數至一百二十至。舌苔薄黃,中心干而微黑。

診斷此證兩目清白無火,而竟無所見者,腎陰將竭也。其兩手亂動不休者,肝風已動也。病勢至此,危險已至極點。幸喜脈浮為病還在太陽,右寸浮尤甚,又為將汗之兆。其所以將汗而不汗者,人身之有汗,如天地之有雨,天地陰陽和而後雨,人身亦陰陽和而後汗。此證兩尺脈甚弱,陽升而陰不應,是以不能作汗。當用大滋真陰之品,濟陰以應其陽必能自汗,汗出則病癒矣。然非強發其汗也,強發其汗則汗出必脫。調劑陰陽以聽其自汗,是以汗出必愈也。

處方熟懷地黃(二兩) 生懷山藥(一兩) 玄參(一兩) 大甘枸杞(一兩)甘草(三錢) 真阿膠(四錢)

藥共六味,將前五味煎湯一大碗去渣,入阿膠融化,徐徐分數次溫飲下。

效果時當上午十點鐘,將藥煎服至下午兩點鐘將藥服完。形狀較前安靜,再診其脈頗有起色。俾再用原方煎湯一大碗,陸續服之,至秉燭時遍身得透汗,其病霍然愈矣。此案曾載於《全國名醫驗案類編》,何廉臣對於此案似有疑意,以為誠如案中所述病況,實為不可挽救之證也。故今將此案又登斯編,以征此案之事實。

幫助嘗實驗天地之氣化,恆數十年而一變,醫者臨證用藥,即宜隨氣化而轉移,因病者所得之病已先隨氣轉移也。愚未習醫時,見醫者治傷寒溫病,皆喜用下藥,見熱已傳里其大便稍實者,用承氣湯下之則愈,如此者約二十年。及愚習醫學時,其如此治法者則恆多僨事,而愚所閱之醫書,又皆系趙氏《醫貫》、《景岳全書》、《馮氏錦囊》諸喜用熟地之書,即外感證亦多喜用之。愚之治癒此證,實得力於諸書之講究。而此證之外,又有重用熟地治癒寒溫之壞證,諸多驗案(地黃解後載有數案可參觀)。此乃用藥適與時會,故用之有效也。且自治癒此證之後,毛××、高××深與愚相契,亦仿用愚方而治癒若干外感之虛證,而一變其從前之用藥矣。後至愚年過四旬,覺天地之氣化又變,病者多系氣分不足,或氣分下陷,外感中亦多兼見此證,即用白虎湯時多宜加人參方效。其初得外感應發表時,亦恆為加黃 方效。如是者又有年。

乃自一九二一年以來,病多亢陽,宜用大劑涼潤之藥濟陰以配其陽,其外感實熱之證,多宜用大劑白虎湯,更佐以涼潤之品。且人臟腑之氣化多有升無降,或腦部充血,或夜眠不寐,此皆氣化過升之故,亦即陽亢無制之故。治之者宜鎮安其氣化,潛藏其陽分,再重用涼潤之藥輔之,而病始可治。此誠以天地之氣化又有轉移,人所生之病即隨之轉移,而醫者之用藥自不得不隨之轉移也。由此悟自古名醫所着之書,多有所偏者非偏也,其所逢之時氣化不同也。愚為濫竽醫界者已五十年,故能舉生平之所經歷而細細陳之也。

34.溫病兼喘脹[編輯]

邑中王××之女,年十五歲,於仲春得溫病久不愈。

病因仲春上旬,感受風溫,醫者延醫失宜,遷延旬余,病益增劇,醫者諉為不治,始延愚為診視。

證候心下脹滿甚劇,喘不能臥,自言心中干甚,似難支持。其舌苔白而微黃。小便赤少,大便從前滑瀉,此時雖不滑瀉,然仍每日下行。脈搏一息五至強,左部弦而有力,右部似大而有力,然皆不任重按。

診斷此其溫病之熱,本不甚劇。因病久真陰虧損致小便不利,所飲之水停於腸胃則脹滿,迫於心下則作喘。其心中自覺干甚,固系溫病之熱未清,亦足征其真陰虧損陰精不能上奉也(《內經》謂陰精上奉,其人壽)。當滋其真陰,利其小便,真陰足則以水濟火,而心中自然不干;

小便利則水從下消,而脹滿喘促自愈。至於些些溫病之餘熱,亦可皆隨小便瀉出而不治自愈矣。

處方鮮白茅根去淨皮及節間細根(六兩銼碎),用水三大碗,煎一沸,俟半點鐘,視其茅根若不沉水底,再煎一沸,至茅根皆沉水底其湯即成。去渣當茶,徐徐溫飲之。

效果如法煎飲茅根兩日,其病霍然全愈。蓋白茅根涼潤滋陰,又善治肝腎有熱,小便不利,且具有發表之性,能透溫病之熱外出。一藥而三善備,故單用之而能立建奇功也。然必剖取鮮者用之,且復如此煎法(過煎則無效)方能有效。

凡藥之性,能利水者多不能滋陰,能下降者多不能上升,能清里者多不能達表。惟茅根既善滋陰,又善利水,既善引水氣下行,又善助腎陰上升。且內清臟腑之熱,外托肌表之邪,而尤善清肺利痰定其喘逆。

35.溫病兼虛熱[編輯]

邑城東劉氏女,年十五歲,於季春患溫病久不愈。

病因因天氣漸熱,猶勤紡織,勞力之餘出外乘涼,有汗被風遂成溫病。

證候初得周身發熱,原宜辛涼解肌,醫者竟用熱藥發之,汗未出而熱益甚,心中亦熱而且渴。此時若用大劑白虎加人參湯清之,病亦可愈,而又小心不敢用。惟些些投以涼潤小劑,遷延二十餘日,外感之熱似漸退。然午前稍輕而午後則仍然灼熱,且多日不能飲食,形體異常清瘦。左脈弦細無根,右部關脈稍實,一息六至。舌苔薄而微黃,毫無津液。大便四五日一行,頗乾燥。

診斷此因病久耗陰,陰虛生熱,又兼外感之熱留滯於陽明之府未盡消也。當以清外感之熱為主,而以滋補真陰之藥輔之。

處方生石膏(一兩搗細) 野黨參(三錢) 生懷地黃(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生杭芍(四錢) 滑石(三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服下。

複診將藥煎服兩劑後,外感之熱已退,右關脈已平和,惟過午猶微發熱,此其陰分猶虛也。當再滋補其陰分。

處方玄參(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甘枸杞(五錢大者) 生杭芍(五錢)滑石(二錢) 熟地黃(一兩) 生雞內金(一錢黃色的搗) 甘草(二錢)

共煎一大盅,分兩次溫服。

效果日服藥一劑,連服三日,灼熱全愈。

幫助按此方於大隊滋陰藥中猶少加滑石者,恐外感之熱邪未盡,引之自小便出也。愚凡治外感之熱兼有虛熱者,恒生山藥與滑石並用,瀉熱補虛一舉兩得。至上有外感燥熱而下焦復滑瀉者,用之以清熱止瀉(宜各用一兩),尤屢次奏效。二藥相伍,原有化合之妙用,若再加芍藥、甘草,即拙擬之滋陰清燥湯,可參觀也。

36.溫病兼吐血[編輯]

滄州,吳姓媼,年過七旬,偶得溫病兼患吐血。

病因年歲雖高,家庭事務仍自操勞,因勞心過度,心常發熱,時當季春,有汗受風,遂得溫病,且兼吐血。

證候三四日間表里俱壯熱,心中熱極之時恆吐血一兩口,急飲新汲井泉水其血即止。舌苔白濃欲黃,大便三日未行。脈象左部弦長,右部洪長,一息五至。

診斷此證因家務勞心過度,心肝先有蘊熱,又兼外感之熱傳入陽明之府。兩熱相併,逼血妄行,所以吐血。然其脈象火熱雖盛,而正猶不虛,雖在高年,知猶可治。其治法當以清胃腑之熱為主,而兼清其心肝之熱,俾內傷外感之熱俱清,血自不吐矣。

處方生石膏(三兩軋細) 生懷地黃(一兩五錢) 生懷山藥(一兩) 生杭芍(一兩)知母(三錢) 甘草(三錢) 烏犀角(一錢五分) 廣三七(二錢軋細)

藥共八味,將前六味煎湯三盅,犀角另煎湯半盅和勻,分三次溫服下。每服藥一次,即送服三七末三分之一。

效果將藥三次服完,血止熱退,脈亦平和,大便猶未通下,俾煎渣再服,犀角亦煎渣取湯,和於湯藥中服之,大便通下全愈。

幫助愚平素用白虎湯,凡年過六旬者必加人參,此證年過七旬而不加人參者,以其證兼吐血也。為不用人參,所以重用生山藥一兩,取其既能代粳米和胃,又可代人參稍補益其正氣也。

37.溫病兼沖氣上沖[編輯]

奉天鄭××,年五十二歲,於季春得溫病,兼沖氣自下上沖。

病因其人素有痰飲,偶有拂意之事,肝火內動,其沖氣即挾痰飲上涌,連連嘔吐痰水。季春之時,因受感冒成溫病。溫熱內傳,觸動沖氣又復上沖。

證候表里俱壯熱,嗜飲涼水,痰涎上泛,屢屢咳吐,呃逆噦氣,連連不除,兩脅作脹。舌苔白濃,而中心微黃。大便三日未行。其脈左部弦硬而長,右部洪滑而長,皆重按有力。

此溫病之熱,已入陽明之府,又兼肝火挾沖氣上沖也。是以其左脈弦硬為肝火熾盛,其弦硬而長即為沖脈上沖之現象也;其右脈洪滑,為溫熱已入陽明胃腑,其洪滑而長,亦沖氣上沖之現象也。因沖脈雖居於上,而與陽明厥陰皆有連帶之關係也。欲治此證,當重用白虎湯以清陽明之熱,而以瀉肝降沖理痰之品輔之。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 生赭石(一兩軋細) 生龍骨(八錢搗碎) 生牡蠣(八錢搗碎)白知母(八錢) 生杭芍(六錢) 清半夏(三錢) 濃朴(錢半)甘草(二錢) 粳米(四錢)

共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

效果將藥分三次服完,熱退氣平,痰涎亦減十之七八,脈象亦近平和。其大便猶未通下,遂即原方將石膏、龍骨、牡蠣各減半,再煎服一劑,大便通下,病全愈。

幫助方書用石膏未有與赭石並用者,即愚生平用石膏亦未嘗與赭石並用,恐其寒涼之性與赭石之重墜者並用,而直趨下焦也。然遇有當用之病則病當之,非人當之。有如此證,不重用石膏則陽明之大熱不除,不重用赭石則上逆之沖氣莫制,此所以並用之而無妨礙也。設若此證,但陽明熱實而無沖氣上逆,服此藥後其大盒飯即通下,或更至於滑瀉。而陽明胃腑之熱轉難盡消,為其兼有沖氣上逆,故必俟服之第二劑大便始能通下,此正所謂病當之,非人當之之明徵也。龍骨、牡蠣之性,皆善鎮肝斂沖,以之治痰原非所長,而陳修園謂龍骨、牡蠣同用,能引逆上之火泛濫之水下歸其宅,為治痰之神品。其所謂痰,皆逆上之火泛濫之水所成,即此證之沖氣上沖痰飲上泛者是也。是以方中龍骨、牡蠣各重用八錢,輔翼赭石以成降逆消痰之功,而非可泛以之治痰也。至於二藥必生用者,非但取其生則性涼能清熱也,《傷寒論》太陽篇用龍骨、牡蠣者三方,皆表證未罷,後世解者謂,龍骨、牡蠣,斂正氣而不斂邪氣,是以仲師於表證未罷者亦用之。然三方中之龍骨、牡蠣下皆未注有 字,其生用可知,雖其性斂正氣不斂邪氣,若 之則其性過澀,亦必於外感有礙也。且 之則其氣輕浮不能沉重下達以鎮肝斂沖,更可知矣。

醫案·(十六)瘧疾門[編輯]

1.瘧疾兼陰虛[編輯]

天津吳××,年三十二歲,於仲秋病瘧久不愈。

病因廠中作工,歇人不歇機器,輪流恆有夜勤。暑熱之時,徹夜不眠,辛苦有火,多食涼物,入秋遂發瘧疾。

證候其瘧初發時,寒熱皆劇,服西藥金雞納霜治癒。旬日瘧復發如前,又服金雞納霜治癒。

七八日瘧又發,寒輕熱重,服金雞納霜不愈,服中藥治瘧湯劑亦不愈,遷延旬余,始求為延醫。自言瘧作時發熱固重,即不發瘧之日身亦覺熱,其脈左右皆弦而無力,數逾五至,知其陰分陽分俱虛,而陰分之虛尤甚也。此當培養其氣血而以治瘧之藥輔之。

處方玄參(一兩) 知母(六錢) 天冬(六錢) 潞參(三錢)何首烏(三錢) 炙鱉甲(三錢) 常山(錢半酒炒) 柴胡(錢半) 茵陳(錢半) 生薑(三錢) 大棗(三個掰開)

此方於發瘧之前一夕煎服,翌晨煎渣再服,又於發瘧之前四點鐘,送服西藥鹽酸規尼涅(即金雞納霜,以鹽酸制者)半瓦。

效果將藥如法服之,一劑瘧即不發。而有時身猶覺熱,脈象猶數,知其陰分猶虛也。俾用玄參、生懷山藥各一兩,生薑三片,大棗三枚,同煎服,以服至身不發熱時停服。

2.瘧疾兼脾脹[編輯]

天津張××,年十九歲,學生,於孟秋病瘧,愈而屢次反覆。

病因其人性篤於學,當溽暑放假之時,仍自補習功課,勞心過度,又復受熱過度,兼又多食瓜果以解其熱,入秋遂發瘧疾。

證候自孟秋中旬病瘧,服西藥金雞納霜治癒,後旬日反覆,又服金雞納霜治癒,後又反覆,服金雞納霜無效。以中藥治癒,隔旬余病又反覆。服中西藥皆無效,因來社求治於愚。

其脈洪滑而實,右部尤甚,自覺心中杜塞滿悶,常覺有熱上攻,其病瘧時則寒熱平均,皆不甚劇,其大便四日未行。

診斷此胃間積有熱痰,又兼脾作脹也。方書謂久瘧在肋下結有硬塊名瘧母,其塊不消瘧即不愈。而西人實驗所結之塊確係脾臟脹大,此證之自覺滿悶,即脾臟脹大也。又方書謂無痰不作瘧,是以治瘧之方多用半夏、常山以理其痰,此證之自覺滿悶且杜塞,又時有熱上攻,實為熱痰充塞於胃脘也。治之者宜消其脾之脹大,清其胃之熱痰,兼以治瘧之品輔之。

且更可因其大便不通,驅逐脾之病下行自大便瀉出,其病瘧之根柢可除矣。

處方川大黃(四錢) 生雞內金(三錢黃色的搗) 清半夏(三錢) 常山(錢半酒炒)柴胡(錢半) 茵陳(錢半) 甘草(錢半) 淨芒硝(錢半)

藥共八味,將前七味煎湯一盅,沖芒硝服之。

其瘧每日一發,在下午七點鐘。宜於午前早將藥服下,至午後兩三點鐘時,再服金雞納霜半瓦。

效果前午十點鐘將藥服下,至午後一點時下大便兩次,其心中已不覺悶熱杜塞,遲至兩點將西藥服下,其日瘧遂不發,俾再用生懷山藥一兩,熟萊菔子二錢,生雞內金錢半煎湯,日服一劑,連服數日以善其後。

3.瘧疾兼暑熱[編輯]

天津徐姓媼,年近五旬,於季夏得瘧疾。

病因勤儉持家,中饋事多躬操,且宅旁設有麵粉莊,其飯亦由家出,勞而兼暑,遂至病瘧。

證候其病間日一發,先冷後熱,其冷甚輕,其熱甚劇。噁心懶食,心中時常發熱,思食涼物。其脈左部弦硬,右部洪實。大便乾燥,小便赤澀,屢次服藥無效。

診斷此乃肝膽伏有瘧邪,胃腑郁有暑熱,暑熱瘧邪相併而為寒熱往來,然寒少熱多,此方書所謂陽明熱瘧也。宜祛其肝膽之邪,兼清其胃腑之熱。

處方生石膏(一兩研細)

均分作三包,其未發瘧之日,頭午用柴胡二錢煎湯送服一包,隔半日許再用開水送服一包,至次日前發瘧五小時,再用生薑三錢煎湯送服一包。

效果將藥按期服完後,瘧疾即愈,心中發熱、懶食亦愈。蓋石膏善清胃熱,兼能清肝膽之熱,初次用柴胡煎湯送服者,所以和解少陽之邪也。至三次用生薑煎湯送服者,是防其瘧疾將發與太陽相併而生寒也。

4.瘧痢兼證[編輯]

天津劉××,年三十二歲,於季秋患瘧又兼下痢。

病因因需車孔亟,機輪壞處,須得急速收拾,忙時恆徹夜不眠,勞苦過甚,遂至下痢,繼又病瘧。

證候其痢赤白參半,一晝夜十餘次,下墜腹疼,其瘧間日一發,寒輕熱重,其脈左右皆有弦象,而左關獨弦而有力。

診斷此證之脈,左右皆弦者,病瘧之脈,大抵如此。其左關獨弦而有力者,其病根在肝膽也。

為肝膽有外受之邪是以脈現弦象,而病瘧為其所受之邪為外感之熱邪,是以左關脈象弦而有力,其熱下迫腸中而下痢。擬清肝膽之熱,散其外感之邪,則瘧痢庶可同愈。

處方生杭芍(一兩) 山楂片(三錢) 茵陳(二錢) 生麥芽(二錢)柴胡(錢半) 常山(錢半酒炒) 草果(錢半搗碎) 黃芩(錢半) 甘草(二錢) 生薑(三片)

煎湯一大盅,於不發瘧之日晚間服之,翌晨煎渣再服一次。

效果將藥如法服後,瘧痢皆愈。又為開生懷山藥一兩,生杭芍三錢,黃色生雞內金一錢,俾日煎服一劑,以滋陰、培氣、化瘀,連服數日以善其後。

醫案·(十七)霍亂門[編輯]

1.霍亂兼轉筋[編輯]

天津王××,年三十八歲,於季冬得霍亂證。

病因廠中臘底事務煩雜,勞心過度,暗生內熱,又兼因怒激動肝火,怒猶未歇,遽就寢睡,至一點鐘時,覺心中擾亂,腹中作疼,移時則吐瀉交作,遂成霍亂。

證候心中發熱而渴,噁心怔忡,飲水須臾即吐,腹中時疼時止,疼劇時則下瀉,瀉時異常覺熱,偶有小便,熱亦如斯,有時兩腿筋轉,然不甚劇,其脈象無力,卻無閉塞之象。

診斷霍亂之證,恆有脈象無火而其實際轉大熱者,即或脈閉身冷顯露寒涼之象,亦不可遽以涼斷。此證脈象不見有熱,而心中熱而且渴,二便尤甚覺熱,其為內蘊實熱無疑。至其脈不見有熱象者,以心臟因受毒麻痹,而機關之啟閉無力也。擬用大劑寒涼清其內熱,而輔以解毒消菌之品。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 生杭芍(八錢) 清半夏(五錢溫水淘三次) 生懷山藥(五錢)嫩竹茹(三錢碎的) 甘松(二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下。每次送服衛生防疫寶丹五十粒。

方載後方中。甘松亦名甘松香,即西藥中之纈草也。《本草綱目》謂馬氏《開寶本草》,載其主惡氣,卒心腹痛滿。西人謂其善治轉筋,是以為治霍亂要藥。且其性善熏勞瘵,誠有解毒除菌之力也。

複診將藥分兩次服完,吐瀉、腹疼、轉筋諸證皆愈。惟心中猶覺熱作渴,二便仍覺發熱。診其脈較前有力,顯呈有火之象。蓋其心臟至此已不麻痹,啟閉之機關靈活,是以脈象更改也。其猶覺熱與渴者,因系余火未清,而吐瀉之甚者最足傷陰,陰分傷損,最易生熱,且善作渴,此不可但治以瀉火之涼藥也,擬兼投以大滋真陰之品。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一兩) 北沙參(一兩) 離中丹(五錢)

藥共四味,將前三味煎湯一大盅,送服離中丹一半,遲四點鐘再將藥渣煎湯一大盅,送服其餘一半。

效果將藥分三次服完,熱退渴止,病遂全愈。

幫助霍亂之證,原陰陽俱有。然愚五十年經驗以來,知此證屬陽,而宜治以涼藥者十居其八;此證屬陰,而宜治以熱藥者十居其一;此證屬半陰半陽,當涼熱之藥並用,以調劑其陰陽者,又十居其一。而後世論者,恆以《傷寒論》所載之霍亂為真霍亂,至於以涼藥治癒之霍亂,皆系假霍亂,不知《傷寒論》對於霍亂之治法亦非專用熱藥也。有如其篇第七節雲,霍亂頭痛、發熱、身疼痛、熱多,欲飲水者五苓散主之。寒多,不用水者理中丸主之。夫既明言熱多寒多,是顯有寒熱可分也。

雖所用之五苓散中亦有桂枝而分量獨輕,至澤瀉、茯苓、豬苓其性皆微涼,其方原不可以熱論也。且用顯微鏡審察此病之菌,系彎曲杆形,是以此證無論涼熱,惟審察其傳染之毒菌,現彎曲杆形即為霍亂無疑也。至欲細審此病之涼熱百不失一,當參觀霍亂方,及論霍亂治法篇,自能臨證無誤。

2.霍亂吐瀉[編輯]

天津李姓媼,年過六旬,於仲夏得霍亂證。

病因天氣炎熱,有事出門,道途受暑,歸家又復自炊,多受炭氣,遂病霍亂。

證候噁心嘔吐,腹疼泄瀉,得病不過十小時,吐瀉已十餘次矣。其手足皆涼,手涼至肘,足涼至膝,心中則覺發熱,其脈沉細欲無,不足四至。

診斷此霍亂之毒菌隨溽暑之熱傳入臟腑也。其心臟受毒菌之麻痹,跳動之機關將停,是以脈沉細且遲;其血脈之流通無力,不能達於四肢,是以手足皆涼;其毒菌侵入腸胃,俾腸胃之氣化失和,兼以臟腑之正氣與侵入之邪氣,互相格拒,是以噁心腹疼,吐瀉交作;其心中發熱者固系夾雜暑氣,而霍亂之屬陽者,即不夾雜暑氣,亦恆令人心中發熱也。此宜治以解毒清熱之劑。

處方衛生防疫寶丹(百六十粒) 離中丹(四錢) 益元散(四錢)

先將衛生防疫寶丹分三次用開水送服,約半點多鐘服一次,服完三次,其噁心腹疼當愈,嘔吐泄瀉亦當隨愈。愈後若仍覺心中熱者,再將後二味藥和勻,亦分三次用開水送服。每一點鐘服一次,熱退者不必盡服。

效果將衛生防疫寶丹分三次服完,果噁心、嘔吐、腹疼、泄瀉皆愈。而心中之熱,未見輕減,繼將離中丹、益元散和勻,分三次服完,其熱遂消,病全愈。

3.霍亂脫證[編輯]

遼寧寇姓媼,年過六旬,得霍亂脫證。

病因孟秋下旬染霍亂,經醫數人調治兩日,病勢垂危。

證候其證從前吐瀉交作,至此吐瀉全無。奄奄一息,昏昏似睡,肢體甚涼,六脈全無。詢之猶略能言語,惟覺心中發熱難受。

診斷此證雖身涼脈閉,而心中自覺發熱,仍當以熱論。其所以身涼脈閉者,因霍亂之毒菌竄入心臟,致心臟行血之機關將停,血脈不達於周身,所以內雖蘊熱而仍身涼脈閉也。此當用藥消其毒菌,清其內熱,並以助心房之跳動,雖危險仍可挽回。

處方鏡面硃砂(錢半)粉甘草(一錢細麵) 冰片(三分) 薄荷冰(二分)

共研細末,分作三次服,病急者四十分鐘服一次,病緩者一點鐘服一次,開水送下。

複診將藥末分三次服完,心熱與難受皆愈強半。而脈猶不出,身仍發涼,知其年過花甲,吐瀉兩日,未進飲食,其血衰憊已極,所以不能鼓脈外出以溫暖於周身。

處方野台參(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淨萸肉(八錢) 甘草(三錢蜜炙)

煎湯兩大盅,分兩次溫服。

方解方中之義,用台參以回陽,生懷地黃以滋陰,萸肉以斂肝之脫(此證吐瀉之始,肝木助邪侮土、至吐瀉之極,而肝氣轉先脫),炙甘草以和中氣之漓。至於生山藥其味甘性溫,可助台參回陽,其汁漿稠潤又可助地黃滋陰。且此證胃中毫無谷氣,又可惜之以培養脾胃,俾脾胃運化諸藥有力也。

效果將藥兩次服完,脈出周身亦熱,惟自覺心中余火未清,知其陰分猶虧不能潛陽也。又用玄參、沙參、生山藥各六錢,煎湯服下,病遂全愈。

4.霍亂暴脫證[編輯]

邑北境劉氏婦,年近四旬,得霍亂暴脫證。

病因受妊五六個月,時當壬寅秋令,霍亂盛行,因受傳染,吐瀉一晝夜,病似稍愈,而胎忽滑下。自覺精神頓散,心搖搖似不能支持。遂急延為診視。

證候迨愚至欲為診視,則病勢大革,殮服已備,着於身將舁諸床,病家辭以不必入視。愚曰∶此系暴脫之證,一息尚存,即可挽回。遂入視之,氣息若無,大聲呼之亦不知應,脈象模糊如水上浮麻,莫辨至數。

診斷此證若系陳病狀況,至此定難挽回,惟因霍亂吐瀉已極,又複流產,則氣血暴脫,故仍可用藥挽救。夫暴脫之證,其所脫者元氣也。凡元氣之上脫必由於肝(所以人之將脫者,肝風先動),當用酸斂之品直趨肝臟以收斂之。即所以杜塞元氣上脫之路,再用補助氣分之藥輔之。雖病勢垂危至極點,亦可挽回性命於呼吸之間。

處方淨杭萸肉(二兩) 野黨參(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方雖開就而藥局相隔數里,取藥迫不及待,幸其比鄰劉××是愚表兄,有愚所開藥方,取藥二劑未服,中有萸肉共六錢,遂急取來暴火煎湯灌之。

效果將藥徐徐灌下,須臾氣息稍大,呼之能應,又急煎渣灌下,較前尤明了。問其心中何如,言甚難受,其音惟在喉間,細聽可辨。須臾藥已取到,急煎湯兩茶杯,此時已自能服藥。俾分三次溫服下,精神頓復,可自動轉。繼用生山藥細末八錢許,煮作茶湯,調以白糖,令其適口當點心服之。

日兩次,如此將養五六日以善其後。

幫助按人之氣海有二,一為先天之氣海,一為後天之氣海。《內經》論四海之名,以膻中(即膈上)為氣海,所藏者大氣,即宗氣也,養生家及針灸家皆以臍下為氣海,所藏者元氣,即養生家所謂祖氣也。此氣海之形狀,若倒提雞冠花形,純系脂膜結成而中空(剖解豬腹者,名之為雞冠油),肝臟下垂之脂膜與之相連,是以元氣之上行,原由肝而敷布,而元氣之上脫,亦即由肝而疏泄也(《內經》謂肝主疏泄)。惟重用萸肉以酸斂防其疏泄,藉以杜塞元氣上脫之路,而元氣即可不脫矣。所最足明徵者,若初次即服所開之方以治癒此證,鮮不謂人參之功居多,乃因取藥不及,遂單服萸肉,且所服者只六錢即能建此奇功。由此知萸肉救脫之力,實遠勝人參。

蓋人參以救無氣之下脫,猶足恃,而以救元氣之上脫,若單用之轉有氣高不返之弊(說見俞氏《寓意草》),以其性溫而兼升也。至萸肉則無論上脫下脫,用之皆效。蓋元氣之上脫由於肝,其下脫亦由於肝,誠以肝能為腎行氣(《內經》謂肝行腎之氣),即能瀉元氣自下出也。為其下脫亦由於肝,故亦可重用萸肉治之也。

或問同為元氣之脫何以辨其上脫下脫?答曰∶上脫與下脫,其外現之證可據以辨別者甚多。今但即脈以論,如此證脈若水上浮麻,此上脫之徵也。若系下脫其脈即沉細欲無矣。且元氣上脫下脫之外,又有所謂外脫者。周身汗出不止者是也。萸肉最善斂汗,是以萸肉亦能治之。來復湯及山萸肉解後載有治驗之案數則,可參觀也。

醫案·(十八)婦女科[編輯]

1.懷妊受溫病[編輯]

何姓婦,年三十二歲,受妊五月,於孟秋感受溫病。

病因懷妊畏熱,夜眠當窗,未上窗幔,自窗紗透風,感冒成溫。

證候初病時調治失宜,溫熱傳里,陽明府實,延醫數人皆言病原當用大涼之藥,因懷妊實不敢輕用,繼延愚為診視,見其面紅氣粗,舌苔白濃,中心已黃,大便乾燥,小便短赤。診其脈左右皆洪滑而實,一息五至強。

診斷據此證狀脈象觀之,不但陽明胃府之熱甚實,即肝膽之熱亦甚盛。想其未病之前必曾怒動肝火,若不急清其熱,勢將迫血妄行,危險即在目前。治以白虎加人參湯,以白虎湯解其熱,加參以保其胎,遂為疏方俾急服之。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 野黨參(四錢) 生懷地黃(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生杭芍(五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下。

方解按此方雖非白虎加人參湯原方,而實以生地黃代知母,以生山藥代粳米,而外加芍藥也。蓋知母、地黃同能滋陰退熱,而知母性滑,地黃則饒有補腎之力,粳米與山藥皆有濃汁能和胃,而粳米汁濃而不粘,山藥之汁濃而且粘,大有固腎之力。如此通變原方,自於胎妊大有益也。外加芍藥者,欲借之以清肝膽之熱也。

複診將藥分三次服完,翌日午前大便通下一次,熱已退十之七八,脈象已非洪實,仍然有力,心中仍覺發熱,擬再用涼潤滋陰之品清之。

處方玄參(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天花粉(五錢) 生杭芍(五錢)鮮茅根(四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下。

效果將藥煎服兩劑,病遂霍然全愈。

幫助凡外感有熱之證,皆右部之脈盛於左部之脈,至陽明府實之證,尤必顯然於右部見之。

因胃府之脈原候於右關也。今此證為陽明府實,其右部之脈洪滑而實宜矣。而左部之脈亦現此象,是以知其未病之先肝中先有鬱熱,繼為外感之熱所激,則勃然發動而亦現洪滑而實之脈象也。

2.受妊嘔吐[編輯]

天津王氏婦,年二十六歲,受妊後,嘔吐不止。

病因素有肝氣病,偶有拂意,激動肝氣,恆作嘔吐。至受妊後,則嘔吐連連不止。

證候受妊至四十日時,每日必吐,然猶可受飲食,後則吐浸加重,迨至兩月以後勺水不存。

及愚診視時,不能食者已數日矣。困頓已極,不能起床。診其脈雖甚虛弱,仍現滑象,至數未改,惟左關微浮,稍似有力。

診斷惡阻嘔吐,原妊婦之常,茲因左關獨浮而有力,知系肝氣膽火上沖,是以嘔吐特甚。有謂惡阻嘔吐雖甚劇無礙者,此未有閱歷之言。愚自行道以來,耳聞目睹,因此證僨事者已有多人,甚勿忽視。此宜急治以鎮肝降胃之品,不可因其受妊而不敢放膽用藥也。

處方生赭石(兩半軋細) 黨參(三錢) 生懷山藥(一兩) 生懷地黃(八錢)生杭芍(六錢) 大甘枸杞(五錢) 淨萸肉(四錢) 青黛(三錢) 清半夏(六錢)

藥共九味,先將半夏用溫水淘三次,將礬味淘淨,用煮菜小鍋煮取清湯一盅,調以麵粉煮作茶湯,和以白糖令其適口,服下其吐可止。再將余藥八味煎湯一大盅,分三次溫服。

複診將藥連服兩劑,嘔吐即止。精神氣力稍振,可以起坐,其脈左關之浮已去,六部皆近和平。惟仍有噁心之時,懶於飲食,擬再治以開胃、理肝、滋陰、清熱之劑。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生杭芍(五錢) 冬瓜仁(四錢搗碎) 北沙參(四錢)碎竹茹(三錢) 淨青黛(二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服下。

效果將藥連服三劑,病遂全愈,體漸撤消,能起床矣。

3.懷妊得溫病兼痰喘[編輯]

天津董姓婦,年三十四歲,懷妊,感受溫病兼有痰作喘。

病因受妊已逾八月,心中常常發熱。時當季春,喜在院中乘涼,為風襲遂成此證。

證候喘息有聲,呼吸迫促異常,晝夜不能少臥,心中煩躁。舌苔白濃欲黃。左右寸脈皆洪實異常,兩尺則按之不實,其數八至。大便乾燥,小便赤澀。

診斷此證前因醫者欲治其喘,屢次用麻黃髮之。致其元氣將脫,又兼外感之熱已入陽明。其實熱與外感之氣相併上沖,是以其脈上盛下虛,喘逆若斯迫促,脈七至即為絕脈,今竟八至恐難挽回。欲辭不治而病家再三懇求,遂勉為擬方。以清其熱,止其喘,挽救其氣化之將脫。

處方淨萸肉(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生龍骨(一兩搗碎) 生牡蠣(一兩搗碎)

將四味煎湯,送服生石膏細末三錢,遲五點鐘若熱猶不退。

煎渣再服,仍送服生石膏細末三錢。

複診服藥頭煎次煎後,喘愈強半,遂能臥眠,迨至黎明胎忽滑下,且系死胎。再診其脈較前更數,一息九至,然不若從前之滑實,而尺脈則按之即無。其喘似又稍劇,其心中煩躁依舊,且覺怔忡,不能支持。此乃肝腎陰分大虧,不能維繫陽分而氣化欲渙散也。當峻補肝腎之陰兼清外感未盡之餘熱。

處方生懷山藥(六兩) 玄參(兩半) 熟雞子黃(六個捻碎) 真西洋參(二錢搗為粗末)

先將山藥煎十餘沸,再入玄參、雞子黃煎湯一大碗,分多次徐徐溫飲下。每飲一次,送服洋參末少許,飲完再煎渣取湯接續飲之,洋參末亦分多次送服,勿令余剩。

三診翌日又為診視,其脈已減去三至為六至,尺脈按之有根,知其病已回生。問其心中已不怔忡,惟其心中猶覺發熱,此非外感之熱,乃真陰未復之熱也。當純用大滋真陰之品以復其陰。

處方玄參(三兩) 生懷山藥(兩半) 當歸(四錢) 真西洋參(二錢搗為粗末)

將前三味共煎湯一大碗,分多次溫飲下。每飲一次送服洋參末少許。

四診前方服一劑,心中已不覺熱,惟腹中作疼,問其惡露所下甚少,當系瘀血作疼。治以化瘀血之品,其疼當自愈。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當歸(五錢) 懷牛膝(五錢)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桃仁(二錢) 紅花(錢半) 真西洋參(二錢搗為粗末)

將前六味共煎湯一大盅,送服洋參末一半,至煎渣服時再送服餘一半。

效果前方日服一劑,服兩日病遂全愈。

或問他方用石膏皆與諸藥同煎,此證何以獨將石膏為末送服?答曰∶石膏原為石質重墜之品,此證之喘息迫促,呼吸惟在喉間,分毫不能下達,幾有將脫之勢。石膏為末服之,欲借其重墜之力以引氣下達也。且石膏末服,其退熱之力一錢可抵半兩,此乃屢經自服以試驗之。而確能知其如斯,此證一日服石膏末至六錢,大熱始退。若用生石膏三兩,同諸藥煎湯,病家將不敢服,此為救人計,不得不委曲以行其術也。

或問產後忌用寒涼,第三方用於流產之後,方中玄參重用三兩,獨不慮其過於苦寒乎?答曰∶玄參細嚼之其味甘而微苦,原甘涼滋陰之品,實非苦寒之藥。是以《神農本草經》謂其微寒,善治產乳余疾,故產後忌用涼藥而玄參則毫無所忌也。且後世本草謂大便滑瀉者忌之,因誤認其為苦寒也。而此證服過三兩玄參之後,大便仍然乾燥,則玄參之性可知矣。

或問此證之胎已逾八月,即系流產,其胎應活,何以產下竟為死胎?答曰∶胎在腹中,原有臍呼吸,實借母之呼吸以為呼吸,是以凡受妊者其吸入之氣,可由任脈以達於胎兒臍中。此證因吸入之氣分毫不能下達,則胎失所蔭,所以不能資生也。為其不能資生,所以下降,此非因服藥而下降也。

4.懷妊受溫病兼下痢[編輯]

天津張氏婦,年近三旬,懷妊,受溫病兼下痢。

病因受妊已六個月,心中恆覺發熱,繼因其夫驟爾賦閒,遂致激動肝火,其熱益甚,又薄為外感所束,遂致溫而兼痢。

證候表里俱壯熱無汗,心中熱極,思飲冰水,其家人不敢予。舌苔干而黃,頻飲水不濡潤,腹中常覺疼墜,下痢赤多白少,間雜以鮮血,一晝夜十餘次。其脈左部弦長,右部洪滑,皆重診有力,一息五至。

診斷其脈左部弦長有力者,肝膽之火熾盛也。惟其肝膽之火熾盛下迫,是以不但下痢赤白,且又兼下鮮血,腹疼下墜。為其右部洪滑有力,知溫熱已入陽明之府,是以舌苔干黃,心為熱迫,思飲冰水。所猶喜者脈象雖熱,不至甚數,且又流利無滯,胎氣可保無恙也。宜治以白虎加人參湯以解溫病之熱,而更重用芍藥以代方中知母,則肝熱能清而痢亦可愈矣。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 大潞參(五錢) 生杭芍(一兩) 粳米(五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

複診將藥分三次服完,表里之熱已退強半,痢愈十之七八,腹中疼墜亦大輕減,舌苔由黃變白,已有津液,脈象仍然有力而較前則和緩矣。遂即原方為之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石膏(二兩搗細) 大潞參(三錢) 生懷山藥(八錢) 生杭芍(六錢)白頭翁(四錢) 秦皮(三錢)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

方解按此方即白虎加人參湯與白頭翁湯相併為一方也。為方中有芍藥、山藥,是以白虎加人參湯中可省去知母、粳米;為白虎加人參湯中之石膏,可抵黃連、黃柏,是以白頭翁湯中止用白頭翁、秦皮,合用之則一半治溫,一半治痢,安排周匝,步伍整齊,當可奏效。

效果將藥如法服兩劑,病遂全愈。

或問《傷寒論》用白虎湯之方定例,汗吐下後加人參,渴者加人參。此案之證非當汗吐下後,亦未言渴,何以案中兩次用白虎皆加人參乎?答曰∶此案證兼下痢,下痢亦下之類也。

其舌苔干黃毫無津液,舌干無液亦渴之類也。且其溫病之熱,不但入胃,更隨下痢陷至下焦永無出路。惟人參與石膏並用,實能升舉其下陷之溫熱而清解消散之,不至久留下焦以耗真陰。況此證溫病與下痢相助為虐,實有累於胎氣,幾至於莫能支,加人參於白虎湯中,亦所以保其胎氣使無意外之虞也。

5.產後下血[編輯]

天津李氏婦,年近四旬,得產後下血證。

病因身形素弱,臨盆時又勞碌過甚,遂得斯證。

證候產後未見惡露,純下鮮血。屢次延醫服藥血終不止。及愚診視,已二十八日矣。其精神衰憊,身體羸弱,周身時或發灼,自覺心中怔忡莫支。其下血劇時腰際疼甚,呼吸常覺短氣,其脈左部弦細,右部沉虛,一分鐘八十二至。

診斷即此脈證細參,當系血下陷氣亦下陷。從前所服之藥,但知治血,不知治氣,是以屢次服藥無效。此當培補其氣血,而以收斂固澀之藥佐之。

處方生箭 (一兩) 當歸身(一兩) 生懷地黃(一兩) 淨萸肉(八錢)生龍骨(八錢搗碎) 桑葉(十四片) 廣三七(三錢細末)

藥共七味,將前六味煎湯一大盅,送服三七末一半,至煎渣再服時,仍送服其餘一半。

方解此乃傅青主治老婦血崩之方。愚又為之加生地黃、萸肉、龍骨也。其方不但善治老婦血崩,即用以治少年者亦效。初但用其原方,後因治一壯年婦人患血崩甚劇,投以原方不效,且服藥後心中覺熱,遂即原方為加生地黃一兩則效。從此,愚再用其方時,必加生地黃一兩,以濟黃 之熱,皆可隨手奏效。今此方中又加萸肉、龍骨者,因其下血既久,下焦之氣化不能固攝,加萸肉、龍骨所以固攝下焦之氣化也。

複診服藥兩劑,下血與短氣皆愈強半,諸病亦皆見愈,脈象亦有起色。而起坐片時自覺筋骨酸軟,此仍宜治以培補氣血,固攝下焦氣化,兼壯筋骨之劑。

處方生箭 (一兩) 龍眼肉(八錢) 生懷地黃(八錢) 淨萸肉(八錢)胡桃肉(五錢) 北沙參(五錢) 升麻(一錢) 鹿角膠(三錢)

藥共八味,將前七味煎湯一大盅,鹿角膠另燉化兌服。方中加升麻者,欲以助黃 升補氣分使之上達,兼以升提血分使不下陷也。

三診將藥連服三劑,呼吸已不短氣,而血分則猶見少許,然非鮮血而為從前未下之惡露,此吉兆也。若此惡露不下,後必為恙。且又必須下淨方妥,此當兼用化瘀之藥以催之速下。

處方生箭 (一兩) 龍眼肉(八錢) 生懷地黃(八錢) 生懷山藥(六錢)胡桃肉(五錢) 當歸(四錢) 北沙參(三錢) 鹿角膠(四錢)

廣三七(三錢細末)

藥共九味,先將前七味煎湯一大盅,鹿角膠另燉化兌湯藥中,送服三七末一半,至煎渣再服時,仍將所余之鹿角膠燉化兌湯藥中,送服所余之三七末。

方解按此方欲用以化瘀血,而不用桃仁、紅花諸藥者,恐有妨於從前之下血也。且此方中原有善化瘀血之品,鹿角膠、三七是也。蓋鹿角之性原善化瘀生新,熬之成膠其性仍在。前此之惡露自下,實多賴鹿角膠之力,今又助之以三七,亦化瘀血不傷新血之品。連服數劑,自不難將惡露盡化也。

效果將藥連服五劑,惡露下盡,病遂全愈。

6.產後手足抽掣[編輯]

天津于氏婦,年過三旬,於產後得四肢抽掣病。

病因產時所下惡露甚少,至兩日又分毫惡露不見,遲半日遂發抽掣。

證候心中發熱,有時覺氣血上涌,即昏然身驅後挺,四肢抽掣。其腹中有時作疼,令人揉之則少瘥,其脈左部沉弦,右部沉澀,一息四至強。

診斷此乃肝氣膽火,挾敗血上沖以瘀塞經絡,而其氣火相併上沖不已,兼能妨礙神經,是以昏然後挺而四肢作抽掣也。當降其敗血,使之還為惡露瀉出,其病自愈。

處方懷牛膝(一兩) 生杭芍(六錢) 丹參(五錢) 玄參(五錢)蘇木(三錢) 桃仁(三錢去皮) 紅花(二錢) 土鱉蟲(五大個搗) 紅娘蟲(即樗雞,六大個搗)

共煎湯一盅,溫服。

效果此藥煎服兩劑,敗血盡下,病若失。

7.產後瘕[編輯]

邑城西韓氏婦,年三十六歲,得產後 瘕證。

病因生產時惡露所下甚少,未嘗介意,遲至半年遂成 瘕。

證候初因惡露下少,彌月之後漸覺少腹脹滿。因系農家,時當麥秋忙甚,未暇延醫服藥。又遲月余則脹而且疼,始服便方數次皆無效。後則疼處按之覺硬,始延醫服藥,延醫月余,其疼似減輕而硬處轉見增大,月信自產後未見。診其脈左部沉弦,右部沉澀,一息近五至。

診斷按生理正則,產後兩月,月信當見;有孩吃乳,至四月亦當見矣。今則已半載月信未見,因其產後未下之惡露,結 瘕於沖任之間,後生之血遂不能下為月信,而盡附益於其上,俾其日有增長,是以積久而其硬處益大也。是當以消 瘕之藥消之,又當與補益之藥並用,使之消 瘕而不至有傷氣化。

處方生箭 (五錢) 天花粉(五錢) 生懷山藥(五錢) 三棱(三錢)莪朮(三錢) 當歸(三錢) 白朮(二錢) 知母(二錢)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桃仁(二錢去皮)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連服六劑,腹已不疼,其硬處未消,按之覺軟,且從前食量減少,至斯已復其舊。

其脈亦較前舒暢,遂即原方為之加減俾再服之。

處方生箭 (五錢) 天花粉(五錢) 生懷山藥(四錢) 三棱(三錢)莪朮(三錢) 懷牛膝(三錢) 野黨參(三錢) 知母(三錢)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生水蛭(二錢搗碎)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十五六劑(隨時略有加減),忽下紫黑血塊若干,病遂全愈。

幫助婦女 瘕治癒者甚少,非其病之果難治也。《金匱》下瘀血湯,原可為治婦女 瘕之主方。

特其藥性猛烈,原非長服之方。於 瘕初結未堅硬者,服此藥兩三次或可將病消除。若至累月累年,瘕結如鐵石,必須久服,方能奏效者,下瘀血湯原不能用。乃醫者亦知下瘀血湯不可治堅結之 瘕,遂改用桃仁,紅花、丹參、赤芍諸平和之品;見其 瘕處作疼,或更加香附、延胡、青皮、木香諸理氣之品,如此等藥用之以治堅結之 瘕,可決其雖服至百劑,亦不能奏效。然仗之奏效則不足,傷人氣化則有餘。若視為平和而連次服之,十餘劑外人身之氣化即暗耗矣。此所以治 瘕者十中難愈二三也。若拙擬之方其三棱、莪朮、水蛭,皆為消 瘕專藥。即雞內金人皆用以消食,而以消瘕亦甚有力。更佐以參、 、術諸補益之品,則消 瘕諸藥不慮其因猛烈而傷人。且又用花粉、知母以調劑補藥之熱,牛膝引藥下行以直達病所,是以其方可久服無弊。而堅結之 瘕即可徐徐消除也。至於水蛭必生用者,理沖丸後論之最詳。且其性並不猛烈過甚,治此證者,宜放膽用之以挽救人命。

8.血閉成瘕[編輯]

鄰莊劉氏婦,年二十五歲,經血不行,結成 瘕。

病因處境不順,心多抑鬱,以致月信漸閉,結成 瘕。

證候瘕初結時,大如核桃,屢治不消,漸至經閉後則 瘕浸長。三年之後大如復盂,按之甚硬。漸至飲食減少,寒熱往來,咳嗽吐痰,身體羸弱,亦以為無可醫治待時而已。後忽聞愚善治此證,求為診視。其脈左右皆弦細無力,一息近六至。

診斷此乃由經閉而積成 瘕,由 瘕而浸成虛勞之證也。此宜先注意治其虛勞,而以消 瘕之品輔之。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一兩) 生懷地黃(五錢) 玄參(四錢)沙參(四錢) 生箭 (三錢) 天冬(三錢) 三棱(錢半)莪朮(錢半)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方解方中用三棱、莪朮,非但以之消 瘕也。誠以此證廉於飲食,方中雞內金固能消食,而三棱、莪朮與黃 並用,更有開胃健脾之功。脾胃健壯,不但善消飲食,兼能運化藥力使病速愈也。

複診將藥連服六劑,寒熱已愈,飲食加多,咳嗽吐痰亦大輕減。 瘕雖未見消,然從前時或作疼今則不復疼矣。其脈亦較前頗有起色。擬再治以半補虛勞半消 瘕之方。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一兩) 生懷地黃(八錢) 生箭 (四錢)沙參(四錢) 生杭芍(四錢) 天冬(四錢) 三棱(二錢)莪朮(二錢) 桃仁(二錢去皮)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

共煎一大盅,溫服。

三診將藥連服六劑,咳嗽吐痰皆愈。身形已漸強壯,脈象又較前有力,至數復常。至此虛勞已愈,無庸再治。其 瘕雖未見消,而較前頗軟。擬再專用藥消之。

處方生箭 (六錢) 天花粉(五錢) 生懷山藥(五錢) 三棱(三錢)莪朮(三錢) 懷牛膝(三錢) 潞黨參(三錢) 知母(三錢)桃仁(二錢去皮) 生雞內金(二錢黃色的搗) 生水蛭(二錢搗碎)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十二劑,其瘀血忽然降下若干,紫黑成塊,雜以脂膜, 瘕全消。為其病積太久,恐未除根,俾日用山楂片兩許,煮湯沖紅蔗糖,當茶飲之以善其後。

9.產後溫病[編輯]

天津李氏婦,年二十七歲,於中秋節後得溫病。

病因產後六日,更衣入廁,受風。

證候自廁返後,覺周身發冷,更數小時,冷已又復發熱,自用生薑,紅糖煎湯乘熱飲之,周身得汗稍愈,至汗解而其熱如故。遷延兩日熱益盛,心中煩躁作渴。急延愚為診視,見其滿面火色,且微喘,診其脈象洪實,右部尤甚,一分鐘九十三至。舌苔滿布白而微黃,大便自病後未行。

診斷此乃產後陰虛生內熱,略為外感拘束而即成溫病也。其心中煩躁而渴者,因產後腎陰虛損,不能上達舌本,且不能與心火相濟也。其微喘者,因腎虛不能納氣也。其舌苔白而微黃者,熱已入陽明之府也。其脈洪實兼數者,此陽明府熱已實,又有陰虛之象也。宜治以白虎加人參湯更少為變通之,方於產後無礙。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 野台參(四錢) 玄參(一兩) 生懷山藥(八錢) 甘草(三錢)

共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

方解按此方即白虎加人參湯,以玄參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也。傷寒書中用白虎湯之定例,汗吐下後加人參,以其虛也;渴者加人參,以其津液不上潮也,至產後則虛之尤虛,且又作渴,其宜加人參明矣。至以玄參代知母者,因玄參《神農本草經》原謂其治產乳余疾也。以生山藥代粳米者,因山藥之甘溫既能代粳米和胃,而其所含多量之蛋白質,更能補益產後者之腎虛也。如此變通,其方雖在產後用之,可毫無妨礙,況石膏《神農本草經》原謂其微寒,且明載其主產乳乎。

複診服藥一劑,熱退強半,渴喘皆愈。脈象已近和平,大便猶未通下。宜大滋真陰以退其餘熱,而復少加補氣之藥佐之。誠以氣旺則血易生,即真陰易復也。

處方玄參(二錢) 野黨參(五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飲下。

效果將藥煎服兩劑,大便通下,病遂全愈。

10.流產後滿悶[編輯]

天津張姓婦年二十六歲,流產之後胃脘滿悶,不能進食。

病因孕已四月,自覺胃口滿悶,倩人以手為之下推,因用力下推至臍,遂至流產。

證候流產之後,忽覺氣血上涌充塞胃口,三日之間分毫不能進食。動則作喘,頭目眩暈,心中怔忡,脈象微弱,兩尺無根。

診斷此證因流產後下焦暴虛,腎氣不能固攝沖氣,遂因之上沖。夫沖脈原上隸陽明胃府,其氣上沖胃氣即不能下降(胃氣以息息下行為順),是以胃中脹滿,不能進食。治此等證者,若用開破之藥開之,脹滿去而其人或至於虛脫。宜投以峻補之劑,更用重鎮之藥輔之以引之下行,則上之郁開而下焦之虛亦即受此補劑之培養矣。

處方大潞參(四錢) 生赭石(一兩軋細) 生懷山藥(一兩) 熟懷地黃(一兩)玄參(八錢) 淨萸肉(八錢) 紫蘇子(三錢炒搗) 生麥芽(三錢)

共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服下。

方解按方中用生麥芽,非取其化食消脹也。誠以人之肝氣宜升,胃氣宜降,凡用重劑降胃,必須少用升肝之藥佐之,以防其肝氣不舒。麥芽生用原善舒肝,況其性能補益胃中酸汁,兼為化食消脹之妙品乎。

效果將藥煎服一劑,胃中豁然頓開,能進飲食,又連服兩劑,喘與怔忡皆愈。

11.月閉兼溫疹靨急[編輯]

天津楊氏女,年十五歲,先患月閉,繼又染溫疹靨急。

病因自十四歲月信已通,後因肝氣不舒,致月信半載不至,繼又感發溫疹,初見點即靨。

證候初因月信久閉,已發熱瘦弱,懶於飲食,恆倦臥終日不起。繼受溫疹,寒熱往來,其寒時覺體熱減輕,至熱時,較從前之熱增加數倍,又加以疹初見點即靨,其毒熱內攻。心中煩躁怔忡,劇時精神昏憒,恆作譫語,舌苔白而中心已黃,毫無津液。大便數日未行,其脈覺寒時似近閉塞,覺熱時又似洪大而重按不實,一息五至強。

診斷此證因陰分虧損將成癆瘵,又兼外感內侵,病連少陽,是以寒熱往來,又加以疹毒之熱,不能外透而內攻,是以煩躁怔忡,神昏譫語,此乃內傷外感兩劇之證也。宜用大劑滋其真陰清其毒熱,更佐以托疹透表之品當能奏效。

處方生石膏(二兩搗細) 野台參(三錢) 玄參(一兩) 生懷山藥(一兩)大甘枸杞(六錢) 知母(四錢) 連翹(三錢) 蟬蛻(二錢)茵陳(二錢) 僵蠶(錢半) 鮮蘆根(四錢)

共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囑其服一劑熱不退時,可即原方再服,若服至大便通下且微溏時,即宜停藥勿服。

複診將藥煎服兩劑,大熱始退,不復寒熱往來,疹未表出而心已不煩躁怔忡。知其毒由內消,當不變生他故。大便通下一次亦未見溏,再診其脈已近和平,惟至數仍數,和其外感已愈十之八九,而真陰猶未復也。擬再滋補其真陰,培養其血脈,俾其真陰充足,血脈調和,月信自然通順而不愆期矣。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一兩) 玄參(五錢) 地骨皮(五錢)龍眼肉(五錢) 北沙參(五錢) 生杭芍(三錢)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三診將藥連服四劑,飲食增加,精神較前振作,自覺諸病皆無,惟腹中間有疼時,此月信欲通而未能即通也。再診其脈已和平四至矣。知方中涼藥宜減,再少加活血化瘀之品。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 大甘枸杞(一兩) 龍眼肉(六錢)當歸(五錢)玄參(三錢) 地骨皮(三錢) 生杭芍(三錢) 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土鱉蟲(五個大者搗) 甘草(錢半) 生薑(三片)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此藥連服十劑,腹已不疼,身形已漸胖壯,惟月信仍未至,俾停藥靜候。旬日後月信遂見,因將原方略為加減,再服數劑以善其後。

或問方書治溫疹之方,未見有用參者。開首之方原以治溫疹為急務,即有內傷亦當從緩治之,而方中用野台參者其義何居?答曰∶《傷寒論》用白虎湯之例,汗吐下後加人參,以其虛也;渴者加人參,以其氣虛不能助津液上潮也。令此證當久病內虧之餘,不但其血分虛損,其氣分亦必虛損。若但知用白虎湯以清其熱,不知加參以助之,而熱轉不清,且更有病轉加劇之時(觀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後附載醫案可知)。此證之用人參,實欲其熱之速退也。且此證疹靨之急,亦氣分不足之故。用參助石膏以清外感之熱,即借其力以托疹毒外出,更可借之以補從前之虛勞。是此方中之用參,誠為內傷外感兼顧之要藥也。

或問凡病見寒熱往來者,多系病兼少陽,是以治之者恆用柴胡以和解之。今方中未用柴胡,而寒熱往來亦愈何也?答曰∶柴胡雖能和解少陽,而其升提之力甚大。此證根本已虛,實不任柴胡之升提。方中茵陳其性涼而能散,最能宣通少陽之鬱熱,可為柴胡之代用品。實為少陽病兼虛者無尚之妙藥也。況又有蘆根亦少陽藥,更可與之相助為理乎?此所以不用柴胡亦能愈其寒熱往來也。

12.處女經閉[編輯]

天津陳氏女,年十七歲,經通忽又半載不至。

病因項側生有瘰 ,服藥療治,過於咸寒,致傷脾胃,飲食減少,遂至經閉。

證候午前微覺寒涼,日加申時,又復潮熱,然不甚劇。黎明時或微出汗,咳嗽有痰,夜間略甚,然仍無妨於安眠。飲食消化不良,較尋常減半。心中恆覺發熱思食涼物,大便乾燥,三四日一行。其脈左部弦而微硬,右部脈亦近弦,而重診無力,一息搏逾五至。

診斷此因飲食減少,生血不足以至經閉也。其午前覺涼者,其氣分亦有不足,不能乘陽氣上升之時而宣布也。至其晚間之覺熱,則顯為血虛之象。至於心中發熱,是因陰虛生內熱也。其熱上升傷肺易生咳嗽,胃中消化不良易生痰涎,此咳嗽又多痰也。其大便燥結者,因脾胃傷損失傳送之力,而血虛陰虧又不能潤其腸也。左脈弦而兼硬者,心血虛損不能潤肝滋腎也。

右脈弦而無力者,肺之津液胃之酸汁皆虧,又兼肺胃之氣分皆不足也。擬治以資生通脈湯,復即原方略為加減,俾與證相宜。

處方白朮(三錢炒) 生懷山藥(八錢) 大甘枸杞(六錢) 龍眼肉(五錢)生懷地黃(五錢) 玄參(四錢) 生杭芍(四錢) 生赭石(四錢軋細)當歸(四錢) 桃仁(二錢) 紅花(錢半) 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複診將藥連服二十餘劑(隨時略有加減),飲食增多,身形健壯,諸病皆愈。惟月信猶未通,宜再注意通其月信。

處方生水蛭(一兩軋為細末) 生懷山藥(半斤軋為細末)

每用山藥末七錢,涼水調和煮作茶湯,加紅蔗糖融化,令其適口,以之送服水蛭末六分,一日再服,當點心用之,久則月信必通。

效果按方服過旬日,月信果通下,從此經血調和無病。

方解按水蛭《神農本草經》原無炙用之文,而後世本草謂若不炙即用之,得水即活,殊為荒唐之言。嘗試用此藥,先用炙者無效,後改用生者,見效甚速。其性並不猛烈,惟稍有刺激性。屢服恐於胃不宜,用山藥煮粥送服,此即《金匱》硝石礬石散送以大麥粥之義也。且山藥饒有補益之力,又為尋常服食之品,以其粥送水蛭,既可防其開破傷正,且又善於調和胃腑也。

13.血崩證[編輯]

天津徐姓婦,年十八歲,得血崩證。

病因家庭不和,激動肝火,因致下血不止。

證候初時下血甚多,屢經醫治,月余血雖見少,而終不能止。

脈象濡弱,而搏近五至。呼吸短氣,自覺當呼氣外出之時,稍須努力,不能順呼吸之自然。過午潮熱,然不甚劇。

診斷此胸中大氣下陷,其陰分兼虧損也。為其大氣下陷,所以呼氣努力,下血不止,為其陰分虧損,所以過午潮熱。宜補其大氣,滋其真陰,而兼用升舉固澀之品方能治癒。

處方生箭 (一兩) 白朮(五錢炒) 大生地(一兩) 龍骨(一兩 搗)牡蠣(一兩 搗) 天花粉(六錢) 苦參(四錢) 黃柏(四錢)柴胡(三錢) 海螵蛸(三錢去甲) 茜草(二錢)

西藥麥角中者一個,攙乳糖五分,共研細,將中藥煎湯兩大盅,分兩次服,麥角末亦分兩次送服。

效果煎服一劑,其血頓止,分毫皆無,短氣與潮熱皆愈。再為開調補氣血之劑,俾服數劑以善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