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蕐黃先生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七
金蕐黃先生文集 卷第十七 元 黃溍 撰 張元濟 撰劄記 景常熟瞿氏上元宗氏日本岩崎氏藏元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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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華黃先生文集卷苐十七 續藁十四
序 臨川危素編次 番昜劉耳校正
錢氏科名録序
溍𮗚宋中興登科記未甞不爲之掩卷太息也嗟夫彼爲舉子
業者營營汲汲積其晝夜之勤至於獲自進於有司而𦫵於天
子之廷固千萬人𠩄共嘆羨其光榮而以爲不可企及者也今
去之逺者不二百年數其氏名而泯沒無聞者已什七八𦍒而
以材能𦤺通顯有績用可考見傳子若孫鮮不失其業者若夫
大賢君子𠩄以垂世而不朽又非必恃科目以爲存也是不亦
可深長思乎通川錢氏四世九十年間第進士者二人特奏名
一人貢禮部者十有四人待𥙷太學生者十有二人迨
國朝著取士令有名以道字子原者首應 詔名賢書何昔之
泯滅無聞者衆而錢氏之世彌乆益振也意其積累以𦤺此必
有出乎科目之外者矣豈非古𠩄謂君子之澤哉子原之伯祖
籍田令與溍之曽大父戶部府君俱淳祐庚戍進士故子原以
錢氏科名録示溍使為之序而溍頋謂科目有不足獨恃者其
有望也夫其亦以自警也夫
徐氏詠史詩後序
孟子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蓋古昔盛時之
為詩薦於郊廟則有以見其盛徳陳於朝廷則有以知其政之
廢興施於郷人則出於上而扵下者又有以為教及其
衰也先王之政教號令雖不行而流風遺俗有未盡泯是以風
雅之變徃徃陳古以刺今至於王澤竭盡而無餘其詩始不足
以使人創艾而興起故曰詩亡聖人不得巳因魯史作春秋褒
善貶惡以示𭄿戒是則詩巳亡而其可使人創艾興起者頼春
秋而猶存也後之君子有作其文則史其義則於春秋無取焉
仁人志士覧其事而有槩扵心莫不為之發憤壹𣡡嗟歎而詠
歌之然㦯因一人或因一事以為言若王仲宣子建之於三
良張景陽之扵二踈謝宣逺之於張子房虞子陽之扵霍將軍
是巳惟左太沖𠩄賦頗及戰秦漢事未有窮捜極討上下古
今備究其得失而無遺者唐之詩人間有興懐陳跡章聮句續
至於累百而止頋其言多卑近徒以資兒童之口耳於名教何
預乎蘭谿徐公夙有聞家庭𠩄傳儒先道徳性命之而尤精
於史學凡司馬氏資治通鑑𠩄紀君臣事實可以寓褒貶而存
勸戒者人為一詩揔若干首大義炳然一本乎聖經之旨誠有
功於名教者也春秋作於詩之旣亡而詩之能使人創艾興起
者乃復見扵春秋絶筆千百年之後豈非先民性情之正有
不亡者存詩與春秋固可迭相為用乎公歿巳乆仲子津始出
其詩求許先生謙張君樞為序以傳不鄙謂溍盍爲後序溍𥨸
𮗚先師朱子感興之作挈提前史之要領為言至約而有関於
名教甚大朱子甞謂學不可徒博亦不可徑約今之學者不由
公之博何以入朱子之約乎是用志諸末簡以諗於同志其亦
以為然否公諱銞字秉其父兄師友源流之懿見於前序者
此不具
六藝𩔖要後序
先王之教內施於國子外被於萬民其教之者有三徳三行六
德六行之別而均教以六藝為法至詳且宻為事至煩且勞而
人生其時無弗學焉後世經殘教弛專門之士有不能知其名
物而通其意者矣況夫貴㳺子弟與凡民哉幸其遺法散見於
經傳而雜出於他書後生小子雖以殊時異制不得身習其事
猶可誦其言而粗窺其彷彿先儒朱子懼寖逺且益墜爰纂輯
而彚次之以詔於方來其凡目存於小學之書而其宏綱大義
微文小節悉著扵儀禮經傳通觧朱子自序禮之通行者及郷
射大射已畧見諸篇樂經亡逸遺聲乆絶而書數日用𠩄須不
可不講取周禮鄭註太史公淮南子前後漢志杜氏通典為鐘
律篇取唐開元十二詩譜為詩樂篇取許氏文解字序及
九章筭經為書篇廢不可考者惟御法而巳然其書作扵朱
子之晚年䘮𥙊二禮旣以屬之門人甞欲請於朝以鐘律別為
一書而奏不果上大射而下俱未脫藁書數則闕而弗具朱子
之有志而未遂者能無望後之君子起而成之乎此六藝𩔖要
之書𠩄為作也溍𥨸觀其𠩄述五禮之義六樂之歌舞五射之
法五御之莭六書之品九之計壹本諸經而參稽乎傳註史
氏百家之推尋其端緒以廣先儒之未備折𠂻其牴牾以啓
先儒之未發有功於新學固多矣豈徒足為好古博雅之一助
哉顧今之為士者𩔖皆慕逺大而忽細微穿穴性命窮髙極深
而不察夫制度文為無非聖人精神心術之𠩄寓道之與器未
始相離也眀先王之𠩄以教而成朱子𠩄欲為之志不在是書
乎書凡六卷臨江周氏剛善父述有翰林掲公㬅碩頋與溍之
同年王君師魯𠩄為序溍獨遡其源流之自以為是書實先
儒而作庶㡬同志之士共謹其傳焉
陸氏蔵書目録序
呉郡陸君居闤闠中四壁之外輙與賈區直君殊不以為溷一
榻簫然環以古今書凡若干卷自經史傳記下至權謀數術汜
勝虞𥘉旁行敷落百家衆技之文櫛比而鱗次入其室如登群
玉之府而探萊道家之名山焉忘其為居之隘也君旣苐其
篇帙部分𩔖別為之目録以便覽者且屬予使序之夫稲粱稷
𮮐魚肉果𬞞人𠩄資以為飬生之具不可一日缺者也得之足
以飽而不足以極天下之味言珎異之味至豹胎猩脣封熊之
蹯可以為羙矣而非可常𦤺以給朝夕之須彼水草小蟲蜩范
蚳蝸野果之實人𠩄易𦤺而未必皆知好其味也世蓋有書
若飲食者頋𠩄之不同而有不可得兼耳君其兼而取之
者耶𠋣相之𠩄讀今也夫人而讀之韓宣子之𠩄見今也夫人
而見之延𨹧季子之𠩄𮗚今也夫人而𮗚之世之不可缺者君
固不敢專而有也蘭臺之𠩄不掌金匱之𠩄不蔵世莫之與
夫可𦤺而莫之好焉者君亦未始以為我之得𥝠也然則君之
志甞不欲與世同其乎此目録之𠩄由作也抑予聞之老
子曰五味令人口爽好竒之士苟㳺扵君而獲其𠩄焉染指
而出足矣尚無以秦人之炙易吾之炙也哉
鄭氏義門詩序
浦陽鄭氏聚族而居者八世有司為請於中書而旌表之號曰
義門且復其家力役之徵俾無有𠩄與今集賢直學士掲公實
為之記一時聞人徃徃賦詩以羙之謂子與鄭氏居同郡知鄭
氏者冝莫予若因屬予以序予家距鄭氏不兩舎而近納交鄭
氏父兄子弟間𡻕行已再周其知之固深矣集賢公之𠩄稱述
豈有媿辭乎抑予聞之古有合族之道非士庻人𠩄得行而親
親之仁無貴賤一也合族莫重於立宗立宗之法或五世而遷
或百丗而不遷五丗而遷聖人不以為失於薄百丗而不遷聖
人不以為過於厚遷以辨其異不遷以統其同二者蓋並行而
不相悖也若夫數百千指聚居而食雖古公侯之家皆所無有
而後丗士庻人之家乃或有之可不謂難矣哉是宜史不絶書
而上之人所以褒嘉之者遂著於令逮至我 朝史臣序禮
典為目三十有二而旌表居其一然則凡可以勸親親者又聖
人之所不廢也茲非所謂禮以義起者耶鄭氏於古人合族之
道夫亦有取其義雲爾褒嘉𠩄及有司既奉著令事而未克
上其於太史氏予輙弗辭而次苐其詩本諸作者之意系於
末簡庸俟夫陳詩以觀民風者焉
送吳良貴詩序
異時浦陽方先生館同里吳氏栝吳先生善父粵謝先生臯父
咸在焉三先生隱者以風莭行𧨏為人所尊師後進之士爭親
炙之而良貴有聞於𥝠淑為多方是時學者未有塲屋之累得
以古道相切磋論文析理窮極根柢間出其緒餘更唱迭和於
風月寂寥之郷亦足以陶寫其性靈三先生杖屨所臨一言一
咲無非教也元貞丙申予幸𫉬執弟子禮見方先生僊華山之
下退又辱與良貴游俛仰之間四十年先生已不可作一時
之人物星離雲散或隨牒逺方與時浮湛或以名字著聞入通
朝籍或浩然獨徃於重山宻林不復與世接而予亦老於州縣
聲跡邈焉不相及乆矣今年秋迺聞良貴將主教於稽山朋舊
皆為詩以送之嗟夫良貴䆠家也祖父俱仕而未大顯不能母
望良貴以其所就之實少自見於丗良貴頋獨逡廵逺引恬䖏
下列瞠若諸公之後年踰五十猶為所謂山長者焉名不上於
三銓秩不滿於百石豈其祖父之所望哉雖然良貴之得於三
先生者非干祿之學也惟不必於仕故崇䑓䆳館不以為慕惟
不必於不仕故寒齋冷廡不以為厭其出處之際慮之審矣吾
黨無所復進其愛助之言姑為之詩以志其離合不亦可乎自
方先生之子壽甫而下詩凡若干篇道其故舊以為之序庻幾
作者之意也
送應教諭詩序
古之為師友者非徒有所嚴憚切磋其相與之際至親且樂也
蓋夫人之少也既游扵黨庠術序而其以賢能興於郷也必還
使長而治之逮夫老而不仕則又朝夕坐於閭塾而為之師以
敎其子弟𡻕時射飲讀法之事莫不相與從容揖譲升降酬酢
奔走出入乎其間士生斯時自少而至壯且老固未有乆去乎
學者雖以公侯之貴任君師之重為士者不敢以其尊而弗親
之也故其詩曰無小無大從公於邁又曰載色載咲匪怒伊教
由是言之則其師友之親且樂何如哉是以及其衰也詩人猶
之曰縦我不徃子寕不來蓋師民散而流風遺俗有未泯
也古者學校之盛非後丗所及者豈獨其道之𨺚法之宻乎蓋
亦相接以粲然之文相愛以驩然之恩薫陶鼓舞優游而厭飫
之有以興起其良心而成就其徳性焉尓今之士既不必群居
於學主敎事者又皆以資格序遷而不能乆於其軄不幸有如
荀卿𠩄謂子游氏之賤儒且將盻盻焉疾視其長上尚安望其
親且樂耶黃岩應君署吾邑敎官以秩滿當受代邑之人士咸
惜其去相率賦詩以道其離合之思大萹短章亹亹而不巳非
其親且樂至於乆而不厭何以得此歟予故諸生也忝官使
不得從先生長者之後日與應君相周旋以寓其親且樂之情
𥨸喜應君之得扵其人者為不易又以見夫土風士俗視它邑
為猶近扵古也乃為本諸詩人之旨以序作者之意且志予愧
雲
送鄭生序
今之官於學校者自職教一縣䓁而至扵胄監之長貳咸有師
道焉胄監位尊而秩厚非鴻徳駿望莫能居之若夫縣教官率
選署扵閫外累其月至九十始得上名銓曺𥙷郡文學而與醫
⺊執技者齒滿六𡻕乃得預流內銓其閱歴之勤且乆如此老
生𪧐學旣無𠩄事乎其間有志之士苟資以自進固不得俟乎
強而仕矣蓋古之為師必取之仕焉而巳者而今也一以諉之
未及強仕之人不亦任之䡖而責之重乎餘姚鄭生妙年好脩
再試於有司輙不合方退而軄教於剡是特資以為進而非的
然以師道自䖏也雖然吾懼夫人之以師求子也抑子聞之古
者學官不必自為師學之政緫於大司樂而論扵東序者
有大司成焉司樂弗專也郷學之政緫扵大司徒而朝夕坐扵
閭塾者有父師焉有少師焉司徒弗親也者曰父師少師皆
仕焉而巳者又曰父師司成司成豈亦仕焉而已者耶是故官
有軄而師無軄官以法師以道也吾子誠不以今之法廢古之
道剡之郷先生仕焉而巳者冝為子起矣它日剡父老舉以相
告曰吾剡之得師自鄭君始頋不韙歟生之行有日凡朋從咸
以詩送之而屬予以序故予為道其軄分之冝為者以告焉
送汪生序
始予旣知學頗思自㧞扵流俗而患夫窮郷下邑塊焉獨䖏無
從考質以祛𠩄惑聞錢唐古㑹府號稱衣冠之聚𪧐儒遺老猶
有存者則■糧笥書踰濤江而西𦍒而有𠩄接識然以違親越
郷不能乆與居與㳺間𫉬聆緒言之一二終未至盡大𮗚而無
憾也毎誦昌𥠖韓氏𠩄志歐陽詹何蕃事未甞不有槩扵予心
嗟乎詹以求道而去其親蕃以其親故不得安居以卒其業此
兩人者雖若各行其志夫亦有𠩄不得已焉爾為士而生於師
廢民散之後何其不𦍒歟四眀汪生少其父䆠㳺西州而及
諸公之門秋濤於學海𭣄夕秀扵詞林有日矣今方奉晨昏
於信之玉山信固名郡異時東南文獻多在焉其學者又徃徃
先經術而後文藝屬茲昌辰崇雅而黜浮三𡻕大比褎然前列
必信之士也入則有色養之𭭕出則有師資之益歛其華而就
其實在此行矣是蓋詹與蕃𠩄欲而不可得者矧如予之陋
能無𠩄歆羨乎惟生知自慶𦍒而期無愧扵詹與蕃則予𠩄望
也輙抒鄙懐以為臨別贈言之首雲
送王雲卿教授詩序
昔朱文公與張宣公呂成公生同時且同以聖人之道為已任
而傳洛學者獨推朱氏為大宗文憲王公則朱學之世嫡也呂
氏王氏皆以故相家為吾之望王氏之族尤大以衍其不
奪於冨貴卓然有𠩄樹立以表見於世者固不乏人而文憲訖
能自任以斯道之重不亦豪傑之士哉溍生也後不得及其門
而事之間甞獲𦫵玉齋之堂而接其聲光辭氣未始不爽然自
失山川揺落而百年之喬木欝乎蒼蒼過而息焉猶為之低佪
而不忍去魯多君子流澤未艾也玉齋之子是為雲卿與其群
從俱以材見用扵時而雲卿得睦之文學睦學蓋呂公過化
之地乃今 朝廷右文興治朱氏之書方盛行雲卿又以文憲
諸孫𥙷呂公故䖏睦之人士得不有求異聞於雲卿者乎抑呂
公之居睦學張公實領郡𭔃呂公自謂莫逆而無間也
皇上盛徳眀有司慎擇守令以嘉惠𥠖庻安知今之二千石
非張公其人歟以家庭淑艾之𥝠為賢師帥承流宣化之助雲
卿𠩄冝盡心也雲卿行凡朋㳺咸以詩送之溍不佞本其父
兄師友源流之懿而道其不可不以古人自任者為之序若夫
土風之羙雲山江水𮗚㳺之樂厥有篇什茲不復雲
送冨州陳教授詩序
浦陽陳彥正教授冨州里友方夀甫合同志之士為歌詩以餞
之徴予言序其首蓋君子之仕也將以行其志焉爾法守之𠩄
拘吏議之𠩄迫位彌下則事彌多靜牽動違鰓鰓然左右頋望
能求其志之必行者㡬何人哉獨官於學校者責任雖重而得
以優㳺事外無𠩄拘迫若可以行其志矣夫何今之𠩄謂稱其
軄者率以崇土木謹簿書為上務其次則妄自菲薄指𠩄居之
地為閑曺冷局計其𡻕月而去之曰吾姑藉以求一資半級而
已是冝有志之士𠩄不屑為也彥正可謂有志之士非乎彥正
之先大夫當宋季年隠於五泄山之旁徜徉自適於穹巖䆳壑
間初未有仕進意㑹 天兵南伐遣偏師徇浙東遂以布衣杖
䇿軍門得官而老佐一州竟不克大展其志彥正敬承家學且
與故內翰栁道傳居同里從之㳺善為右詩文試藝郷闈一
不中束書而歸若將終身焉有司強以儒學官起彥正於家
彥正乃欣然為之出用累考序遷冨州彥正不逺千里㳂湖泝
江而去豈非以是庻㡬可行其志耶方今承乎寖乆
主上持守盈成日與執侍從近臣講行稽古禮文之事聲教
𠩄曁罔間朔南而況豫章之地靈人傑夙見稱扵前賢冨為支
郡俊秀林立彥正因其材而封殖之使上焉者可以為 國家
之用下焉者不失為郷之善人頋不偉歟彥正其毋以閑曺冷
局為不堪而自𮥠其志可也若夫完舊益新量入為出特餘事
尓庸因序詩而併道其𠩄願扵彥正者如此雲
送慈谿沈教諭詩序
斳沈君乆逰金華部使者薦其材於宣閫署慈谿縣學教諭其
行也金華之郷先生士友咸為賦詩而屬予序之昔者河南二
程子歿門人各尊其𠩄聞各行其𠩄知人自為學至考亭朱子
出而集其大成程子之道頼以復眀然學術之散未有甚扵此
時者永嘉之經制永康之事功姑寘勿論臨川陸氏與朱子並
以性理為學而其為莫適相通雖鵞湖之㑹終不能挈而合
之也言陸氏之學者以慈谿楊文元公鄞𡊮正獻公父子為巨
擘士生其郷知有陸氏而巳宗正少卿黃公亦慈谿人始以朱
子之學倡於其間而務以躬行為本其大意謂陸氏以蕳易自
髙而以支離病朱子是徒見其窮探極討為之詳似乎支離
而不知眞脩實踐𠩄守之約固未甞不蕳易也使宗卿與文元
生同時寧不足發鵞湖𠩄未決之餘論乎 朝承平日乆治
教休眀建學立師設科取士悉主扵朱子之至是而鄞慈谿
之士於朱子之書莫不家傳人誦之沈君在金華甞 許先生
益之之門而卒業於呉君正傳其𠩄受實朱子之學今去而涖
教事又適在文元宗卿之郷邑夫學術之分合重事也為師儒
者𠩄冝盡心焉故予扵其行舉以告之乃若山水㳺觀之樂交
朋離別之思巳具於篇什作者之意不待序而可見也
送徐彥禮赴冀州尹序
上即
帝位之十有五年並相勲賢更新庻政念民者之本長吏實
民命𠩄繫而承宣撫字或未克悉舉其職由其選䡖也乃妙柬
廷臣之清方詳敏練逹於民事者𢌿以郡𭔃仍召對於 便殿
親臨諭遣之群臣苟預在行莫不俯伏就列頓首受命懼無以
稱塞 上意則相率詣政事堂聴𠩄以教執大臣旣為敷繹
聖訓且告以利害有須興除冝亟以聞而見扵施行不至徒為
虛文臺司尋導 旨扵部使者俾奬勵之以俟其成效言事之
官又建白勿諉以煩碎之務使得專心扵職分之𠩄當為責任
之重前𠩄無有也以天下之廣郡邑之衆未盡得人以充其選
故𠩄臨遣■十有■人皆首及於要地而兵部郎中徐君彥禮
得河北之兾州古者郎官出百里兾領五縣最為名郡而尹
為尊官視百里之不愈重哉彥禮奮自儒科待詔詞林編摩
史舘博渉於古今而究觀其治亂盛衰之故矧甞蕳在眷知擢
居六察扵民生之休戚吏治之得失靡不周知授之以政固無
施而不可黃覇漢丞相也史家以其材長於治民特寘之循吏
之列而為立傳彥禮其勿為汲黯之扵淮陽而為黃覇之扵頴
川它日秉史筆者誠能以彥禮之氏名列於循吏則黃覇詎得
而專羙乎彥禮行有日僚友及士之工於文者咸賦詩以送之
夫詩之有雅以言王政之𠩄由廢興政有小大之殊故雅有小
大之別仲山甫徂齊而尹吉甫送以烝民之詩序詩者不曰送
仲山甫而曰羙宣王且以其詩入於大雅蓋宣王之任賢使能
致周室中興乃王者之大政尹吉甫之詩非獨以慰仲山甫之
永懐而巳
今天子臨御日乆無幽不燭鍳內重外䡖之弊而為官擇人甚
盛舉也播為詠歌鋪張 聖徳以配烝民有不容已者矣豈直
𥝠扵彥禮而慰其永懐之心耶庸本昔人序詩之義而題諸篇
端如此
送王仲楚序
王生仲楚以名父之子被服儒術受知當路而事扵省闥用
例出為閩閫列曺將行朋舊咸贈以詩屬予序之閩在周為
七聚漢甞徙其民扵江淮吳亦以䖏遷謫之人隋蕭銑唐王潮
又皆割㩀其地宋平諸陳洪進最後服自昔號稱難治我
家定鼎於燕閩之去 朝廷益以逺故常選用文武材智之
臣授以八郡兵民之枋俾建牙分閫以涖焉𠩄以輯衆庶弭奸
強也比𡻕大盜𥨸發薦爲東南之憂山區海聚愚民無知其觸
法抵禁固𫝑使之然向令任承流宣化之𭔃者能聴於無聲視
於無形而逆折其萌芽豈至是哉頼
天子聖眀將士用命䑕軰就戮氛祲肅清誕降 徳音與之更
始然欲爲乆安長治之䇿則險驅黙化俾之日遷善逺罪而同
躋扵仁夀之域冝有其術矣賢主帥方開誠布公集思廣益非
識時務之俊傑孰能陳其一得之慮乎曺秩雖卑列郡以政
交扵大府悉由之𨵿白得以文墨議論持而不可而賛其可爲
責至重而不䡖也書𠩄謂儆戒必扵無虞之時易𠩄謂思患豫
防亦在旣濟之後仲楚服膺過庭之訓講此熟矣夫儒術者豈
徒可爲文法吏事之縁飾而巳哉諸公旣冩其離索之懐道其
愛助之意庸述予𠩄望於仲楚者扵篇端如此雲
送趙堯臣序
仍紀至元之二年予方備貟學上舎生眞定趙凱尭臣𥝠試
合格循舊比待年以就公試眀年以其名列上於集賢轉逹中
書旣終塲而未及釋臺府用御史建言計奏被旨命監學
官雜舉公試終塲之士材任諸道憲吏者凡𠩄舉三十有三人
而堯臣得淮西堯臣之父時䆠㳺於浙右以便道來覲省俄有
母憂今年冬服徐浙右部使者起尭臣扵家俾赴淮西幕㑹予
承乏儒司寓舎與堯臣相距百歩而近堯臣行有日過予言
𠩄以別且曰儒家者流之固甞從先生長者聞其一二矣文
法吏事未之習也矧茲風憲之司大體𠩄係甚重幸有以教之
予東南鄙人風憲之體非𠩄敢知𠩄能知者事上必忠待下必
恕而已忠非悻直之謂也發於心而無自欺則上之信任益專
矣恕非寛縦之謂也求扵心而得其同則下之情偽可盡矣信
任專則志易行情偽盡則政易治是道也自 朝廷至於有司
百執事之人無不冝然居風憲者其何獨不然忠恕之義予與
尭臣𠩄夙講也昔之𠩄學今之𠩄行安有二道哉輙因尭臣之
請重以是吿之遂書於諸公贈言之篇端以為序堯臣毋苟謂
此老生之常談而忽之也
送索御史詩序
至順紀元之冬今監察御史索公以史舘掌固乆次進職編摩
而溍忝繇常調供奉詞林簉屬史氏與公為同僚命同日下眀
年夏又同扈 蹕上亰公自䖏清約介焉特立若不可犯中實
樂易色溫而氣夷然亦未甞見其苟扵言𥬇深切敬畏之無何
而公用辟舉入臺後十有 年遂持部使者節分按浙河之東
溍方勌㳺不俟引年預請納祿而歸實受㕓扵屬郡辱公臨況
者再握手道舊故殊欵洽今年春公以御史召赴 闕士之見
知於公者相率賦詩以道其繾綣之意俾溍序於篇端蓋古者
臺諌異官御史主分察六司百僚廵按郡縣而糺其過失凡刑
獄功賞選𥙷出納朝儀𥙊祀燕㑹之事咸涖焉若夫侍從賛相
規諌諷諭則諌官之職也我 朝不設諌官而臺諌之任悉歸
於御史今之視昔其責不巳重乎以陽公城之行𧨏范公仲淹
之材且賢而為諌官韓退之歐陽永叔猶疑其失職或著論以
譏之或貽書以誚之逮其上䟽伏閤力爭家大事皆人𠩄難
言乃卒以諌顯然後知其始𠩄以不言者不欲徒為細碎姑以
塞責也於是退之永叔又而推述稱之豈非要其終而服
其識大體乎方今治化休明羣臣遵法澤及𥠖庻海宇乂安固
非有闕政之可議
主上不自神聖毎懐兢業虛心采納片善弗遺念公乆扵馳驅
而熟於當世之務擢寘左右𭔃以耳目𥨸計公之從容獻替苟
渉扵 家大事必能極陳人之𠩄難言至於本正而末治綱
舉而目張振風紀飭憲度以舉其職業直易易耳使退之永叔
復生何以其愛助乎它日聞 朝廷有骨鯁之臣
天子有從諌如流之羙溍雖衰退無從載筆立公下風而頌歌
眀良相逢之盛猶可與田夫野老蹈詠太平於甽畮之中也庸
因序詩而並及其屬望之𥝠焉
送知州序
諸曁古望縣也 朝以其戶口殷大易縣為州仕焉者徃徃
憚其俗險而不易治務出聲威以臨之恩意日益衰薄愚民無
知苦吏急而不自安始有懐疑飾詐投𨻶而起者本其𠩄以𦤺
此由御之乖其方非人性然異時之賢守有爲之樹碑者有爲
之立祠者好徳之心甞一日亡況是州之人或出而以材顯
㦯䖏而以尚義稱其學者又能讀書爲文辭取進士俗豈盡不
羙治之豈誠不易哉特患夫爲政者莫知以平易近民耳楊侯
其知以平易近民者歟侯仕於亰師最乆𥙷外得汝州政成又
徙諸暨其治汝如在亰師治諸暨如在汝不以地之逺近俗之
厚薄變其志居之三𡻕未始鄙夷其民一切除去苛嬈而與之
相安於無事不疑扵形跡之間而人自不欺向𠩄謂愚而無
知者亦靡然從其化蓋平易近民之效也孔子曰子欲善而民
善矣詎不信夫侯以秩滿將還亰師僚吏士民咸惜其不可留
凡工文者共為詩送之而屬予以序予甞忝佐是州侯至而予
已去不得與侯從容周旋以挹其餘風姑以𠩄知序之如此它
可稱述而予不及知者此不具
送八元凱序
班固為漢儒林傳紀經術之士登載甚悉序稱公卿大夫士吏
彬彬多文學之士西亰人材衆盛蓋可想見至𠩄𫝊循吏不過
六人文翁通春秋而以郡縣吏見察舉朱邑起嗇夫黃覇入錢
得官皆其後乃舉賢良始以眀經進而終列於循吏者龔遂
召信臣而巳何文學之士衆盛如彼而其為循吏止若是耶粵
自 先朝著貢舉令廣延茂士充於列位其以材猷陪廟論以
節槩持風紀以雄文碩學藻飾皇度而模範人者漢之公卿
大夫不得專羙也偏州下邑居官可紀無愧古循吏者吾元凱
浦江之政殆庻㡬焉元凱由胄監生擢進士第二人為郎秘省
再轉而長是邑清白之徳形於造次不自表以為名其治務蕳
易遇人有恩而人莫敢䙝用法不至峻急刻深而姦豪讋伏或
自愧悔歸於善良暇日則修庠序之事化其民以文雅是可謂
有古循吏風否歟夫以西亰人材之衆盛由眀經進而列於循
吏者僅兩人此兩人者皆二千石得專制郡事千百年之下
文法滋宻民俗寖媮而元凱能以一邑行其志又難矣元凱為
浦江滿三𡻕而去浦江之隠君子曰方樗夀甫者予友也善為
詩而不苟出獨扵元凱之行率士人賦詩以送之且以書俾予
序其首予𮗚元凱固不止百里材矧今 眀良相逢一旦疇其
民庸而圗任之則元凱之𠩄施當有大於茲邑者雖然黃覇三
公也班固以其材長於治民特寘之循吏之列因序詩併著
元凱之為人以俟它日傳循吏者采擇焉
送李子貞序
始予忝繇進士起而署督運吏檥舟鄞江上李君子貞時為
儒學官方從容揖諸生𦫵降酬酢扵爼豆間頋予冒不測之險
躬執賤事日夜與持籌小吏較其錙銖暇日過予為之太息
不巳後予以秩滿受代去而子貞隨牒逺方為廵官括蒼山中
進則降氣卑色以偵同其上官退則與邏卒同其甘苦扵重山
宻林煙火寂寥之境予聞之又未甞不為子貞太息也今年秋
相見亰師則子貞已改調婺郡文學予亦承乏教子於上庠
旣與之握手道舊故以相慰藉子貞行有日謂予盍以一言志
其別未任人之道必其才與事稱是以習而安焉然人之十品
有萬不齊非有司𠩄能周知也為士而不得守其職業豈獨予
與子貞然哉
今天子眀聖慎簡輔弼侍從之臣以秉鉤持衡俾吾徒獲返其
𥘉服甚𦍒若夫指道徳性命之言為吏議𠩄不急而惟以簿書
出納為問此則儒者自失其職業而非有司之過也子貞閱歴
之乆識量絶人必能舉其職業而不以是𤨏𤨏者自累矣予故
婺之諸生也它日歸而從先生長者㳺於郷校𮗚人才之秀出
而樂夫教之成其為慰幸又奚止向之𠩄雲而已耶是用弗譲
而志其𡻕月以俟
送饒安道序
天子之學以教國之貴㳺子弟而田裡之秀民亦得用舉者受
業其間餐餞固不以煩縣官而滿百人止後至而乆次者必
貟有闕乃得𥙷其䖏此今之定製也予以非才忝預教事饒君
安道自臨川攜其子而來旣俾奉贄堂上以弟子禮見頋以限
扵常貟未及執經就列與諸生齒安道告予將與俱歸家食以
需次願得一言爲別嗟夫古之秀士升於司徒𦫵於學者皆近
在王畿六郷六遂之中今也乃使之挈挈然亟徃亟返五千里
不啻何以能無銷沮其志氣乎大學之法當其可之謂時是故
人生十三而學樂誦詩舞勺十五而舞象學射御二十而學禮
舞大夏今也乃使之曠日以俟逺者或十年近者猶四三年何
以開發其聦眀而能蚤有知乎 家施教導民之𥘉意冝不
若是予𠩄爲太息而末如之何也予聞安道通古醫經而精其
術其在亰師未始少出以自售徒爲其子來耳計其復來予必
已代去而不得與其子卒成師弟子之禮安可無以識其別乎
魯人之詩曰無小無大從公於邁鄭人之詩曰一日不見如三
月𠔃蓋未有拒人於五千里外而持以十年之乆者雖然此諸
侯之學也況
天子之學乎幸而有能陳詩以諷於上用古之道變今之法則
安道父子之來予猶及旦夕待也庸識其𠩄望者於群公贈言
之篇端以俟焉
送呉生歸黃巖詩序
予𮗚今之有逺行者無不俯伏伺𠉀以求贈言於先生長者之
門得之必動色以喜不得必悵然自失觖望而去古亦有是哉
老子云冨貴者贈人以財仁人者贈人以言則夫贈言者古有
之矣其爲言也豈苟焉而巳乎施之扵身則可以成其材而就
其實措之扵事則可以酬酢萬變而不窮述之扵書則可以惠
幸乎來者傳曰仁人之言其利溥哉故惟仁者爲能贈人以言
若夫借齒牙之餘論為之道地使一介䟽賤有𠩄引重以取名
譽扵當時而用𤨏材薄技躋攀分寸者亦得侈為榮遇以誇示
乎庸人孺子此皆古𠩄無有而今有之非古之人不能為是言
也有徳必有言頋其𠩄言者在彼而不在此耳今也求而得之
則喜求之不得則觖望而去果何為者耶惟呉生則不然其為
人好脩且有文言若不能出諸口與人交乃煦煦有恩意而未
甞欲人之譽巳也其來亰師受知扵侍從近臣而以名聞於
天子遂獲齒扵之貴㳺子弟及較其藝又數出衆人之右觧
將有日矣未甞欲以為閭里之榮也今方去而省其親扵東
南五千里鉅海之上懼夫離群索居無𠩄恃以為善也故欲聞
一言扵先生長者以自壯其求之也亦異乎人之求之者矣庸
以其意題辭篇端庻㡬有樂告以仁人之言者焉至於感時物
之變遷念川塗之脩阻苟可託以慰其永懐者亦君子之𠩄不
廢也
送徐生歸呉中序
始予留錢唐辱與予㳺者厪十數人慾相率推矛爲之師予謝
不可則皆曰諾而徐生本中以予與其父有雅故猶執契家子
之禮不廢其後十數人者徃徃取郷薦或連中甲科㦯遂魁天
下士獨徐生試有司不合抱其𠩄著書三十捲來亰師相
有知其人者爲言於 上乃得與子齒予方以非才叨長學
官徐生用故事執贄𦫵堂與予爲師弟子之禮予不容卒辭也
亡何徐生謁告歸呉中省其母求予言以識別予將何言哉予
聞古之爲師者言行而身化之道在我矣視夫不與道合者約
之使歸扵道焉爾是以善學者必就正於有道善教者不徒勦
取前人之成而瀆告之也苟惟勦取前人之成而瀆告之
則粗通於句讀者無不可以爲師而予向也與徐生爲師弟子
之禮乆矣奚俟今日乎蓋今之爲師者曰我之資歴當爲是官
彼固不得以道責扵我也爲弟子者曰彼之品秩冝爲是官我
固不敢以道望扵彼也夫如是則徐生雖與予爲師弟子之禮
非果以予爲能言行而身化之也而予亦安能言之哉然予觀
徐生𠩄著書𩔖多出扵前人之成無待予勦取而瀆吿之也
徐生能不專以資口耳而務躬行焉固非外是而它有𠩄謂道
在夫勉之而已尚何言之求哉扵其行也姑書此以塞其意昔
之同㳺者今或仕於亰師或官於吳中徐生試以是訊之其以
爲然乎否乎
送髙承之詩序
古之丗其家業而不隕者非傳珪組之謂也氣澤之僅存風
聲之未泯是有頼焉時萬承平衣冠鼎盛孰不知自振飭以乆
有其光榮逮夫運去物改故家喬木㡬何不與海桑俱化而晚
生後出如芝蘭之在堦庭不以雨露之弗及而輟其芽求之
扵今固不多得也臨卭髙氏兄弟當宋之季大𠫵以文學顯
州以忠節著其歸後魏氏者是為文靖公道徳議論世𠩄師尊
而州之子又起世科躋政路百年之門戶甞烜赫矣有名
忠字承之者於州為曾孫生乎異代之後懐其材不苟自售
而與時浮沉扵韋布之間頋獨惓惓焉家世源流之舊凡遺文
故實片辭𨾏字蔵護惟謹蓋承之之欲世其家業者有不在彼
而在此也頃予與承之相見鄞江上聞承之將出而逰於亰師
王公貴人誠為之知已則髙氏之衣冠蟬聮奕葉當復自承之
始豈直保其氣澤續其風聲而巳承之行有日朋從皆為賦詩
而徴予言為之序愛莫助之詩人之旨也勿替引之承之勉乎
哉
金華黃先生文集卷苐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