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集 (四庫全書本)/卷10
長興集 巻十 |
欽定四庫全書
長興集巻十 宋 沈括 撰潤州金山二使君祠堂記
江南為國時升揚潤宮室邑閭環江相望金山能盡有三州山川之盛觀衣冠往還非東府西川之貴人大族則諸侯之重客也其舊勢餘澤至本朝為之借資出力者尚未衰也慶厯中錢使君因其徒以罪相訟訴於有司擊去其主者而表以為禪院使呉僧瑞新居之其徒度其勢不能復得所欲一夕火其居比東方明一山盡赭新既至因其殊破一刀刮去故跡隤髙培下穹下大谷一日皆變化隳殘人始莫不怪之已而為廣堂複殿翼然臨無窮之大江菑巨石樑魚鼈之宅朝江而暮廬殆於必完矣㑹新死復中廢為講舍乆之鞠使君復召禪者達觀圓通代居之或卒或去至宜覺師相因十餘年斤斧之聲相聞而昔之言金山之盛者今復過之矣予少時自金陵來潤州初望見金山纔若鳬雁𣺌𣺌浮沉江波中順流張帆不半日至其下予猶記其室廬略皆鹵莽非若今之嚴煥也未三十年而廢興且三四然每廢輙復加壯雖任之在其主者而能使之興且在二使君也熈寧四年寳覺師為二使君之祠於山中而求予文以記其說曰二人之才能皆為潤人之所思不獨寺之所賴者如此雲錢使君名彥逺官終祠部員外郎鞠使君名真卿今為太常丞集賢校理知普州寳覺南漳道人務周也
筠州興國寺禪悅堂記
嘉祐中予客宣之寧國邑溪之西有古佛寺垣棟顛夷叢薈之間披道至其下僅若有人跡而學者守靜居之比三年則山嘯木偃複宮曼閣嵬嶪於溪山之間既完矣其所以動其邑人使之輸財捐力凡一櫋櫨塗藁之細皆出靜之梱致已則委之而去莫知其所抵後十四年予自禁廷謫守宣州一日典客以佛者見望其貌則靜也徐問其所從來曰客髙安郡之興國寺即其廬為浮圖髙數百尺而又使郡人呉文忠與其弟文讃賦泉二百萬闢大堂於其下堂成榜其目曰禪恱而未有以傳其績所以輕千里篾山川之阻以至於宣將子是請所以侈堂之成工而願有以告於其後也予聞之佛之為教凡所為廟塔器飾飲食起居一莫不寓於法於其間不獨其道有以動人而學其法者多能自處於得䘮勢利之外以其無待於勢乃能使不役於勢者為之用以其不覸於利乃能使覸於利者為之忘其所樂以徇之此靜之所以屢為宮廬之壯而力嘗若有餘者豈其所操任者獨能果於衆人乎靜之言曰其堂之袤可以飯千人其廊疎徼道麗嚴宏傑可以獨名於大江之西也天下之言宮祠之盛者無越於江西是堂也又將闖然獨賢於其間至此知靜始棄邑溪之勤不翅若一敝帚殆不足難也佛之所為寓其法於事物之間其微至於無所不在而語言文字為蘧篨則子復可言予之所能書蓋靜之所欲言而主子以為之説者如此而已元豐三年二月庚午記
蘇州清流山錢氏奉祠堂記
姑蘇錢君僧孺將謀葬其親而築館於其側歲時率其羣子弟族人祭拜其間凡家有冠婚大事則即而謀焉以謂古之為養者端韠縉紳俯仰跋屈極朝夕之勤以為不足而又博求天下之善道良友廣居吉服以成其志及其捐居處之安晏行之樂而退即於山林丘墓禽棲草伏之野其將委形而待化乎壤冗之間即將乗變倐散以逰乎混茫杳渺之間固莫可得而知也就其所知者登髙則有懐歸思逺之意安居則有春秋霜露之感發乎人之自然則夫親之所安者為倘在是也於是下龍塘之水陟飛泉之山得地之奧焉俯而可濯者清流之泉依而可室者秀嶺之麓四逰而可望者荻胥之野與彭陽之丘也夫其連山起其左大湖支其右近者若趨逺者若翔四時之物遞迎而遞化者交於逰目之所及山深而土良木茂而泉清朝霏夕隂吐翕變化於簷櫨之間可以思可以悲可以樂此館之大槩也錢君好學有才志論當世事慨然喜於有為其追先述志以成其福祿使後世守之而弗墜者豈但以此而已耶
泗州龜山水陸禪院佛頂舍利塔記
龜山西壓大淮其枝自舒蓼漫衍而北度盱眙之𡵻東折其勢垂盡而一峰巍然壁掛踵曳大淵縈淮墳蹂博野壓奔流之滙縻大菑不能窮其深也世傳淮靈伏其下怪風暴浪翕忽崩怒山淵投播飛鳥震落而覆舟發野其害被於數州祥符中淮南至行師始營佛寺於山之陽偶象數百皆爚金為之所以鎮淮祇走龍蜃以為水暴者力未就而門人自信繼其業相因數十年江淮之間揭貲幣轉材篚糧即工於山下者相尾於道慶厯中詔遣中貴人持佛頂骨舍利亟以金塔坎於山脇於是即山為官逶虵登降環絡彌布中為浮圖十有三成為髙二百有五十尺面峙峻閣而複殿翼其後廊疎勾繚下濱淮澨至於天清景明洪流凝湛釋鏤之飾浮動波間鐘梵之聲飄飄下上於杳渺之際舟楫出於其下者莫不為徘徊翔佯掇操而仰望躊躇者乆之予往來淮泗之間經於是山者殆數千每至必翔集顧慮無風波之虞然後敢濟近歲過之則舟人鼓氣自若無復向日危懼恂慄之色問其居人則指以語予曰今之操髙刺舟而濟處則異時之大淵深潭也其説以為汴流之所堙然汴之始鑿於西漢元成之間距今濁河之委貫淮而東者千有餘歲惟審之淵不於此時泯漫而乃驟堙於數十年之間則其謂之禬禳消伏之所為固未容辨也觀龜山之為袤不能數里而宮廬像塔美奧之如此蓋其經營以終其績者自信師之裔宗衍者衍主是山且三十年人信衍故衍得以發其才於宮廬像塔之美自至行發其原再傳至於衍而後細大之物無一不具以匹夫之勢徒步以就萬金之室者豈易為力哉方天下至治極盛四方朝貢餉䭞於京師舟車道其下者居天下十分之七竒風駭浪不作人得以嘯歌俯偃以濟不測之大險別其為神靈所擁而宮廟為之馮翼斯亦理之宜有者況其覺寂之所寓理相㝠絶詎可以起作之意識而欲窮其變神者哉
宣州石盎寺傳燈閣記
凡所謂山川國邑一切空有動寂諸相其廣塵若沙之無窮有大聖人出曰是皆妄也以為妄者亦妄也道不二不二也者非一也唯不二與非一則名尚無所寄況其為言也於是有一乗三乗十二分七拘十二韋陁無盡藏法遣一切妄執有大聖人出曰是亦妄也法無作無住至於無説無說亦妄也則有一語一黙一眴搖屈伸而具百千億塵沙法門其為術可謂至約矣釋迦以是付之迦葉世相傳述其流入於中國記其說者其積又且數百巻嗚呼多哉宣州石盎寺有孚師少逰四方得禪者學以歸又欲廣其傳於異時悉聚其書營複屋以藏之曰傳燈閣或謂書為道之累所以釋書而傳之以心又將收其客智澤粕以寓古人之所棄豈正法眼之謂也予以謂無傷也是欲使人無言者言何預哉孚之所欲者傳夫豈傳書也茍得其人雖十二韋陁藏相本空寂茍非其人毗耶據坐未易識辯知其所以為善巧方便奚至翦翦計較於理相筌筏之間哉
延州重修嘉嶺英烈王廟碑記
元豐四年春夏戎黜其長引兵擾邊本道以驛聞詔有司夏罪當治出虎符發諸道兵㑹陜西河東六經絡四十七將步騎數十萬同日西討鄜延路師出之日天子遣使者出內庫香劑上自封書以授守臣以禮告於英烈之祠師出上郡破黨項之衆七萬於圁上執夏人徇地至五原而還凡師所至無風雨霰雹疾癘之災軍還預有功於是行者莫不貴顯恵養獨神有是克相國師物無震奰晏晹順遂不愆師求爵號祭秩其尊而宮室痺陋未稱位號無以示天子尊顯嚴報之意於是賜度支錢三百萬因舊祠而新之凡其皇廬盥燔糦湢之舍儐裸之位至於牲豆容物莫不備稱祠當師牙之南山髙木蕃蓊然上出城堞之杪而室棲其椒歲時禬薦旗纛杳藹鏞罄之聲聞於五城祠且作求有以表神之烈著見於後世跡神之所由興而邑之人無可與考信者有司發故祠之壁乃得昔人所記數篇掇其雅馴可跡者自魏黃初二年二月乙丑天有大聲而星隕於烏水之隂顔上大覆如車若有人植其上者蓋石也赫連勃據有朔方始尊而祠之唐末北平王髙萬興節制彰武軍有所感於神名其山嘉嶺而石人之祠始盛於此康定中黨項入廬關州發卒迎戰為勇所遮於拷栳城黨項襲虛薄延州一夜且轒輼厭旦將危西州州之人禱於嘉山中夜大雪虜驚起視南山草木皆兵也於是師潰而歸始命爵為威顯公凡有所祈薦肅若有物應之嵗輒大禳上即位復尊神為英烈王其祕怪神物發見於人者至是有加焉惟物之無所趣者為無所選於道有所趣則有從有逆從之至至於無所選於道則天與政一而鬼神之情不為難知道有所逆其趣異其歸日以相逺故天與政不相為用而鬼神物怪發為竒傀以干害於政事其趣日以相逺則其情不足以相知道不足以相命不足以相知則其發必謂之竒不足以相命則其接必至於有害故先王之政理於此而天地鬼神陟降先後出於一道主上以道命興四方之才以義用天下朝廷百官政令法度下至於交萬物莫不有道隂陽寒暑小大之物無不茂阜飭和山川墳衍神姦不作而赫靈異物往往發為嘉祥顯貺難功美利以涵被天下上方虛己退挹歸功於鬼神誠信並薦而禮命爵秩興降涗徹之文視以下上天下知其為安息利遂而莫能名其成功此宜有所形容蹈嘆昭神之貺以顯揚天子之盛徳著在金石傳之無窮其詞曰
髙奴額額 烏水其下 維魏黃初 有命來舍逮今千年 神食茲土 歲無雹晹 民不疲瘦厯世數十 我宋受命 始啟爵宇 爰自康定康定之師 虜狨塞門 ⿰我戎行 赫然有聞夏人惛驕 婦驁不綱 自覆其巢 噪徒以狂跳人綏徳 將㦸我疆 帝震夏〈闕〉 大興師征超圁漸河 拔其九城 始剪撫寧 最以萬馘遂殱葡萄 至於左澤 凡師所經 罔有災謫惟帝時動 與天降陟 帝不名功 散圖爾肄人懋爵頒 神襲命祀 廟貌黝陋 不稱祭秩發幣太府 考是燕室 烏水湯湯 騃鼓洋洋新宮既荒 神具樂康 騃鼓崇崇 神格新宮鑾車畫𩦺 翩其以風 有風自惟 神御肴䔩薦盥興伏 旗旐煜煜 有風自樾 神陟在墳笙鏞鼓神 我舞踆踆 神錫有年 以風以雨神錫晉夀 式燕式譽 多黍多稌 嘉山之下無悔無怒 神職伊祐 帝撫萬方 天鑒惟徳神罔怨恫 孰非帝力 行則在上 居則在憺莫逺莫忘 五城是瞻
長興集巻十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長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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