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玉文集 (四部叢刊本)/附録
| 陳伯玉文集 附録 唐 陳子昂 撰 景秀水王氏二十八宿研齋藏明弘治楊澄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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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録
唐書列傳 宋祁撰
陳子昻字伯玉梓州射洪人其先居新城六丗祖太樂
當齊時兄弟競豪傑梁武帝命爲郡司馬父元敬丗髙
貲𡻕飢出粟萬石賑鄊里舉明
調文林郎子昻十八
未知書以富家子尚𰚾決弋
自如他日入鄊校感悔
即痛
文明𥘉舉進士時髙宗崩將遷梓宮長安扵
是𨵿中無𡻕子昻盛言東都勝塏可營山𨹧上書曰臣
聞秦㩀咸陽漢都長安山河爲固而天下服者以北假
胡宛之利南資巴蜀之饒轉𨵿東之粟而𭣣山西之寳
長羈利䇿橫制宇宙今則不然燕代迫匈奴巴隴嬰
蕃西老千里嬴糧北丁十五乗塞𡻕月奔命秦之首尾
不完𠩄餘獨三輔間耳頃遭荒饉百姓薦飢薄河而右
惟有赤地循隴以北不逢青草父兄轉徒妻子流離賴
天悔禍去年薄稔羸耗之餘㡬不沈命然流亡未還白
骨縦橫阡陌無主至扵蓄積猶可哀傷陛下以先帝遺
意方大駕長驅按節西京千乗萬𮪍何從仰給山𨹧穿
復必資徒役率癯弊之衆興數萬之軍調發近畿督扶
稚老鏟山輦石驅以就功春作無時何望有秋彫甿遺
噍𠕂罹艱苦有不堪其困則逸爲盜賊揭挺呌嘑可不
𭰹圖㢤且天子以四海爲家舜𦵏蒼梧禹𦵏會稽豈愛
夷裔而鄙中
耶示無外也周平王漢光武都洛而山
陵
廟並在西𡈽者實以時有不可故遺小存大去禍
取福也今景山崇秀北對嵩邙右眄汝海祝融太昊之
故𭏟在焉園𨹧之羙復何以加且太原廥鉅萬之倉洛
口儲天下之粟乃欲捨而不顧倘䑕𥨸狗盜西入陜郊
東犯虎牢取敖倉一杯粟陛下何與遏之武后竒其才
召見金鑾殿子昻貌柔野少威儀而占對慷慨擢麟㙜
正字垂拱𥘉詔問羣臣調元氣當以何道子昻囙是勸
後興明堂太學即上言臣聞之扵師曰元𰚾天地之始
萬物之祖王政之大端也天地莫大扵隂陽萬物莫靈
扵人王政莫先扵安人故人安則隂陽和隂陽和則天
地平天地平則元𰚾正先王以人之通扵天也扵是養
成羣生順天徳使人樂其業甘其食羙其服然後天瑞
降地符升風雨時草木茂遂故顓頊唐虞不敢荒寜其
書曰百姓昭明恊和萬
𥠖人於變時雍廼命羲和欽
若昊天暦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和之得也夏啇之衰
桀紂昏𭧂隂陽乖行天地震怒山川
神發妖見災疾
疫大興終以滅亡和之失也迨周文武創業誠信忠厚
加於百姓故成康刑措四十餘年天人方和而幽厲亂
常苛慝𭧂虐詬黷天地川
沸崩人用愁怨其詩曰昊
天不恵降此大戾不先不後爲虐爲瘵顧不哀㢤近隋
帝恃四海之富鑿池決河自伊洛屬之楊州疲生人
之力
天地之藏中之難起故身死人手宗廟爲𭏟
逆元𰚾之理也臣觀禍亂之動天人之際先師之說昭
然著明不可欺也陛下合天地之徳日月之明眇然逺
思欲求大和此伏羲氏𠩄以為三皇首也昔者天皇大
帝攬元符東封太山然未建明堂享上帝使萬丗鴻業
𨶕而不昭殆㽞此盛徳以發揮陛下㦲臣謂和元氣睦
人倫捨此則無以為也昔黃帝合宮有虞緫期尭衢室
夏丗室皆𠩄以調元氣治隂陽也臣聞明堂有天地之
制隂陽之統二十四𰚾八風十二月四時五行二十八
宿莫不率俻王者政失則災政順則祥臣𩓑陛下為唐
恢萬丗之業相南郊建明堂與天下更始按周禮月
令而成之迺月孟春乗鸞輅駕蒼龍朝三公九卿大夫
於青陽左個負斧扆馮玉凡聴天下之政躬藉田親蠶
以𭄿農桒養三老五更以敎孝悌明訟恤獄以息
刑
文徳以止干戈察孝㢘以除貪吏後宮非妃嬪御女
者出之珠玉錦繡雕琢伎巧無益者棄之巫
祀營
惑扵人者禁之臣謂不數朞且見太平雲又言陛下方
興大化而太學久
堂皇埃蕪詩書不聞明詔尚未及
之愚臣𠩄以𥝠恨也太學者政敎之地也君臣上下之
取則也俎豆揖譲之𠩄興也天子於此得賢臣焉今委
而不論雖欲睦人倫興治綱失之夲而求之末不可得
也君子三年不爲禮禮必壊三年不為樂樂必崩柰何
為天下而輕禮樂㢤𩓑引胄子使歸太學家之大務
不可廢已後召見賜筆札中書省令條上利害子𭥦對
三事其一言九道出大使廵按天下申黜陟求人瘼臣
謂計有未盡也且陛下發使必欲使百姓知天子夙夜
憂勤之也羣臣知考績而任之也姦𭧂不逞知將除之
也則莫如擇仁可以恤
明可以振滯剛不避𭛌禦智
足以照姦者然後以爲使故輶軒未動而天下翹然待
之矣今使且未出道路之人皆已
咲欲望進賢下不
肖豈可得邪宰相奉詔書有遣使之名無任使之實使
愈出天下愈弊徒令百姓治道路送往迎來不見其益
也臣𩓑陛下更選有威重風槩爲衆推者囙御前殿以
使者之禮禮之諄諄戒敕𠩄以出使之意乃授以節自
京師及州縣豋㧞才良求人瘼宣布上意令若家見而
戶曉昔尭舜不下席而化天下蓋黜陟幽明
折𠂻者
陛下知難得人則不如少出使彼煩數而無益扵化是
烹小鮮而數撓之矣其二言刺史縣令政敎之首陛下
布徳澤下詔書必待刺史縣令謹宜而奉行之不得其
人則委棄有司掛墻屋耳百姓安得知之一州得才刺
史十萬井賴其福得不才刺史十萬戶受其困家興
衰在此職也今吏部調縣令如𥙷一尉但可資考不求
賢良有如不次用之則天下
然相謗矣狃於常而不
變也故庸人皆任縣令敎化之𨹧遲顧不甚㢤其三言
天下有危機禍福囙之而生機靜則有福動則有禍百
姓安則樂生不安則
生者是也今軍旅之弊夫妻不
得安父子不相養五六年矣自劒南盡河隴山東由青
徐曺汴河北舉滄瀛趙鄭
困水旱頓兵疫死亡流
離畧盡尚賴陛下憫其失職凡兵戍調發一切罷之使
人得妻子相見父兄相保可謂靜其機也然臣𢙢將
相有貪夷狄利以廣地彊武説陛下者欲動其機機動
則禍搆宜文徳去刑罰勸農桒以息疲民蠻夷知中
有聖王必累譯至矣於時蕃九姓叛詔田
名發
金山道十姓兵討之十姓君長以三萬𮪍戰有功遂請
入朝後責其嘗不奉命擅破囬紇不聽子昻上䟽曰
家制十姓者繇九姓彊大臣伏中故𫝑微弱委命
下吏今九姓叛亡北蕃喪亂君長無主囬紇殘破磧北
諸姓已非有欲椅角亡叛唯金山諸蕃共爲形𫝑有
司乃以名擅破囬紇歸十姓之罪拒而遣還不使入
朝𢙢非羈戎之長䇿也夫戎有鳥獸心親之則順疑之
則亂今阻其善意則十姓內無家親信之㤙外有囬
紇報讎之患懐不自安鳥駭狼顧則河西諸蕃自此拒
命矣且夷狄相攻中之福今囬紇已破既無可言十
姓非罪又不當絶罪止名足以慰其酋領矣近詔同
城權置安北府其地當磧南口制匈奴之衝常為
鎮
臣頃聞磧北突厥之歸者已千餘帳來者未止甘州降
戶四千帳亦置同城今磧北䘮亂荒饉之餘無𠩄存仰
陛下開府招納誠覆全戎狄之仁也然同城今無儲蓄
而降附蕃落不免寒飢更相刼掠今安北有官牛羊六
千粟麥萬斛城兵少降者日衆不加救䘏盜刼日多
夫人情以求生爲急今有粟麥牛羊爲之餌而不救其
死安得不爲盜乎盜興則安北不全甘涼以徃蹻以待
䧟後爲邉患禍未可量是則誘使亂誨之盜也且夷狄
代有雄傑與中抗有如勃起招合遺散衆將係興此
家大機不可失也又謂河西諸州軍興以耒公𥝠儲
蓄
可嗟痛涼州𡻕食六萬斛屯田𠩄𭣣不䏻償墾陛
下欲制河西定亂戎此州空虗未可動也甘州𠩄積四
十萬斛觀其山川誠河西喉咽地北當九姓南逼蕃
姦囬不測伺我邉罅故甘州地廣粟多左右受敵但戶
止三千勝兵者少屯田廣夷倉𢈔豊衍𤓰肅以西皆仰
其餫一旬不往士已枵飢是河西之命係於甘州矣且
其四十餘屯水泉良沃不待天時𡻕
二十萬斛但人
力寡乏未盡墾發異時蕃不敢耒侵者繇甘涼士馬
彊盛以抗其入今甘州積粟萬計兵■不足以制賊若
蕃敢大入燔蓄
蹂諸屯則河西諸州我何以守宜
益屯兵外得以防盜內得以營農取數年之𭣣可飽士
百萬則天兵𠩄臨何求不得㢤其後蕃果入寇終後
丗爲邉患最甚後方謀𨳩蜀山由雅州道翦生羗因以
蕃子昻上書以七驗諌止之曰臣聞亂生必由於
怨雅州羗未嘗一日為盜今無罪𮐃戮怨必甚怨甚則𧊵
駭且亡而邉邑連兵守俻不解蜀之禍搆矣東漢喪敗亂
始諸羗一驗也蕃𭶑獪
天誅者二十餘年前日薛仁
貴郭待封以十萬衆敗大非川一甲不返李敬玄劉審禮
舉十八萬衆困青海身執賊廷関隴爲空今廼欲建李處
一爲上將驅疲兵不可幸之蕃舉為賊𥬇二驗也夫
事有求利而得害者昔蜀與中不通秦以金牛羙女啖
蜀侯侯使五丁力士棧襃斜鑿通谷迎秦之饋秦隨以兵
而地入中州三驗也蕃愛蜀富思盜之矣徒以障隧隘
絶頓餓喙不得噬今撤山羗𨳩阪險使賊得𭣣奔亡以攻
邉是除道待賊舉蜀以遺之四驗也蜀為西南一都會
之寳府又人富粟多浮江而下可濟中今圖僥倖之利
以事西羌得羌地不足耕得羌財不足富是過殺無辜之
衆以傷陛下之仁五驗也蜀𠩄恃有險也蜀𠩄安無役也
今𨳩蜀險役蜀人險開則便寇人後則傷財臣𢙢未及見
羌而姦盜在其中矣異時益州長史李崇真託言蕃寇
松州天子為盛軍師𧼈轉餉以俻之不三年巴蜀大困不
見一賊而崇真姦𧷢已鉅萬今得非有姦巨圖利復以生
羗爲資六驗也蜀士尫孱不知兵一虜持矛百人不敢當
若西戎不即破㓕臣見蜀之邉陲且不守而為羌夷𠩄𭧂
七驗也家近廢安北㧞單于棄龜茲䟽勒天下以爲務
仁不務廣務養不務殺行太古三皇事今徇貪夫之議誅
無罪之羌遺全蜀患此臣𠩄未諭方山東飢関隴弊生人
流亡誠陛下寜靜思和天人之時安可動甲兵興大役以自
生亂又西軍失守北屯不利邉人駭情今復舉輿師投不
測小人徒知議夷狄之利非帝王至徳也善為天下者計
大而不計小務徳而不務刑㩀安念危值利思害𩓑陛下
審計之後復召見使論為政之要適時不便者母援上古
角空言子昻乃奏八科一措刑二官人三知賢四去疑五
招諌六勸賞七息兵八安宗子其大權謂今百度已俻但
刑急罔宻非爲政之要凡大人𥘉制天下必有凶亂叛逆
之人爲我驅除以明天誅㓙叛已㓕則順人情赦過宥罪
蓋刑以禁亂亂靜而刊息不為承平設也太平之人樂徳
而𢙣刑刑之𠩄加人必慘怛故聖人貴措刑也比天赦澡
蕩羣罪天下蒙慶鹹得自新近日詔獄稍滋鉤捕支黨株
蔓推窮蓋獄吏不識天意以抵慘刻誠宜廣愷悌之道敕
法慎罰省白誣𡨚此太平安人之務也官人惟賢政𠩄以
治也然君子小人各尚其𩔖若陛下好賢而不任任而不
信信而不終終而不賞雖有賢人終不肯至又不肯勸反
是則天下之賢集矣議者乃雲賢不可知人不易識臣以為固
易知固易識夫尚徳行者無凶險務公正者無邪朋㢘者憎貪
信者疾僞智不為愚者謀勇不為怯者死猶鸞隼不接翼
薫蕕不共義其理自然何者以徳並凶𫝑不相入以正攻
侫𫝑不相利以㢘勸貪𫝑不相售以信質偽𫝑不相和智
者尚謀愚者𠩄不聴勇者徇死怯者𠩄不從此趣向之反也
賢人未嘗不思効用顧無其𩔖則難進是以湮汩於時誠
信任俊良知左右有灼然賢行者賜之尊爵厚祿使以
𩔖相舉則天下之理得矣陛下知得賢須任今未䏻者蓋以
常信任者不効如裴炎劉禕之周思茂騫味道固蒙用矣皆
㤙前死以是陛下疑扵信賢臣固不然昔人有以噎得病
乃欲絶食不知食絶而身殞賢人扵猶食在人人不可以一
噎而止餐不可以謬一賢而逺正士此神鑒𠩄知也聖人
大徳在䏻納諌以崇徳參三王而䏻容魏徴之直今誠有敢
諌骨鯁之臣陛下廣延順納以新盛徳則萬丗有述臣聞勞
臣不賞不可勸功死士不賞不可勸勇今勤勞死難名
爵不及偷榮尸祿寵秩妄加非𠩄以表庸勵行者也𩓑表
顯徇節勵勉百寮古之賞一人千萬人恱者蓋雲當也今事
之最大者患兵甲𡻕興賦役不省興師十萬則百萬之家不
得安業自有事北狄於今十年不聞中之勝以庸將御
冗兵徭役日廣兵甲日敝𩓑審量損益計利害𫝑有不可母
虗出兵則人安矣虺賊干紀自取屠㓕罪止魁逆無復縁坐
宗室子弟皆得更生然臣𩓑陛下重暁慰之使明知天子
仁下得自安臣聞人情不䏻自明則疑疑則懼懼則罪生
惟賜愷悌之徳使居無過之地俄遷右衛胄曺參軍後既
稱皇帝改號周子昻上周受命頌以媚悅後雖
召見問
政事論亦詳切故奏聞輒罷以母喪去官服終擢右拾遺
子昻多病居軄不樂會武攸宜討契丹髙置幕府表子昻
參謀次漁陽前軍敗舉軍震𢙢攸宜䡖易無將畧子昻諌
曰陛下彂天下兵以屬太王安危成敗在此舉安可忽㢤今
大王法制不立如小児𭟼𩓑審智愚量勇怯度衆寡以長攻
短此刷恥之道也夫按軍尚威嚴擇親信以虞不測大王提重
兵精甲頓之境上朱亥𥨸發之變良可懼也王䏻聴愚計分
麾下萬人爲前驅契丹小醜日可擒攸宜以其儒者謝
不納居日復進計攸宜怒徙署軍曺子昻知不合不復
言聖暦𥘉以父老表觧官歸侍詔以官供養㑹父喪廬
次毎哀慟聞者為涕縣令段簡貪𭧂聞其富欲害子昻家
人納錢二十萬緡簡薄其賂捕送獄中子昻之見捕自筮
卦成驚曰天命不祐吾殆死乎果死獄中年四十三子昻
資𥚹躁然䡖財好施篤朋友與陸餘慶王無競房融崔泰
之盧蔵用趙元最厚唐興文章承徐𢈔餘風天下祖尚子
昻始變雅正𥘉為感遇詩三十八章王適曰是必爲海內
文宗乃請交子昻𠩄論著當丗以為法大暦中東川莭度
使李叔明為立旌徳碑於梓州而學至今猶存子光復與
趙元子必微相善俱以文
光終啇州刺史子易甫簡甫
皆位御史
賛曰子昻
武后興明堂太學其言甚髙殊可恠𥬇後𥨸威
柄誅大臣宗室脅逼長君而奪之權子昻乃以王者之術勉之
卒為婦人訕侮不用可謂薦圭璧扵房闥以脂澤汚之也瞽
者不見泰山聾者不聞震霆子昻之於言其聾瞽歟
陳氏別傳
陳子昻字伯玉梓州射洪縣人也夲居頴川四丗祖方
慶得墨翟祕書隱扵武東山子孫家焉丗爲豪族父元
敬瑰偉倜儻年二十以豪俠聞屬鄊人阻饑一朝㪚萬
鍾之粟而不求報扵是逺近歸之若龜魚之赴淵也以
明擢第受文林𭅺因䆒覽墳籍居家園以求其志餌
地骨錬雲膏四十餘年嗣子子昻竒傑過人姿狀嶽立
始以豪子馳俠使𰚾至年十七八未知書嘗從徒入
鄕學慨然立志因謝絶門客専精墳典數年之間史
百家罔不該覽善屬文雅有相如子雲之風骨𥘉爲
詩幽人王適見而驚曰此子必爲文宗矣年二十一始
東入咸京逰太學㦄抵群公都邑靡然屬目矣由是為
逺近𠩄籍甚以進亡對䇿髙第屬唐髙宗太帝崩於
洛陽宮靈駕將西歸子昻乃獻書𮤑下時皇上以太后
居攝覽其書而壯之召見問狀子昻貌𥨊寡援然言王
覇大畧君臣之際甚慷慨焉上壯其言而未𭰹知也乃
勑曰
州人陳子昻地籍英𤫊文稱偉曄拜麟㙜正字
時洛中傳寫其書市肆閭巷吟諷相屬乃至轉相貨鬻
飛馳逺邇秩滿隨常牒𥙷右衛曺上數召問政事言多
切直書奏輙罷之以
母憂觧官服闋拜右拾遺子昻晚
愛黃老言躭味易象往往精詣在職黙然不樂𥝠有
掛
之意屬契丹以營州叛建安郡王攸宜親緫戎律
閤英妙皆置在軍麾時勑子昻叅謀帷幕軍次漁陽
前軍王孝傑等相次䧟沒三軍震慴子昻進諌曰主上
應天順人百蠻向化契丹小醜敢謀亂常天意將空東
北之隅以資中也大王以元老懿親威畧邁丗受律
廟堂弔人問罪具精甲百萬以臨薊門運海𨹧之倉馳
隴山之馬積南方之甲發西山之雄傾天下以事一隅
此由舉太山而壓夘建瓴破竹之𫝑也然而張玄遇王
孝傑等不謹師律授首虜庭由此長寇威而殆戰士夫寇
威長則難以爭鋒戰士殆則無以制變今敗軍之後天
下側耳草野傾聴政今大王沖謙退譲法制不申毎
事同前何以統衆前如児𭟼後如児𭟼豈徒爲賊𠩄䡖
亦生天下奸雄之心聖人威制六合故用聲爾非家
至戶到然後可服況兵貴先聲今發半天下兵以屬王
安危成敗在百日之內何可以爲尋常大王若聽愚
計即可行若不聽必無功矣湏期成功報可欲送身
誤國耶伏乞審聴請盡至忠之言凡事湏先比量智愚
衆寡勇怯強弱部校將師之𫝑然後可合𢧐求利以長
攻短令皆同前不量力又不簡練暗駈烏合敗後怯兵
欲討賊何由取勝僕一愚夫猶言不可況奸賊勝𰚾十
倍未可當也且統衆禦奸湏有法制親信若單獨一身
則朱亥金鎚有𥨸發之𫝑不可不畏人有負琬琰之寳
行扵途必
刼賊何者爲寳重人愛之今大王位衆又
緫半天下兵豈直琬琰而已天下利噐不可一失失即
後有聖智之力難為功也故𩓑大王扵此決䇿非小譲
児𭟼可了若此不用忠言則至時機已失機與時一失
不可𠕅得𩓑大王熟察大王誠䏻聴愚計乞分麾下萬
人以為前駈則王之功可立也建安方求闘士以子昻
素是書生謝而不納子昻體弱多疾感激忠義常欲奮
身以荅士自以官在近侍又叅預軍謀不可見危而
惜身苟容也日又進諌言甚切至建安謝絶之乃署以
軍曺子昻知不合囙拑然下列但兼掌書計而已因豋
薊北樓感昔樂生燕昭之事賦詩首乃泫然涕而歌
曰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攸攸獨愴然而
涕下時人莫不知也及軍罷以父老表乞罷職歸侍天
子優之聽帯官取給而歸遂扵射洪西山搆茅宇數十
間種𣗳採藥以為養恨史蕪雜乃自漢孝武之後以
迄於唐為後史記綱紀粗立筆削未終鍾文林府君憂
其書中廢子昻性至孝哀號柴毀氣息不逮屬本縣令
叚簡貪𭧂殘忍聞其家有財乃附㑹文法將欲害之子
昻荒懼使家人納錢二十萬而簡意未已數輿曵就吏
子昻素羸疾又哀毀杖不䏻起外迫苛政皇度𰚾力恐
不全囙命
自筮卦成仰而號曰天命不祐吾其死矣
於是遂絶年四十二子昻有天下大名而不以矜人剛
果強毅而未嘗忤物好施財而不求報性不飲酒至
扵契情㑹理兀然而醉工爲文而不好作其立言措意
在王覇大畧而已時人不知之也重交友之分意氣
一合雖白刄不可奪也友人趙貞固
閣
人陸餘慶
殿中侍御史王無競亳州長史房融右史崔泰之䖏士
太原郭襲徴道人史懐一皆篤𡻕寒之交與蔵用逰
久飽於其論故其事可得而述也其文章散落多得之
扵人口今𠩄存者十
嘗著江上文人論將磅礴機化
而與造物者逰遭家難亡之荊州倉曺槐里馬擇曰擇
昔從父友王
𫉬陳君欣然忘我糿齡矣榆𨵿之役君
籌其謀戎安累年不接晤語聖暦𥘉君歸寜
山有掛
之志予懐役南逰遘茲歡甚幽林清泉醉歌絃詠周
覽𠩄計倐徧岷峨予旋未㡬陳君將化悲夫言絶道
杳然若喪之㡬延𨹧心許而彼已亡天䘮斯文我恨何
及君故人范陽盧蔵用集其遺文爲序𫝊識者稱其寔
録嗚呼陳君爲不亡矣遂爲賛曰
岷山導江囬薄萬里浩瀚鴻溶東注滄海靈光氛氳上
薄紫雲其瑰寳𠩄育則生異人於𭟼才可兼濟屈而不
伸行通神明困於庸塵予曰道之將䘮也命矣夫
大唐劍南東州節度觀察處置等使戶部尚書
兼梓州刺史兼御史大夫鮮于公爲故右拾
遺陳公建旌徳之碑
前監察御史趙儋撰
公諱子昻字伯玉梓州射洪縣人也其先居扵頴川五
世祖方慶好道得墨子五行秘書白虎七變隱於郡武
東山子孫囙家焉生髙祖湯湯為郡主簿湯生曽祖通
通早卒生祖辯為郡豪傑辯生元敬瑰偉倜儻弱以
豪俠聞屬郷人阻飢一朝散粟萬斛以賑貧者而不求
報年二十二鄉貢明擢第拜文林郎屬青龍未天后
居攝遂山棲餌術殆十八年玄圖大象無不逹嘗擬張
平子風鑒比郭林宗公即文林元子也英傑過人彊學
丗詩可以諷筆可以削人罕雙全我䏻兼有年二十
四文明元年進士射䇿髙第其年髙宗崩於洛陽宮靈
駕將西歸於乾𨹧公乃獻書𮤑下天后覽其書而北之
召見金華殿囙言伯王大畧君臣明道拜麟㙜正字由
是海內詞人靡然向風乃謂司馬相如楊子雲復起於
岷峨之間矣秩滿𥙷右衛曺毎上䟽言政事詞𭥍切直
囙而解罷稍遷右拾遺屬契丹以營州叛建安郡王武
攸宜親淴戎律特詔左𥙷闕屬之迨及公叅謀幃幕軍
次漁陽前軍王孝傑等相次䧟沒三軍震慴公乃進諌
感激忠義料敵決䇿請分麾下萬人以為前駈𡚒不顧
身上報於建安復諌禮謝絶之但署以軍曺掌記而已
公知不合囙豋薊北樓感昔樂生燕昭之事賦詩而流
涕及軍罷以父年老表乞歸侍至月文林卒公至性
純孝遂廬墓側杖而復起柴毀㓕性天下之人莫不傷
歎年四十有二𦵏扵射洪獨坐山有詩十首入正聲集
十卷著扵代友人黃門侍𭅺范陽盧蔵用為之序以為
文章道䘮五百年得陳君焉由是大中之詞𥿄貴天下
矣有子二人並進士及第長曰光官至膳部郎中啇州
刺史仲曰斐㦄河東籃田長安三尉卒官光有二子其
長曰易甫監察御史次曰簡甫殿中侍御史斐生三子
長曰𤫊甫次曰兢甫衆甫皆守緒業有名扵代劍南東
川節度使兼御史大夫梓州刺史鮮于公自受分閫之
征也𥘉年謀始立法二年人富知敎三年魯變於道乃
謂幕賔曰陳文林散粟萬斛以賑鄊人得非司城子罕
貸而不書乎拾遺之文四海之內家蔵一本得非臧文
仲立歿而不朽乎扵𭟼陳君道可以濟天下而命不通
扵天下才可以
尭舜而運不合扵尭舜悲夫昔孔文
舉爲鄭玄署通門蔡伯喈爲陳寔立太丘頌異代思賢
之意也況陳君顔閔之行管樂之材而守牧之臣乆𮤑
旌表何㢤爰命未學第敘豊碑表厥後來是則是効其
頌曰
有媯之後封扵陳根深苗長丗載明徳文林大噐質
匪雕刻學術鈎𭰹風鑒詣極代公耿光喬玄藻識施不
求報退身自黙岷峨降靈拾遺挺生氣緫三象秀發五
行才同入室學匪獵精明明天后群龍効庭矯矯長離
軒飛梁益封章屢抗矢陳刑辟匪君伊順惟鱗是逆九
徳未行三命惟錫帝命建安逺征不伏咨公幕畫騁此
𩦸足惟王玩兵愎諌違卜忠言不納前軍欲覆遂豋薊
樓兾寫我憂大運茫茫天地悠悠沙𪋤氣衝大隂光流
義士養薇人誰造周〈嗟乎道不可合運不可諧遂放言於感遇亦阮公之詠懐已而已而〉
〈陳公之微意在斯〉表辭右省來歸溫清如何風樹不寜不令廬
墓之側柴毀㓕性管輅之才管輅之命惟不幸非君
之病我鮮于公中肅恭懿光明不融為君頌徳穆如清
風日月運安江漢流東不閉其文永昭文雄
唐大暦六年𡻕次辛亥十月癸丑朔日建
應天廣運聖文神武明道至徳仁孝皇帝陛下闢統之
九載威加政和風淳俗𢈲冬十月詔天下牧守修前代
聖帝功臣賢士𨹧墓之毀圯者斯以崇至仁而修𮤑典
也化為異物者尚藻飾之縻之好爵者則亭毒之㤙可
見矣延謂權典是州亦奉斯命由是不俟駕而按其部
至獨坐山前過有唐故右拾遺陳公之墳嘻文集之中
嘗飽其詞學志𰚾矣下馬一奠䏻不悽然因賦𢙣詩一
章以弔之〈畧曰䰟逐東流水晝夜獨坐山時同官及�𭔃攻文者甚有継和〉封樹茂不
勞增築而加植也故莭度使鮮于公𠩄立旌徳之碑苔
蘚侵剝文字磨㓕囙徴舊本命良工重勒於石豈祗顯
此公之懿行且欲副吾君褒賢之意雲爾𨳩寳戊辰𡻕
十二月十五日惟誠保莭朔戴功臣靜江軍莭度觀察
㽞後光祿大夫檢校太傅知梓州軍州事兼御史大夫
上柱太原郡𨳩侯食邑一千三百戶郭延謂
今更録唐代諸賢祭文及過學堂覽文集詩扵
碑隂
黃門侍郎盧蔵用祭陳公文
子之生也珠圎流𠔃玉分潔子之沒也太山頽𠔃良木
折士林閴寂𠔃人物踈門舘蕭條𠔃賔侶絶嘆佳城之
不返辭玉階而長別嗚呼置酒祭子子不顧況聲哭子
子不廽唯天道而無託但撫心而已摧尚饗
過學堂覧文集詩缺
陳伯玉文集卷第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