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庵記
外觀
余少好讀司馬子長書,見其感慨激烈,憤鬱不平之氣,勃勃不能自抑。以為君子之處世,輕重之衡,常在於我,決不當以一時之所遭,而身與之遷徙上下。設不幸而處其窮,則所以平其心志,怡其性情者,亦必有其道,何至如閭巷小夫,一不快志,悲怨憔悴之意動於眉眥之間哉?蓋孔子亟美顏淵,而責子路之慍見,古之難其人久矣。
已而觀陶子之集,則其平淡衝和,瀟灑脫落,悠然勢分之外,非獨不困於窮,而直以窮為娛。百世之下,諷詠其詞,融融然塵查俗垢與之俱化,信乎古之善處窮者也!推陶子之道,可以進於孔氏之門。而世之論者,徒以元熙易代之間,謂為大節,而不究其安命樂天之實。夫窮苦迫於外,饑寒憯於膚,而情性不撓,則於晉、宋間,真如蚍蜉聚散耳。
昔虞伯生慕陶,而並諸邵子之間。予不敢望於邵,而獨喜陶也。予又今之窮者,扁其室曰「陶庵」云。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