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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興編年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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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藏經 隆興編年通論  宋 祖琇撰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目錄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第一卷   東漢孝明皇帝  沙門迦葉摩滕竺法蘭  論  沙門安世高  沙門支婁迦讖竺佛朔  孝桓帝  優婆塞安玄嚴佛調  牟子自敘  牟子理惑二十篇  論  范曄東漢西域傳  論

第二卷   曹魏  沙門曇柯羅康僧鎧帛延  沙門曇無德曇譯支疆黎接  陳思王曹子建  吳主孫權  沙門維祇難竺律炎  優婆塞支謙支亮  三藏康僧會  太傅闞澤  吳主孫皓  西晉  論  沙門竺法護  優婆塞聶承遠  沙門耆域  沙門佛圖澄  論  東晉敘  沙門吉友  丞相庾氷建議沙門致拜王者  尚書令何充等議不應拜  庾氷再議致拜  何充等再議不應拜  庾氷三議必欲致拜  何充等三議駁不應拜  尚書令何充  法師竺法潛  法師支道  臨海太守郗超

第三卷   法師道安  論  高士孫綽  逸士許詢  法師慧遠  嵩明教題法師影堂  論  遺民劉裎之  姚秦三藏鳩摩羅什  論  法師道? 道融  法師道相 道標  法師僧肇  論  尊者弗多羅  尊者佛陀耶舍

第四卷   遠法師沙門不敬王者論五篇  論  尊者佛陀跋陀  法師法顯  涼國三藏曇無讖  法師道生  沙門僧群  論  魏托跋燾敘  魏書佛老志  論  魏太宗封沙門法果  魏光祿崔浩  道士寇謙之  司馬溫公通鑑論  禪師玄高

第五卷   神僧杯渡  三藏求那跋陀羅  宋文帝設大會  三藏求那跋摩  宋文帝與何尚之羊玄保議佛教  康樂侯謝靈運  沙門慧觀 慧琳  論  法師法瑗 靈澈  魏太子晃  禪師玄高慧崇遇害  魏太武帝廢教  將軍王玄謨  魏崔浩族誅  論  高僧曇始  魏高宗復教親為師賢落髮  論  宋武帝訪求那跋陀羅  法師道猷 寶亮  司諫上章欲沙門致拜王者  朱靈期  大士寶公  異僧邵碩  法主僧瑾  名士周顒  法師僧鍾  論  魏顯宗護位  沙門曇蘭

第六卷   齊法師僧遠  法師法獻玄暢  論  大士寶公事跡  沙門淨度 普恆  沙門法道 慧嵬  中書何點 何胤  沙門慧安 曇超  隱士劉虬  逸士顧歡二教夷夏論  司徒袁粲二教難  常侍何鎮之折顧歡書  常侍朱昭之朱廣之難夷夏論  高僧慧通紹正駁夷夏論  道士孟景翼正一論  司徒張融二教門律周顒征辯  論  南齊敘  三藏僧伽跋陀羅  梁武帝與寶公問答  本朝太宗賜諡號詔  論  武帝妃郗氏

第七卷   武帝廢道教  武帝詔何點胤  法師法雲  魏主自講維摩經  法師僧旻  武帝涅盤經疏序  沈約中食論設會論  論  魏胡太后造塔  法師慧皎  沙門僧朗 道英  武帝命慧約法師授歸戒  禪師慧達 道仙  法師智藏  論  魏孝明帝會僧道論教  魏書佛老志  論  初祖達磨大師(大乘八道四行)  論

第八卷   雙林大士傅翕(心王銘)  論  隱士阮孝緒七錄  法師慧約  梁照明太子  舍人劉勰舍俗  逆賊侯景破京城  梁高祖武皇帝崩(史官魏徵論)  論  三藏真諦  居士陸法和  北齊敘  禪師僧稠  名臣杜弼  道陸士修靜與法師曇顯試道術  論  法師法上  齊書王劭敘佛教  陳敘  禪師慧聞  法師寶瓊 洪偃

第九卷   後周敘  道士張賓與法知炫辯二教  法師道安二教論  周武帝廢二教  法師靜藹  周武帝焚經像  周武帝廢齊地二教法師慧遠杭辯  周宣帝復教  沙門法藏 任道林  論  隋敘  法師曇延 尼智仙  律師靈藏 曇詢  隱士李士謙  論  二祖可大師  天台智者大師(智顗)  文中子王通  東皋子王績  論  隋文帝建舍利塔  論

第十卷   禪師智舜  法師曇遷  法師明瞻對煬帝辯僧不拜王者  三祖璨大師(信心銘)  論  法師慧淨與道士余永通論義  神僧法喜  論  唐敘  法師慧乘與道士劉進喜論義  傅弈上廢釋教表  唐高祖詔問佛教利害宰相蕭瑀廷辯  法師慧乘等着破邪論  典儀李師政內德論  論

第十一卷   高祖沙汰二教詔  論  太宗問治魏徵對  太宗誡傅奕毀佛  太宗吞蝗蟲  詔所在戰場並創建佛寺  論  天下斷死罪二十九人  四祖信大師為融禪師說法  三藏玄奘辭游西域  法師充琬  詔天下州府量定度僧尼數  論  張士衡答皇太子問  律師慧[仁-二+才]  詔老子在釋氏之上  法師智實辯爭不允  論  尚書虞世南  法師慧淨與道士蔡子晃論義  法師慧琳  太原僧道請帝臨幸  論  詔禁販鬻佛像  相國蕭瑀  太宗幸弘福寺施絹  法師法順  奘法師入祇羅等國  原州獻瑞石文  論

第十二卷   法師玄奘至自西域見帝於東都  奘法師進新譯經論請帝為序  太宗降勑不允  奘法師再請制序表  法師慧棱  方士李淳風  太宗命奘法師罷道輔政奘力辭獲免  詔寫新譯經論宣賜九疏通  太宗三藏聖教序  奘法師謝表  皇太子菩薩藏經後序  詔賜奘法師磨衲  詔天下寺院各放度僧五人  詔禁中創傳法院留奘法師談道  皇太子創大慈恩寺  太宗崩(本紀贊)  論  四祖信大師

第十三卷   高宗賜內宮亡人衣物助奘法師建塔  天竺國遣使致奘法師書  奘法師復天竺法主慧天書  法師窺基  法師慧立上于志寧書  尚藥呂才見奘法師悔過  奘法師乞差譯經潤文官  高宗御製慈恩寺碑  奘法師謝表  京城迎大慈恩寺碑  詔除僧尼同俗刑  道士李榮與法師義褒論義  奘法師辭入嵩山制不允  道士黃壽與法師會隱論義  三藏法師玄奘示寂  論  律師道宣  香山妙善緣起  論

第十四卷   僧道定奪化胡經  論  五祖忍大師  舊唐史達磨事跡  論  尊者佛陀波利  法師窺基 玄暉  十沙門上則天大雲經  論  則天遣使于闐取華嚴梵本  法師法藏  國師慧安  三藏義淨至自西域  宰相狄仁傑諫鑄像表  論  御史張廷珪諫鑄像表  詔賢首法藏講新華嚴經  納言李嶠諫鑄像表  中宗復位  詔六祖能大師  中書令張說國師神秀碑  國師慧安示寂  實叉難提再至京師

第十五卷   禪師法儀  律師道岸  睿宗即位  普度僧尼道士  三藏菩提流志  神僧萬回  論  大士僧伽  詔禪師一行辭不赴  六祖能大師  舊唐書六祖事跡  論  永嘉玄覺禪師  玄宗詔禪師一行至闕  禪師元珪為岳神授戒  論  三藏無畏召龍致雨  宰相宋璟入曹溪禮塔  詔禪師一行撰大衍曆  沙門智升  禪師一行進黃道儀  沙門牛雲  日本國僧榮睿  菩提流志示寂  禪師破灶隋  禪師一行示寂  論

第十六卷   大師張說般若心經序(二法堂贊)  三藏金剛智  論  禪師義福  方士張果  三藏無畏  論  三藏不空游西域傳教  沙門法秀  論  長者李通玄  論  青原行思禪師  禪師普寂  太子詹事嚴挺  禪師本淨入內說法  張正甫懷讓禪師碑  賀知章乞度為道士  道士吳筠  三藏不空至自田域  李華玄素禪師碑  三藏不空致天神降見

第十七卷   左溪禪師玄朗  梁肅天台法門議  魯山令元德秀  論  逆賊安祿山陷長安  玄宗幸蜀  肅宗即位千靈武  論  立內道場  新羅僧無漏  詔南陽慧忠禪師  顏魯公天下放生池碑  左丞王摩詰  尼真如進天帝十三寶  論  代宗詔諸寺講仁王經  法師良賁仁王經疏序  禁中作盂蘭盆會  宰相杜鴻漸請禪師無住說法  論  國師慧忠與太白山人問答  徑山道欽禪師  牛頭慧忠禪師  西域大耳三藏  論

第十八卷   嚴郢不空三藏碑  梁肅律師曇一碑  獨孤及三祖大師賜諡碑  顏魯公撫州戒壇碑  論  護國三藏崇慧  論  沙門圓澤隱士李源  國師慧忠示寂  論  宰相王縉  禪師崇慧  華嚴疏主澄  相國李泌  南嶽明瓚禪師(懶瓚敬)

第十九卷   荊溪禪師湛然  梁肅天台止觀統例  論  馬祖道一禪師  德宗詔法師澄觀譯經  石頭希遷禪師(參同契)  高僧皎然 靈澈  權相國送澈上人序  權相國送玄禪師序  律師僧標  詔法師澄觀入內升座賜號清涼國師  論  許堯佐律師熙怡碑  劉軻黃石岩高僧記

第二十卷   柳子厚律師法證碑  隱士陸羽 王休  僧智崇  白樂天哭凝禪師八漸頌  盤山寶積禪師  柳子厚送浚上人序  柳子厚般舟和尚碑  太尉韋皋鸚鵡記  順宗帝與如滿禪師問答  清涼國師答順宗心要  憲宗詔鵝湖大義禪師  寒山子 拾得  論  豐干禪師  柳子厚禪師如海碑  柳子厚送浩初上人序  論  宰相權德輿  草衣禪師宴坐記

第二十一卷   清涼國師答憲宗華嚴旨要  孟簡蕭俛監護譯經  論  禪者無着入五台山見文殊  太尉呂惠鄉見衣蒲童子  禪師懷惲  居士龐蘊(百靈則川松山石林齊峰靈照)  柳子厚彌陀和尚牌  柳子厚淨土院記  法師智辯禪師道樹  百丈懷海禪師(禪苑清規)  論  柳子厚大明律師(碑陰)  柳子厚六祖賜諡碑  蘇東坡題跋  論

第二十二卷   台山隱峰禪師  歸宗智常禪師  供奉吳元卿舍俗  權相國章敬禪師碑  論  [阿-可+來]右馬郎婦  白樂天律師上弘碑  劉夢得靈澈詩集序  柳子厚悼靈澈詩  柳子厚復大雲寺記  柳子厚無姓和尚(碑陰)  禪師元浩  論  憲宗迎佛骨  侍郎韓愈佛骨表

第二十三卷   韓退之見大顛外傳論  禪師大顛  刺史柳宗元  論  送文暢上人序琛上人序元暠師序  送方及師序玄舉師序  論  白樂天見鳥窠禪師  穆宗詔無業禪師(無業法語)  論

第二十四卷   元微之石壁法華經記 中書王智興請普度僧尼  古靈禪師  沈傳師請普度僧尼不允  論  唐伸藥山禪師碑  尚書李翱復性書三篇  論  白樂天石壁經記  丹霞天然禪師(玩珠吟)  凌行婆

第二十五卷   文宗詔惟政禪師  李訓請罷內道場沙汰僧尼  論  南泉普願禪師  裴相國法師端甫碑  僧統清涼國師示寂  裴相國清涼國師碑銘  文宗皇帝國師畫像讚  論  圭峰宗密禪師  論  武宗立九仙玄壇授法籙  武宗議罷釋教  論  制撿括天下寺院僧尼數  廢釋氏詔  武宗崩(舊唐史贊)  論  宣宗即位詔復釋教

第二十六卷   尚書白樂易(畫彌陀佛記)論  裴相國平章釋教問答  貶李德裕崖州司戶詔  論  華林善覺禪師  黃檗希運禪師  宣宗召宏辯禪師入內問法  論  崔黯復東林寺記  溈山靈佑禪師  相國鄭愚靈佑禪師碑  論  李節送沙門疏言序

第二十七卷   詔羅浮隱士軒轅集  宣宗崩(舊史贊通鑑贊)  論  德山宣鑒禪師  臨濟義玄禪師  論  長沙景岑禪師  洞山良價禪師  懿宗賜玄法師沉香座  法師知玄  論  禪源諸詮序  相國裴休(禪源諸詮序)  論  迎鳳翔佛骨舍利  新唐史贊  論

第二十八卷   岩頭全豁禪師  論  仰山慧寂禪師  論  趙州從諗禪師  雲居道膺禪師  論  五代序  雪峰義存禪師  玄沙師備禪  論  雲門文偃禪師  論  清涼文益禪師  論

第二十九卷   聖朝御製(附)  太宗皇帝聖教序  真宗皇帝述聖教序  仁宗皇帝廣燈錄  徽宗皇帝續燈序  論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目錄終  編目  十五   刊頭法眼宗應助雕此目錄一卷並御製七紙

  

  隆興釋教編年通論卷第一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東漢

  永平七年。顯宗孝明帝一夕夢金人。身長丈六。項佩日輪。飛空而至。光明照於殿庭。旦問群臣。時大學聞人傅毅進曰。昔周昭王時。西域有聖人出世。名曰佛者。容止光明。正如所夢。疑必此也。帝於是遣郎將秦景。博士王遵.蔡愔(於今切)等使西域。訪求佛法。景等次天竺鄰境。遇沙門迦葉摩滕.竺法蘭得經像。遂命與之東還。以十一年至洛陽。滕蘭以沙門服謁見。帝悅。館於白馬寺。有方士費叔才.褚善信等忌之。片言非是。滕蘭白於帝曰。吾佛出世間法。水火不能壞。請與方士驗之。帝從其請。勑叔才等盡出所有奇經秘訣。與沙門所持來經像。就焚之。火作而沙門諸經獨完然不燼。方士稽首欽服。帝益異之。由是滕蘭習漢言。久之譯四十二章.十地斷結.佛本生.法海藏.佛本行等五經。帝嘗幸其寺。滕蘭進曰。寺東何館。帝曰。昔有阜。無因而起。夷之復然。夜有光怪。民呼為聖冢。因祀之。疑洛陽神也。滕曰。按天竺金藏詮所志。阿育王藏如來舍利於天下。凡八萬四千所。今支那震旦境中十有九處。此其一也。帝大驚。即日駕幸聖冢。而滕蘭隨往拜起。忽有圓光現冢上。三身現光中。侍衛呼萬歲。帝喜曰。不遇二大士。安知上聖遺佑哉。詔塔其上。受制度於滕蘭。塔成九層。高二百尺。明年光又現。有金色手出塔頂尺許。如琉琉中見。天香郁然。帝駕幸拜瞻光。隨步武旋繞。自午及申而滅。於時皇弟楚王英喜為浮圖齋戒。嘗奉縑贖罪。帝還之。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   論曰。昔西域聖人之教。既非衰周暴秦之君能致。然西漢二三英主有可致之德而聖人亦不至。獨見夢於顯宗。凡近古高僧皆推聖人去世登千載而後教至。曾未有考着。顯宗之德有必感聖人之理。此予通論所以作也。夫兩漢有天下。傳二十四世。有君德者二祖四宗而已。二祖蓋立極之主固無可議。若三宗。則各有其美而不能亡其弊。唯顯宗為至焉。有太宗恭儉之美。而文雅威重過之。有世宗經略四夷之勛。而無世宗淫後之弊。有中宗政治之明。而崇儒尚德過之。斯蓋兼有三宗之長而無三宗之短。是以班固.傅毅頌其勛德於漢為最盛。然世之學者不以班傅為信。徒見鍾離意。傳謂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隱發為明。遂以此為顯宗實錄。嗚呼。豈篤論哉。昔仲尼平章討論五帝三王治具以貽後世。迨其歿。遭暴秦燔毀之餘。世宗僅能舉之而已。至顯宗乃始躬行儒術。尊養三老。五更饗射禮畢。帝正坐自講。諸儒執經問難。於是時冠帶搢紳之士圜橋門。而觀聽者億萬計。濟濟乎。洋洋乎。由三代以來儒風之盛莫甚於永平時也。及章和之後。諸儒開館授道着籍者動逾千數。蓋永平之化行猶周南麟趾之應也。初雖獄訟繁劇。帝臨政。刻意裁斷精嚴。蓋善善惡惡之實。猶孔子為司宼七日而誅少正卯。暫臨夾谷而盡誅優倡。此誠不可少假於仁恕也。謂之偏察則過矣。予謂使孔子復生。必曰顯宗吾無間然矣。由顯宗包舉西漢三宗之美。躬行古帝王之道。此所以精爽與吾佛感通。而聖教因之被於中夏。與儒相表里而廣天下以善也。夫豈偶爾哉。   建和二年。安息國沙門安清至洛陽。清字世高。本世子當嗣位。讓之叔父。舍國出家。既至洛京。譯經二十九部一百七十六卷。絕筆於靈帝建寧三年。因附舟浮游次廬山之[邱-丘+共](音恭)亭廟。艤舟祠下。廟神靈。甚能分風。迭往來之舟有乞神竹者。未許而斫。神怒。覆其舟致竹斫處。過者雀息汗下。高舟人奉牲請福。神輙降語曰。舟有沙門乃不與俱來耶。高至廟下。神復降與高語舊。因泣曰。弟子家此湖。千里皆所轄。坐宿多嗔。今報形極丑。又旦夕且死。必入地獄。有縑千段並雜寶玩。當為建寺塔為冥福。高許之。徐曰。能出形相勞苦乎。神曰形惡奈何。高曰第出之。於是出其首幔中。蓋巨蟒也。高梵語咒之。蟒若雨淚。俄不見。高舟未發。有少年跪前。高又咒之乃去。舟人問誰氏子。高曰廟神已脫蟒形。故來謝。耳高至豫章建寺。即今大安是也。由高而名。蓋江淮寺塔之始。   三年。月支國沙門支婁迦讖亦云支讖至洛陽。少時習語。大通華言。遂譯經。至中平年。凡二十一部六十三卷。   永興元年。桓帝於宮中鑄黃金浮圖老子像。覆以百寶華蓋。身奉祀之。由是百姓向化。事佛彌盛。   嘉平元年。天竺沙門竺佛朔至洛陽。譯道行般若經。棄文存質。深得經意。至光和中。同支讖譯般舟三昧經。共三卷。   是歲安息國優婆塞都尉安玄至洛邑。同清信士嚴佛調譯經七部。於時復有沙門支曜.康臣.康猛詳.曇果.竺大力。皆善方言。終漢世譯經凡三百餘部。   獻帝初平中。牟子未詳名字。世稱牟子。既修經傳。諸子書無大小靡不好之。雖不樂兵法。然猶讀焉。雖讀神仙不死之書。抑而不信。以為虛誕。會靈帝崩後天下擾亂。獨交州差安。北方異人咸來在焉。多為神仙辟穀長生之術。牟子常以五經難之。道家術士莫敢對焉。先是牟子將母避世。年二十六歸蒼梧娶妻。太守聞其守學。謁請署吏。時年方盛。志精於學。又見世亂。無仕官意。竟不就。是時州郡相疑。隔塞不通。太守以其博學多識。使致敬荊州。牟子以為榮爵易讓。使命難辭。會牧弟豫章太守為中郎將笮融所殺。牧遣騎都尉劉彥將兵赴之。恐外界相疑。兵不得進。乃謂牟子曰。弟為逆賊所害。骨肉之痛憤發肝心。嘗遣劉都尉行。恐界外疑難。行人不通。君文武兼備。有專對才。今欲相屈之零陵桂陽。假塗於通路何如。牟子重違其意諾之。適其母卒。遂不果行。久之嘆曰。老子絕聖棄智。修身保真。萬物不干其志。天下不易其樂。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故可貴也。於是銳志於佛道。兼研老子五千文。含玄妙為酒漿。玩五經為琴篁。世俗之徒多非之者。以為背五經而向異道。欲爭則非道。欲默則不能。遂以筆墨之間略引聖賢之言證解之。名曰牟子理惑雲。   問曰。何以正言佛。佛為何謂乎。牟子曰。佛者諡(號也)。猶名三皇神五帝聖也。佛乃道德之元祖。神明之宗緒。佛之言覺也。恍惚變化。分身散體。或存或亡。能小能大。能圓能方。能老能少。能隱能彰。蹈火不燒。履刃不傷。在污不染。在禍無殃。不行而到。無作而光。故號為佛也。   問曰。何謂之為道。道何類也。牟子曰。道之言導也。導人致於無為。牽之無前。引之無後。舉之無上。抑之無下。視之無形。聽之無聲。四表為大。蜿蜓其外。毫[氂-未+牛]為細。間關其內。故謂之道。   問曰。孔子以五經為道。教可拱而誦履而行之。今子說道虛無恍惚。不見其意不指其事。何與聖人言異乎。牟子曰。不可以所習為重所希為輕。惑於外類失於中情。立事不失道德。猶調弦不失宮商。天道法四時。人道法五常。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道之為物。居家可以事親。宰國可以治民。獨立可以治身。履而行之充乎天地。廢而不用消而不離。子不解之。何異之有乎。   問曰。夫至實不華。至辭不飾。言約而至者麗。事寡而達者明。故珠玉少而貴。瓦礫多而賤。聖人制七經之本不過三萬言。眾事備焉。今佛經卷以萬計。言以億數。非一人力所能堪也。仆以為煩而不要矣。牟子曰。江海所以異於行潦者以其深廣也。五嶽所以別於丘陵者以其高大也。若高不絕山阜。跛羊凌其巔。深不絕消流。孺子浴其淵。麒麟不處苑囿之中。吞舟之魚不游數仞之溪。剖三寸之蛘求明月之珠。探枳棘之巢求鳳凰之雛。必難獲也。何者。小不能容大也。佛經前說億載之事。卻道萬世之要。大素未起。大始未生。乾坤肇興其征不可握。其纖不可入。佛悉彌綸其廣大之外。剖析其[穴/幻]妙之內。靡不紀之。故其經卷以萬計。言以億數。多多益具。眾眾益富。何不要之有。雖非一人所堪。譬若臨河飲水飽而自足。焉知其餘哉。   問曰。佛經眾多。欲得其要而棄其餘。直說其實而除其華。牟子曰。否。夫日月俱明各有所照。二十八宿各有所主。百藥並生各有所愈。狐裘備寒。絺綌御暑。舟輿異路俱致行旅。孔子不以五經之備。復作春秋.孝經者。欲博道術恣人意耳。佛經雖多。其歸為一也。猶七典雖異。其貴道德仁義亦一也。孝所以說多者。隨人行而與之。若子夏.子游俱問一孝。而仲尼答之各異。攻其短也。何棄之有哉。   問曰。佛道至尊至大。堯舜周孔曷不修之乎。七經之中不見其辭。子既耽詩書悅禮樂。奚為復好佛道喜異術。豈能踰經傳美聖業哉。竊為吾子不取也。牟子曰。書不必孔丘之言。藥不必扁鵲之方。合義者從。愈病者良。君子博取眾善以輔其身。子貢雲。夫子何常師之有乎。堯事尹壽。舜事務成。旦學呂望。丘學老聃。亦俱不見於七經也。四師雖聖。比之於佛。猶白鹿之與麒麟。燕鳥之與鳳凰也。堯舜周孔且猶與之。況佛身相好變化神力無方。焉能舍而不學乎。五經事義或有所闕。佛不見記。何足怪疑哉。   問曰。雲佛有三十二相.八十種好。何其異於人之甚也。殆富耳之語。非實之雲也。牟子曰。諺雲少所見多所怪。睹馲駝言馬腫背。堯眉八彩。舜目重瞳。皋陶鳥啄。文王四乳。禹耳三漏。周公背僂。伏羲龍鼻。仲尼反宇。老子日角月懸鼻有雙柱。手把十文足蹈二五。此非異於人乎。佛之相好奚疑哉。   問曰。孝經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曾子臨沒啟予手啟予足。今沙門剃頭。何其違聖人之語。不合孝子之道也。吾子常好論是非平曲直。而反善之乎。牟子曰。夫訕聖賢。不仁。平不中。不智也。不仁不智何以樹德。德將不樹。頑囂之儔也。論何容易乎。昔齊人乘船渡江。其父墮水。其子攘臂捽頭顛倒使水從口出。而父命得蘇。夫捽頭顛倒不孝莫大。然以全父之身。若拱手修孝子之常。父命絕於水矣。孔子曰。可與適道。未可與權。所謂時宜施者也。且孝經曰。先王有至德要道。而泰伯斷髮文身自從吳越之俗。違於身體髮膚之義。然孔子稱之。其可謂至德矣。仲尼不以其斷髮毀之也。由是而觀。苟有大德。不拘於小。沙門損家財棄妻子。不聽音視色。可謂讓之至也。何違聖語不合孝乎。豫讓吞炭漆身。聶政皮面自刑。伯姬蹈火高行截容。君子為勇而死義。不聞譏其自毀沒也。沙門剔除鬚髮而比之於四人。不已遠乎。   問曰。夫福莫踰於繼嗣。不孝莫過於無後。沙門棄妻子損財貨終身不娶。何違其福孝之行也。自苦而無奇。自拯而無異矣。牟子曰。夫長左者必短右。大前者必狹後。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薜大夫。妻子財物世之餘也。清躬無為道之妙也。老子曰。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又曰。觀三代之遺風。覽乎儒墨之道術。誦詩書。修禮節。崇仁義。視清潔。鄉人傳業名與洋溢。此中士所施行。恬惔者所不恤。故前有隨珠。後有虓(許交反)虎。見之走而不敢取。何也。先其命而後其利也。許由棲巢木。夷齊餓首陽。聖孔稱其賢。曰求仁得仁者也。不聞譏其無後無貨也。沙門修道德以易游世之樂。友淑賢以貸妻子以歡。是不為奇孰與為奇。是不為異孰與為異哉。   問曰。黃帝垂衣裳制服飾。箕子陳洪範。貌為五事首。孔子作孝經。服為三德始。又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原憲雖貧不離華冠。子路遇難不忘結纓。今沙門剃頭髮被赤布。見人無跪起之禮儀。無盤旋之容止。何其違貌服之制。乖搢紳之飾也。牟子曰。老子云。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三皇之時食肉衣皮巢居穴處以崇質樸。豈復須章甫之冠曲裘之飾哉。然其人稱有德而敦厖。正信而無為。沙門之行有似之矣。或曰。如子之言則黃帝堯舜周孔之儔棄而不足法也。牟子曰。夫見博則不迷。聽聰則不惑。堯舜周孔修世事也。佛與孝子無為志也。仲尼棲棲七十餘國。許由聞禪洗耳於淵。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不溢其情不淫其性。故其道為貴在乎所用。何棄之有乎。   問曰。佛道言人死當更復生。仆不信此言之審也。牟子曰。人臨死。其家上屋呼之。死已復呼誰。或曰呼其魂魄。牟子曰。神還則生。不還則神何之乎。曰成鬼神。牟子曰。是也。魂神固不滅矣。但身自朽爛耳。身譬如五穀之根葉。魂神如五穀之種實。根葉生必當死種實。豈有終已得道身滅耳。老子曰。吾有大患以吾有身也。若吾無身吾有何患。又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或曰。為道亦死。不為道亦死。有以異乎。牟子曰。所謂無一日之善而問終身之譽者也。有道雖死。神歸福堂。為惡既死。神當其殃。愚夫暗於成事。賢智預於未萌。道與不道如金比草。禍之與福如白方黑。焉得不異。而言何易乎。   問曰。孔子云。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此聖人之所紀也。今佛家輙說生死之事鬼神之務。此殆非聖喆(與哲同)之語也。夫履道者當虛無淡泊。歸志質樸。何為乃道生死以亂志。說鬼神之餘事乎。牟子曰。若子之言。所謂見外而未識內者也。孔子疾子路不問本末。以此抑之耳。孝經曰。為之宗廟以鬼享之。春秋祭祀以時思之。又曰。生事愛敬。死事哀戚。豈不教人事鬼神知生死哉。周公為武王請命曰。旦多才多藝能事鬼神。夫何為也。佛經所說生死之趣。非此類乎。老子曰。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又曰。用其光復歸其明。無遺身殃。此道生死之所趣。吉凶之所住。至道之要實貴寂寞。佛家豈好言乎。來問不得不對耳。鍾鼓豈有自鳴者。桴加而有聲矣。   問曰。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孟子譏陳相更學許行之術曰。吾聞用夏變夷。未聞用夷變夏者也。吾子弱冠學堯舜周孔之道。而今舍之更學夷狄之術。不已惑乎。牟子曰。此吾未解大道時之餘語耳。若子可謂見禮制之華而暗道德之實。窺炬燭之明未睹天庭之日也。孔子所言矯世法矣。孟軻所云疾專一耳。昔孔子欲居九夷。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及仲尼不容於魯衛。孟軻不用於齊梁。豈復仕於夷狄乎。禹出西羌而聖喆。瞽叟生舜而頑囂。由余產狄國而霸秦。管蔡自河洛而流言。傳曰。北辰之星。在天之中。在人之北。以此觀之。漢地未必為天中也。佛經所說上下周極含血之類。物皆屬佛焉。是以吾復尊而學之。何為當舍堯舜周孔之道。金玉不相傷。隋璧不相妨。謂人為惑。特自惑乎。   問曰。孔子稱奢則不遜。儉則固。與其不遜也寧固。御孫曰。儉者德之共。侈者惡之大也。今佛家以空財布施為名。盡貨與人為貴。豈有福哉。牟子曰。彼一時也此一時也。仲尼之言疾奢而無禮。御孫之論刺莊公之刻桶。非禁布施也。舜耕歷山。恩不及州里。太公屠牛。惠不逮妻子。及其見用。恩流八荒。惠施四海。饒財多貨貴其能與貧困。屢空貴其履道。許由不貪四海。伯夷不甘其國。虞卿捐萬戶之封救窮人之急。各其志也。僖負羈以壺餐之惠。全其所居之閭。宣孟以一飯之故。活其不貲之軀。陰施出於不意。陽報皎如白日。況傾家財發善意。其功德巍巍如嵩泰。悠悠如江海矣。懷善者應之以祚。挾惡者報之以殃。未有種稻而得麥。施禍而獲福者也。   問曰。人之處世莫不好富貴而惡貧賤。樂歡逸而憚勞倦。黃帝養性以五肴為上。孔子云。食不厭精。鱠不厭細。今沙門被赤布。日一食。閉六情。自畢於世若茲。何聊之有。牟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聖人為腹不為目。此言豈虛哉。柳下惠不以三公之位易其介。段干木不以其身易魏文之富。許由巢父棲木而居。自謂安於帝宇。夷齊餓於首陽。自謂飽於文武。蓋各得其志而已。何不聊之有乎。   問曰。若佛經深妙靡麗。子胡不談之於朝廷。論之於君父。修之於閨門。接之於朋友。何復學經傳讀諸子乎。牟子曰。子未達其源而問其流也。夫陳爼豆於迭門。建旌旗於朝堂。衣狐裘以當蕤賓。被絺綌以御黃鍾。非不麗也。乖其處非其時也。故持孔子之術入商鞅之門。齎孟軻之說詣蘇張之庭。功無分寸。過有丈尺矣。老子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而大笑之。吾懼大笑。故不為談也。渴不必待江河而飲。井泉之水何所不飽。是以復治經傳耳。   問曰。老子云。智者不言。言者不智。又曰。大辯若訥。大巧若拙。君子恥言過行。設沙門有至道。奚不坐而行之。何復談是非論曲直乎。仆以為此德行之賊也。牟子曰。來春當大飢。今秋不食。黃鍾應寒。蕤賓重裘。備預雖早。不免於愚。老子所云謂得道者耳。未得道者何知之有乎。大道一言而天下悅。豈非大辯。老子不云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身既退矣又何言哉。今之沙門未及得道。何得不言。老氏亦猶言也。如其無言。五千何述焉。若知而不言可也。既不能知文。不能言。愚人也。故能言不能行國之師也。能行不能言國之用也。能行能言國之寶也。三品各有所施。何德之賊乎。唯不能言又不能行是賊也。   問曰。如子之言。徒當學辨達修言論。豈復治情性履道德乎。牟子曰。何難悟之甚乎。夫言語談論各有時也。蘧瑗曰。國有道則直。國無道則卷而懷之。寧武子曰。國有道則智。國無道則愚。孔子曰。可與言而不與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言失言。故智愚自有時。談論各有意。何為當言論而不行哉。   問曰。雲佛道至尊至快無為淡泊。世人學士多譏毀之雲。其辭說廓落難用。虛無難信。何也。牟子曰。至味不合於眾口。大音不比於眾耳。作咸池。設大章。發簫韻。詠九成。莫之和也。張鄭衛之弦歌。時俗之音。必不期而拊手也。故宋玉雲。客歌於郢為下俚之曲。和者千人。引商潡角。眾莫之應。此皆悅邪聲不曉於大度者也。韓非以管窺之見而謗堯舜。接輿以毛厘之分而刺仲尼。皆耽小而忽大者也。夫聞清商而謂之角。非彈弦之過。聽者之不聰矣。見和璧而名之石。非璧之賤也。視者之不明矣。神蛇能斷而復續。不能使人不斷也。靈龜發夢於宋元。不能免豫且之網。大道無為。非俗所見。不為譽者貴。不為毀者賤。用不用自天也。行不行乃時也。信不信其命也。   問曰。吾子以經傳理佛之說。其辭富而義顯。其文熾而說美。得無非真。誠是子之辯也。牟子曰。吾非辯也。見博故不惑耳。問曰。見博其有術乎。牟子曰。由佛經也。吾未解佛經之時惑甚於子。雖誦五經。適以為華未成實矣。吾既睹佛經之說。覽孝子之要。守恬淡之性。觀無為之行。還視世事。猶臨天井而窺溪谷。登嵩岱而見丘垤矣。五經則五味。佛道則五穀矣。吾自聞道以來。如開雲見白日。炬火入冥室焉。   問曰。子以經傳之辭華麗之說。褒讚佛行稱譽其德。高者陵青雲。廣者踰地圻(巨宜切)。得無踰其本過其實乎。而仆譏刺頗得疹中而其病也。牟子曰。呼吾之所褒猶以塵埃附嵩岱。收朝露投江海。子之所謗猶握瓢觚欲減江海。操耕耒欲損崑崙。側一拳以翳日光。舉土塊以塞河沖。吾所褒不能使佛高。子之毀不能令其下也。   論曰。牟子理惑三十有七篇。梁僧佑律師載之宏明集。可謂所從來遠矣。觀其崇德辨惑。閑邪禦侮。發揮大教之耿光。蓋閎覽博物之君子也。當是時。吾佛法源濫觴之初。凡西域沙門至中國者。由滕蘭而下不過十人。所新出經三百餘卷。俱小乘教。若微妙大乘諸經皆所未至。牟子乃能玄鑒頴悟契佛心宗。得法味若是之深。比夫漢末祢衡陳元龍孔北海諸公。虛負奇資終於不聞道。不過為一俗士而死矣。然則牟子賢矣哉。惜其書不能備載。聊取二十篇輔成通論。大抵世之惑也者。雖世尊在世尚莫能無矧。今去聖逾二千載。欲天下之廓廓皆正信。其可得哉。雖然。是書正不可不以垂世也。   漢書西域傳史官范曄論曰。西域風土之載。前史未聞也。張騫懷致遠之略。班超奮封侯之志。終能立功西遐。羈服外域。自兵威之所肅服。財賂之所懷誘。莫不獻方奇納愛質。露頂肘行東向而朝天子。故設戊己之官分任其事。建都護之帥總領其權。其後甘英乃抵條支而歷安息。臨西海以望大秦。拒玉門陽關四萬餘里。靡不周盡焉。若其境俗性習之優薄。產載物類之區品。川河障嶺之基源。氣節涼暑之通隔。梯山棧谷繩行沙渡之道。身熱首痛風災鬼難之域。莫不備寫情形審求根實。至於佛道神化興自身毒。而二漢方志莫有稱焉。張騫但着地多暑濕乘象而戰。班超雖列其奉浮圖不殺伐。而精文善法導達之功靡所傳述。予聞之後說也。其國則殷乎中土。玉燭和氣。靈聖之所降集。賢懿之所挺生。神跡詭異則理絕人區。感驗明顯則事出天外。而騫超無聞者。豈非道秘往運數開叔葉乎。不然何誣異之甚也。漢自楚王英始盛齋戒之祀。桓帝又修華蓋之飾。將微義未譯而但神明之耶。詳其清心釋累之訓。空有兼遣之宗。道書之流也。且好仁惡殺蠲敝崇善。所以賢達君子多愛其法焉。然好大不經。奇譎無已。雖鄒衍談天之辯。莊周蝸角之論。尚未足以槩其萬一。又精靈起滅因報相尋。若曉而昧者。故通人多惑焉。蓋導俗無方適物異會。取諸同歸措夫疑說。則大道通矣。曄字[竺-二+尉]宗。生晉末。仕於宋。凡史籍議論釋氏自曄而始。   袁宏漢紀曰。永平十一年浮屠者佛也。西域天竺有佛道焉。佛者漢言覺。將覺悟群生也。其教以修善慈心為主。不殺生。專務清淨。其精者號為沙門。漢言息心。蓋息意去欲而歸於無為也。又以為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行善修道。以煉精神不已。以至無為而得為佛也。佛身長一丈六尺。黃金色。項中佩日月光。變化無方。無所不入。故能化通萬物而大濟群生。初明帝夢見金人長大。項有日月光。以問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其名曰佛。其形長大。因遣使天竺。問其道術。圖其形像而還。有經數千萬卷。以虛無為宗。包羅精粗無所不統。善為宏闊遠大之言。所求在一體之內。所明在視聽之外。世俗之人或以為虛誕。然歸於玄微深遠。難得而測。故王公大人觀死生報應之際。莫不矍然而自失焉。本朝東坡居士曰。此殆中國始知有佛時語也。雖淺近。大略具足矣。野人得鹿正爾煮食之耳。其後賣與市人。遂入公庖中饌之百方。然鹿之所以美。未有絲毫加於煮食時也(袁宏漢紀論佛世。[罕-干+牛]見全篇。東坡大全集所載袁宏論佛說。乃唐章懷太子注漢書楚王英傳所引用。漢紀者當以此全篇為正雲)。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一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曹魏

  黃初元年。文帝受漢禪於繁昌。後都洛邑。至元帝咸熙元年。五主凡四十五年。西域沙門六人。所出經律羯磨共十三部凡二十五卷。   論曰。自漢以來天下一統。建安之後鼎峙始分。袁曹競逐於中原。劉孫分鹿於江峽。五嶽塵擁。九牧雲屯。或二祀而啟帝圖。或三分而陳霸業。故使魏祖挾天子而令諸侯。劉宗馮劍閣而規壅輦。孫氏英略高杭長江。橫武爪牙臥龍威力。別據一域吞噬為心。各跨疆場[牙-(必-心)+?]嚴關塞。廣延俊又以佐股肱。厚禮賢能賓為國寶。良匠妙法復此徂來。僧會適吳。舍利耀靈於江左。迦羅游魏。禁律創啟於洛都。歸戒自此大行。圖塔由斯特立。譯人隨俗仍彼方言。出經逐時便題名目。故有吳品蜀普耀焉。重迭再翻由此而始。派流失譯良在於茲。且三國峙居。夫何西蜀一都獨無於代錄。今大吳次紀而以魏朝道俗具列於左方雲。   嘉平二年。天竺國沙門曇柯羅至洛陽。譯僧祇戒本。法流濫觴。比丘特剪髮而已。未有律儀。凡齋事法如祠祀狀。柯羅始出戒本。而以戒心為日月。又請梵僧曇無德等立羯磨法。繇是疏決其源。法道遂行焉。凡中夏戒法自是而始。   是歲天竺沙門康僧鎧至洛邑白馬寺。譯經二部。時西域沙門曇無德者。此雲法藏。藏師地梨茶。即阿瑜闍第九世弟子也。藏承其後。妙善律宗。齎四分律至洛陽。及正元中安息國沙門曇諦至。亦善律學。遂於白馬寺眾請同出戒經一卷。   甘露元年。西域沙門帛延至洛邑。譯經六部九卷。是歲外國沙門支疆梁婁。此雲無畏。於交州譯法華三昧經一部六卷。   陳思王曹植者。字子建。武帝中子。十歲誦詩書十餘萬言。善屬文。太祖見而異之曰。汝倩人耶。植曰。言出成論。下筆成章。顧面試。奈何倩人乎。及長。於世間藝術無不精練。邯鄲淳見而駭嘆。稱為天人。植每讀佛經。留連嗟玩。以為至道之宗極。轉讀七聲升降曲折之響。世皆諷而則之。淤魚山聞有聲特異清揚哀婉。因仿其聲為梵囋。今法事中有魚山梵即其遺奏也。始魏武欲立為嗣。植荒酒自穢以故得免。文帝頗嫉其才。抑而不用。嘗求自試。帝不允。既而十一年中三陟其藩。植滋不得志而薨。年三十一初。植登魚山臨東阿喟然有終焉志。遂營墓。遺誡其子令薄葬。植在日不甚信黃老。着辨道論見意。今載藏中弘明集。

  孫吳

  吳主孫權。字仲謀。吳郡富春人。其家東冢上數有神光雲氣。及權生。眼有異光。方頤大口。其父堅奇之曰。王霸之器也。孫策既卒。及魏文受禪。二年權稱吳王。建元黃武。至魏明帝太和三年遂即皇帝位。初都武昌。次遷秣陵。又遷建鄴。凡四主五十九年。國入於晉。道俗四人。譯經總一四百十八部一百九十捲雲。   沙門維祇難。此雲障礙。天竺國人。同沙門竺律炎至武昌郡譯經二部。及祇難卒。律炎復於揚都譯經三部三卷。時優婆塞支謙者。字恭明。月支國人。初游洛邑。受業於支亮。亮字紀明。受業於支讖。世稱天下博知不出三支。謙博覽經籍。為人細長黑瘦。眼多白而睛黃。時語曰。支郎眼中黃。形雖細。是智囊。及避地歸吳。吳主見而悅之。吳拜為博士。譯經一百二十九部一百五十二卷。   赤烏四年。康居國三藏康僧會至金陵。營立茅茨設像行道。國人初見沙門而驚異之。有司以聞吳主孫權曰。是漢明帝所夢佛神之遺風耶。詔至問狀。會進曰。如來大師化已千年。然靈骨舍利神應無方。昔阿育王奉之為八萬四千塔。此其遺化也。權以為夸己曰。舍利可得。當為塔之。苟其無驗。國有常刑。會請期七日。謂其屬曰。大法廢興在此一舉。當加意洗心潔齋懇求。至期無驗。乃展二七。又無應。權曰趣烹之。會默念。佛名真慈夫豈違我哉。更請展期以死祈之。又七日。眾懼無人色。五鼓矣。聞槍然有聲。起視缾中五色錯發。大呼曰。果吾願矣。黎明進之。權輿公卿聚觀嘆曰。希世之瑞也。會又言。舍利威神。一切世間無能壞者。權使力士槌之。砧碎而光明自若。於是建塔佛陀里。又為寺額曰建初。奉會居焉。   闞澤。字德潤。會稽山陰人也。家世為農。澤好學。居貧無資。常為人傭書自給。所寫既畢即能誦。由是博覽群籍。虞翻見而稱之曰。闞生矯傑。仲舒子云流也。仕吳。官太子太傅。僧會入吳。吳主因問澤曰。漢明何年佛教入中國。何緣不及東方。澤曰。永平十一年佛法初至。計今赤烏四年則一百七十年矣。永平十四年五嶽道士褚善信等乞與西僧角法。於是善信負妄而死。其徒以屍歸葬南嶽。凡中國人例不許出家。無人流布。加之罹亂歲深方至本國。吳主曰。孔子制述典訓教化來葉。老莊修身自玩放蕩山林歸心澹泊。何事佛為。澤曰。孔老二教法天制用不敢違天。佛教諸天奉行不敢違佛。以此言之優劣可見(出宗炳明佛論)。   甘露元年。吳主孫皓始即位。徧毀神祠波及梵宇。臣僚諫先帝感瑞創寺不可毀也。乃遣臣張昱往告康僧會。會挫其辭理辯鋒出。昱不能屈。歸以會才高聞。皓召至問曰。佛言善惡報應可得聞乎。會曰。明主以孝慈治天下則赤烏翔而老人見。以仁德育萬物則醴泉洌而嘉禾茁。善既有應惡亦如之。故為惡於隱。鬼得而誅之。為惡於顯。人得而誅之。易稱積善餘慶。詩美求福不回。雖儒典之格言。即佛教之明訓。皓曰。然則周孔既明。安用佛教。會曰。周孔不欲深言。故略示其跡。佛教不止淺言。故詳示其要。皆為善也。聖人唯恐善之不多。陛下以為嫌。何也。皓無以酬之。遂罷。他日宿衛。治圃得金像。皓使置穢處蒙不潔以為笑樂。俄得腫疾。晝夜呻吟。占者曰。坐犯神祠。禱諸廟不效。宮人有奉佛者曰。乃不請福於佛耶。皓仰睹曰佛神若是怪乎。曰佛之威靈視神如天淵。皓乃悟曰吾以慢像致此耳。趣迎像龕而供事之。乃請會說法悔罪。會為開示玄要。並取本業百二十願分二百五十事。使皓行住坐臥增益善意。及授之五戒。少頃疾愈。由是奉會為師。崇飾寺塔。

  西晉

  太始元年。武帝受魏禪。建都洛邑及長安為東西京。帝姓司馬氏。諱炎。河內人。魏相國晉王昭之太子也。登位十有五年而滅吳。奄有寰海。及崩。子惠帝立。未幾天下大亂。至元帝立於建康。遂為東晉。凡西晉四主五十有二年。華戎道俗譯經律等七百餘卷。   論曰。吳黃武初陸績有言曰。從今更六十年。天下車同軌書同文。及泰康改元而吳平天下一統。果如績言。自是才二十載。至永寧之初。正道虧頹群雄岳峙。趙王創基叛逆。篡主於朝。張軌繼請外遷。擅據涼土。內外糜沸仍漸亂階。劉淵所以平陽。李雄因茲並絡。懷帝蒙塵外郡。愍後播越長安。既道藉時興而兩都版蕩。法由人顯屬二主恓惶。萬姓崩離歸信靡托。百官失守釋種無依。時有沙門竺法護及釋法炬等。忘身利物志在宏宣。匪憚苦辛闡法為務。護於晉世譯經最多。且晉雖不文。文才實着。翻傳妙典曰有賞音。所以禮樂衣冠晉朝始備。信源道種相資而興焉。   太始元年。月支國沙門曇摩羅察。晉言法護。至洛陽護學。究三十六國道術兼通其語。及自天竺大齎梵本婆羅門經達於玉門。因居燉煌。世號燉煌菩薩。後游洛邑及之江左。永嘉中隨處譯經未嘗暫停。時優婆塞聶承遠執筆助翻垂四百卷。及承遠卒。其子道真者。詢稟咨承法護筆授外。道真自譯經六十餘卷。時晉沙門釋法炬.法立.支敏度及優婆塞衛仕度等譯出眾經外。炬與立等每相參合廣略異同。編次部類。凡一百四十餘卷。復有沙門畺良婁至.安法欽.竺叔蘭.白法祖.支法度等。各出眾經。所以西晉已來宣譯漸盛。   太康四年。天竺沙門耆域至洛陽。指沙門竺法淵曰。此菩薩從羊中來。指竺法興曰此菩薩從天中來。又曰比丘衣服華麗。大違戒律。非佛意也。望見帝都宮室曰。大略似忉利天宮。然人天殊分。疲民之力繕刻如此。不亦侈乎。未幾而洛陽亂。域辭歸天竺。數百人遮道請中食乃行。域許之。明日百餘家。域分身同時赴之。家喜其來。及發跡洛南。域徐行而追者不及。即以杖畫地曰。於此訣矣。是日有出長安者。見域在寺中。有賈胡濕登者。其夕會域宿於流沙。蓋一昔萬里。沙門神跡於此為顯雲。   永嘉五年。天竺佛圖澄至洛陽。自言百餘歲。常服氣自養。能積日不食。善誦咒役使鬼神。腹旁有孔以綿塞之。夜讀書則拔綿出光照室。又每臨溪。從孔中出腸胃洗濯。還納腹中。能聽鈴音。言吉凶莫不奇驗。會洛陽寇亂。潛伏草野以觀變。時石勒屯葛陂。多殘殺。澄杖錫謁勒。勒命試以道術。澄取滿缽水咒之。俄青蓮華生缽中。光色耀目。勒繇此神敬延之軍中。未幾劉曜求戰以決雌雄。左右以為未可。勒以訪澄。澄曰相輪鈴音雲。秀支替戾岡。仆谷劬禿當。此羯語也。秀支軍也。替戾岡出也。仆谷劉曜胡位也。劬禿當捉也。言軍出捉得劉曜。又令童子潔齋三日。取麻油合燕脂躬自塗於掌中。舉手示童子粲然有耀。童子驚曰。有軍馬一人白晳以朱絲縛肘。澄曰此即曜也。勒遂出戰。果生擒劉曜。勒稱趙王行皇帝事。敬澄彌篤。每舉事必咨而後行。勒殂。弟季龍襲其位。徙都鄴城。尤傾心事澄。下令衣以綾錦。乘雕輦朝會引見。常侍御史悉助舉輿升殿太子。諸公扶翼而前。生者唱大和尚。坐者皆起。勑司空李農朝夕問候。時支道林聞之曰。澄公其以季龍為鷗鳥耶。及晉軍侵淮泗。季龍怒曰。吾奉佛供僧返更致宼。佛無神矣。澄入見曰。陛下前身為商人。經罽賓寺設大會。會有六應真。吾其一也。有聖者曰。此檀越報盡為雞。乃主晉地。今陛下為天子。豈非奉佛供僧而致耶。疆場侵噬有國之常。何為怨謗三寶興毒念乎。季龍悔謝。因問曰。佛法不殺。朕為天下掌生殺。恐違佛戒。澄曰。帝王事佛。在恭儉慈忍顯贊法道。不為暴虐。不害無辜。民有為惡化之不悛者。其可不罰乎。但殺不可濫。刑不可不恤耳。尚書張離家富事佛。而所為不法。澄曰。事佛在清淨無欲。君雖崇飾寺塔。而貪冒不已。無益也。及將去世詣辭。季龍驚曰。大和尚遽棄我。國有難乎。澄曰。出生入死道之常也。修短分定無由增損。但道貴行全。德貴不怠。苟德行無玷。雖死如生咸無焉。千歲尚何益哉。然有可恨者。國家存心佛理。建寺度僧。當蒙祉福。而布政猛虐。賞罰交濫。特違聖典。致國祚不延也。季龍號慟嗚咽。澄安坐而逝。後有沙門自雍州來。見澄入關以聞季龍。命發冢視之。唯塊石存焉。季龍大惡之嘆曰。石吾姓也。大和尚埋我而去。其能久乎。未幾石氏果滅。澄度弟子數千萬人。凡居其所。國人無敢向之涕唾。每相誡曰。莫起噁心。大和尚知汝。其道化感物如此。自大教東來至澄而盛。   論曰。禪師璉曰。妙道之意。聖人嘗寓之於易。由生民已來淳樸未散。則三皇之教簡而素。春也。及情竇日鑿。則五帝之教詳而文。夏也。時與世異。情隨日遷。故三王之教密而嚴。秋也。至周衰先王之法。壞禮義亡。迨為秦漢則無所不至。而天下至有不忍願聞者。於是我佛世尊入東土。示以性命之理。教以慈悲之行。冬也。旨哉斯言。觀澄公區區西來。當石勒季龍磣暴虓虓噬之際。而能憫物垂範。示以玄言德祥。導以慈悲之行。卒使二暴革心。道化融洽。嗚呼。天有四時循環以生成萬物。而聖人之教迭相扶持以化成天下。厥有以哉。

  東晉

  敘曰。經雲。三界無常。有為非久。晉氏之基魏室遠系。及誅曹爽而絕其宗。設帝策而陳其續。金承土運歷數在躬。平蜀而降大昊。昇平而布寬政。文既允備。武亦戢戈。百六奄臻。王官失守天下大亂。莫匪斯焉。於時道俗崩離。朝不謀夕。寄政江表。法隨代興。沙門信士於是攸集。故就紀之。別號東晉。元帝者。宣皇曾孫。恭王覲之子也。諱睿。字景文。初生之辰。內有神光一室盡明。白毫生於日角之左。累官都督楊州諸軍事左丞相。懷愍敗後百官分離。或走江南或為俘戮。長安失據帝幽平陽。江東於時忽有五日並出。都下勸睿宜稱晉王。統攝萬機以臨億兆。愍帝崩後遂即居尊。立元建武。因都建鄴。避愍帝諱。改名建康。先是泰康二年吳舊將管恭作亂。太史伍振筮曰。恭即滅矣。然更三十八年。楊州當有天子。至是果如其言。又秦始皇時望氣者雲。吳金陵山。五百年後當出天子。始皇忌之。因發兵鑿金陵山斷。改稱秣陵。冀絕其王。凡自政至睿五百二十六年。有晉金行奄君四海。又時謠曰。五馬浮渡江。一馬化為龍。永嘉喪亂。宗室中唯琅琊.西陽.汝南.南頓.彭城五王獲濟江表。而睿首基為帝。將知受命上感天靈。欲跨輿圖下資地勢。地負其勢。始皇鑿之而弗亡。天降其靈。劉曜殲之而莫盡。爰自建武至於元熙。凡十二主一百四年。華戎道俗譯經律論垂六百卷。而弘法之務至是特盛焉。   永昌元年。天竺沙門吉友抵建康。丞相王導見之曰我輩人也。太尉庾亮.光祿周顗.廷尉栢[(雪-雨)/粉/大]一時名公皆造門結友。聲名着搢紳間。嘗對王導解帶盤礡。尚書[下-ㄒ+千]望之適至。友正容肅然。有問其故。對曰。王公風道期人。卞令軌度格物。吾正當以此應之耳。桓[(雪-雨)/粉/大]欲為友作目。久之未得。友曰屍黎密可謂卓朗。[(雪-雨)/粉/大]絕嘆以為盡品目之極。大將軍處仲聞友為諸公器重。心未然。及見不覺手足增敬。周顗為僕射。領選將入局過。友嘆曰。為朝廷選賢得如君。真令人無愧耳。及顗歿。友慰其孤。對靈作梵唄。清響凌雲。又咒語千餘言而去。王導嘗戲之曰。外國有君一人而已。友笑曰。使我如諸君。今日豈得在此。時以為名言。譯孔雀經。梵名屍黎密。蓋讓王位出家。如吳泰伯然。   咸康六年。成帝幼沖。庾氷以元舅輔政。奏沙門應盡禮王者。尚書令何充等議不應致拜。下禮官詳議。博士議與充合。而門下承水風旨為駁尚書令充。僕射褚翌.諸葛恢。尚書馮懷.戴廣等奏曰。   世祖武皇帝以盛明革命。肅祖明皇帝聰聖玄覽。豈於時沙門不易屈膝。顧以不變其修善之法。所以通天下之志也。臣等謂宜遵承先帝故事。於義為長。水固謂應盡敬下。制曰。夫萬方殊俗。神道難辨。有自來矣。達觀旁通誠當無怪。況跪拜之禮何必尚然。當復原先王所以尚之之意。豈直好此屈折而坐遘盤辟哉。固不然矣。因父子之敬。建君臣之序。製法度。崇禮袟。豈徒然哉。良有以也。既其有以。將何以易之。然則名禮之設其無情乎。且今果有佛耶無佛耶。有則其道固弘。無則義將安取。縱其信然。將是方外之事。方外之事豈方內所體。而當矯形體。違常度。易禮典。棄名教。是吾所甚疑也。名教有由來。百代所不廢昧旦。丕顯後世。猶殆殆之為弊。其故難尋。而今當遠慕芒昧依稀未分。棄禮於一朝。廢教於當世。使夫凡流慠逸憲度。又是吾所甚疑也。縱其信然。縱其有之。吾將通之於神明。得之於胸懷耳。軌憲宏模固不可廢之於正朝。凡此等類皆晉民也。論其才智又常人也。而當因所說之難辨。假服飾以凌度。抗殊俗之慠體。直形骸於萬乘。又是吾所弗取也。諸君並國器也。悟言則當測幽微。論治則當重國典。苟其不然。吾將何述焉。充等重杭表曰。臣等暗短。不足以讚揚聖旨。宣暢大義。伏省明詔震懼屏營輙共尋詳。有佛無佛固非臣等所能定然。考其遺文。鑽其旨要。五戒之禁實助王化。賤昭昭之名行。貴冥冥之潛操。行德在於忘身。抱一心之精妙。且興自漢世迄至於今。雖法有隆衰而弊無妖妄。神道經久未有其比也。夫議有損也。況必有益巨之。愚誠實願塵露之微增潤岱嶽。區區之咒上裨皇極。今一令其拜。遂壞其法。修善之俗廢於聖世。習俗生常必致怨懼。隱之臣心竊所未安。臣雖愚蔽。詎敢以偏見疑悞聖聽。直謂世經三代。人更明聖。今不為之制無虧王度。而幽冥之格可無壅滯。是以復陳愚誠乞垂省察。水猶以為不可。復下制曰。   省所陳具情旨幽昧之事。誠非寓言所盡。然較略其大。人神常度粗復有分例耳。大率百王製法雖文質隨時。然未有以殊俗參治恢誕雜化者也。豈曩聖之不達來聖之宏通哉。且五戒之小善。粗擬似人倫而更與世主略其禮敬耶。禮重矣。敬大矣。為治之綱盡於此矣。萬乘之君非好尊也。區域之民非好卑也。而尊卑不陳王教則亂。斯曩聖所以憲章體國宜而不惑也。通才博採往往備其事。修之家可以。修之國及朝則不可。斯豈不遠耶。省所陳果亦未能了有之與無矣。縱其了猶謂不可以參治。而況都無而當以兩行耶。充等三上章執奏曰。臣等雖誠愚蔽不通遠旨。至乾乾夙夜思循王度。寧苟執偏管而亂大倫。直以漢魏逮晉不聞異議。尊卑憲度無或暫虧也。今沙門之守戒專專然。及為其禮一而已矣。至於守戒之篤。亡身不吝。曷敢以形骸而慢禮敬哉。每見燒香祝願必先國家。欲福裕之備情無極已。奉上崇順出於自然。禮儀之簡蓋是專一守法。是以先聖御世因而弗革也。然天網恢恢疎而不失。臣等慺慺(音婁)以為不令致拜。於法無虧。因其所利而惠之。使賢愚莫敢不用情。則上有天覆地載之施。下有守一修善之人。謹復陳其愚淺。願蒙省察。水議遂寢。   何充。字次道。盧江潛人。魏光祿大夫晏之孫。少以文義見稱。初為王敦椽。敦兄含守盧江貪污。敦嘗於坐稱之曰。家兄在郡定佳。盧江士人稱之。充正色曰。充即彼郡人。所聞異此。敦默然然。客皆為不安。充晏然自若。丞相庾亮嘗薦之於明帝曰。何充器局方槩。有萬夫之望。若能總錄朝端為老臣副。及充拜尚書令。推能用功。不私樹恩。世甚重之。初阮裕嘗戲之曰。卿志大宇宙。勇邁前古。充審其故。裕曰。我圖數千戶郡尚未能得。卿圖作佛不亦大乎。卒年五十有五。其後門世事佛甚精。厥孫尚之及點胤等。並建大義闡明佛法雲。   興寧二年。哀帝詔法師竺潛講般若于禁中。嘗着履至。殿中人聚觀。嘆道德高風。初不省有市朝。時簡文輔政。沛國劉惔(徒鑒切)嘗遇潛於簡文座中。嘲曰道人亦游朱門乎。對曰。君自見朱門。貧道以為蓬戶。及辭還剡山。支遁寓書求買洲小嶺歸隱。潛答曰。欲來當給。未聞巢由買山而隱也。寧康二年卒。武帝下詔曰。法深理悟虛遠。風鑒清高。棄宰輔之榮。襲染衣之素。山居世外。篤懃匪懈。方賴宣道以濟蒼生。奄從遷謝。用痛於懷。其賜緡錢十萬助建瑩塔。潛字法深。凡中國勑葬沙門。自潛而始。   法師支遁。字道林。與謝太傅安.王右軍羲之厚善。安守吳興。以書抵遁。略曰。思君日積。比辰尤甚。知欲還剡自治。為之愴然。人生如寄耳。自項風流得意事。殆磨滅都盡。唯終日戚戚遲。君一來以晤言消遣之。一日千載也。及竺潛辭闕。有詔遁繼講法於禁中。一時名士殷浩.郗超.孫綽.桓彥表.王敬仁.何充.王坦之.袁彥伯並與結方外交。天下想見其標緻者。劉系謁於白馬寺談莊周。以適性為逍遙。遁曰。不然。桀跖以殘虐為性。豈亦逍遙乎。於是注逍遙篇。學者宗之。王蒙嘗極精思。作數百語詣。遁曰。與君別久。而君了不長。何也。蒙慚汗曰絳缽之王何也。郗超嘗問謝太傅曰。遁談何如嵇中散。太傅曰嵇努力裁得半耳。又曰何如殷浩。太傅曰亹亹論辨恐當杭衡超拔淵源。殷有慚德。超後與親舊書曰。林公神理所通。玄拔獨悟。數百年來紹隆大法。令真理不絕。一人而已。太和二年廢帝海西公在位。遁抗表辭還山。有詔資給敦。遣諸公祖餞於征虜亭。蔡子叔者先至。近道林坐。適起而謝萬亟趨其處。子叔還合褥。舉萬投諸地。萬曰幾損我面。子叔曰吾初不為卿面計。其為當時所慕如此。晚居山陰講維摩。許詢為都講。遁通一義。眾意詢不能難。及詢設難。又意遁不能通。而賓主之難相尋無窮。聽者多言自得遁旨。詰之輙失。着即色游玄聖.不辨知等論。有遺其馬者。畜之曰。吾愛其駿耳。有遺其鶴者。縱之曰沖天之物豈耳目玩哉。君子多其達。及卒。戴逵過其塔嘆曰。德音未遠而拱木已繁計。神理綿綿不與氣運俱盡也。   郄超。字嘉賓。少有曠世之度。談論義理精微。標誌慕佛加好行檀。大將軍桓溫闢為參軍。時王珣同府。珣為主薄。超美髯。珣身短小。府中語曰。髯參軍。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謝安.王坦之詣溫府。溫先令超臥帳中聽其論事。俄風動帳開。安笑曰。郄生可謂入幕之賓。超喜隱遁。聞拂衣者必為起屋具器用遺之。支道林每謂其造微之功足參正始。甚重之。又與汰法師厚善。嘗約先歿者凡幽冥報應當以相報。俄而汰卒。一夕見夢曰。向與君約報應之事。今皆不虛。願君無忘修德以升濟神明。超繇是循道彌篤。因着五戒文。其略曰。不殺則長壽。不盜則常泰。不淫則清淨。不欺則人常敬信。不醉則神理明治。已行五戒。便修歲月齋戒。歲三齋者。正月五月九月。每月一至十五日。月六齋者。初八.十四.十五.二十三.二十九.三十。凡齋日不得嘗魚肉。不御妻妾。迎中而食。既中之後甘香美味一不得嘗。洗心念道歸命三寶。悔過自責行四等心。遠離房室不着六欲。不得鞭撻罵詈。乘牛駕馬帶持兵仗。婦人則兼去脂粉華鈿之飾。端心正意務存柔順。齋者普為先亡見在知識親屬並及一切眾生。當因此至誠[牙-(必-心)+?]相感發已則免罪苦。是以忠孝之士務加勉勵。良以拯濟之功非在己故也。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三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東晉   寧康元年。法師道安於襄陽檀溪寺建浮圖鑄銅像。能起自行至方山而止。光明燭天傾都瞻拜歡呼動山谷。秦主符堅送外國金飾倚像金縷結珠彌勒等。安每講。設以作證。一夕像光照室。視之頂有舍利焉。習鑿齒。襄陽高士。先以書通好。乃詣安。自稱曰四海習鑿齒。安曰彌天釋道安。相得歡甚。即以書抵謝東山。稱安蓋非常勝士。恨公不一見耳。孝武帝聞安名。詔曰。法師以道德照臨天人。使大法流行。為蒼生依賴。宜日食王公祿。所司以時資給。安固辭不受。未幾符堅攻陷襄陽。得安而喜。謂左右曰。吾以十萬師取襄陽。得一人半耳。左右問為誰。曰。安公一人。習鑿齒半人也。安入關。沙門萬數皆隨師姓而名。安曰。師莫如佛世尊也。應沙門宜以釋為氏。及增一阿含經至。乃雲四河入海無復異名四。姓出家同稱釋氏。遂與經符合焉。世益重之。又藍田得古鼎。容二十有七斛。復有篆文。朝無識之者。有以問安。安曰。魯襄公所鑄也。繇是符堅勑三館學士有所疑皆師於安。國人語曰學不師安義不禁難。時符氏東極滄海。西並龜茲。南包襄陽。北盡沙漠。唯建康未服。堅雅意欲取而有之。群臣諫不從。太尉符融者叩頭請安為蒼生一言。安諾。及堅出東苑。命安升輦同載。僕射權翼進曰。臣聞天子法駕。侍中陪乘。道安毀形寧可參廁。堅怒曰。安公道德可尊。朕以天下易。輿輦之榮未稱其德。即詔翼扶安登輦。於是翼跪而掖之。堅顧謂安曰。朕將與公南遊吳越。整六師以巡狩。登會稽以觀滄海。不亦樂乎。對曰。陛下應天御世富有八州。居中而制四海。宜棲神無為。與堯舜比隆。今欲以百萬之師求厥田下下之土。東南地區勢卑氣厲。昔舜禹游而不返。始皇適而不歸。以貧道觀之。未見其可乎。陽公懿戚石越重臣皆憂國至深。其論可聽。堅曰。非區域不廣也。朕欲簡天心。明大運所在耳。順時巡狩且有格言。儻如高論則帝王無省方之文乎。安曰。必欲往。宜駐蹕洛陽。枕戈畜銳傳檄江南。如其不服伐之未晚。堅不納。太元七年堅自將步騎百萬次壽春。為晉徐州刺史謝玄所敗。單騎遁還。安每疏經義必求聖證。一日感厖眉尊者降。安出所制似之。尊者欽嘆以為盡契佛心。仍許以密助弘通。安識其為賓頭盧也。因設日供祀之。今供賓頭自安而始。門弟子通其業者數十人。知名於世有法遇者。傳教長沙。門徒數百。有私飲者。遇縱而不舉。安廉知之。即封荊以寄。遇抱荊而泣曰。董眾無狀而遠遺師憂。於是俯伏躬受其譴。太元十四年正月晦日。安命其徒具浴。忽見異僧出入隙中。安以生處問之。僧指西北。即雲開見樓閣如幻出。曰彼兜率天也。是夕有數百小兒皆就浴而去。識者以為應真之侶也。二月八日跏趺而逝。安貌侻(他活切。博雅曰可也。二曰輕也)而姿黑。博學善詞章。諺曰漆道人驚四鄰。左臂有肉方寸許。隆起如印。時號印手菩薩。着僧尼軌範及法門清式二十四條。世遵行之。   論曰。法源濫觴之初由佛圖澄而得安。由安而得遠公。是三大士化儀軌則或無以異。至於出處操尚若相戾者何哉。大抵晉室渡江自明帝之後。當代時君雖無可稱者。然而朝廷紀綱法度未始或虧。當是之際故遠公得以遂其高。天子臨潯陽而詔不出山。若澄安二公失身偏霸之朝。萬一不區區俯仰曲徇其情。彼季龍.符堅其肯容之高臥山林而不為之屈耶。此古所謂易地皆然。三大士有之矣。孟軻氏稱伯夷.伊尹.柳下惠皆曰聖人者。良以其道通方而善趨時也。世謂澄安之操不逮遠公。吾弗信矣。   孫綽。字興公。父楚。有重望。綽博學美文辭。與高陽許詢俱有高尚之志。初隱稽山放情山水。作遂初賦以見志。支道林問綽曰君何如許。答曰。高情遠志。弟子早已伏膺。然一詠一吟許將北面。嘗作天台賦示友人范榮期曰。卿試以擲地當作金聲。榮期曰恐此金聲非中宮商。然每至佳句輙雲應是我輩語。於吾道多有論撰。具見弘明等集。年五十八卒。史臣稱綽有匪躬之節。不徒文雅而已。   許詢。字玄度。高陽人。魏中領軍允曾孫也。澡心學佛。甚為江左諸公卿仰慕。簡文帝高其風。每月白風恬思清言妙理必造焉。至其亹亹。簡文不覺前席達旦忘倦。帝謂親友曰。玄度才情故未易有。劉真長為時譚宗而與結清言友。每謂人曰。吾不見玄度。幾為輕薄令尹。又嘗曰。清風明月何嘗不思。玄度初隱永興山。而四方諸侯饋送絡繹。有謂曰箕山似不爾。許曰筐筥苞苴故輕於天下之寶。許徤而便登陟。時謂其非徒有勝情亦有濟勝具。每謂自司馬相如.王褒.楊雄諸賢。世尚賦頌體。則詩騷傍綜百家之言。及建安而詩章大盛。逮西朝之末。潘陸之徒雖時有質文。而宗歸不異也。正始中王何好老莊玄理之譚。世遂貴焉。過江佛理尤盛。郭璞五言始會道家之意。言而韻之。余及興公又加六世之辭。而詩騷之體盡矣(出閣本世說)。   大元九年。法師慧遠以秦亂來師於晉。遠出雁門賈氏。少為儒生。博極群書。尤邃周易莊老。嘗與弟慧持造安法師席下。聞出世間法而悅之。嘆曰。九流特秕糠耳。遂出家。安門徒數千。遠居第一座。及關中擾亂。安散其徒。皆諄諄規誨而遣之。遠別獨不與一言。遠怪問。安曰若汝吾何言哉。遂自荊州將之羅浮。抵潯陽見匡山愛之。廬於山陰。太守桓伊為創精舍。一昔風雷拔樹鼓沙石。蕩平其基致木於上。時以為神運焉。初太尉陶侃鎮廣州。有漁於海得文殊像送塞溪寺。寺嘗經火而像屋無恙。其後侃鎮武昌使人迎之。十輩不能舉。既而叢力致之舟。舟輙沒。遂失其像。時謠曰。侃唯劍雄。像以神標。可以誠致。難以力招。及遠創寺心祈之。於是像冷然自至。時晉室微。而天下奇才多隱居不仕。若彭城劉遺民.豫章雷次宗.雁門周續之.新蔡畢頴之.南陽宗炳.張士民.季碩等從遠遊。並沙門千餘人結白蓮社。於無量壽像前建齋立誓期生淨土。及聞羅什法師入關。遠望風敘敬遣書通好。詞曰。去歲得姚右軍書。具承德聞。仁者曩日殊域越自外境。於時音譯未交。聞風而悅。頃承懷寶來游則一日九馳。徒情欣雅味而無由造盡寓。目望途增其勞佇。夫旃檀移植則異物同熏。摩尼吐曜則眾珍自積。且滿願不專美於絕代。龍樹豈獨善於前蹤。今往比量衣裁。願登高座為着之。什答曰。既未言面。又文詞殊隔。導心之路不通。得意之緣圮絕。傳譯來貺粗述德風。比何如必備聞一途可以蔽百。經言末後東方當有護法菩薩。勖哉仁者善弘其事。夫財有五備福戒博聞辨才深智。兼之者道隆。未具者凝滯。仁者備之矣。所以寄言通好。因譯傳心豈其能盡。粗酬來意耳。損所致比量衣裁欲令登法座時着。當如來意。但人不稱物以為媿耳。今往常所用鍮石雙口澡鑵可以備法物數也。並遺偈一章曰。既已舍染樂。心得善攝否。若得不馳散。深入實相否。畢竟空相中。其心無所樂。若悅禪智慧。是法性無照。虛誑等無實。亦非停心處。仁者所得法。幸願示其要。遠復答以偈曰。本端竟何從。起滅有無際。一微涉動境。成此頹山勢。惑想更相乘。觸理自生滯。因緣雖無主。開塗非一世。時無悟宗匠。誰將握玄契。來問尚悠悠。相與期暮歲。初中國未有涅盤常住之說。但云壽命長劫。遠曰。佛是至極。至極則無變。無變之理豈有窮哉。乃着法性論。略曰。至極以不變為性。得性以體極為宗。羅什見論嘆曰。遠未及見經。暗與理會。豈不妙哉。秦王姚興致書餉遠龜茲細縷雜變像以伸[款-士+止]敬。安城侯姚嵩獻珠像並釋論曰。大智論新記。龍猛所作。法師當冠以敘文。以昭示萬世此邦道人同所欽聞也。遠以大論文廣。謙讓不諾。乃抄其要為二十卷而別敘之。桓玄輔政。勸安帝沙汰僧尼。詔曰。沙門有能伸述經牒。演說義理。律行修整。可宣寄大化者聽依所習。不者悉令罷道。唯匡山道德所居。不在搜簡。遠以書抵玄。陽縱而陰奪之。遂停其詔。遠嘗稽考禪宗別傳之旨源流所自。及祖師達磨之來遂皆符合雲。陶淵明隱居柴桑。從遠問道深相敬仰。謝靈運投名入社。遠拒之不內。及宗炳着明佛論。顏延之析達性論。周顒駁夷夏論。鄭道子着神不滅論。皆稟遠是正焉。至隆安中桓玄重申庾氷之義。欲沙門盡敬王者。朝廷承風旨多與玄合。因以問遠曰。此一代大事。不可使朝廷失體也。得八座書。今以似君。君其件件詳論不敬之意以釋其疑便當行之。遠答其書並着沙門不敬王者論五篇。劇陳所以不拜之意。玄始意堅。及得遠論即緩其事。未幾篡位。乃下書曰。佛法弘大所不能測。推奉主之情慾興其敬。今事既在己。宜體謙沖。應諸道人勿復致禮也。安帝避玄還次潯陽。詔遠見於行在。輔國何無忌勸遠一出。遠固辭以疾。帝再詔問勞。勑九江太守歲時送米資奉。卜居三十年。影不出山跡不入俗。每送客以虎溪為限。弟慧持亦有高行。蓮社眾數千。持居第一座。太尉王珣嘗問豫章刺史范寧。遠公與持孰愈。寧曰賢弟兄也。珣曰。但令如弟。所未易有。況復賢耶。遠臨終。其徒進蜜漿者。遠懼違律。令左右撿律。未終卷遂合掌西面而逝。年八十有三。謝靈運制其碑。有匡山集三十卷行於世。   本朝明教大師契嵩過遠影堂。列六事題之。其辭曰。陸修靜異教學者而送過虎溪。是不以人而棄言也。陶淵明耽湎於酒而與之交。蓋簡小節而取其達也。跋陀高僧以顯異被擯而延且譽之。恙重有識而矯嫉賢也。謝靈運以心雜不取而果沒於刑。蓋識其器而慎其終也。盧循欲叛而執手求舊。蓋自信道也。桓玄震威而抗對不屈。蓋有大節也。大凡古今人情。莫不畏威而苟免。忘義而避疑。好名而昧實。黨勢而忍孤。飾行而畏累。自是而非人。孰有道尊一代為賢者師肯以片言而從其人乎。孰有夙稟勝德為行耽潔肯交醉卿而高其達乎。孰有屈人師之尊禮斥逐之客而伸其賢乎。孰有拒盛名之士不與於教而克全終乎。孰有義不避禍敦睦故舊而信道乎。孰有臨將帥之威在殺罰暴虐之際守道不撓而全其節乎。此固遠公識量遠大獨出於古今矣。若其扶荷至教。廣大聖道。垂裕於天人者。非蒙乃能盡之其聖歟賢耶。偉乎大塊噫氣。六合清風。遠公之名聞也。四海秋色。神山中聳。遠公之清高也。人龍僧鳳。長揖巢許。遠公風軌也。白雲丹壑。玉樹瑤草。遠公棲處也。   論曰。去孔子百年而有孟軻。當孟軻時孔子之道幾衰焉。軻於是力行而振起之。自大教東流凡三百年而有遠公。當遠公時沙門寖盛。然未有特立獨行憲章懿範為天下宗師如遠公者。吾道由之始振。蓋嘗謂遠有大功於釋氏。猶孔門之孟子焉。   劉程之。字仲思。彭城人。少孤事母以孝聞。才藻自負。不委氣於時俗。雖寒餓在己威福在前。其意湛如也。司徒王謐.丞相桓玄.侍中謝混.太尉劉裕咸嘉其賢。欲相推薦。程之力辭。乃之匡山托於遠公。遠曰。官祿巍巍。何以之為。程之曰。君臣相疑。疣贅相虧。晉室無盤石之固。物情有累卵之危。吾何為哉。遠然其說。大相器厚。太尉裕亦以其志不可屈。與群公議遺民之號旌焉。時雷次宗.周續之.畢頴之.張秀實.宗炳等同依遠公。遠曰。諸君之來。豈宜忘淨土之游乎。有心焉當加勉勵。無宜後也。以程之最文。使志其事。號蓮社誓文。其辭曰。維歲在攝提格七月戊辰朔二十八日乙未。法師釋慧遠真感幽興霜懷特發。乃延命同志息心正信之士雷次宗.劉程之等百有二十三人。集於盧山之陰般若台精舍阿彌陀像前。率以香華敬薦而誓。惟茲一會之眾。夫緣化之理既明。而三世之傳顯矣。遷感之數既符。則善惡之報必矣。推交臂之潛淪。悟無常之期切。審二報之相催。知險阻之難拔。此其同志諸賢所以夕愓宵勤仰思攸濟者也。蓋神者可以感涉而不可以跡求。必感之有物則幽路咫尺。苟求之無方則渺茫河津。今幸以不謀而感。僉心西境。叩篇開信亮情天發。乃機象通於寢夢。欣歡百於子來。於是雲圖表暉景侔神造。功由理諧事非人運。茲實天啟其誠冥運來萃者矣。可不克心克念重精迭思以凝其慮哉。然景績參差功福不一。雖晨期雲同而夕歸攸隔。即我師友之眷良可悲矣。是以慨然胥命整衿法堂。等施一心亭懷幽極。誓茲同人俱游絕域。其有警世絕倫首登神界。則無獨善於雲嶠。忘兼全於幽谷。先進後升勉思匯征之道。然後妙觀大儀啟心真照。識以悟新形由化革。籍芙蕖於中流。蔭瓊柯以詠言。飄靈衣於八極。汍香風以窮年。體忘安而彌穆。心超樂以自怡。臨三途而緬謝。傲天宮而長辭。紹眾靈而繼軌。指太息以為期。究茲道也豈不弘哉。程之自於西林北澗別立禪房。養志安貧。研精玄理。精勤不倦。具持禁戒。宗張等咸嘆仰之。日專坐禪。始涉半歲即於定中見佛光照大地皆真金色。既出定已愈益怡悅。居山十五年又於念佛中見彌陀佛身紫金色。毫光散燭。垂手慰接以臨其室。程之慰幸悲泣自陳曰。安得如來為我摩頂。覆我以衣耶。俄而佛摩其頂。引伽梨以覆之。習日念佛又見身入七寶池。池有蓮華皆青白相間。其水湛湛若無畔岸。中有一人項有圓光胸題卍字。指池謂程之曰。八功德水。汝可飲之。遂掬飲之。甘美非常。及寤猶覺異香發於毛孔。嘆曰。此吾淨土之緣至矣。誰致六和之眾與我證明。廬阜諸僧既而皆集。程之對像焚香再拜。祝曰。我以釋迦遺教故知有無量壽佛。此香當先供養釋迦如來。次乃供養阿彌陀佛。然後供養法華會中佛菩薩眾。至於十方佛菩薩。願令一切有情俱生淨土。乃與眾上人敘別。西向端坐斂手而逝。年五十九。周續之.宗炳.雷次宗等。南史有傳。同修蓮社。世號十八賢。唐白樂天廬山草堂記雲。昔永遠宗雷輩十八人。同入此山。老死不反。   太元初。符秦盛時德星屢現。太史奏。外國當有智人入輔。及秦王攻襄陽得法師道安。喜以為應。安謙讓不敢當。因勸秦主迎龜茲國法師鳩摩羅什。堅從之。即遣驍騎將軍呂光以鐵騎七萬伐龜茲。謂曰。若獲羅什。馳驛送歸。光軍至。什謂龜茲王白純曰。國運替矣。有勍敵從日下來。宜供承之。勿抗其鋒。純不納。拒之。大為光所破。遂獲羅什。光見什齒少。凡人戲之。妻以龜茲王女。什苦辭以為不可。光飲以醇酒。同閉室中。遂為所逼。及光還而符堅已敗。因僭王姑臧。父子相繼。皆庸材不知道。什蘊深解。混居其國亡所宣化。秦主姚萇者。西戎羌也。符堅之敗。萇為宿將。率其部屬反叛。堅與之戰不利。遂為萇縊殺之於佛寺。萇襲其位。都雍關。改長安為常安。在御八年。符堅領鬼兵白日入宮刺中其陰。出血石余而崩。子興即位。降帝號而稱天王。未幾干戈寢息風化大行。嘉祥沓現。及樹連理創生於殿庭。咸謂智人入國之瑞。乃遣姚碩德伐涼呂隆。迎羅什法師至。秦主深加禮遇。侍以國師。大闡經論。震旦宣譯至符秦並什法師等。兩朝出經律論三藏凡八百餘捲雲。   隆安四年。姚秦天王於西內創逍遙園。命法師羅什宣譯眾經。皆所暗誦。秦主機政之暇。躬與什對譯。尋覽舊經多所紕繆。什釐正之。沙門僧睿.僧肇等八百餘人傳受其旨。更出經論凡三百餘卷。沙門慧睿精識遠到。隨什傳寫。每與睿言。西方辭體特重文制。其宮商體韻以入管弦為善。凡覲王者必有贊德經偈。皆其式也。什少時日誦三萬二千言。隨母出家。徧游西域淹貫群籍。尤善大乘志存敷述。嘗嘆曰。吾着大乘阿毗曇。非迦旃延比也。時無深識者。因悽然而止。獨與秦王着實相論二卷。嘗講經草堂寺。王及朝臣沙門數千眾肅容觀聽。王謂曰。法師才明超悟。海內無雙。可使法種不嗣哉。遂以宮女十輩逼令受之。什亦曰。每講有二小兒登吾肩慾障也。自是不住僧房。別立廨舍。諸僧有妨之者。什聚針盈缽謂曰。若相效能食此者。乃可畜室耳。舉已進針如常膳。諸僧愧止。初在龜茲。鄰國諸王會同每請什說法。必跪伏座前。命什踐其肩而登座。嘗與母謁大月支國北山尊者。北山謂其母曰。善護此沙彌。年三十五毗尼無缺。度人如優波鞠多。不爾正俊法師耳。杯度比丘在彭城聞什入關。嘆曰。吾與此子戲別三百年矣。相見杳然。未期遲於來世耳。居秦才九年而疾。口出三番神咒。令外國弟子誦之以自救。未及致力。轉覺危殆。於是力疾集眾告別曰。因法相逢。殊未盡心。方復後世。惻愴可言。自以暗短謬充傳譯。所出經論唯十誦律未及刪繁。若義契佛心。焚身之日舌不焦壞。言訖而逝。闍維日舌果若紅蓮色而不壞雲。   論曰。漢光武生於南陽而南陽無賤士。羅什至關中而奇才畢集。經稱聖賢出世皆有因中同行開士隨從下生。以佐佑其化。信不誣矣。方魏晉已來。大法草昧。西域沙門至者例以神跡顯化中國。雖有奇傑間出。然多囿情外學。迨什公之來。然後大法淵源始醇。學者得以盡心方等而蔑視老莊。蓋什公有力於法門。豈小補哉。特以夙障之累。致其居關中才九載。所蘊十未行一而不克壽。秦王有致什之功而弗能成其美。嗚呼。使什公峻德梵行副其所蘊。獲永天年。以光大教之序。雖彌勒出世尚何加焉。   法師道[(豐*力)/石]以奉律精苦為秦主所重。自什公入關。僧尼以萬數。頗多愆濫。秦主患之。遂置僧正。下詔曰。大法東遷於今為極。僧尼寖多宜設綱領。宣授遠規以濟頹緒。[(豐*力)/石]法師早有學誼。晚以德稱。可為國僧正。給輿吏力資侍中秩。傳詔羊車各二人。又以僧遷.禪慧為悅眾。以法欽.慧斌為僧錄。班秩有差。尋加親信仗身白從各三十人。   時師子國有婆羅門號聰明。為異道之宗。聞什在關中。馱其書至。乞與僧辨論。關中沙門相視缺然。什謂法師道融曰。子可以當之。融顧外道經書。未讀乃密使人錄其書目。一覽即誦。克日議論。秦主與公卿大集。婆羅門以能博觀為夸。融數其書並秦地經史三倍之。什乘勝嘲曰。卿乃未聞大秦有博學者乎。敢輕遠來。於是婆羅門愧服。再拜融足下而去。   法師道恆。幼事後母以孝聞。母亡去為沙門。從什公游。什愛其才。與道標齊名。秦主雅聞二人有經綸術業。令尚書姚顯宣旨敦勉罷道輔政。恆標抗表陳情。略曰。漢光武成嚴陵之節。魏文帝全管寧之高。陛下天縱之聖。議論每欲遠輩堯舜。今乃冠巾兩道人。反在光武魏文之下乎。復命什[(豐*力)/石]等勉諭之。必欲遂其心。什[(豐*力)/石]等奉章敘其事。略曰。惟聖人能通天下之志。恆標業已毀除鬚髮。着不正之衣。今使處簪紳之朝。非其志也。且大秦龍興異才輩出。如恆標等未為卓越。王又下書。於是舉眾懇乞乃得寢。恆嘆曰。名進真道之累。乃與標去。入琅邪山終世不出。   法師僧睿。幼有盛名。及從羅什受業。妙悟絕倫。秦王嘗問司徒姚嵩曰。睿公誰可比。嵩曰。未見歸宿。及朝會公卿大集。睿風神朗徹。王指以謂嵩曰。四海僧望也。睿講成實論。什公曰。此諍論中有七處破毗曇。子能辨乎。睿舉以應問。皆當其意。什嘆曰。子真精識。傳譯有賞音。吾何恨焉。   法師僧肇。幼家貧為人傭書。遂博觀子史。尤善莊老。蓋其粗也。年二十為沙門。名震三輔。什公在姑臧。肇走依之。什與語。驚曰法中龍象也。及歸關中詳定經論。四方學者輻湊而至。設難交攻。肇迎刃而解。皆出意表。着般若無知論。什覽之曰。吾解不謝子。文當相揖耳。傳其論至匡山。劉遺民以似遠公。公撫髀嘆息。以為未嘗有也。復着物不遷等論。皆妙盡精微。秦主尤重其筆札。勑傳布中外。肇卒年三十有二。當時惜其早世雲。   論曰。明白覺范曰。鳩摩羅什至關中而奇才畢集。於是大法勃興。觀其總領庶務有道[(豐*力)/石]。精義入神有僧肇.道生。以智禦侮有道融。以辭飾經有僧睿。至於機辯驚群如曇影。抗志不回如道標.道恆者。尚多有焉。夫蚿折足而猶行。輔之者眾也。明白以折足致譏於什。而歸功眾哲。豈知言矣。夫至如生肇二師頓悟本性契佛心宗藻火大教。其書具在。又奚止精義入神而已哉。   永興元年。天竺尊者弗多羅至秦。義學沙門數百人從之。於中寺出十誦梵本。什公翻譯及半而弗多卒。會沙門曇摩流支至。亦善毗尼。匡山遠公聞而喜。走書關中勸流支出其律足成之。流支乃與什公續而終焉。律儀大備自此而始。   天竺尊者佛陀耶舍至姑臧。聞什公受秦宮女。嘆曰。什如好綿。其可使入棘刺乎。什聞耶舍為己遠來。恐相失而返。勸秦王迎之。使至。耶舍曰。明旨遠降。便當驛馳。副檀越待士之勤。脫如見禮羅什。則貧道當在北山北矣。使還。王欽佇不已。復遣使盡禮致之。耶舍乃肯來。王郊迎。別創精舍處之。供設如王者。耶舍一無所受。時至分衛一食而已。善毗婆沙論而髭赤。時號赤髭毗婆沙。後游匡山。為遠公所重。躬自負鐵於紫霄峰頂鑄塔。以如來真身舍利藏其中。今存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四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東晉   元興元年安帝在位。太尉桓元與八座書。重申何庾議沙門不敬王者。以謂庾意在尊主而禮據未盡。何出於偏信遂淪名體。夫佛之為化雖誕以茫浩。推乎視聽之外。以敬為本。此出處不異。蓋所期者殊。非敬恭宜廢也。老子同王侯於三大。原其所重。皆在於資生通運。豈獨以聖人在位而比稱二儀哉。將以天地之大德曰生。通生理物在乎王者。故尊其神器而禮實惟隆。豈是虛相崇重義在君御而已。沙門之所以生生資存。亦日用於理命。豈有受其德而遺其禮。沾其惠而廢其敬哉。於時朝士名賢答者甚眾。雖言未悟。時並[牙-(必-心)+?]有其美。徒咸盡所懷而理蘊於情。元於是亟其書咨質於虎溪法師遠公。公慨然惜之曰。悲夫。斯乃交喪之所由。千載之否運。懼大法之將淪惑。往事之不忘。故着論五篇。究敘微意。庶後之君子崇敬佛教者或詳覽焉。   沙門不敬王者論在家第一   原夫佛教所明。大要以出家為異。出家之人凡有四科。其弘教通物則功侔帝王化兼治道。至於感俗悟時亦無世不有。但所遇有行藏。故以廢興為隱顯耳。其中可得論者。請略而言之。在家奉法則是順化之民。情未變俗跡同方內。故有天屬之愛。奉主之禮。禮敬有本。遂因之而成教。本其所因則功由在昔。是故因親以教愛。使民知有自然之恩。因嚴以教敬。使民知有自然之重。二者之來。實由冥應。應不在今。則宜尋其本。故以罪對為刑罰。使懼而後謹。以天堂為爵賞。使悅而後動。是皆即其影響之報而明於教。以因順為通而不革其自然也。何者。夫厚身存生。以有封為滯。累根深固存我未忘。方將以情慾為苑囿。聲色為游觀。耽面世樂不能自強而特出。是故教之所撿以此為涯。而不明其外耳。其外未明則大同於順化。故不可受其德而遺其禮。沾其惠而廢其敬。是故悅釋迦之風者。輙先奉親而敬君。變俗而投簪者。必待命而順動。若君親有疑則退求其志以俟同悟。斯乃佛教之所以重資生助王化於治道者也。論者立言之旨貌有所同。故位夫內外之分以明在三之志。略敘經意。宣寄所懷。   沙門不敬王者論出家第二   出家則是方外之賓。跡絕於物。其為教也。達患累緣於有身。不存身以息患。知生生由於稟化。不順化以求宗。求宗不由於順化。則不重運通之資。息患不由於存身。則不貴厚生之益。此理之與形乖。道之與俗反者也。若斯人者。自誓始於落簪。立志形乎變服。是故凡在出家。皆遁世以求其志。變俗以達其道。變俗則章服不得與世典同禮。遁世則宜高尚其跡。夫然故能拯溺俗於沉流。拔幽根於重劫。遠通三乘之津。廣開天人之路。如令一夫全德。則道洽六親澤流天下。雖不處王侯之位。亦已恊契皇極在宥生民矣。是故內乖天屬之重而不違其孝。外闕奉主之恭而不失其敬。從此而觀。故知超化表以尋宗則理深而義篤。照太息以語仁則功末而惠淺。若然者。雖將面冥山而旋步。猶或恥聞其風。豈況與夫順化之民尸祿之賢同其孝敬者哉。   沙門不敬王者論求宗不順化第三   問曰。尋夫老氏之意。天地以得一為大。王侯以體順為尊。得一故為萬化之本。體順故有運通之功。然則明宗必存乎體極。體極必由於順化。是故先賢以為美談。眾論所不能異。異夫眾論者則義無所取。而雲不順化何耶。答曰。凡在有方。同稟生於大化。雖群品萬殊。精粗異實。統極而言唯有靈與無靈耳。有靈則有情於化。無靈則無情於化。無情於化。化畢而生盡。生不由情。故形朽而化滅。有情於化。感物而動。動必以情。故其生不絕。其生不絕則其化彌廣而形彌積。情彌滯而累彌深。其為患也焉可勝言哉。是故經稱泥洹不變以化盡為宅。三界流動以罪苦為場。化盡順因緣。永息流動。則受苦無窮。何以明其然。夫生以形為桎梏。而生由化有。化以情感。則神滯其本而智昏其照。介然有封則所存唯己。所涉唯動。於是靈轡失御生塗日開。方隨貪愛於長流。豈一受而已哉。是故反本求宗者不以生累其神。超落塵封者不以情累其生。不以情累其生則生可滅。不以生累其神則神可冥。冥神絕境故謂之泥洹。泥洹之名豈虛稱也哉。請推而實之。天地雖以生生為大。而未能令生者不死。王侯雖以存存為功。而未能令存者無患。是故前論雲。達患累緣於有身。不存身以息患。知生生由於稟化。不順化以求宗。義存於此。義存於此。斯沙門之所以抗禮萬乘高尚其事。不爵王侯而沾其惠者也。   沙門不敬王者論體極不兼應第四   問曰。歷觀前史。上皇已來。在位居宗者未始異其原本。本不可二。是故百代同典咸一其統。所謂唯天為大惟堯則之。如此則非智有所不照。自無外可照。非理有所不盡。自無理可盡。以此推視聽之外廓無所寄。理無所寄則宗極可明。今諸沙門不悟文表之意。而惑教表之文。其為謬也固已甚矣。若復顯然有驗。此乃希世之聞。答曰。夫幽宗曠邈。神道精微。可以理尋難以事詰。既涉乎教。則以因時為檢。雖應世之具優劣萬差。至於曲成在用咸即民心而通其分。分至則止其智之所不知而不關其外者也。若然則非體極者之所不兼。兼之者不可並御耳。是以古之語大道者。五變而刑名可舉。九變而賞罰可言。此但方內之階差而猶不可頓說。況其外者乎。請復推而廣之以遠其類。六合之外存而不論者。非不可論。論之或乖。六合之內論而不辨者。非不可辨。辨之或疑。春秋經世先王之志辨而不議者。非不可議。議之或亂。此三者皆即其身耳目之所不至以為關鍵。而不關視聽之外者也。因此而求聖人之意。則內外之道可合而明矣。常以為道法之與名教。如來之與堯孔。發致雖殊潛相影響。出處誠異終期則同。詳而辨之指歸可見。理或有先合而後乖。有先乖而後合。先合而後乖者。諸佛如來則其人也。先乖而後合者。歷代君王未體極之主斯其流也。何以明之。經雲。佛有自然神妙之法。化物以權。廣隨所入。或為靈仙轉輪聖帝。或為卿相國師道士。若此之倫在所變現。諸王君子莫知為誰。此所謂先合而後乖者也。或有始創大業而功化未就。跡有參差故所受不同。或期功於身後。或顯應於當年。聖王即之而成教者亦不可稱算。雖抑引無方必歸塗有會。此所謂先乖而後合者也。若令乖而後合。則擬步通塗者必不自涯於一揆。若令先合而後乖。則釋迦之與堯孔歸致不殊斷可知矣。是故自乖而求其合。則知理會之必同。自合而求其乖。則悟體極之多方。但見形者之所不兼。故惑眾塗而駭其異耳。因茲而觀天地之道。功盡於運化。帝王之德。理極於順通。若以對夫獨絕之教不變之宗。固不得同年而語其優劣。亦以明矣。   沙門不敬王者論形盡神不滅第五   問曰。論旨以化盡為至極。故造極者必違化而求宗。求宗不由於順化。是以引歷代君王使同之佛教。令體極之主以權居統。此雅論之所託。自必於大通者也。求之實當。理則不然。何者。夫稟氣極於一生。生盡則消液而同無。神雖妙物。固是陰陽之所化耳。既化而為生。又化而為死。既聚而為始。又散而為終。因此而推。固知神形俱化原無異統。精粗一氣始終同宅。宅全則氣聚而有靈。宅毀則氣散而照滅。散則反所受於天本。滅則復歸於無物。反覆終窮皆自然之數耳。孰為之哉。若令本異則異氣。數合合則同化爾。為神之處形。猶火之在木。其生必存。其毀必滅。形離則神散而罔寄。木朽則火寂而靡托。理之然矣。假使同異之分昧而難明。有無之說必存乎聚散。聚散氣變之總名。萬化之生滅。故莊子曰。人之生。氣之聚。聚則為生。散則為死。若死生為彼之徒。則吾又何患。古之善言道者必有以得之。若果然耶。至理極於一生。生盡不化。義可尋矣。答曰。夫神者何耶。精極而為靈者也。精極則非卦象之所圖。故聖人以妙物而為言。雖有上智猶不能定其體狀窮其幽致。而談者以常識生疑。多同自亂。其為誣也亦已深矣。將欲言之。是乃言夫不可言。今於不可言之中復相與言依俙。神也者。圓應無主。妙盡無名。感物而動。假數而行。感物而非物。故物化而不滅。假數而非數。故數盡而不窮。有情則可以物感。有識則可以數求。數有精粗。故其性各異。智有明暗故其照不同。推此而論。則知化以情感。神以化傳。情為化之母。神為情之根。情有會物之道。神有冥移之功。但悟徹者反本。惑理者逐物耳。古之論道者亦未有所同。請引而明之。莊子發玄音於大宗曰。大塊勞我以生。息我以死。又以生為人羈。死為反真。此所謂知生為大患。以無生為反本者也。文子稱黃帝之言曰。形有靡而神不化。以不化乘化其變無窮。莊子亦云。特犯人之形而猶喜。若人之形。萬化而未始有極。此所謂知生不盡於一化。方逐物而不反者也。二子之論雖未究其實。亦嘗傍宗而有聞焉。論者不尋方方生死之說。而或聚散於一化。不思神道有妙物之靈。而謂精粗同盡。不亦悲乎。火木之喻原自聖典。失其流統。故幽興莫尋。微言遂淪於常教。令談者資之以成疑。向使時無悟宗之匠。則不知有先覺之明冥傳之功。沒世靡聞。何者。夫情數相感其化無端。因緣密構潛相傳寫。自非達觀孰識其變。自非達觀孰識其會。請為論者驗之。以實火之傳於薪。猶神之傳於形。火之傳異薪。猶神之傳異形。前薪非後薪。則知指窮之術妙。前形非後形。則悟情數之感深。惑者見形朽於一生。便以謂神情供喪。猶睹火窮於一木。謂終期都盡耳。此曲從養生之談。非遠尋其類者也。就如來論。假令形神俱化始自天本。愚智資生同稟所受。問所受者為受之於形耶。為受之於神耶。若受之於形。凡在有形皆化而為神矣。若受之於神。是為以神傳神。則丹朱與帝堯齊聖。重華與瞽瞍等靈。其可然乎。其可然乎。如其不可。固知冥緣之合着於在昔。明暗之分定於形初。雖靈均善運猶不能變性之自然。況降茲已還乎。驗之於理則微言而有徵。校之以事可無惑於大道。論成後。有退居之賓步明月而宵游。相與共集法堂。因而問曰。敬尋雅論大歸可見。殆無所間。一日試重研究。蓋所未盡亦少許處耳。意以為沙門德式是變俗之殊制。道家之名器。施於君親固宜略於形敬。今所疑者。謂甫創難就之業。遠期化表之功。潛澤無現法之效。來報玄而未應。乃令王公獻供信士屈體。得無坐受其德。陷乎早計之累。虛沾其惠。貽夫素餐之譏耶。主人良久乃應曰。請為諸賢近取其類。有人於此奉宣時命。遠通殊方九譯之俗。問王者以當資以餱糧錫以輿服否。答曰然。主人曰。類可尋矣。夫稱沙門者何耶。謂其能發蒙俗之幽昏。啟化表之玄路。方將以兼忘之道與天下同往。使希高者揖其遺風。漱流者味其餘津。若然。雖大業未就。觀其超步之跡。所悟固已弘矣。然則運通之功資存之益尚未酬其始誓之心。況答三業之勞乎。又斯人者。形雖有待。情無近寄。視夫四事之供若蟭蚊之過乎其前。耳濡沫之惠復焉足語哉。眾賓於是始悟。冥塗以開轍為功。息心以淨畢為道。乃忻然怡衿詠言而退。   論曰。遠公着論之明年。安帝竟為逆賊篡位。蒙塵江表。閱三稔而後返正。方是時可謂世衰運否。人百其憂。遠獨廩然主盟聖道。推原吾釋與堯孔同其風。繇是一時賢者賴以有安。至於敬主之議。區區論辨。蓋負荷宗教不得不爾。及遠論一出。不特當時群議盡廢。致萬世資以為案撿。嗚呼。羅什謂西域沙門晨興必向風暯拜。稱遠為東方護法菩薩者。渠不信哉。   義熙二年。天竺尊者佛馱跋陀至長安。什公倒屣迎之。以相得遲暮為恨。議論多發藥。跋陀曰。公所譯未出人意。乃有高名。何耶。什曰。吾以年運已往為學者妄相粉飾。公雷同以為高可乎。從容決未了之義。彌增誠敬。秦太子姚泓延至東宮對什論法。什問曰法云何空。答曰。眾微成色。色無自性。故色即空。又問。既以極微破色空。復云何破一微。答曰。以一微故眾微空。以眾微故一微空。沙門寶雲譯出此語。不省其意。皆謂跋陀所計微塵是常。更申請之。跋陀曰。法不自生。緣會故生。緣一微故有眾微。微無自性則是空矣。寧當言不破一微乎。時秦崇尚玄化。沙門出入宮闕者數千。跋陀頹然而已。偶謂弟子曰。昨見天竺五舶俱發。應合至矣。又其徒自言得初果。僧正道[(豐*力)/石]曰。佛不許言自所得法。五舶之論何所窮誥。弟子輕言誑惑。於律有違。義不同處。跋陀遂渡江入匡山見遠公。議論不為遠屈。遠高之。遣書關中雪其枉。後於江都謝司空寺譯華嚴經六十卷。感二青衣童子每旦自庭沼中出炷香添瓶不離座右。暮夜則潛入沼中。日以為常。至譯經畢遂絕跡不見。   七年。法師法顯自西域還。初顯於隆安二年同慧景.曇整等入西域求法。渡流沙迷失路。以日准東。西視人骨處進行。遭熱風惡鬼不顧。至蔥嶺積雪。有毒龍飛砂路盤空而進。下顧皆萬仞險處。梯而過者七日。以繩為梁躡而濟者水闊八十步。漢張騫.甘英皆所未至也。過小雪山寒甚。慧景股慄而死。顯哭之慟。收涕孤征又三十餘國。至中天竺。去王舍城三十里。入一寺問耆闍崛山路。僧曰。日莫矣。彼多師子且食人。不可往。顯念吾欲瞻靈境。幸至而晚。今夕若死。吾志不酬。身非所愛乃畏師子乎。顯既至。日已夕。遂留山中流涕拜曰。我不自知至此也。坐樹下誦經。夜三更師子蹲踞舐齕。顯以手循之曰。欲肉醉我遲誦經畢乃可耳。於是妥尾而去。明日歸。老僧植杖立。揖不答。徐去。有少年來。顯問耆年謂誰。曰頭陀大迦葉也。顯追之至山。有石塞嚴竇不得往。至南天竺。得摩訶僧祇律.泥洹等經。留三年學梵字。以經像附啇。至師子國。同侶皆無存。翩然自止。會有以紈扇供佛者。顯見之動東歸之思。又二年達於青州。太守李嶷躬迎之。護送入於京師。   八年。西域三藏曇無讖由龜茲至姑臧。涼王沮渠蒙遜素奉大法。讖居久之。遍曉華言。譯大般涅盤.大集等經六十餘萬言。猶以涅盤品數未足。復還西域訪求。得之。至涼譯成四十有二卷凡一萬偈。讖神異頗多。時托跋珪王中山聞讖。思一瞻禮。遣使來迎。遜不許。珪再遣高平公李順策拜遜涼王加九錫。諭之曰。曇無讖道德廣大。朕思一奉見。可馳驛送至。遜曰。臣奉事朝廷亡所負。前表乞留讖。今復來追。此臣師也。有死則已。欲往則不可也。順曰。朝廷斂王忠義。故顯加殊禮。今乃以一道人虧損大功。不忍一朝之忿。吐所不當言。失朝廷待遇之意。切為大王不取也。遜曰。如公之言誠美。第恐情不副此耳。遜竟不遺讖。於是托跋珪銜之道進者從讖求授菩薩戒。讖曰。當自悔七日乃來。既而詣讖。讖忽怒進曰此宿障也。遂精修三年。夢中感釋迦世尊為授戒法。是夕十餘人同夢如進所見。於是復詣。讖望見大喜曰。善哉。已感戒矣。今為汝作證。及固辭西歸。遜怒其去己。密遣親信中路刺殺之。初讖出關日謂送者曰。業期至矣。雖上聖不能逃。非愛死而固欲相遠也。未幾遜心愧悔。白日見鬼。以劍刺之而卒。其國為魏所並。   九年。法師道生天縱妙悟。初涅盤後品未至。生熟讀久之曰。阿闡提人自當成佛。此經未來盡耳。於是文字之師交攻之。誣以為邪說。於律當擯。生白眾誓曰。若我所說不合經義。願於此身即見惡報。若實契佛心。願舍壽時據師子座。於是袖手南來。入虎丘山豎石為聽徒。講涅盤經至闡提有佛性處曰。如我所說義。契佛心否。群石皆首肯之。後游匡山居銷景岩。聞曇無讖重譯涅盤後品至南京。果言闡提皆有佛性。生慰喜不自勝。誓死奉法。   沙門僧群。居羅江霍山。山屹在海中。有石如盆。廣數丈深六七尺。有泉特甘。群飲之能不飢。因絕五穀。太守劉夔從群乞其水。即以遺之。出山輙臭。夔躬造焉。方渡海時晴明。至山之下忽風兩晦瞑。留數日不得往。嘆曰。正為山靈勒回俗駕耳。遂去。群庵側有略彴。渡盆泉一日有折翅鴨以頭橫略彴。群欲舉杖撥去恐傷鴨。因不飲數日而歿。春秋百四十餘。臨終曰。我少時嘗戲折一鴨翅。此殆現報也。   論曰。嵩山珪禪師曰。佛不能即滅定業。又雲定業亦不牢久。信哉。業不牢久則有悔滅之理。然曇無讖神異着聞。疑階聖果。且有蒙遜之禍。僧群辟穀澗飲。清修百年。猶不免折翅之報。何哉。至於道進積三年之勤則感釋尊授戒。道生精悟冥契佛心則感石為肯首。然則四公皆稟權立教者歟。若進與生蓋示人殊勝事可以精誠而致。若讖與群則示人罪業不可以為虛幻而故作。儻不如此。曷有不負幽明惜一微物而殞不貲之身。真天下之高行也。   元魏者。本姓托跋。鮮卑胡人也。西晉之亂。有托跋盧出居樓煩。晉封為代王。於後部落分散。經六十餘年至廬孫舍翼沙珪。魏書雲。珪即魏太祖道武帝也。太元元年出據朔州東三百里築城邑。號恆安。為符堅護軍。堅敗後乃即真號。太祖殂太宗明元帝立。明元殂世祖太武帝立。自是又四主至世宗孝文帝遷都洛陽。改姓元氏。去胡衣冠。絕虜語。尊華風。是時天下唯二國。謂之南北朝。終魏世凡十六君一百六十一年。僧至二百萬。寺院三萬餘所。譯經律論總一千九百餘卷。自古佛事圖塔之盛無出於此。   齊着作魏收着魏書佛老志。其略曰。釋氏之學。聞於前漢武帝元狩中霍去病獲昆耶王及金人。率長丈余。帝以為大神。列於甘泉宮燒香禮拜。此則佛道流通之漸也。及開西域。遣張騫使大夏。還雲身毒天竺國有浮圖之教。哀帝元壽中景憲受大月氏王口授浮圖經。後漢明帝夢金人頂有日光飛行殿庭。傳毅始以佛對。帝遣中郎蔡愔等使於天竺寫浮圖遺範。仍與沙門迦葉摩滕.竺法蘭還洛陽。得四十二章經及釋迦立像。帝令畫工圖之置清涼台及顯節陵。緘經於蘭台石室。浮圖或言佛陀。聲相轉也。譯雲淨覺。言滅穢明道為聖悟也。   凡其經旨。大抵言生生之類皆因行業而起。有過去當今未來三世。神識常不滅也。凡為善惡必有報應。漸積勝業陶治粗鄙。經無數形藻練神明。乃至無生而得佛道。其間階次心行等級非一。皆緣淺以至深。籍微而為着。率在於積仁順。蠲嗜欲。習虛靜而成通照也。故其始修心則依佛法僧謂之三歸。若君子之三畏也。又有五戒去殺盜淫妄言飲酒。大意與仁義禮智信同。奉持則生天人勝處。虧犯則墮鬼畜諸苦。又善惡生處凡有六道焉。   諸服其道者則剃落髮須釋累辭家。結師資。遵律度。相與和居。治心修淨行。乞以自給。謂之沙門。或曰桑門亦聲相近也。其根業各差。謂之三乘。聲聞.緣覺及以大乘。取其可乘運以至道為名也。上根者以修六度進萬行。整度億流彌歷長遠。登覺境而號為佛也。本號釋迦文。此譯能仁。謂德充道備戡濟萬物也。降於天竺迦維羅衛國王之子。於四月八日從母右脅而出。姿相超異三十二種。天降嘉瑞亦三十二而應之。以二月十五日而入涅盤。此雲滅度或言常樂我淨。明無遷謝及苦累也。又雲諸佛有二義。一者真實。謂至極之體妙絕拘累。不得以方處期。不可以形量限。有感斯應體常湛然。二者權應。謂和光六道同塵萬類。生滅隨時修短應物。形由感生體非實有。權形雖謝真體不遷。但時無妙感故莫得常見耳。斯則明佛生非實生。滅非實滅也。   佛既謝往。香木焚屍。靈骨分碎大小如粒。擊之不壞焚之不焦。而有光明神驗。謂之舍利。弟子收奉竭香華致敬。慕建宮宇謂之為塔。猶宗廟也。故時稱為塔廟者是矣。於後百年有王阿育者。以神力分佛舍利。役諸鬼神造八萬四千塔布於世界。皆同日而就。今雒陽.彭城.姑臧.臨淄皆有育王寺。蓋承其遺蹟焉。而影跡爪齒留於天竺。中途往來者咸言見之。   初說教法後皆着錄。綜核深致無所漏失。故三藏十二部經如九流之異統。其大歸終以三乘為本。後有羅漢菩薩相繼着論。贊明經義以破外道。皆傍諸藏部大義。假立外問而以內法釋之。傳於中國漸流廣矣。漢初沙門皆衣赤布。後乃易以雜色。   太祖生知信佛。初平中山經群國。見沙門皆致敬。禁軍旅無有所犯。天興元年詔曰。佛法之興其來遠矣。濟益之功冥及存沒。神蹤遺法信可依憑。其敕有司於京城建飾容範修整宮舍。令信向之徒有所居止。太宗踐位。京邑四方建立圖像。仍令沙門敷導民俗。皇始中趙郡沙門法果。戒行精至開演法籍。詔征以為僧統。言多允愜。前後授以輔國宜城子.忠信侯安城公之號。皆固辭。太宗嘗幸其居。以門巷狹小不容輿輦更廣大之。年八十餘卒。帝三臨其喪。追贈老壽將軍趙胡靈公雲。   論曰。唐太宗世既修晉書。復有勸修南北七朝史者。太宗以元魏書甚詳故特不許。以今考之信然也。凡佛老典教於儒者尤為外學。或欲兼之。自非夙熏成熟願力再來莫能窺其彷佛。況通其旨歸而祖述源流者乎。異哉魏書佛老志不介馬而馳遷固之間。御靡旌以摩荀楊之壘。步驟雍容有足觀者。然則魏收兼三聖人難兼之學。平四作者不平之心。厥書獨見信於後世。顧不美哉。   時魏光祿卿崔浩被讒。太武命浩以公歸第。因修服食養性之術。初嵩山道士寇謙之修張道陵術。自言嘗遇老子降命。謙之繼道陵為天師。授以辟穀輕身之術及科戒二十卷使之清整道教。又遇神人李譜文。雲老子之玄孫也。授以圖籙直經六十餘卷並出天宮靜輪之法。謙之奉其書獻於太武。朝野多未之信。崔浩獨師事之從受其術。且上書贊明其事。太武忻然。使謁者奉玉帛牲牢祭嵩岳迎致。謙之起天師道場於平城之南重台。五級道徒由此而盛。   本朝司馬文正公曰。老莊之書大旨欲同生死輕去就。而為神仙者。服餌修煉以求輕舉。煉草石為金銀。其為術正相戾矣。是以劉歆七略敘道家為諸子。神仙為方技。其後有符水禁咒之術。至謙之遂合而為一。至今循之。其訛甚矣。崔浩不喜佛老之書。而信謙之之言。其故何哉。昔臧文仲祀爰居。孔子以為不智。如謙之者。其為爰居亦大矣。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君子之於擇術可不謹哉。   禪師玄高居麥籍山。與沙門曇弘友善。聞曇無毗自北山至涼妙禪觀。高往親之。旬日即悟。無毗嘆異以為勝己。及無毗西歸。有妖比丘嫉高。譖於河南王世子曼曰。高今聚徒。將為國害。曼信之欲殺高。其父不許。遂擯於河北。居林陽堂山。山蓋地仙所宅。夜有鍾磬聲。高門弟子百餘輩。拔萃者玄紹有神力。嘗指地出水以給眾。如紹者又十有一人。河南王迎曇弘。至問王何以擯高。其人希世之瑞也。王厚禮迎之。高欲赴命。山中草木為摧偃。亂石塞路。高曰。吾志弘道。自滯岩竇無益也。路乃可行。王郊迎之。禮以為師。後游涼土。沮渠蒙遜禮遇尤勤。弟子僧印自謂得阿羅漢果。高假以神力。使於定中見十力無盡世界及聞諸佛所說之法各各不同。即於一夏尋其所見不盡。方生愧懼。明年魏使請高入於平城。托跋燾在位益加誠敬。令太子晃師事之。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四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五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宋

  元嘉三年。神僧杯渡初出冀洲。如清狂者挈一木杯。渡水必乘之。因號杯渡。嘗自孟津乘杯絕岸至金陵。時年四十許。狀寒窶。喜怒不常。遇盛寒輙穴氷而浴。或着屐登山。或跣足市中行。荷一蘆圈時造延賢寺。沙門法意遇之尤勤。忽棄去。行瓜步。欲登舟。舟人不即應。遂乘杯絕北岸。廣陵杯有李氏。方飯僧。渡徑入。以蘆圈置庭中坐席上。眾環目之。渡自若。座有怒者見蘆圈礙道。移之。饒力不能動。渡食畢提之而去。笑曰四天王。時有童子竊見圈中有四小兒。皆長數寸。眉目如畫。及追之。失所在。繇此顯跡。及卒後。復時時有人見之雲。   六年。天竺求那跋陀羅至金陵。文帝遣使郊迎。跋陀神情爽邁。帝見之大悅。命居祇桓寺。屢延入內供養。僕射何尚之.彭城王義康.南譙王義宣並師事之。請講華嚴。跋陀以未通華言。乞觀音為增智力。夜夢神力士易其頭。具起猶覺疼甚。遂遍曉華言。即為眾講之。時以跋陀妙大乘宗旨。因號摩訶衍。   九年。文帝幸大莊嚴寺設大會。親同四眾地坐。及齋眾疑日過午不敢下箸。帝曰月才午耳。法師道生在席即曰。白日麗天。今天言方中。何謂過耶。舉缽便食。一眾從之。帝大悅。下詔留生止都下。一時巨公王弘.范泰.顏延之等皆造門結友。生每以經文未能達諸佛之旨。而學者多滯聞見。因着善不報論.頓悟成佛論.二諦論.佛性有常論.法身無色論.佛無淨土論.應有緣論。皆網羅舊說發其淵奧。皈如日星。又明年正月庚子升法座。詞音朗潤。聽者悟悅。俄麈尾墮地隱几而化。   十一年。天竺三藏求那跋摩初讓國出家。解四阿含精貫三藏。誦數百萬言。屬國諸王皆從之稟授歸戒。每謂諸王曰。道在精通。遇緣即應。但依慈悲。勿故發害意足矣。游闍婆國。其王欲出家事跋摩。群臣固請不可。乃令國中曰。若率土奉大和尚歸戒。勿殺害。賑給貧乏。即從爾請。於是群臣士民稽首遵命。朝廷雅聞其名。沙門惠觀等白於文帝。請遣使致之。有詔交州刺史津。遣沙門道沖等航海邀之。沖至。跋摩忻然附舶抵廣州。詔聽乘驛詣闕。道由始興。愛其山類靈鷲。為留。周暮寺有寶月殿。跋摩於東壁戲作定光儒童布發像極妙。夜輙有光。嘗在定累日不出寺。僧遣沙彌候之。見白師子仰躡柱而戲。彌空皆青蓮花。沙彌驚走大呼。寺僧爭至豁無所有。至金陵引對。帝迓勞殊懃。因從容問曰。寡人每欲持齋以身應物。不獲所願。法師遠來。陋卻之幸。何以教寡人。對曰。道在心不在事。法由己不由人。且帝王所修與匹夫異。匹夫身賤名微。言令不威。儻不克己苦節何以為用。帝王以四海為家。萬民為子。出一嘉言則士庶咸悅。布一善政則人臣以和。刑不夭命役不勞力。則風雨時若寒暑應節。百穀滋繁桑柘郁茂。以此為持齋不殺亦大矣。安在輟半日之餐。全一禽之命。然後為弘濟耶。帝撫幾嘆曰。俗迷遠理。僧滯近教。如法師之言。可與論天人際矣。命居祇植寺講法華並十地品。帝率公卿日集座下。法席之盛前此未聞也。   十二年。京尹蕭謨之請制建寺鑄像。帝以問侍中何尚之.吏部羊玄保曰。朕少讀經不多。比日彌復無暇。因果之事昧然未究。所以不敢立異者。以卿輩時秀率皆信敬耳。范泰.謝靈運皆言。六經法度本任濟世。必求妙道。當以佛經為指南北。見顏延之析達性論.宗炳難白黑論。其說汪洋大明至理。若使率土之民皆敦此化。則朕坐致太平矣。夫復何事。昨蕭謨之請制。即以相示委卿增損。必有以戒遏浮淫無傷弘獎者乃當着耳。尚之對曰。橫目之俗。閒不敬信。以臣庸陋。獨有愚勤。實懼缺薄。上玷大法更蒙獎論。重有愧耳。然前代群英則不負明詔。自渡江而來。王導.周顗.庾亮.王蒙.謝安.郗超.王坦之.王恭.王謐.郭文.謝尚.戴逵.許詢及亡祖兄弟.王元琳昆季.范汪.孫綽.張玄.[敖-ㄆ+殳]凱。或宰輔冠晃。或人倫羽儀。或致情天人之際。或杭跡雲霞之表。靡不倒心歸依。其間比對。如蘭護開潛淵遁崇邃。並亞跡黃中。或不測人也。近世道俗較論便爾。若悉舉者。夷夏漢魏奇傑輩出。不可勝數。惠遠雲。釋迦之化無所不可。適道固自教源齊物。亦為要務。竊味此言有契至理。何則。百家之卿。十人持五戒則十人淳謹。千室之邑。百人修十善則百人和睦。傳此風教以周寰區。編戶億千則仁人百萬。夫能行一善則去一惡。去一惡則息一刑。一刑息於家。萬刑息於國。此明詔所謂坐致太平者是也。故圖澄適趙。二石減暴。靈塔放光。符健損虐。神道助化昭然可觀。謨之請制。不謂全非。但傷蠧道俗。本在無行僧尼。然而情偽難分去取未易耳。至土木之工雖若靡費。且植福報恩不可頓絕。臣比斟酌進退未安。今日面奉德音。實用忻抃。羊玄保進曰。此談蓋天人之學。非臣愚陋所宜與聞。切恐秦楚論強兵之術。孫吳盡吞併之計。無取於此。帝曰。此非戰國之具。良如卿言。尚之曰。夫禮隱逸則戰士息。貴仁德則兵氣消。儻以孫吳為志動期吞併。則將無取於堯舜之道。豈特釋教而已哉。帝悅。謂尚之曰。釋門之有卿。猶孔氏之有季路也。自是帝留神釋典益重玄化。及顏延之着離識論及論檢。勑法師惠嚴辨其同異。酬酢終日。帝笑曰。卿等殆不愧支許矣。   是歲謝靈運以謀[羊*反]棄市。初靈運與顏延之齊名。其文縱橫俊發過於延之。深邃則弗及。襲封康樂侯。居會稽。與隱士王弘之.孔淳之放蕩為娛。太守孟顗事佛精懇。為靈運所輕。嘗謂顗曰。得道須惠業。丈人生天當在靈運前。成佛必在靈運後。顗深恨此語。及顗入朝。屢為裁抑。不得召用。晚為臨川內史。在郡游放不法。為有司所紏。司徒遣隨州從事。鄭望生收靈運。即興兵叛逸。遂有逆志。望生追禽之。送廷尉。帝愛其才。減死徙廣州。既而復叛。有旨棄市。年四十九。   十三年駕幸曲水。公卿畢集。帝命賦詩。沙門惠觀詩先成奏之。句有奇勝之韻。帝悅。以示百官。皆嘆服其才。觀與惠嚴.謝靈運等詳定大涅盤經。頗增損其辭。因夢為神人呵之曰。乃敢妄以凡情輕瀆聖典。觀等惶懼而止。時慧琳者以才學得幸於帝。與決政事。時號黑衣宰相。致門下車蓋常不容跡。琳妄自驕蹇。見公卿才寒暄而已。着白黑論毀佛叛教。感現報。膚肉糜爛歷年而死。   論曰。世智辨聰人情所歆慕以為英靈者也。佛世尊則以為八難之一。何哉。靈運恃才傲世。以謀叛伏誅。惠琳毀形衣僧伽黎。而窮預朝政。既叛教矣。復從而毀佛。遂蒙惡報以死。嗚呼。蓋世智之為難也明矣。觀嚴二公行業高妙。然妄以凡情輕議聖典。向使不遇神人呵之。則世智之難亦幾於不免。大哉跋摩.尚之對制之言。可謂旨窮大體而識盡精微。真天下之通論也。   是歲文帝詔求沙門能述生法師頓悟義者。刺史庾登之以釋法瑗聞。召對顧問。瑗伸辨詳明。何尚之嘆曰。意謂生公之歿微言永絕。今復聞象外之談。所謂天未喪斯文也。未幾天保寺成。詔瑗主之。王景文至。值其講。景文嘆曰。所舉皆所未聞。所指皆出意表。真法中龍也。湘宮寺成。復移瑗居之。帝臨幸聽法。時以為榮。   十六年。法師靈徹卒。徹從遠公剃髮。以精通經論文學有盛名於世。嘗至匡山之南。拊寒松而舒嘯。谷風遠至山鳥和鳴。超然自得。歸問遠曰。律禁管弦。一吟一詠可乎。遠曰。觸物興想。亂情妨道。弗足為也。徹由是絕棄筆硯。講授大法。學徒宗之。   是歲魏太子晃被讒。太武疑之。晃求哀沙門玄高。高為作金光明懺。太武夢其先祖讓之曰。不當以讒疑太子。既寤以所夢語群臣。臣下皆稱太子無過。待之如初。其相崔浩懼太子將不利於己。白太武曰。太子前實有謀。仍結玄高以術致先帝恐陛下耳。若不早誅必為大害。太武大怒。收玄高.慧崇害之。高弟子玄暢時居雲中。聞高遇害。日馳六百里至魏闕泣曰。和尚神力當為我起。於是高開眸曰。大法應化。隨緣盛衰。盛衰在跡。理恆亘然。但惜汝等行如我耳。唯玄暢南渡。汝等死後法當更興。善自修心無令中悔。言訖即化。沙門法進號呼曰。聖人去世。我何用生。應聲見高於雲中。進頂禮乞救。高曰。不忘一切。寧獨棄汝耶。曰和尚與崇公並生何所。高曰。我往惡處救護眾生。崇已歸安養矣。言訖不見。   二十二年。魏主與崔浩皆信重寇謙之而奉其道。浩特不喜佛。每言於魏主。以為佛法虛誕。為世費害。宜悉除之。及魏主計蓋吳至長安。入佛寺。沙門飲從官酒。從入其室。見大有兵器。出白魏主。主怒曰。此非沙門所用。必與蓋吳同謀欲為亂耳。命有司[袖-由+安]誅合寺沙門。閱其財產大有釀具及州郡牧守富人所寄物以萬計。又為窟室以匿婦女。浩因說帝。將誅天下沙門。毀諸經像。帝從之。寇謙之切諫以為不可。浩不從。先盡誅長安沙門。焚燒經像。並勑留台下四方令一依長安法。詔曰。昔後漢荒君信惑邪偽以亂天常。自古九州之中未嘗有此誇誕大言不本人情。叔季之世莫不眩焉。由是政化不行。禮義大壞。九服之內鞠為丘墟。朕承天緒。欲除偽定真。復羲農之治。其餘一切蕩除滅其蹤跡。自今已後敢有事胡神及造形像泥人銅人者門誅。有司宣告征鎮將軍刺史。諸有浮圖形像及胡經皆擊破焚燒。沙門無長少悉坑之。太。子素好佛法。屢諫不聽。乃緩宣詔書。使遠近預聞之得各為計。沙門多亡匿獲免。收藏經像。唯塔廟在魏境者無復孑遺。   二十七年魏太武親總元戎號稱百萬來滅宋。文帝詔遣輔國將軍蕭斌等御之。軍次碻磝。先鋒王玄謨不閒撫馭。士卒畏縮。未戰輙亡遁。斌怒縛玄謨帳中將誅之。玄謨夢人告曰。誦觀世音千遍則免。及覺而誦之。且得千遍。將就刃猶不輟。會王慶之驟諫曰。魏虜威震天下。控弦百萬。豈玄謨所能當。令未陳而斬副將以自弱。非策也。斌悟。即貸其死。玄謨仍將兵如故。見南史。是歲魏司徒崔浩自恃才略及魏主所寵。任專制朝權。魏主以浩監秘書。其黨閔湛者勸浩刊所撰國史於石以彰直筆。浩從之。於是刊石立於郊壇。書魏先世事皆詳實。往來見者咸以為言。北人無不忿恚。相與贊浩於帝。以為暴揚國惡。帝大怒。使有司案浩罪狀。浩惶惑不能對。遂誅浩及僚屬凡百二十人。皆夷五族。初浩既勸太武除蕩釋氏及經像毀廢。浩行路見棄像必停車溺之。及族誅。屍無收者。又積怨在人。於是競溺浩屍至糜潰乃止。見北史。   論曰。崔浩之不智。司馬溫公論詳矣。大抵托跋氏起自沙塞。未遷都時性殘忍。殺人如甘美飲食。其俗習然也。初太子晃被讒。而玄高等數僧受誅。頗見其無辜矣。及罷釋氏沙門誅而坑之者。豈勝道哉。此雖虜人性凶。亦崔浩當權用法如此。既而浩被讒跡其所坐。蓋作史之失。使在唐世不過黜官□榮投之荒裔而已。假令誅之亦不過一己。乃遂夷滅五族。何哉。蓋以無辜而施於人也深。則其報之於己也必厚。此天道常數而不易者也。至於吾釋之經像。於浩庸有傷害哉。而浩每見必停車而溺之。及浩未旋踵而屍。亦為人溺之至糜潰而止。嗚呼。浩不畏聖人之言而欺天也又如此。故天復為之速報。以警動乎人世也。可不戒哉。可不戒哉。   二十八年。魏朝元會沙門曇始振錫至宮門。吏白。太武曰趣斬之。刃下無傷。又白臨殿陛矣。太武怒。抽佩劍自斬之。亦不能傷。劍微有痕如線。令收捕投虎檻中。虎皆怖伏不敢瞬。左右請以天師試之。虎即虓吼。太武大驚。延始上殿。再拜悔謝。魏書佛老志雲。沙門惠始。清河張氏子。初聞羅什出經。詣長安見之。學習禪定於白渠北。晝入城聽講。夕遠處靜三輔。識者高之。武帝滅姚氏。留子義真鎮長安。及義真為赫連屈局所敗。始身被刃而無傷。屈局怒召始於前。以所佩寶劍自擊之又不能害。乃懼而謝。後至魏多所化導。自初習定至卒。五十餘年未嘗寢臥。跣行足不沾泥。愈加鮮白。世號白足阿練。太武深加禮敬。始預知終期。齋潔端坐。僧徒滿側泊然而寂。停屍十日容色不變。閱十餘年改葬。貌亦如存。舉世嘆異。及葬日送者萬餘人皆號慕哭之慟。中書監高允為傳頌其德雲。   二十九年魏太武帝殂。吳王立。未幾而薨。高宗文成帝即位。乃太武之孫也。群臣勸請興復釋氏。下詔曰。夫為帝王者必祇奉明靈。縣彰仁道。其能惠着生民濟益郡品。雖在往古猶序其風烈。是以春秋喜崇明之禮。祭典載功施之族。況釋教如來功濟大千惠流塵境。尋生死者嘆其達觀。覽文義者貴其妙門。助王政之禁律。益仁智之善性。排撥群邪開演正覺。故前代已來莫不崇尚。亦我國家常所尊事。世祖太武皇帝開廣邊荒德澤遐被。沙門道士善行純誠。如惠始之倫無遠不至。風義相感往往如林。夫山海之深寧免姦淫之儔得容假託講寺之中。致有凶黨是以先朝因按假釁戮其有罪。所司失旨一切禁斷。景穆皇帝每為慨然。值軍國多事未遑修復。朕承鴻緒君臨萬邦。思述先志以隆斯道。今制諸州郡眾居之所。各聽建佛圖一區。其有好樂道法欲為沙門。性行素篤卿里所明者聽出家。於是天下承風朝不及夕。往時所毀圖寺經像並還修復。有罽賓王種沙門師賢者。東遊涼城至魏。值罷教。權假藥術守道不改。於復教日即為沙門。同輩五人。高宗親為下發。命師賢為僧統。明年有旨。於五級大寺為太祖已下五帝鑄釋迦文像五尊。各長丈有六尺。用赤金二十五萬斤雲(出魏書佛老志)。   論曰。梁高僧傳載曇始事跡。與魏書佛老志殊不類。今合二說兼着之。大抵始與玄高慧崇皆由禪定發聖。觀其化導民俗。出死入生超然無礙。詎非願力顯化聖賢者流耶。高宗美述太子晃無辜幽死之志。而目擊崔浩狂悖失措招報之速。詔復釋教。光敷文律。允合明靈盛矣哉。可謂哲王之舉。適變隨機顯彰仁道。而成天下之亹亹者歟。   孝建元年。宋孝武帝舉兵誅元兇。而求那跋陀羅逃民間。其後王玄謨軍梁山。孝武令軍中得跋陀者驛馳至台。俄得之送金陵引見。帝曰。企德日久。乃今始遇。間關來歸亦有恨乎。曰亡所恨。但念夙緣遇此遂成熟耳。帝慰之且戲曰尚念譙王乎。對曰古人不忘一飯。王飯我十年乃敢遽忘耶。今當從陛下求為王長修冥福。帝悽然改容。中興寺成。有旨命住持。帝宴東府。公卿畢集。召跋陀至。皤然清癯。孝武望見謂謝莊曰。摩訶衍有機辯。當戲之。必能悟人情。跋陀趨升陛。帝曰。摩訶衍不負遠來。唯有一在。即應聲曰。貧道客食聖朝二十載。恩德厚矣。所欠者一死耳。帝大悅。移席相促。一座盡傾。   二年。孝武詔沙門道猷為新安寺鎮寺法主。初文帝問惠觀。頓悟之理孰情。觀以猷對。有旨召入大內。盛集名流。猷敷宣有緒。法義粲然。聞者開悟。有攻難者猷必挫以釋之。帝拊髀稱善。至是為天下法主。甚允時望(卞和玉也)。   法師寶亮居中興寺。中書袁粲見而異之。以書抵其師道明。略曰。比見亮公非常人也。日聞所未聞。不覺歲之將莫。然珠生合浦。魏人取以照乘。玉在邯鄲。秦人請以華國。天下之寶不可自專。當與同之也。自是亮名益重。晚居靈味寺。講席冠京邑。弟子三千餘。亮英氣駸駸逼人。辭鋒錯逸。議者或蔽於理。亮釋之。莫不渙然。   大明六年九月。右司諫言。臣聞邃拱凝居非期弘峻。拳跪盤伏豈止恭敬。將以昭彰四維締制六寓。故雖儒法支派名墨條流。至於崇親嚴上厥繇靡爽。唯浮圖教特異於此。凌滅禮度偃居尊戚。失隨方之妙跡。迷至化之淵美。臣聞佛以謙儉自牧。以忠順為道。不輕比丘逢人必拜。目連大士遇長則禮。寧有屈膝四輩而間禮二親。稽顙耆臈而直骸萬乘者耶。故咸康創議。元興再述。而事屈於偏黨。道銼於余分。今鴻源遠洗群流仰鏡。九仙贐寶百神聳職。而畿輦之內含弗臣之民。階席之間延抗禮之客。懼非所以澄一風軌詳示景則者也。臣等參議。以為沙門接見皆當盡禮敬之容。依其本俗則朝徽有序。乘方兼遠矣。制可。法師僧遠聞而嘆曰。我剃頭為沙門。本出家求道。何關於帝王。即日拂衣歸於林壑。   是歲吳郡朱靈期者自高麗還。舶為風攜至一洲。洲有山。因意登之十餘里。聞午梵知有寺。寺七寶所成。見僧數輩皆石像。欲返有呼。靈期再拜得食。食味香美。非世間有也。有人云。此去金陵二萬餘里。嘗識杯渡道人否。靈期曰識之。其人指北壁一囊並瓶錫曰。乃其缽具耳。今取附君並書又以青竹杖授之曰。見杯渡即付之。令一沙彌送至舶。沙彌命靈期以竹杖置前水中。三日而至石頭淮。遂失竹杖。有頃渡來得缽大笑曰。我不見此缽且四千年矣。以擲雲中又接之乃去。渡屢示寂已而復游於世。後至齊諧家。同呂道慧.杜天期.水丘熙三大士在焉。諧大驚即再拜。渡曰。年大凶。無忘修福業。法意道人德高。可親之以禳災。俄門楣上一僧呼渡。仰見之即辭去。後不復見。   太始二年大士寶志往來皖山劍水之下發而徒跣着錦袍俗。呼為志公。面方而瑩徹如鏡。手足皆烏爪。初金陵東陽民朱氏之婦。上巳日聞兒啼鷹巢中。梯樹得之舉以為子。七歲依鍾山大沙門僧儉出家。專修禪觀。至是顯跡。以剪尺拂子掛杖頭負之而行。經聚落兒童嘩逐之。或微索酒。或累日不食。嘗遇食鱠者從求之。食者分啖之而有輕薄心。志即吐水中。皆成活魚。時時題詩。初若不可解。後皆有驗。   時邵碩者本康居國人。大口丑目狀如狂。小兒得侮慢之。時時從酒徒入肆酣飲。後為沙門號碩公。與志最善。出入經行不問夜旦。意欲為之。則去游益州諸縣。皆以滑稽言事能發人歡笑。因勸以善。家家喜之。將亡謂沙門法進曰。願露骸松下。然兩腳須着屐。進諾之。已而化。舁其屍露之。明日往視失所在。俄有自[鄲-(口*口)]縣來者曰。昨見碩公着一履行市中曰。為我語進公。小兒見欺。止與我只履。進驚問沙彌。答曰。舁屍時一履墮。行急不及系也。   三年。明帝詔僧瑾為天下僧正。止靈根寺。帝多諱忌犯者必殺之。瑾每匡諫。賴免者甚眾。時京邑諸師立二諦義有三宗。宗各不同。於是汝南周顒作三宗論以通其異。然畏譏不敢傳。法師智林者最有時望。以書抵顒。略曰。竊聞三宗論鈎深索隱盡眾生之情。廓而通之盡諸佛之意。使法燈有種勝利無窮。借使國城妻子之施何以逮此施哉。傳者以為檀越畏飢評故欲中輟。詎可特纏疑障自發現行乎。顒得書懼然悟。此論遂行於世。林復遺書稱之。略曰。握麈尾來四十餘載。頗見宗錄。唯此塗白黑無一人得者。為之發病。不意此音猥來入耳。   周顒字伯倫。累遷直侍殿省。深被明帝賞遇。帝頗好玄理。而所為慘酷。顒不敢顯諫。輙誦經中因緣罪福之事。帝為少沮。顒於鍾山西別立精舍。休沐則歸之。每賓友會同。虛席晤語。詞吐如流聽者忘勌。與張融相遇輙以玄言相滯彌日不解。清貧寡慾終年蔬食。雖有妻子而遠居山舍。宰相王儉問曰。卿山中何所食。曰赤米白鹽緣葵紫蓼。蕭子顯戲問。菜食何味最佳。顒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其標置如此。掛冠盛時。居山以壽終。   五年。魏使李道固來朝。帝以中興寺僧鍾有才辯。召為館伴。與道固語。日差中。鍾不食。道固曰何以不食。鍾曰。先佛遺法。過中不食。固曰。無乃為聲聞耶。鍾曰。應以聲聞得度者。即現聲聞身而為說法。時以為名對。   論曰。昔子路軍敗石乞。盂黶以戈擊之。斷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遂結其纓而死。由可謂守夫子之道死而後已。僧鍾以壞色衣。以瓦缽食。守先佛戒。亦其職也。對客以日差中而不食。嗚呼鍾之守道殆與仲由同科。可貴也。至於杯渡寶公之流。蓋出世聖賢。未易以蹤跡議也。賢哉周顒。示有妻子而跡寄雲霞。名書士板而理窮真際。考其出處蓋有道者也。抑奚暇兄羲皇上人而溟涬然弟之哉。   七年。魏王顯宗聰明夙成剛毅有斷。而酷好浮圖之學。每引朝士及沙門共談玄理。雅薄富貴常有遺世之心。以叔父京兆王子推。沉雅仁厚素有時譽。欲禪以帝位。會公卿大議。群臣固請。以為陛下必欲委棄塵務。則皇太子宜承正統。若更別授旁支。恐非先聖意。帝乃曰。立太子群公輔之於何不可。遂遜於位。稱太上皇。即於北苑建鹿野寺。於苑之西北與禪僧數百學習禪定。   元徽二年。沙門曇蘭居始豐赤城山。忽有男子長數丈呼蘭曰。當自去耳。又有異狀之獸變怪百出。蘭宴坐自若。乃再拜曰。殊欺王。我家舅也。今在韋卿山。我詣之。以此奉上人。遂不見。後三年聞車騎聲。一人着幘。稱殊欺王。通期謁。夫人男女二十三輩皆都雅如世所畫西王母仙仗。皆願授歸戒。蘭曰汝何所處。曰安樂縣之韋卿山也。蘭於是秉爐正凡。人人為授五戒竟。以錢萬蜜兩器為施而去。蘭弟子十餘輩侍側見其問答。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五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六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齊

  建元二年。高祖有事於鍾山。因幸沙門僧遠所居。遠床坐辭以老病不能出迎。高祖將詣床下見之。左右以房閝狹不容輿蓋。遂駐蹕。遣使勞問臥起而去。遠居山凡五十餘年。初猶有食。食不繼。澗飲二十餘年。天下仰其高行。及終。武帝致書沙門法獻曰。承遠上無常。弟子夜中已知遠上此去甚得好處。諸佳非一。不復增悲也。一二遲見法師。方可敘瑞夢耳。今正為作功德。所須可具疏來。   永明二年勑沙門法獻.玄暢為天下僧主。他日會於帝前。對制稱名而不坐。不興寺僧鍾對帝稱貧道。武帝訝之。以問中書王儉。儉曰。漢魏佛法未盛。傳記無載者。獨宋魏始盛。而沙門多稱貧道而預坐。晉庾氷.桓玄皆欲屈之。然竟不可行。今亦稱貧道。帝曰。獻暢二師道行如此猶稱名。朕以稱名乃得宜。可着令以為永式。初獻公慕法猛西遊。自巴蜀出河南。經芮芮國到于闐。欲度蔥嶺。會棧道絕不得往。獲佛牙一枝。舍利十有五粒。並經論梵夾而還。暢公精究經律。博貫子史百氏之言。初華嚴未有疏。暢首為之。學者得以祖述焉。又能舒手出香。掌中流水。風誼高簡。弘道輔世有功國家。暮年特聽肩輿入殿。時稱黑衣二傑焉。   本朝明教禪師曰。近古高僧見天子不名。預製書則曰師曰公。鍾山僧遠鑾輿及門而床坐不迎。虎溪慧遠天子臨潯陽而詔不出山。當時待其人尊其德。是故聖人之道振。其徒尚德。儒曰貴德何如。以其近於道也。後世之慕其高僧者。交卿大夫尚不得預下士之禮。其出其處不若庸人之自得。況如慧遠之見天子乎。僧遠之自若乎。望吾道之興。吾人之修。其可得乎。存其教而不須其人。存諸何以益乎。惟此未嘗不涕下。   論曰。明教之稱二遠不減孔子之美夷齊。誠可仰也。至於傷時之嘆。殆不能亡所激而云爾。聖朝自皇佑已來。吾屬預詔命者甚眾。彼特一時之遇。固有素虧醞籍而進退弗得其宜者。唯圓通守訥禪師當仁考天下太定機政多暇。思與有道晤言。訥首被命而師道不可屈。然國命亦不可固違。乃舉門下僧懷璉以代其行。及璉入朝。而仁考待以法友之禮。相得最深。於是朝野浩然欽慕。訥知人而自重如此。吾道由之益振焉。嗚呼。訥公主法之體可為萬世師。二遠未足多也。獻暢二公道亦至矣。而降志稱名遂失大教尊重之體。二傑着稱。其可取焉。   七年。帝怒大士寶志惑眾。收逮建康獄。是日國人咸見大士遊行市井。既而檢校仍在獄中。其夕語吏曰。門外有兩輿食。金缽盛飯。汝可取之。果文惠太子竟陵王送供至。建康令呂文顯以聞。帝悔謝迎至禁中。俄有旨屏除後宮為家人宴。志例與眾暫出。已而猶見行道於顯陽殿。比丘七輩從其後。帝驚遣吏至問。吏白。志久出在省中。及視之。身如塗墨焉。帝益神敬之。後在華林園忽重着三頂布帽。亦不知自何而得之。未幾而帝崩。文惠太子.豫章王相繼而殂。果如其讖。靈味寺沙門寶亮者。欲以衲帔遺之。未及有言。志忽來牽帔而去。王仲熊問仕何所至。不答。直解杖頭左索與之。仲熊初不曉。後果至尚書左丞焉。建武末平旦出門。忽褰裳走過曰門上血腥。及明帝遇害。果以犢車載屍自此門出舍閹人徐龍駒宅。而帝頸血流被門限。初鬱林多害宗室。高士江泌憂南康王以問志。志覆香爐灰示之曰都盡無餘。徐陵兒時父攜之謁志。志拊曰天上石麒麟也。陵後果顯於世。   沙門淨度者。辟穀餌松肪。能講誦禪律。游廣漢間。嘗誦寶積經及半而疾。命侍者代之。閱遍而化。遠近咸見空中有寶馬負棺而去。   沙門普恆。好在閒處收攝其心。與蜀沙門韜公友善。嘗入火光三昧。自眉間下屬金剛際。於光中見諸色像先身業報等事。及化時。一蒼頭見其半脫。強信之不可。而手屈三指。平生黑瘠。化時白[折/月]。識者知其得三果焉。   沙門法道者。與恆同時。道嘗入定登內院。見彌勒自臍輪放光照三塗苦道。由此勵精常坐不臥。及終而祥瑞與恆絕類。復有釋僧定者。自言得不還果。於時中興寺法主鳩眾詳斷。令現神足。定曰。恐犯戒故不現。法主曰。按律有四因緣得現神足。一斷疑網。二破邪見。三除憍慢。四成功德。定竟不能。遂擯之。   沙門慧嵬者游長安。久之去山谷中修禪定。夜有無頭鬼忽見。嵬曰。汝無頭便無頭痛之累。何快如之。鬼即沒。又作無腹鬼來。嵬曰。汝無腹便無饑渴之累。何快如之。俄一夕雪。有扣戶求宿者。燭之乃好女子。前再拜曰。我天女。以上人有戒德。天遣我來相慰耳。嵬曰。既已見。當自去。汝與我為障道。於是女子凌空而去。歌曰。河水可竭。須彌可傾。彼上人者不可動也。   永明中武帝以中書侍郎征隱士何點。點辭不赴。南史雲。點門世事佛甚精。與張融.孔稚圭為方外交。招攜勝侶及名行沙門。清言賦詩優遊自得。宰相王儉欲候之。知不可見乃止。豫章王嶷命駕造點。點由後門遁去。竟陵王子良聞之曰。豫章王尚望塵不及。吾當望岫息心。後點在法輪寺。子良就見。之點角巾登席。子良對之。忻然無已。遺點嵇叔夜酒杯徐景山酒槍而去。點少時嘗病渴。積歲不止。後在吳中石佛寺講維摩。於講堂晝寢。夢沙門形貌壞異。授凡一掬夢中服之即愈。時以為純德所感。及崔惠景叛圍宮城。惠景素好佛。慕交點。點拒之不許。至是逼召。點裂裙為袴往赴之講經。不及軍事。惠景敗。東昏怒點。欲誅之。宰臣蕭暢諫曰。點向不誘賊。共講未易可量。以此言之。乃當得封。東昏納其言而止。點弟胤。博學有重名。嘗入鍾山定林寺聽內典。其業皆通。建武中拜中書令。聞謝朏罷吳興郡不還。胤恐後之。即拜表解職不待報。明帝怒。追之不及。有詔許之。胤以會稽多靈異往游之。居若耶山雲門寺。既與兄偕隱。時號點曰大山。胤曰小山。尋徙居秦望山。起講堂即林成。援因岩為渚別創小合。寢處其中。躬自啟閉。僮僕無得至者。高風傾天下。初胤侈於味。食必方丈。至是汝南周顒遺書勸令食菜曰。變之大者莫過死生。生之重者無逾性命。性命之於彼甚切。滋味之在我可賒。若雲三世理誣則幸矣。如使此道果然而受形未息。一往一來生死常事。則傷心之慘行亦自及。丈人於血味之類雖不身踐。至於辰雁夜鯉能不取備於屠門。財具之經盜手。猶為廉士之所棄。生性之一啟金刀。寧復慈心之所忍。騶虞雖飢非自死之草不食。聞其風者豈不使人多愧。丈人得此有素。聊復片言發啟耳。胤由此絕去血味。   沙門慧安者。不知何許人。少為虜。賣之荊州富家役作。性謹愿。主人愛之。年十八聽出來為沙彌。止江陵琵琶寺。野人皮相之當眾僧坐時。輙起行水。自上及下水用不竭。眾訝之。及受具靈異益着。嘗與沙門惠濟上堂布薩。堂戶未開。安綰手自壁而入。出亦如之。濟駭懼不敢言。俄辭濟曰。我當遠行。今與君訣別。濟仰見空中皆好華。有管弦聲。天香彌馥。濟愈懼。安曰。吾與子游。所見謹勿妄言。言即有咎。唯東南有一白衣新發意菩薩。可與之言。於是辭去。附商入湘中。路患痢將死。謂商曰。我死即靈屍岸上。不須設棺也。問其故。曰吾欲以施蟲鳥。商人如其旨。以屍投岸側。夜輙有火焰從其身出。商大怖。刺舟至湘中。則安已先至。欲就語又失所在。濟後至陟屺寺。與隱士劉虬夜語及之。虬即遙禮曰。此得道者火光三昧也。   沙門曇超者。居錢塘靈苑山。一夕有異人至曰。此邦蒙師留蒼生之福。然富陽民無故鑿山麓。斷壞群龍之室。龍忿不致雨。今二百日矣。欲法師一往誨龍。為蒼生請福。豈有意乎。超曰。此檀越事。吾何能為哉。神曰。弟子力能吐雲。不能致雨。超諾之。至赤庭山為龍說法。俄大雨。因止臨溪。縣令聞超在。辨舟迎之。超即日遁還靈苑。   隱士劉虬。字靈預。一字德明。南陽人。晉豫州刺史喬七世孫。徙居江陵。虬少而抗節好學。須得祿便隱。泰始中仕當陽令。罷官歸家靜處。常服鹿皮袷。斷谷餌朮及胡麻。齊受禪。以蒲輪束帛征為通直郎不就。竟陵王致書通意。虬答曰。虬四節臥疾病。三時營灌植。暢余陰於山澤。托暮情於魚鳥。寧非唐虞重恩。周召宏施。虬於佛道最誠信明。解長齊布素人不堪之。疏華嚴經以頓漸二門判教。至今諸家取之。又注法華經。躬自講說。舉時皆高尚其風。建武二年病方晝有白雲徘徊檐。戶之內又有異香鍾梵之音其日。卒五十八。   逸士顧歡。隱居不仕。尚黃老。南史雲。歡以佛道二家教異。學者玄相非毀。乃着夷夏論。其略曰。辨是與非宜據聖典。道老雲。老子入關之天竺。維衛國王夫人曰淨妙。老子因其晝寢乘日精入淨妙口。後年四月八日剖右腋而生。墮地即行七步。於是佛道興焉。此出玄妙內篇。佛經曰。釋迦成佛有塵沙之數。或為國師道士儒林之宗。出瑞應.本起。試論之曰。五帝三皇未聞有佛。國師道士無過老莊。儒林之宗孰出周孔。若孔老非聖。誰或當之。然二經所說若合符契。道則佛也。佛則道也。其聖則符。其跡則反。或和光以明近。或耀靈以示遠。道濟天下故無方而不入。智周萬物故無物而不為。其入不同。其為必異。各成其性。不易其事。是以端委搢紳諸華之容。剪髮曠衣群戎之服。全形守禮繼善之風。毀貌易形絕惡之學。豈伊同人。爰及異物無盡。世界聖人代興。或昭五典。或布三乘。在鳥而鳥鳴。在獸而獸吼。教華而華言。化夷而夷語。雖舟車均於致遠。而有川陸之節。佛道齊乎達化。而有夷夏之別。若謂其致既均其法可換者。是車可涉川而舟可行陸乎。屢見刻舟沙門守株道士。互爭小大交相彈射。或域道以為兩。或混俗以為一。是牽異以為同。破同以為異。則乖爭之由淆亂之本也。尋夫聖道雖同。而法有左右。始乎無端終乎無末。泥洹仙化各是一術。佛號正真。道稱正一。一歸無死。真會無生。在名則返。在實則合。但無生之教賒。無死之化切。切法可以進謙弱。賒法可以退夸強。佛教文而博。道教質而精。精非粗人所信。博非精人所能。佛言華而引。道言實而抑。抑則明者獨進。引則昧者競前。佛經繁而顯。道經簡而幽。幽則妙門難見。顯則正路易遵。此二法之辨也。聖匠無方。方圓有體。器既殊用。教亦異施。佛是破惡之方。道是興善之術。興善則自然為高。破惡則勇猛為貴。佛跡光大宜以化物。道跡密微宜用為己。優劣之分大略在茲。歡雖同二法而意黨道教。   司徒袁粲托為沙門通公駁之。略曰。白日停光。恆星隱照。誕降之應事在老先。固非入關方昭斯瑞。又西域之記。佛經之說。俗以膝行為禮。不慕蹲坐為恭。道以三繞為虔。不尚踞傲為肅。豈專戎土。爰及茲方。襄童謁帝膝行而前。趙王見周三環而上。今佛法垂化。或因或革。清信之士容衣不改。息心之人服貌必變。變本從道不遵彼俗。俗風自殊無患其亂。孔老釋迦其人或同。觀其設教其道必異。孔老教俗為本。釋氏出世為宗。發軫既殊其歸亦異。又仙化以變形為尚。泥洹以陶神為先。變形者白首為緇而未能無死。陶神者使塵惑日損而湛然常住。泥洹之道無死之地。陶神若此何謂其同。時何常侍鎮之睹顧歡和同二教。大不平之。以書抵歡劇。言道教不足以擬釋氏。歡答其書固自封執。鎮之重與之書曰。猥辱返釋。究詳淵況。既和光道佛。而涇渭釋李。觸類長之。爰至碁弈。然敷佛彌過。精旨愈昧。所謂馳走滅跡跳動息影。焉可免乎。輙復略諸近要。以標大歸。夫太極剖判。兩儀妄立。五陰合興。形識謬彰。識以流染因結。形以愛滯緣生。三皇之前民多專愚。專愚則巢居[宋-木+兒]處血飲茹毛。君臣父子自相胡越。猶如禽獸又比童蒙。道教所不入。仁義所未移。及其沉欲淪波。觸涯思濟。思濟則祈善。祈善則聖應。夫聖者何耶。感物而遂通者也。夫通不自通。感不自感。感常在此。通每自彼。自彼而言懸鏡高堂。自此而言萬像斯歸。故知天竺者居娑婆之正域。處淳善之嘉會。故能感通於至聖。中土於大千。聖應既彼。聲被則此。睹日月之明。何假離朱之察。聞雷霆之音。奚事子野之聽。故卑高殊物不嫌同道。左右兩儀無害天均。無害天均則雲行法教。不嫌同道則雨施夷夏。夫道者一也。形者二也。道者真也。形者俗也。真既猶一。俗亦猶二。盡二得一。宜一其法。滅俗歸真。必其違俗。是以如來制軌玄劫同風。假令孔老是佛。則為韜光潛導匡救褊心。立仁樹義將近順情。是以全形守祀恩接六親。攝生養性自我外物。乃為盡善不為盡美。蓋是有涯之制。未鞭其後也。何得擬道菩提。比聖牟尼哉。且佛教敷明要而能博。要而能博則精疎兩級。精疎兩級則剛柔一致。是以清津幽暢誠規易淮。夫以規為員者易。以手為員者難。將不舍其所難從其所易耶。道家經籍簡陋。多生穿鑿。至如靈寶妙真采撮法華。制用尤拙。如上清黃庭所尚服食咀石餐霞。非徒法不可效。道亦難同。其中可長唯在五千之文全無為用。全無為用未能遣有。遣有為懷靈芝何養。佛家三乘所引。九流均接。九流均接則動靜斯得禪通之理。是三中之一耳。非其極也。禪經微妙境相精深。以此締真尚未能至。今雲道在無為得一而已。無為得一是則玄契千載。玄契千載不俟高唱。夫明宗引會導達風流者。若當廢學精思不亦怠哉。豈道教之筌耶。敬尋所辯。非徒不解佛。亦不解道也。反亂一首。聊酬啟齒。   辭曰。運往兮韜韜。明玄聖兮幽幽。翳長夜兮悠悠。眾星兮晣晣。太暉灼兮升曜。列宿奄兮消蔽。夫輪桶兮殊材。歸敷繩兮一制。苟專迷兮不悟。增上驚兮遠逝。卞和慟兮荊側。豈偏尤兮楚厲。良[苨-匕+(司-(一/一/口)+土)]蔑兮彼若。焉相責兮智慧。時復有朱常侍昭之。因何鎮之書乃作難夷夏論。而朱廣之作諮夷夏論並章分句解。以破顧歡之蔽於淺也。汝南周顒.高僧慧通並着駁夷夏論。歡之作遂不勝其謬矣。復有法師紹正者着二教論。其略曰。佛明其宗。道全其生。守生者蔽。明宗者通。今道名長生不死。名補天曹。大乖老莊立言之旨。齊文惠太子及竟陵王子良並酷好佛。竟陵着淨住子四部二十卷闡揚佛教。有吳興道士孟景翼者。頗有時譽。太子召入玄圃眾僧大會。子良使景翼禮佛。景翼弗禮。子良送十地經與之。景翼造正一論。略曰。佛以一音演說法。老子抱一以為天下式。一之為妙。空玄絕於有境。神化贍於無窮。為萬物而無為。處一數而無數。莫之名而強號為一。在佛為實相。在道為玄牝。道之大象即佛之法身。以不守之守守法身。以不執之執執大象。但物有八萬四千行。說有八萬四千法。法乃至於無數。行亦達於無央。等級隨緣。須道歸一。歸一即回向。向正即無邪。邪觀既遣。億善日新。三五四六隨用而施。獨立不改。絕學無憂。曠劫諸聖共遵斯一。老釋未始於常分。迷者分之而未合。億善徧修。徧修成聖。雖十號千稱終不能盡。終不能盡。豈思議哉。   司徒中即張融作門律雲。道之與佛逗極無二。吾見道士與道人戰儒墨。道人與道士辨是非。昔有鴻飛天道。積遠難亮。越人以為鳧。楚人為乙。人自楚越。鴻常一耳。以示汝南周顒。顒難之曰。靈無法性。其寂雖同。位寂之方。其旨則別。論所謂逗極無二。為逗極於虛無。為無二於法性耶。足下所宗本一物。而為鳧乙耳。驅馳佛道無免二末。未知高鑒緣何識本。輕而宗之其有旨乎(已上出南史)。   論曰。自東漢西域傳范曄論釋氏大槩。陳壽三國志則置而勿言。唐太宗晉書則班班紀着沙門神異之跡。未始輙有一言訾佛。況佛化自晉抵南北朝。始大振於天下。賢哉魏收.李延壽之作。凡當世帝王公卿從事吾佛者。未嘗諱之而不書。書之亦未嘗以人事議佛也。及顧歡傳則假手當時。群公評議二教而罪歡曰。歡雖同二法而意黨道教。嗚呼可謂良史矣。陋哉歡翼之論。猶昔人寶燕石者。渠信有真玉哉。   齊高帝蕭道成。臨沂人。受宋禪。相襲五主二十三年。傳譯華戎道俗二十人。所出經律論傳錄等四十七部凡三百五十卷。外國有所謂天竺沙門僧伽跋陀羅者。師資相傳。雲佛涅盤後優波離結集律藏訖。即於其年七月十五日受自恣竟。以香華供養律藏。更下一點置律藏前。年年如是。優波欲涅盤時付弟子陀寫俱。陀寫俱付弟子須俱。須俱付弟子悉伽婆。悉伽婆付弟子目犍連子帝須。帝須付弟子旃陀跋闍。如是師師相付。至今三藏法師法師將律藏至廣州。臨上船還本國時。以律藏付弟子僧伽跋陀羅。羅以永明六年共沙門僧猗於廣州竹林寺譯出善見毗婆沙一部十八卷。即共安居。以七年庚午歲七月望受自恣竟。如前師法以香化供養律藏即下一點。當其年凡得九百七十五點。點是一年也。至梁大同元年。有隱士趙伯休於盧山遇苦行律師弘度。得此眾聖點記年月。伯休因問度曰。自永明七年後云何不復見點。度雲自彼已前皆得道聖賢手自下點。度乃凡夫止可奉持頂戴而已。故不復點也。伯休因舊點推至大同元年。凡一千二十年。今以此究參諸家傳記。佛世尊誕生入滅之年並不相類。大抵西域山川之廣。國土之多。佛化之盛。各承一宗。此亦一家之說不可廢。故附着於此。

  梁

  天監二年。武帝詔曰。大士寶志跡拘塵垢神遊冥寂。水火不能燋濡。蛇虎不能侵懼。語其佛理則聲聞以上。談其隱淪則遁仙高者。豈可以俗法常情空相疑忌。自今中外任便宣化。帝一日問志曰。弟子煩惑未除何以治之。答曰十二。帝問其旨云何。答曰在晝字時節刻漏中。帝益不曉。他日復問國祚有留難否。志指其頸示之。帝曰朕亨國幾何。答曰元嘉元嘉。帝喜以為倍宋文之年。時革命之初。帝臨政刻急。志假帝神力令見先君受極苦於地下。由是恤刑。嘗詔畫工張僧繇寫志像。僧繇下筆輙不自定。既而以指厘面門。分披出十二面觀音。妙相殊麗或慈或威。僧繇竟不能寫。他日與帝臨江縱望。有物泝流而上。志以杖引之。隨杖而至乃紫旃檀也。即以屬共奉官俞紹令雕志像。頃刻而成神采如生。帝悅以安內庭。時法雲.雲光二師俱有重望。每講法天輙雨華。帝疑其證聖。夜於便殿焚疏請志偕光雲三大士齋。翌日誌獨赴而光雲俱未知。帝由是益異其體。又嘗與帝登鍾山之定林寺。指前獨龍岡阜曰此為陰宅則永其後。帝曰誰當得之。曰先行者得。至十三年大士示寂。帝憶其言。以金二十萬易其地建浮圖五級。其上鎮以無價寶珠。勑王筠勒碑。葬日車駕親臨致奠。大士忽現於雲間。萬眾歡呼聲震山谷。自是道俗奉祀。奇瑞顯應為天下第一。凡大士所為秘讖偈句多着南史。為學者述大乘贊十篇.科頌十四篇並十二時歌皆暢道幽致。其旨與宗門冥合。今盛傳於世。   本朝太平興國七年舒州民柯萼遇異僧於萬歲山之下。以杖指松根使钁之。得瑞石。文字粲然。讖聖朝疆之祚。萼進於朝。太宗皇帝覽之增敬。異日大士降見禁中。太宗親聞緒語。因遣使致齋鍾山。其文略曰。俾乃龍舒之壞。時惟天柱之峰。始道見於苾芻。遂披文於琬琰。述祖宗之受命年曆攸同。昭皇緒以無疆傳源罕測。秘於內府播厥策書。綿載祀以居多。蘊禎祺而有待。近以至真臨格寶訓躬聞。審墓緒之由來。積慶靈之永久。詢於故府獲乃貞珉。覿篆刻之如新。若符節之斯合。詔自今不可以名斥。以顯尊異。宜賜號道林真覺菩薩。   論曰。寶公十二時歌曰。食時辰。無明本是釋迦身。坐臥不知元是道。只麼忙忙受苦辛。認聲色。覓疎親。若是他家染污人。忙欲將心求佛道。問取虛空始出塵。妙哉斯言。寶公既有是說。至達磨之來。武帝漫然蹉過。何也。如帝問達磨。如何是聖諦第一義。答曰廓然無聖。又問對朕者誰。答曰不識。茲豈達磨有語哉。問取虛空蓋亦寶公之直指也。又曰。不住舊時無相貌。外求知識也非真。昔阿難問迦葉。世尊傳金襴外別傳何物。迦葉召。阿難應諾。迦葉雲倒卻門前剎竿着。又玄沙見僧禮拜乃曰。因我得禮你。然則求法者與說法者果誰乎。故寶公末後又丁寧曰。未了之人聽一言。只這如今誰動口。噫寶公曆劫於一切人行止語默中常常出現了無間然也。   是歲帝妃郗氏者初生有赤光照室。器皿盡明。及長性明慧。善隸書。讀史傳。女工之事靡不閒習。宋齊間諸王求婚。父曄皆不許。後以適帝。生三女。帝為雍州刺史而妃薨。其性酷妬。及是化為巨蟒入於後宮。通夢於帝。帝體將不安。蟒輙激水騰湧。或現龍形光彩照灼。因於露井上為殿。衣服委積。置銀轆盧金瓶。灌百味以祀之。帝畢世不複議立皇后雲。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六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七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梁   天監三年四月八日。帝率道俗二萬餘人升重雲殿。親制文發願。乞憑佛力永棄道教不在崇奉。略曰。經雲。發菩提心者即是佛心。一切散善不得為喻。弟子比經荒逆耽事老君。累葉相承染此邪法。今捨棄舊習歸仗正因。願使未來世童男出家廣弘經教。化度含識共證菩提。寧在正法中長淪惡道。不樂歸依老子暫得神仙。陟大乘心永離邪見。十一日勑公卿百僚侯王宗族並宜反偽即真舍邪入正。十四日公卿抗表遵承詔命。帝手勑答曰。能反迷入正可謂夙植善根。宜加勇猛也。   是歲詔隱士何點。點以巾褐入見。帝與之酒特除侍中。點前席持帝須曰乃欲臣老子耶。固辭不受。復詔何胤。胤謂使者曰。吾年五十七矣。月食四斗米不盡。那復有官情耶。帝知不可致。有旨給白衣尚書祿。胤苦辭。晚入虎丘之西寺講維摩經。及將終。夢天女六十餘人列於前。及寤猶見之如故。即具浴儼衣冠少頃而卒。何氏自晉司徒充.宋司徒尚之並建大義伸明佛法累葉遵承。至胤侄侍中敬容而止。   五年。帝注大品。臣僚命法師法雲講之。雲辭疾不赴。帝遣使強起之曰。將冀流通。非高德無以憑也。雲始從之。雲最有譽當世。雅為昭明太子所敬。儒釋兩優為天下第一。   八年魏主於式乾殿為諸僧及朝臣講維摩詰經。時魏朝專尚釋氏不事經籍。中書侍郎裴延雋上疏。以為漢光武.魏武帝雖在戎馬間未嘗廢書。先帝行師還都手不釋卷。良以學問多益不可輟故也。陛下升法座親講大覺。凡在瞻聽塵蔽俱開。然五經治世之楷模應務之所先。伏願經書[牙-(必-心)+?]覽孔釋兼存。則內外俱周真俗斯暢。時洛陽中國沙門之外。自西域來者三千餘人。魏主別立永明寺千餘間以處之。遠近承風無不事佛。比及延昌州郡凡一萬三千餘寺僧至二百萬。   十年。詔法師僧旻入慧輪殿講勝鬘經。帝臨聽。公卿畢集。有旨於莊嚴寺建八座法輪。妙選奇傑番次主之。時以旻為第一。當講日聽者傾都堂無容足。名士劉業嘗謂旻曰。法師佛學有餘。何故弘義多伸儒旨。旻曰。昔生公以頓悟通經。次公以毗曇發論。若貧道初不以儒釋限。但據文義所向耳。沙門道超者。頻年力學。慕旻公之講誓欲齊之。夜夢神告之曰。旻公毗婆尸佛時預宣法化。君新發意者何能類之。第自求成名。不必苟齊也。旻性謙沖不恃能矜物。一時公卿道俗咸推仰之。   十一年。有旨命寶亮法師撰涅盤經義疏。帝為之序。略曰。離文字以設教。忘心相以通道。欲使珉玉異價涇渭分流。制六師而正四倒。返八邪而歸一味。則法雨降而燋種受榮。慧日升而長夜蒙曉。發迦葉之悱憤。吐真實之誠言。雖復三施等於前。五大陳於後。三十四問參差異辨。方便勸發各隨意答。舉要論經不出兩塗。佛性開其有本之源。涅盤明其歸極之旨。非因非果不起不作。義高萬善事絕百非。空空不能測其真際。玄玄不能窮其妙門。自非德均平等心合無生。則金牆玉室豈易入哉。   十二年。特進沈約卒。約字休文。婺州東陽人。左目重瞳。腰有紫志。少為書生名聞一時。以風流見稱而肌體清癯時謂沈郎瘦。甚為武帝所重。官業具南史。嘗出意撰聲律以革古詩。後世取則號曰四聲。約甚精佛理。着中食論。理趣甚高。其略曰。人所以不得道者由於心神昏惑。心神所以昏惑由於外物擾之。擾之大者其事有三。一則勢利榮名。二則妖妍靡曼。三則甘旨肥醲。榮名雖日用於心。要無晷刻之累。妖妍靡曼方之已深。甘旨肥醲為累甚切。萬事紜紜皆三者之枝葉耳。聖人知不斷此三事求道無從可得。乃為之法使簡而易從。若也直雲三事惑本並宜禁絕。而此三事是人情所甚惑念。慮所難遣。雖有禁之之旨而事難卒從。譬如方舟濟河豈不欲直至彼岸。河流湍急會無直濟之理。不得不從流靡久而獲至。非不願速。事難故也。禁此三事。事宜有端。何則。食之於人不可頓息。其於情性三累莫甚。故推此晚食並置中前。自中之後清虛無事。因此無事念慮得簡。在始未專在久自習。於是束以八支紆以禁戒。靡曼之欲無由得前。榮名眾累稍隨事遣。故云往古諸佛過中不餐。此蓋是遣累之筌罤適道之捷徑。而惑者咸謂止於不食。此乃迷於向方不知厥路者也。又嘗着設會論。意謂如來在日。眾居伽藍不置食具。時至則分衛持缽以福眾生。今之僧徒一皆違廢。不止不持中食。甚者甘腴廚膳豐美飲食。或遇請召得蔬蔌之具。莫不顰蹙以為不能甘也。此豈有志於道哉。其論略曰。出家之人本資行乞。戒律炳然不許立廚帳並蓄淨人。今既取足官寺行乞事廢。或有持缽登門便呼為僧徒鄙事。既為眾所鄙恥不復行乞。悠悠後進求理者寡。將謂乞食之業不可復行。由淨飯王子轉輪之貴。持缽行乞以福施者。豈不及千載之外凡庸沙門躬命仆豎自營口腹者乎。行乞受請二事不殊。今不復行乞又不赴請。則行乞之法於此永冥。此法既冥則僧非佛種。佛種既離則三寶墜地矣。約有文集百餘卷行於世。   論曰。自晉渡江衣冠邃窮佛理妙暢宗極。如孫.許.宗.顏.二何.郗.沈諸賢。不徒一世談宗。抑高風逸韻竦動天下。灼灼有大過人者。至於郗嘉賓奉法要.沈休文中食論。雖宗尚釋典。然要其旨歸豈不有意於士民之攝生者乎。且以梁徐俛相高祖二十餘年。勛德最盛為梁宗臣。俛以謂儒釋殊塗同歸。因撰會林五十卷。雖不及見是書。足可謂明道君子也。而旻公亦曰。貧道初不以儒釋限。第據文義所向耳。嗚呼。古之有道者未始不睹其同。特寡昧自私者異而相訾耳。是可憫而弗足較也矣。   十五年。魏胡太后作永寧石窟二寺。極土木之美而永寧尤盛。有真金像高丈八尺。如中人者又十軀。為浮圖九級。築基下及黃泉。其高九十丈。上立剎復高十丈。每夜靜鈴鐸聲聞十餘里。佛殿如太極殿。三門如端門。僧房千楹玉珠錦繡該人心目。未幾雷電火爇其塔。遠近咸見煙焰間有塔升空而沒。後月余有自東州來者雲。此日見塔乘空飛海上。而望海者時亦見之。   十八年。會稽沙門惠皎以寶唱所撰名僧傳頗多浮泛。因着高僧傳十四卷。始東漢永平十年終於是歲。凡四百五十三載。二百五十有七人。附見者二百餘人。開其德業。大略為十例。其自敘曰。前古撰集多曰名僧。然名者實之賓也。若實行潛光則高而不名。若寡德適時則名而不高。名而不高茲焉用紀。高而不名則備今錄。世以為確論。   釋僧朗者。常誦法華。風度凝遠。飲啖不常。每出。一狗一猴隨之。日循乞得飲膳即置木盂中。食畢舉其餘以飼猴狗。善作龜藏。或時足手頭頸俱縮不見。又嘗登舟。初無篙力。朗坐其中猴狗馴側。舟自泝流而上。法師道英初隱太行山禪宴。樹枝縈結如蓋覆之。居久之棄去行龍台澤。觀游魚愛之。即解衣入水宴坐深淵七日而出。又嘗隆冬睹嚴氷。愛其瑩澈就臥其上信宿而起。晚居蒲州普濟寺。一日講起信至真如門。奄爾氣絕。眾意其逝矣。有都講識之。即謂眾曰。此入滅盡想耳。三日乃蘇焉。   普通元年。帝於禁中築圓壇將稟授歸戒。妙選德行尤異者為之師。朝議以慧約法師望高。詔至。約以禮遜讓不許。夏四月丁巳帝行問道禮。稟約為師授具足戒。方羯磨次甘露降於庭。有三足鳥二孔雀歷階馴伏。帝大悅。賜約別號智者。自是入朝必設特榻處之。而帝座其側。凡太子諸王公卿道俗從約授戒者四萬八千人。沙門雖在耆艾亦重稟授。獨法雲公曰。吾既戒矣。其可以佛法為人事耶。於是議者高之。   時有達禪師者得水觀三昧。每入此定。有窺之者唯見清水凝停滿室。沙門道仙從達游。得火光三昧。所居之室玄夜大明焉。   帝留神法門。時釋子多縱率。主僧懦不能制。帝患之。欲自以律行僧正事。詔下。京城大德無敢議者。獨藏法師以為佛法淵博非一人能盡之。執不奉詔。帝訝之召入光華殿問狀。藏面陳大旨秉執有據。帝不能奪。遂從之。藏退謂諸僧曰。上以佛法為己任。誠當推順。然衣冠家子弟十輩猶不能俱稱父意。今糅雜五方之眾而以一己好惡繩之。戒律將廢矣。諸君不慮此何也。法雲公嘆曰。教理深致未能多謝。一日之事良可愧服。   帝自受具。寢處略同沙門。雖宮禁每亦恣僧遊覽。獨禁止御座而已。藏公一日升殿登之。左右呵止之。藏曰。貧道定光金輪之裔。寧愧此座。儻見殺。不慮無受生處。帝聞。置之弗罪。藏少時過相者曰。法師壽不過三十一。藏懼。日誦金剛般若。至期夢前人復來告曰。法師以般若力故壽倍增矣。又常夢維摩詰降其房與語。臨別以素麈尾遺之而去。藏自是玄辯日新焉。   論曰。昔周武王北面受箕子洪範九疇。王受書畢。箕子才預五等之封。至後漢順帝詔處士樊英設壇席行問道之禮咨逮得失。而英竟無它能。於是天下處士咸被純盜虛名之誚。及武帝稟受約公歸戒。自後約入朝帝設特榻處之。而自坐其側以師奉之終其身。嗚呼。武帝尊師重道之體。由漢以來未之有也。而藏法師既非帝師。徒詫金輪之裔而據太極御座。前史以為美談。非也。吾宗以法空為座。藏能以法自尊。則隨緣赴感靡不周而常處此菩提座。奚待據人主之座而後為榮乎。藏可謂不達矣。至於卻帝僧正之詔。夢致摩詰之神。若此類殆與當世諸僧僅有一日之長雲。   十八年。魏孝明帝加元服。命沙門道士講道於禁中。時道士姜斌.沙門曇謨最對論。帝曰佛與老子同時否。姜斌曰。按開天經雲。老子西入化胡。佛充侍者。明是同時。曇謨最曰老子當周何年而生。斌曰。定王三年生。簡王四年仕於周。敬王四年年八十五西入化胡。最曰。吾佛以周昭王二十四年誕生。穆王五十二年滅度。自世尊滅度至定王三年。凡三百四十五年老子方生。及敬王元年老子西遊。則世尊示寂已四百二十五年矣。據此相去懸遠。而言化胡無乃謬乎。斌曰佛生周昭之世有何文記。最曰。周書異記.漢法本內傳並有明文。斌曰。孔子製法。於佛逈無文記。何也。最曰。孔子有三備十經謂天地人也。佛之文言出於中備。斌曰孔子聖人何假卜乎。最曰佛是眾聖之王。達一切含識先後際吉凶終始。不假卜筮。自余小聖雖曉未然。必籍蓍龜方通休咎。時侍中劉騰宣勑曰。姜斌論無宗旨宜退席。又問開天經何從而得。是誰所說。可疾取來。及取經至。帝命群臣詳定真偽。時太尉蕭綜.太傅李寔泊公卿士夫百六十餘人。覽畢劾奏曰。老子止着五千文。更無他說。今姜斌所據。文詞鄙俚宗旨乖謬。既瀆先師又罔聖聽。罪當惑眾。制可將抵以刑。三藏菩提流支奏。解斌特流馬邑。曇謨最善大小乘。有律行。初在邯鄲說律。感異比丘六十餘輩降席聽戒。流支每見。稱為東方開士焉。   魏書佛老志曰。道家之源出於老子。其自言也。先天地生以資萬類。上處玉京為神玉之宗。下在紫微為飛仙之主。千變萬化有德不德。隨機應物厥跡無常。授軒轅於峨嵋。教帝嚳於牧德。大禹聞長生之訣。尹喜受道德之旨。至於丹書紫字升玄飛步之經。玉石金光妙有靈洞之說。不可勝紀。其為教也。咸蠲去邪累澡雪精神。積行樹功累德增善。乃至白日升天長生世上。是以秦皇.漢武甘心不息勞心竭思。所在追求終莫之致。退恨於後。故有欒大徐氏之誅。然其道惑人效學非一。靈帝置華蓋於濯龍設壇場而為禮。及張陵授道於鶴鳴。因傳天宮章本千有二百。弟子相授其事大行。齊祠跪拜各有成法。於是三元九府百二十宮一切諸神咸所統攝。又稱劫數頗竊佛經。及其劫終稱天地俱壞。其書多有禁秘。非其徒不得輙觀。至於化金銷玉行符勑水。奇方妙術萬等千條。上雲羽化飛天。次稱消災滅禍。故好異者往往而尊事之。初文帝入賓於晉。從者雲登仙伊闕。太祖好老子之言誦詠不倦。天興中儀曹郎董謐上服食仙經數十篇。乃置仙人博士。立仙坊煮煉百藥。封西山以供其薪蒸。令死罪者服之。多死無驗。久之太祖意少懈乃止。   世祖時道士宼謙之。字輔真。雍州人。早好仙道。修張魯之術。服食餌藥歷年亡效。有仙人成公興求為謙之弟子。相與入華山居石室。興採藥與謙之服。能不肌。又共入嵩山石室。尋有異人將藥與謙之。皆毒蟲臭物。謙之懼走。興嘆息曰。先生未仙。正可為帝王師耳。未幾興仙去。謙之守志嵩山。忽遇大神乘雲駕龍導從百靈集於山頂。稱太上老君。謂謙之曰。自天師張陵去世以來。地上曠職。汝文身直理。吾故授汝天師之位。錫汝雲中新科二十卷。自開闢已來不傳於世。汝宣吾新科。清整道教。除去三張偽法租米錢稅及男子合氣之術。大道清虛寧有斯事。專以禮度為首。加之以服食閒練。使玉女九疑十二人授謙之導引口訣。遂得辟穀氣盛顏色鮮麗雲。   論曰。魏史敘道教源流洎謙之出處如此。然則謙之有功於道教非三張之比也。而 本朝司馬文正公嘗比謙之於爰居。夫爰居出左氏不智不靈。特一怪鳥耳。謙之親遇老君面授秘訣。作興道教。致後世學者得以祖述焉。借使謙之不得與神仙者流。蓋亦非常勝士也。以之方爰居。不亦甚乎。雖然文正公言為百世師。行為天下法。其意必謂謙之所遇之神。正孔子所不語者也。資此傳授滋蔓於世。其為文正公弗與也亦宜。嗚呼。以謙之尚止平一爰居。矧風斯在下者耶。   普通八年。天竺初祖菩提達磨大師至金陵。師西域南印度國香至王第三子也。王薨師出家。遇二十七祖般若多羅付以大法。因問。我既得法宜化何國。多羅曰。汝得法已。侯吾滅後六十餘年。當往震旦國闡化。曰。彼有法器堪繼吾宗。千載之下有劫難否。多羅曰。汝所化方得菩提者不可勝數。吾滅度後彼有留難。水中文布善自降之。汝至時。南方不可久留。聽吾偈曰。路行跨水復逢羊。獨自淒淒暗度江。日下可憐雙象馬。二株嫩桂久昌昌。復演八偈。皆預為讖。至多羅示寂。師演化本國。會其侄異見王者輕毀三寶。師遣其徒波羅提微現神力攝化歸正。師以震旦緣熟。即別其眾。而異見王枉駕見師。因告之曰。當勤修福行。護持三寶。吾去非晚。二九即回。王泣曰。叔既有緣在彼。非吾所留。唯願不忘父母之國。事畢早回。遂具大舟實以眾寶。王躬率臣僚送至海濱。師同商馭舟達於南海。廣州刺史蕭昂館之。以表聞奏。有詔迎見。師入朝。帝問。朕即位以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數。有何功德。師曰並無功德。帝曰何以並無。師曰。人天小果。有漏之因。雖有非實。帝曰何謂真功德。師曰。淨智妙明。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於世求。帝曰何為聖諦第一義。曰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曰不識。帝不省玄旨。師遲留數日遂渡江之魏。止於嵩山少林寺。終日壁觀而已。有僧神光者。因神人發起來見師。師端坐不顧。會天大雪。光立雪中至積雪過膝。師憫而問曰。汝久立雪中。求何事耶。光曰。唯願大慈。開甘露門廣度群品。師曰。諸佛無上妙道。曠劫難逢。豈小德小智輕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勞勤苦。光聞誨勵喜不自勝。即以利刀自斷左臂置於師前。師曰。諸佛最初求道重法忘身。汝今斷臂吾前。求亦可矣。光承其言即易名慧可。復問曰諸佛法印可得聞乎。師曰諸佛法印匪從人得。曰我心未寧乞師與安。師曰將心來與汝安。可曰覓心了不可得。師曰與汝安心竟。久之為可等略辨大乘入道四行。其辭曰。   夫入道多塗。要而言之不出二種。一理入。二行入。理入者。謂籍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為客塵妄想所覆不能顯了。若舍妄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聖一等。堅住不移更不隨於文教。此即與理宜符。無有分別寂然無為。名之理入。行入者有四。一報冤行。二隨緣行。三無所求行。四稱法行。謂報冤行者。凡修道人若受苦時。當念我從往昔無數劫中棄本逐末流浪諸有。多起冤憎違害無限。今雖無犯。是我夙殃惡業果熟。非天非人所能見與。甘心忍受都無怨恨。作是觀時與理相應。體冤進道。故名報冤行。隨緣行者。眾生無我並緣業所轉。苦樂齊受皆從緣生。若得勝報榮譽等事。皆是過去夙因所感。緣盡還無何喜之有。得失從緣心無增減。喜風不動宜順於道。名隨緣行。無所求行者。世人長迷處處貪着。智者悟真安心無為。萬有皆空無所希冀。三界久居猶如火宅。有身皆苦誰得而安。了達此處息念無求。故經雲。有求皆苦。無求乃樂。是則無求真為道行。故名無所求行。稱法行者。性淨之理因之為法。此理眾相斯空。無染無着無此無彼。經雲。法無有我。離我垢故。智者信解此理。應當稱法而行。法體無慳。於身命財行檀舍施。心無慳惜。達解三空不倚不着。但為無垢稱化眾生而不取相。此為自行亦複利人。莊嚴菩提之道。檀施既爾餘五亦然。為除妄想修行六度而無所行。是名稱法行。   大同二年十月。師將示寂。道副.尼總持.道育.慧可等侍側。曰時將至矣。汝等盍各言所得乎。時道副曰。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為道用。師曰汝得吾皮。尼總持曰。我今所見。如慶喜見阿閦佛國。一見更不再見。師曰汝得吾肉。道育禪師曰。四大本空五陰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得。師曰汝得吾骨。大師慧可即禮三拜復依位而立。師曰汝得吾髓。即顧謂可曰。世尊以正法眼藏付囑大迦葉。展轉傳授。以至於吾。吾今付汝。汝當護持。並授汝袈裟以為法信。可跪受其衣。願聞指示。師曰。內傳法印以契真心。外付法衣以定宗旨。後代澆薄疑慮競生。謂吾西土汝乃此方。憑何得法以何為證。或遇難緣但出此衣用以表信。其化無礙。至吾滅後二百餘年。衣止不傳。法周沙界潛符密契千萬有餘。汝當闡化勿輕未悟。一念回機便同本有。聽吾偈曰。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華開五葉。結果自然成。又曰。吾有楞伽經四卷亦付與汝。即是如來心地要門。吾自離南印來此東土。見赤縣神州有大乘氣象。遂逾海越漠為法求人。際會未諧如愚若訥。今得汝傳授。吾意已終。乃與其徒往禹門千聖寺。有期城太守楊衒之問曰。西天五印師承為祖。其道云何。師曰。明佛心宗。行解相應。名之曰祖。衒之曰。弟子素奉三寶而智慧昏蒙。願師慈悲開示宗旨。師以偈答之曰。不睹惡而生嫌。不觀善而勤措。不舍智而近愚。不拋迷而就悟。達大道兮過量。明佛心兮出度。不與凡聖同纏。超然名之曰祖。衒之聞偈乃稽首曰。願師慈忍久住世間。師曰。吾化緣已畢。傳法得人吾即逝矣。是日端坐而寂。門人奉全身葬熊耳山定林寺。明年魏使宋雲西域回。遇師於蔥嶺。手攜只履翩翩獨邁。雲問師今何。往曰西天去。及雲歸朝具言其事。門人啟壙。唯空棺只履存焉。梁武帝聞師顯化始末如此。遂親撰碑刻石於鍾山。   論曰。昔嵩明教着傳法正宗記。稱達磨住世凡數百年。諒其已登聖果。得意生身。非分段生死所拘。及來此土示終。葬畢乃復全身以歸。則其住壽固不可以世情測也。傳燈錄雲。師以九月二十一日至廣州。刺史以表聞奏。帝遣使齎詔迎之。師以十月一日至金陵。然自廣至金陵亡慮三千餘里。將命者往而復師方啟行。豈以十日之間能歷三千里乎。又謂魏孝明帝欽師異跡。三屈詔命。師竟不下少林。及師示寂。宋雲自西域還。遇師於蔥嶺。孝莊帝有旨令啟壙。如南史普通八年即大通元年也。孝明以是歲四月癸丑殂。師以十月至梁。蓋師未至魏時孝明已去世。及其子即位。未幾為爾朱榮所弒。乃立孝莊帝。由是魏國大亂。越三年而孝莊殂。又五年而分割為東西魏。然則吾祖在少林時正值其亂。及宋雲之還則孝莊去世亦五六年。其國至於分割久矣。烏有孝莊令啟壙之說乎。舊唐史雲。後魏末有僧達磨航海而來。既卒。其年魏使宋雲於蔥嶺回見之。門徒發其墓但有隻履而已。此乃實錄也。又謂光統律師.菩提流支數下毒害師。師遂不救。嗚呼甚哉。光統.流支法門龍象。詎能爾乎。是皆立言者悞也。雖然吾宗從上來事昭昭若揭日月而行。故二祖禮三拜後依位而立。當爾之際印塵劫於瞬息。洞剎海於毫端。直下承當全身負荷。正所謂通玄峰頂不是人間。入此門來不存知解者也。抑烏有動靜去來彼此時分而可辨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七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八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梁   婺州義烏雙林大士者。姓傅氏。名翕。法號善慧。年十六納劉氏女妙光為室。生二子普建.普成。嘗有西域沙門嵩頭陀者。見大士曰。吾與汝毗婆尸佛所同發誓。今兜率宮衣缽現在。何日當歸。因與之臨池觀影。見圓光寶蓋法從甚盛。大士笑曰。爐鞴之所多鈍鐵。良醫之門足病人。度生為急。何思彼樂乎。居無幾。常見釋迦.金粟.定光三如來放光襲其身。大士喜曰。吾得首楞嚴三昧。即舍田宅及賣妻子。得錢五萬以設法施會。遂於松山之頂因雙稠樹創寺而居。名曰雙林。日自營作。夜則行道。有偈雲。空手把鉏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復一日於山頂繞連理雙樹行道。感七佛相隨。釋迦前引。維摩接後。唯釋尊頻顧大士共語。由是異跡日顯。大通五年正月十五日遣弟子傅暀致書於朝。其辭曰。雙林樹下當來解脫善慧大士白國主救世菩薩。今欲修上中下善。希能受持。其上善。略以虛懷為本。不着為宗。無相為因。涅盤為果。其中善。略以治身為本。治國為宗。天上人間果報安樂。其下善。略以護養眾生。勝殘去殺。普令百姓皆稟六齋。今聞皇帝崇法。欲申論義未遂襟懷。故遣弟子傅暀告白。暀投書太樂令何昌。昌曰。約法師猶置啟。翕是國民又非長老。殊無謙卑豈敢呈達。暀燒手御路。昌乃馳往同泰寺詢皓法師。皓勸速呈。二月十一日進書。帝覽之。遽遣詔迎。既至。帝問曰。從來師事何人。答曰。從無所從。來無所來。師事亦爾。昭明太子問。大士何不論義。答曰。菩薩所說。非長非短。非廣非狹。非有邊非無邊。如如正理復有何言。帝曰何為真常。答曰息而不滅。帝曰。息而不滅此則有色。有色故鈍。如此則居士未免流俗。答曰。臨財無苟得。臨難無苟免。帝曰居士大識禮。答曰。一切諸法不有不無。大千世界所有色像莫不皆空。百川叢注不過於海。無量妙法不出真如。如來何故於三界九十六道中獨超。其最視一切眾生有若赤子。天下非道不安。非禮不樂。帝默然。大士辭退。異日帝於壽光殿講金剛經。志公雲大士能耳。帝即召大士。大士對帝執拍板講經。唱成四十九頌。遂還雙林。至陳太建元年四月將示寂。謂其徒曰。此身甚可厭惡。眾苦所集。要在護持三業精勤六度。若墮地獄卒難得脫。常須懺悔。又曰。吾滅已。不得移寢床。七日當有法猛上人持像及鍾來鎮於此。弟子問。既歸寂後形體如何。曰山頂焚之。問若不遂復何如。曰勿用棺斂。但累甓為壇。移屍於上屏風。周繞絳紗覆之。上建浮圖。隨意安立。又問。諸佛滅度時皆說功德。師之發跡可得聞乎。曰。我從第四天來。為度汝等。次補釋迦。故大品雲。有菩薩從兜率天來。諸根猛利。疾與般若相應。即吾身是也。言訖加趺而逝。壽七十有三。至七日。上人法猛果持織成彌勒像及九乳鍾來鎮龕所。須臾不見大士道具十餘事。晉天福中。錢王發塔取靈骨十有六片。皆紫金色。並道具就府城南建龍華寺。塑像安置。大士嘗着心王銘一篇。其辭曰。觀心空王。玄妙難測。無名無相。大有神力。能滅千災。成就萬德。體性雖空。能施法則。觀之無形。呼之有聲。為大法將。心戒傳經。水中鹽味。色里膠青。決定是有。不見其形。心王亦爾。身內居停。面門出入。應物隨情。自在無礙。所作皆成。了本識心。識心見佛。是心是佛。是佛是心。念念佛心。佛心念佛。欲得早成。戒心自律。淨律淨心。心即是佛。除此心王。更無別佛。欲求成佛。莫染一物。心性雖空。貪瞋體實。入此法門。端坐成佛。到彼岸已。得波羅蜜。慕道真士。自觀自心。知佛在內。不向外尋。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明識佛。曉了識心。離心非佛。離佛非心。非佛莫測。無所堪任。執空滯寂。於此漂沉。諸佛菩薩。非此安心。明心大士。悟此玄旨。身心性妙。用無能改。是故智者。放心自在。莫言心王。空無體性。能使色身。作邪作正。非有非無。隱顯不定。心性雖空。能凡能聖。是故相勸。好自防慎。剎那造作。還復漂沉。清淨心智。如世黃金。般若法藏。盡在身心。無為法寶。非淺非深。諸佛菩薩。了此本心。有緣遇者。非去來今。   論曰。大士致書武帝。欲條上中下善。意則佳矣。然非中夏所能行之。及見武帝頗不甚契。合至寶公舉大士講經。說者以謂大士入朝寶公去世凡二十一年矣。然寶公神異着明。雖歿而時時降現禁中為帝言事。茲亦不足疑也。大哉心王銘。詞致高妙。旨與宗門合轍。道與佛祖同源。自非慈氏應身所為曷以臻此。昔山谷嘗曰。若解雙林此篇以讀論語。如啖炙自知味矣。不識心而雲解論語章句。吾不信也。後世雖有作者。不易吾言矣。山谷可謂知言也哉。   時隱士阮孝緒。陳留人也。家世仕官。父彥。太尉從事中郎。孝緒年十三。通五經大旨。十六丁家難。終喪入鍾山聽講。久之母有疾。孝緒在席心驚而歸。合藥鬚生人參。躬入鍾山探求未獲。忽一鹿在前心異之。至鹿息處果得人參。藥成母疾得愈。齊尚書令王晏來候之。孝緒惡其人。穿籬而遁。及晏被誅。以非黨獲免。嘗以鹿林為精舍。環以林池杜絕交遊。世罕得而見之。御史中丞任仿欲訪焉而不敢進。乃指鹿林謂其兄曰。其室則邇。其人甚遠。繇是朝貴絕於造請。唯與裴子野交好。天監末累召不赴。天子以為苟立虛名以要顯譽。故二何孝緒並得遂其高焉。南平元襄謂曰。昔君大父舉不以來游。取累吾弟。獨執其志。何也。孝緒曰。若麕鹿盡可參馭。何以異乎騄驥哉。鄱陽忠烈王其姊夫也。歲時致饋一無所受。與劉着作同年。劉卒。孝緒曰。吾其幾何。即辨後事。數日而亡。年五十八。孝緒博極群書無一不善。精力強記為學者所宗。既卒。門人諡曰文貞處士。初漢劉歆着七略。齊王儉着七志。孝緒普通四年着七錄。前五曰內篇。六曰佛法錄。七曰仙道錄。謂之外篇。劉歆七略則以道家為諸子。以神仙為方伎。王儉七志則先道而後佛。孝緒七錄則先佛而後道。蓋所宗有不同。亦由其教有淺深也。   七錄內外圖書總四萬四千五百二十六卷。凡天下之遺書秘記盡於此矣。內佛法錄。經律論等五部。凡五千四百卷。至隋文帝仁壽間。嘉則殿書凡三十七萬卷。及唐開元中。秘府以甲乙丙丁四部為次。列經史子集四庫。並唐之學者所着之書共八萬二千三百七十四卷。今唐書藝文志四部着錄者凡五萬二千一百卷。不着錄者二萬七千六百三十卷。共七萬九千八百三十卷。其間釋部特載僧俗二十五家所着之書凡三百九十五卷而已。此古今書籍之數也。   大同元年。慧約法師垂誡門人。言訖合掌而逝。帝輟朝三日素服哭之。葬志公塔之左方。嘗從約授歸戒者四萬八千人。皆服緦麻哭送至塔。約常所乘青牛垂淚悲鳴。及雙鶴繞塔哀淚彌月而去。   三年四月。昭明太子薨。太子諱統。字維摩。天監元年生於霸府。三日而建康平。識者以為天命所集。幼聰睿。三歲受孝經.論語。五歲遍讀五經悉能諷誦。八歲於壽光殿講孝經。名儒重臣畢集坐側。太子詞吐華暢淵源無滯。皆欽服以為聖童。年十二於內省決獄剖斷平允。自是數使聽訟。賴活者不可勝數。性慈孝。美容止。讀書數行俱下。過目憶誦無違。帝既留心內典躬自講說。太子亦天性好佛。凡釋部經論披覽略遍。於東宮別立惠義殿。專為法集之所。招引名僧撰次法事儀注及立三諦等義。世咨美之。母薨。每哭輙慟絕。水漿不入口。帝勑左右宣旨曰。毀不滅性。聖人所制。不勝哀比於不孝。有我在那得自毀如此。即可強進飲粥。太子奉旨始進粥。體素肥。腰帶十圍。至是減削過半。帝尋委以軍國政事。太子處決無留滯。引納天下奇才賞愛無勌。東宮有書凡三萬餘卷。群賢畢集。文雅之盛由晉已來未之有也。嘗游後池。乘彩文舸。摘芙藻以嬉。姬人盪舟沒溺而出。感疾動股。恐貽帝憂不以聞。遂薨。天下哭之如喪其親焉。名士劉勰者。雅為太子所重。撰文心雕龍五十篇。家貧不婚娶。依沙門僧裕遂博通經論。區別部類而為之序。定林寺藏經即其銓次也。中書令沉約絕重其文。嘗置几案間。凡都下寺塔及名僧碑碣皆出其手。累官通事舍人。表求出家。先燔須自誓。帝嘉之。賜法名惠地。   太清三年夏四月。逆賊侯景陷台城。以甲士五百人自衛。帶劍上殿拜訖。帝神色自若。使引向三公坐榻謂曰。卿在戎日久無乃為勞。景惶懼不能對。出謂左右曰。吾每據鞍臨敵。矢石交下了無所怖。今見蕭公使人畏懾。豈非天威難犯。吾不復見之矣。及景自稱大丞相而徵求無已。帝憤之。遂寢疾。然齋戒不衰。日夕念佛不絕於口。獨皇太子侍側。五月丙辰大漸不能進膳。久而口苦索蜜。未至而舉手曰荷荷。遂崩於淨居殿。年八十有六。帝曰角龍顏。舌文八字。項有浮光。身映日無影。右手文成武字。幼嘗蹈空而行。所居之室常若雲氣。人或遇者體輙肅栗。前後受命符瑞凡六十餘事。及即位太極殿。常有六龍各守一柱。其神奇異瑞自書契已來人君皆所未有。幼而好學。六藝備閒碁登逸品。至於陰陽緯候卜筮占決草隸尺牘騎射並洞精微。雖登大位萬機多務。猶手不釋卷然燭側光常至戊夜。撰通史六百卷.金海三十卷.五經義注講疏等合二百餘卷.贊序詔語銘誄箴頌箋奏諸文凡一百一十卷。晚奉佛道日止一食。膳無鮮腴唯豆羹糲飯而已。或遇事擁不暇就食。日才過中便漱口而坐。制涅盤.大品.淨名.三慧諸經義記數百卷。聽覽餘暇即於重雲殿同泰寺講說。名僧碩學四部聽眾常萬餘。衣布衣木綿皂帳。一冠三載一被二年。自五十外便斷房室。不飲酒不聽音樂。非宗廟祭祀大會饗宴及諸法事未嘗舉樂。勤於政事。每冬月四更竟即勑把燭看事。執筆觸寒手為皴裂。然仁愛不斷。親親及所近幸愆犯多縱舍。坐是政刑弭紊。每決死罪常矜哀流涕然後可奏。性方正。雖居小殿暗室常理衣冠。小坐暑月未嘗褰袒。雖見內豎小臣如遇嚴賓焉。諡曰武皇帝。廟號高祖(出南史)。史官魏徵曰。高祖固天攸縱聰明稽古道亞生知。學為博物允文允武多藝多才。爰自諸生不羈之度屬。昏凶肆虐天倫及禍。糾合義旅將雪家冤。曰紂可伐。不期而會龍躍樊漢電擊湘郢。剪離德如振槁。取獨夫如拾遺。其雄才大略固不可得而稱矣。既懸白旗之首。方應皇天之眷。而布澤施仁悅近來遠。開蕩蕩之王道。革靡靡之商俗。大修文學盛飾禮容。鼓扇玄風闡揚儒業。介冑仁義折衝樽爼。聲振寰區澤周遐裔。干戈載戢凡數十年。濟濟焉洋洋焉魏。晉已來未有若斯之盛也。然不能息末孰本斫雕為樸。慕名好事崇尚浮華。抑揚孔墨流連釋老。幾終夜不寐或日旰不食。非弘道以利物。唯飾智以驚愚。且心未遺榮虛廁蒼頭之位。高談脫屣終戀黃屋之尊。夫人之大欲在乎飲食男女。至於軒冕殿堂非有切身之急。高祖屏除嗜欲眷戀軒冕。得其所難而滯其所易。可謂神有所不達智有所不通矣。   論曰。魏鄭公論梁武帝可謂天下仁人之言也。而新唐史蕭瑀傳贊亦曰。梁蕭氏興江左。實有功在民厥。終無大惡。以浸微而亡。故余祉及其後裔。以此驗鄭公之論益可詳矣。然韓退之嘗曰。梁武餓死台城。蓋謂其屏嗜欲絕午後食。至臨終齋戒不衰。在恣情豐美享用者視之。近乎餓死耳。猶孔子稱伯夷叔齊餓死首陽。其微意乃所以成其美焉。豈謂不得食而餓死哉。凡議得失成敗如魏鄭公之言。乃春秋責備賢者之旨。得不為萬世之公道哉。   承聖元年。三藏真諦將歸天竺。至廣州。刺史歐陽頠延之制止寺。沙門慧愷等請譯起信.俱舍等論。諦有氣宇風神爽邁。頠之子紇居別墅在河渚間。諦每訪紇。以坐具敷水面跏趺其上飄然往還。坐具略不沾潤。或不敷具即折荷葉而濟。時好事多圖畫而奉祀之。   荊山居士陸法和。少隱江陵清溪山。服勤沙門執弟子禮。及長出遊。語音巴楚容色異常。以操行絕等為梁湘東王所重。爵以閒散。甚為諸公欽敬。初侯景始降。法和知其必叛。以語朱元英。元英不了其意。未久景圍京城。元英求策。和曰取果宜待熟。景遣將任約擊湘東王。法和就乞軍御之。對壘赤沙湖。賊因風縱火燒廬。法和以白羽扇揮風。風即返。約軍大潰。士卒求約不獲。法和曰。洲際有水剎。約在其下也。可往擒之。果得約抱剎仰頭出鼻。法和舍之。謂王曰。他日當得力。約後果立效法和。所至江湖必立放生池。切戒剎生。湘東即位是為元帝。以法和為郢州刺史。始法和欲大舉定魏。帝不許。法和笑曰。吾嘗不希釋梵天王坐處。豈窺人王位耶。但於空王佛所與王有因緣。如不能用則奈業何。帝敗歸齊。齊宣帝喜其來。封太尉賜甲第。法和乞為佛寺。身居偏室。日手持香爐行道禮佛燒香凝坐。預期死日。時至坐去。屍縮三尺許。題壁曰。十年天子為尚可。百日天子急如火。周年天子遞代坐。又曰。二母生三天。兩天共五年。指婁大後也。人懼。塗削之。終不能去。其神異如此。

  後齊

  敘曰。元魏將李其祚分崩肅宗。孝明帝崇尚佛法。胡太后親臨國政。一紀之內天下晏然。及帝崩太后死。高歡誅賊爾朱榮於鄴。燒洛陽宮室。奉清河郡王立於鄴。凡一十七載扶翼魏朝。至太清三年武帝崩。歡亦先殞。世子澄襲相王位。未幾而殂。魏靜帝乃遜位於高洋。即歡之第三子也。世族武川。仍都鄴下。神用卓詭智愚混兼。十餘年間教法中興。僧至二百餘萬。寺院凡四萬餘所。六主相承二十有八年。為周所滅。   承聖三年。北齊高帝詔僧稠禪師。稠將啟行而峰巒振響飛走悲鳴。如是者三日而止。稠至京師。帝降蹕迎候。命入宮授菩薩戒。盡停五坊鷹犬及傷生之具。禁境內屠殺。稠留禁中四十日。出居外寺。尋有旨罷講席。俾沙門盡習禪觀。稠入諫帝。以為弘通教理漸誘童蒙正賴講授。願勿禁也。從之。及宣帝即位。嘗謁稠。稠床坐不迎。其徒有勸迎者。稠曰。昔賓頭盧尊者迎阿育王起行七步。致王失國七年。貧道雖寡德。冀帝獲福耳。俄以此被[贊-貝+日]。帝御之將復入寺。按其不敬誅之。稠密知之。及帝入寺。預出十里許候之。帝怪問。稠曰。恐身血污伽藍。故遠來就刃耳。帝懼然悔謝。謂其臣楊遵曰。朕不明幾。妄黷聖師。即奉之如故。因從容啟曰。陛下前身羅剎也。今好殺。蓋余習耳。帝問何以知之。稠請以盆貯水自咒之。命帝臨觀。果見自形正羅剎之狀。仍有群羅剎隨之。帝大驚。自是絕葷。終日坐禪禮佛行道如旋風焉。   杜弼。字輔言。中山曲陽人。年十三。進士甄琛問策。下筆如流。王澄見所答嘆曰。王佐才也。仕高歡。甚見敬使。魏帝知弼深於佛理。問經中佛性法性何異。弼曰正是一理。帝曰。說者言法性寬。佛性狹。如何。弼曰。在寬成寬。在狹成狹。若論性體。非寬非狹。帝曰。既言成寬成狹。何得非狹非寬。弼曰。若定是寬則不能成狹。若定是狹亦不能為寬。以非寬非狹故能寬能狹。所成雖異能成常一。帝曰善。奉使稱旨既還。文襄問政要。弼曰。天下大務莫過刑賞二端。賞一人而天下喜。罰一人而天下服。二事得中。自然盡善。文襄悅曰。言雖不多於理甚要。   紹泰元年。道士陸修靜等初為梁武所棄。遂奔入魏。至是頗盛。而齊宣帝復事佛。靜等忌之。詣闕請與釋子角法。有旨令上統克日較勝負。至期大集公卿。修靜等以術咒僧衣缽及宮殿梁柱皆飛舉震動。諸僧相顧鈌然無以對之。於是萬眾喧譁得以道流為勝。修靜等雀躍魚視。高自矜誇以己為神仙輩也。又言。沙門現一我即現二。今以小術誘之耳。帝顧謂上統曰佛門豈無人哉。第求之。它日別對。遂罷。未几上統求獲法師曇顯。即抗表請與道流定奪真偽。十月乙卯朔會於正殿。百僚臨證。顯被酒出眾曰。嘗聞道流有言。沙門現一我即現二。果爾否。修靜曰然。顯翹一足曰。我正現一。請卿現二。道士默無所為。顯斥曰。爾曹間者未遇勍敵。敢以小術自肆。即以稠禪師袈裟置地。使咒之道流併力作法逾時不能動。帝勑左右取衣。益十輩不能舉。顯即自取置梁間。使咒梁柱亦不能動。其徒慚縮無人色。獨修靜更欲以頰舌勝之。即曰。佛家自標為內教。內則小也。以我道家為外教。外則大也。顯應聲曰。然則天子居九重之內。亦應小於百官。靜氣咽無對。群臣皆呼萬歲忻躍而罷。顯不知何許人。風度弘曠趣向叵測。後不知終。是月丙辰宣帝詔曰。法門不二。真宗在一。求之正路。寂泊為本。祭酒道者。中世假託。俗人未悟。仍有祇崇。麴[麥*薜]是味喪昧虛宗。既乖仁祀之源。復違祭典之式。宜從禁止無或遵風。應道士自謂得神仙者。可上三爵台飛騰遠舉。不能爾者並宜改迷歸正。詣昭玄上統剃度出家。繇是齊境道流遂衰焉。   論曰。陸修靜晉末訪匡山遠公。公送之過虎溪。及南齊竟陵王子良亦贈以白羽扇。二公賞遇如此。則修靜固亦奇士也。由晉抵北齊凡一百七十餘載。其對顯之術極為疎鄙。疑非修靜所為也。   而南山宣公論衡僧傳及神清北山錄皆有是說。二老非誣人者也。然則修靜向二百歲矣。使其果在。必有非常之術。予意對顯之徒。蓋宗事修靜者。既敗矣。故二公冒其名而罪之。此不得不辨。   法師法上。道德卓冠當時。宣帝詔置詔玄十統。命上為大統國師。築壇於內。具問道禮儀請上授歸戒。帝布發於地。令上踐其發而升座。帝授大戒畢。次命八座重臣及妃後戚屬皆授菩薩戒。創報德寺移上主之。上性儉素。雖當大統位國師而壞衣布褐。未嘗乘肩輿。世益以此重之。諺曰。四海僧望。道場法上。及周武廢教。上潛遁山澤未嘗廢講。大象初周宣帝復教。上喜甚。方誦勝鬘經及其半。跏趺而逝。   齊書着作王劭述佛曰。釋氏非管窺所及。率爾妄言之。又引列禦寇書述商太宰問孔子聖人事。又黃帝游華胥氏之國。華胥氏之國在佛游神而已。此之所言彷佛於佛。石符姚世經譯遂廣。蓋欲柔伏人心。故多寓言以方便。不知是何神異浩蕩之甚乎。其說人身心善惡。世事因緣。以慈悲喜舍常樂我淨書辨至精。明如日月。非正覺孰能證之。凡在順首莫不歸命。達人則謹其身口修其定慧。平等解脫究竟菩提。及僻者為之。不能通理。徒務費端財力功利煩濁。猶六經皆有所失。未之深也已矣。

  陳

  敘曰。有梁祚微。禍難自作。東魏賊侯景因隙來奔。高祖建議內之。封為河南王。乘寵作亂遂陷台城。先是梁湘東王出鎮荊陝。使王僧辯.陳霸先等平金陵。未幾湘東為西魏所滅。侯景既誅。僧辯仍為霸先所殺。太平元年梁帝遜位。霸先即帝位於金陵。以姓為國。蓋吳興長城人也。素為豪族。異稟絕倫。長九尺二寸。須長三尺。垂手過膝。神明高放。眾所推重。既臨大寶復梁舊政。崇重釋氏。金陵舊來七百餘寺。侯景焚蕩幾盡。陳高祖登極悉皆修復。翻經講道不替前朝。自創國至禎明三年。凡五帝三十三年。國入於隋。其二十四年與周同政。九載與隋同政。時天竺優禪尼國三藏法師拘那陀羅。陳言真諦。十四年間隨處譯經論疏傳等四十八部凡二百三十二捲雲。   禪師慧聞者。嘗抽藏經得中觀論。及開卷。妙悟其旨。即遙禮龍樹為師。其後慧思依之。於三七日中得宿命智。而習漏未盡。後於定中放身倚壁。未至間豁然悟入法華三昧及旋陀羅尼門。繇是奉菩薩三聚淨戒。不衣絲綿。苦寒即以熟艾傅其座。道行着聞。時稱思大和尚。或問何不下山教化眾生。思答曰。三世諸佛被我一口吞盡。何有眾生可化。嘗不豫。因念曰。病由業生。業由心起。心緣不起。外境何狀。業病與身都如雲影。作是觀已身遂輕安。陳高祖征至都安置棲玄寺。甚蒙咨揖。久之辭還南嶽。   法師洪偃。雅為文帝所重。及齊使崔武子來朝。而武子有專對才。朝廷憚之。帝以偃才學兩優。命館伴武子。武子加嘆而歸。由是朝議欲奪其志。斂以冠巾。偃聞命即絕食以死自誓。帝以其確誠從之。時稱偃四絕。謂咨容.德行.文章.草隸。臨終謂其徒曰。世人為貪心之所暗。貪己則惜落一毫。貧他則永無厭足。至於身死之後。高其墳重其槨。必謂九泉之下還結四鄰。一何可嘆。今瞑目之後。以脯臘鄙形布施飛走。及卒弟子如其誡。有文集二十卷。詔藏秘閣。   法師寶瓊。陳宣帝命為僧統。緩御有法。四眾安之。屢入重雲殿講道。帝尊之為師。初梁魏間。僧統盛飾杖直僭擬官府。至是瓊奏罷之。每出從數陀頭杖笠而已。於時海東十有二國。聞瓊道德不可見。遂共遣使奉金帛求瓊畫像。其為天下敬慕如此。及卒。法師曇衍繼為僧統。亦有重名。衍初生下而四十牙已具。舉世異之。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八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九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周

  敘曰。周之藝祖。字文覺者。即魏大丞相泰之世子也。泰舉高陽王為帝。遷都長安。號西魏。凡一十八年。廢帝更立齊王為帝。四年而泰薨。覺承魏禪。當年被廢。立弟毓為帝。四年而殂。乃立弟邕。邕即周武帝也。閱十餘年至建德初。惑於道士張賓等妖言。惡黑衣之讖。除廢釋氏。毀寺院四萬餘所。僧三百萬悉令還俗。洎滅齊。未幾改元。宣政五月而殂。太子贇立。自稱天元皇帝。大象二年五月崩。太子衍立。明年二月禪位於隋。周五主凡二十五年。國除初宇文泰及大冢宰宇文護並崇重佛法。與西域三藏十餘人宣譯經論天文等凡百餘捲雲。   天和二年。武帝命名儒僧道伸述三教利病。沙門道安作二教論二十篇。以儒道九流為外教。釋氏為內教。意謂上古樸素。墳典之誥未弘。淳風日澆。丘索之文乃着。苞綸七典。統括九流。咸為治國之謀。並是修身之具。若派而分之數應為九。若總而合之則同屬儒宗。今乃一化之內令九流爭川。大道之世使小成競辨。豈不上傷皇極莫大之風。下開拘放鄙蕩之弊哉。及闡繹內典奏之於朝。久而無報。安勤於奉母。凡薪水飲食皆自力營進。其徒有代之者。安曰。吾母也。豈以勞人哉。及周武廢教。以安宿望欲官之。安以死拒絕。尋以大教堙阨號慟而卒。   建德二年。武帝始欲偏廢釋教。因大集百僚。命沙門與道士辨優劣。預令道士張賓飾詭辭以挫釋子。冀即其義負而擠之。於時法師知炫對帝抗酬辭吐精壯。帝意賓不能制。即逞天威垂難辭。左右叱炫聽制旨。炫安詳應對陳義益高。陪位大臣莫不動容欽嘆。帝不能屈。明日詔下遂兼道教罷之。   法師靜藹者。聞詔下慨然曰。食周之粟而忘其事謂之忠乎。即詣闕奉表求見。武帝許之。及引對。極陳毀教禍福報應之事。指證明驗。帝為改容。顧業已成。既行之詔不可返。因謝遣之。藹退而泣曰。大教阨塞。吾何忍見之。遂遁入終南山。帝尋欲官之。遣衛士求藹。藹聞徙入太一山。衛士不獲而返。藹以法滅號泣。七日夜聲不絕。撰三寶錄二十卷。假設主賓抑揚飛伏。廣羅文義弘贊大乘。並錄見聞事實。藏諸岩洞。庶後代之再興耳。尋告弟子曰。吾生無補於世。將事捨身。眾號泣不許。因令侍者出山。藹瀝血書偈一篇。遂坐盤石留一內衣。自條其肉布於石上。引腸胃掛於松枝。五藏皆外見。余筋肉手足頭面咼(音寡)折都盡。以刀割心捧之而卒。侍者歸山猶見捧心而坐。余骸並無遺血。但白乳傍流凝於石次。聞者靡不流涕。時年四十有五。   是歲周武焚毀經像。有民部侍郎任君者與府屬宴次。仰見雲間有物六段隱隱而沒。一最小者翔空如幡。俄墮其所。任君取視之。乃大般若經第十九卷。自火焰間出而不燼者。因秘之。宣帝復教。任奏上。蓋帝年十有九雲。   六年。周武滅北齊。據鄴都。集僧道宣廢教之旨。略曰。世法三教其風彌遠。考定至理多愆陶化。六經儒教文通治道。禮義忠孝於世有宜。須至存立。且真佛無像遙敬表誠具見經旨。而世空崇塔廟麗飾精藍取以求福。愚人信順傾竭珍財虛引糜費。凡是經像皆從毀滅。父母之恩罔極之重。沙門不敬悖逆之甚。應僧尼道士盡宜反服以崇孝養。朕意如此。卿等若別有理可盡意對。無退有謗言。法師慧遠排眾出對曰。陛下統臨大國得一居尊憲章三教。而明詔曰。真佛無像誠如綸旨。然耳目蒼生賴經聞佛。籍教表真。若將廢之無以興善。帝曰。虛空真佛咸自有之。何假經像。遠曰。漢明已前經像未至此方。生民未見有稱虛空真佛者。若不籍教而知。則三皇已前未有文字應合自知五常。若以泥像無情事之無益。上古穴居野處不服仁義。而五帝觀象設教。神而化之使民則之。今天子七廟施主。亦是敬順之道。詎可廢邪。又詔旨遣僧反服以崇孝養。孔子曰。立身行道以顯父母。孝之終也。仁者智養豈必在家始曰為孝。帝以遠抗旨。怒見詞色。遠凜然無懼。復進曰。陛下縱勢力輕毀大教。佛言幽冥禍福之報初不以貴賤為等。貧道竊為陛下惜之。敕左右引退。不懌而罷。時齊境僧尼二百餘萬並令反服。周武既克齊而威震天下。遠獨抗對不撓。帝高其勁正。不抵以罪。遂遁入汲郡之西山。遠貌豐美。腰十圍。聲如鍾。每臨講席見者心肅。疏華嚴.涅盤等經。及隋革命。雅為文帝所重。   七年。周武帝殂。子宣帝即位。終南紫蓋山沙門法藏削髮具僧儀入都。有司以聞。帝忻然曰。朕欲興復釋氏而僧自紫蓋來。即召見之。問曰。朕已處分修陟岵寺將復釋教。而朝議以為先朝所行未易遽革。師今遠來何以教朕。藏詞旨淺訐。大忤帝意。斥遣之。   先是任道琳者。以學業淹博得近周武。議論二十餘日。酬酢七十番。周武窮極精思不能屈。嘗許以復教。會其崩不果。至是道琳伸請尤力。帝從之。   二月二十六日詔曰。佛法弘大。前古共崇。詎宜沉隱舍而不行。自今應王公下逮黎庶並宜修事。知朕意焉。四月二十八日復詔曰。教義幽深神奇弘大。雖以廣開化儀通其修事。而崇奉之徒勿須剪髮以乖大道。宜規菩薩儀範。權服冠纓。所司條為儀注。於是琳等妙選舊沙門懿行貞粹聲望卓異者百二十人。入陟岵寺仍舊住持。未幾周祚衰。隋文革命。大復釋氏焉。   論曰。南山宣公志任道琳對周武論辨。往復七十餘番。而周武多劫持教乘餘論以拒琳。其間亦有可觀者。正如六經垂世本乎致君澤民。而王莽用以文奸。豈不謬歟。美哉琳公之達。既從其罷道。乃以士褐求見。及對制問。則約儒釋垂佑於天人義同者優柔啟迪之。周武之惑幾於少解。遽會其殂。而宣帝復教亦其力也。使琳立朝處變故之際。雖陳平狄梁公亡以加焉。炫遠二公奮詞鯁正。重法忘軀。周武恃爵位為天下勸賞。欲富貴之。彼上人者豈斯人之徒歟。安藹二公教存則生。教滅則亡。嗚呼。顏段之流也賢哉。

  隋

  夫天命有隋膺斯五運。帝君榮佑宅此九州。所以誕育之初神光洞發。君臨已後靈瑞競臻。故使天兆龜文水浮五色。地開泉醴山響萬年。雲慶露甘珠明石變。聾聞瞽視啞語躄行。禽獸見非常之祥。草木呈難紀之瑞。是知昔聞七寶匪局金輪。今則神異四時徧知王燭。往以赤若之歲黃屋馭宸。土製水行興廢毀之佛日。火乘木運啟嘉號於開皇。高祖以周靖帝大定二年黃龍降於舊第。卿雲見於城闉。二月十三日周以帝祚歸禪在隋。景命既臨。服黃替皂。廢周六官。依漢三省。佛日還曜。法水潛通。其冬有周沙門齎西域梵經二百餘部膺期而至。下敕所司訪人翻譯。開皇二年仲春之月便就宣傳。季夏詔以龍首之山川原秀麗卉木滋阜宜建都邑。凡城殿門縣園寺皆以大興為額。三寶慈化自此而興。萬國仁風緣茲遠大。伽藍郁峙法宇交臨。開士肩聯信心鍾接。及仁壽啟號寶塔是興。百有餘州皆陳瑞應。於斯時也四海靜浪九州無塵。大度僧尼將三十萬。崇緝寺宇向有五千。翻譯道俗二十四人。所出經論垂五百卷。及煬帝嗣籙。卜宅東都。仍於洛濱上林園置翻經館。四事供養無乏於時。今敘一朝兩代三十七年。祖師碩儒高僧法匠十有五人。顯太隋我教之隆盛焉。   開皇初。法師曇延。姿度瑰異。長九尺六寸。垂手過膝。目光外射。才望與慧遠相埒。述諸經義疏。議者謂。標舉綱目遠不逮延。文句愜當延不及遠。齊太祖從之問道給月俸。會周使周弘正來聘。大臣舉延接伴。弘正恃才氣出人上。見延悠然意消。及還求延畫像並所着疏論而歸。帝益重之。進位昭玄上統。周武廢教。延遁入太行山。及隋文受禪。即日削髮以沙門謁見。文帝大悅。下書復教。久之歲旱。有旨命延率眾祈雨。雨不降。帝問故。對曰。事由一二。帝即遣京尹蘇威問一二之意。延曰。陛下躬萬機之政。群臣致股肱之力。雖通治體。然俱愆玄化。欲雨不雨事由一二也。帝識其意。敕有司擇日於正殿設儀。命延授以八戒。群臣以次受訖。方炎威如焚而大雨霈然傾澍。帝悅。自是延每入朝必親手奉御饌供之。臨終以表辭帝。托以外護。帝哭之哀甚。葬日。百僚縞素送之。內史薛道衡文祭。略曰。往逢道喪玄綱落紐。棲心幽岩確乎不拔。高位厚祿不能回其慮。嚴威峻法不足懼其心。經行宴坐夷險莫二。戒德威儀始終如一。聖皇啟運像法再興。卓爾緇衣郁為稱首。屈震極之重。申師資之義。三寶由之弘護。二諦籍以宣揚。信足以追蹤澄.什超邁安.遠矣。   尼智仙者。河東蒲坂劉民女也。少出家。有戒行。長通禪觀。時言吉凶成敗事。莫不奇驗。居般若寺。會文帝生於寺。方季夏盛暑。乳母遽扇之。帝寒甚幾絕。不能啼。左右大驚。尼就視之曰。兒天佛所佑。宜勿憂也。即舉之呼曰那羅延。因以為小字。抱詣太祖語曰。兒來處絕倫。俗家穢雜不宜留。請為養之。太祖遂割宅為小門通寺。以兒委仙視育。後皇妣來抱。忽見兒為龍。驚墮於地。仙失聲曰。奚為觸損我兒。令晚得天下。及帝稍長。仙密告之曰。汝後大貴。當自東方來。佛法時滅。賴汝而興。及周武廢教。仙隱其家內着法衣。戒行彌篤。至是帝果自山東入為天子。大興釋氏。仙前此而卒。帝每對群臣稱阿闍梨以為口實。又雲。朕興由佛法。而好食麻豆。前身定從道人中來。少時在寺長育。至今樂聞鍾磬之聲。   四年。關輔旱。帝引民就食洛州。先是律師靈藏者與帝為布衣交。至是命藏陪駕。既而趣向藏者極盛。帝聞之手敕曰。弟子是俗人天子。律師是道人天子。有樂離俗者任師度之。藏由是度人前後數萬。間有譖之者。帝曰。律師化人為善。弟子禁人為惡。言雖有異意則無殊。   沙門曇詢者。嘗遇二虎相鬥久而不止。詢執錫分之。以身為翳。語曰。同居林藪。計無大乖。幸各分路。虎妥尾受命。即飲氣而散。時法師曇崇臨終。有白衣童子手捧光明立於座右。弟子問此謂誰。崇曰。第六天頻來命我。我以諸天着樂有妨修道。竟未之許。吾歿願生無佛法處教化眾生。慎勿彰言。死後任說。   八年。李士謙卒。士謙。字約。少喪父。事母以孝聞。其族長伯瑒每嘆曰。此子吾家顏子也。善天文術數。自以少孤。未嘗飲酒食肉。李氏世豪每宴集盛饌珍美盈前。士謙先為設黍。謂群從曰。孔子稱黍為五穀之長。荀卿亦云食先黍稷古人所尚。寧可違乎。少長肅然。退謂人曰。既見君子。方覺吾徒之不德也。嘗有牛犯其田。士謙牽置涼處飼之過於本主。望見盜刈己黍者則默為避之。凶年散谷合諸藥以救疾癘。如此積三十年。雅好佛。舉止約以戒定。有謂其修陰德。士謙笑曰。夫陰德其猶耳鳴。唯己知之人無得而知者。今吾所作仁者皆知。何陰德之有。最善玄言。客有疑佛報應之說。士謙喻之曰。積善餘慶。積惡餘殃。豈非休咎之徵耶。佛曰。輪轉五道無復窮已。而賈誼亦云。千變萬化未始有極。至若鯀為黃能。杜宇為鶗鳺。褒君為龍。牛哀為虎。君子為鵠。小人為猿。彭生為豕如意為犬。黃母為黿。宣武為鱉。鄧艾為牛。徐伯為魚。羊祜前身李氏子。此皆佛家變異形報之驗也。客又曰。邢子才雲。世有松栢化為樗櫟。仆以為然。士謙曰。此不類之談也。變化皆由心業。豈關木乎。又問三教優劣。士謙曰。佛日也。道月也。儒五星也。客不能難而去。   論曰。北史史官蔣沈等記李君之事詳悉如此。豈非心懷佛德盡己之誠。不敢欺訹後之來者歟。士謙以日月星方三教。然乍觀似有優劣。至若照明世界運轉生靈則一德也。是三者闕一則安立不成。故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賢哉李君。吾見子深於性命之大原也。   十三年。二祖慧可大師示寂。師虎牢人。少博極群書尤精玄理。及覽佛經超然自得。遂出家。依龍門香山寶靜禪師得度具戒。年甫四十。忽一日定中神告曰。將證聖果無滯於此。須臾頓覺頭痛如刺。欲行求治。空中有聲曰。比換骨耳。非常痛也。因以是告於師。師視其頂有五峰隆起。乃曰。神既助汝。可行求道。吾聞天竺達磨近至少林。宜往依之。師至少林。投機授法。語在達磨章中。及少林歸寂。師繼闡玄化。曾至北齊遇一居士。不言姓民且曰。弟子身纏風恙。請師懺罪。師曰將罪來與汝懺。居士良久曰覓罪了不可得。師曰。與汝懺罪竟。宜依佛法僧住。曰。今見師已知是僧。未審何名佛法。師曰。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無二。僧寶亦然。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其心亦然。佛法無二也。師深器之。即為剃髮雲。是吾寶也。宜名僧璨。授具戒畢。乃告之曰。達磨大師來自天竺。以正法眼藏密授於吾。吾今付汝。並達磨信衣。汝當護持無令斷絕。聽吾偈曰。本來緣有地。因地種華生。本來無有種。華亦不曾生。汝受吾教。宜處深山未可行化。當有國難。曰師既預知願聞示誨。師曰。昔達磨傳般若多羅。讖記雲。心中雖吉外頭凶。吾校年代。正在汝身。當審前言。勿罹世難。然吾亦有夙累。今要償之。師遂於鄴都隨宜行化。經三十四年乃晦跡混俗。或過屠門或入酒家。有怪而問之者。答曰。我自調心。非關汝事。最後於筦城縣匡救寺三門下談無上道。聽者雲集。有辨和法師者於寺中講涅盤經。聲徒聞師說法。稍稍引去。和不勝憤。興謗於邑宰翟伸。侃侃惑其說。加師以非法。遂怡然委順。年一百有七。識真者謂師償債。葬磁州淦縣東北七十里。唐德宗諡太祖禪師。   十七年。詔天台智者大師顗(語豈切)赴命。至剡縣示疾。為其徒說十如.四不生.十法界.三觀.四智等法。弟子問所居地位。答曰。吾不領眾。必淨六根。損己利它。獲預五品。命筆寫觀心偈畢。跏趺而逝。顗生陳氏。目有重瞳。初謁思禪師。示以普賢道場。說四安樂行。顗忻然退居密室研味法華玄旨。至藥王品是真精進之句。豁然大悟。定慧融會。即以告思。思曰。非汝不證。非吾不識。此法華三昧見前旋陀羅尼也。縱文字阿師千萬無能窮汝之辯。可繼傳燈。勿作最後斷佛種人。顗奉付囑。久之辭游金陵止瓦宮寺。一夕夢登高山下瞰大海。見一比丘名曰定光。以手招之。其後顗領徒至天台山。定光出迎曰。頗憶往日相招否。顗熟視。蓋夢中所見者。光曰。此處金地吾既有之。佛隴北峰螺溪銀地宜居行道。久之陳宣帝詔。顗堅臥不起。使者七反。帝遣永陽王諭殷懃意。顗不得已至都。延入太極殿講說。帝執弟子禮待為國師。詔給羊車隊仗。別號智者。未幾帝夢王者羽衛甚盛。傳呼冠達。迎顗法師居三橋。及窹嘆曰。冠達梁武帝法名。三橋今光宅寺也。即移顗居之。及隋克陳。煬帝居藩請授五戒。即辭歸佛隴。着法華疏.止觀門.修禪法等及淨名疏凡百餘卷。皆出口成章。左右抄寫而不蓄一字。建大道場三十有六。所度僧一萬五千人。寫經一十五藏。造金銅土木等像八十萬軀。嘗說法次。沙門慧榮者世稱義虎。辯號懸河。聞顗講法故來致問。數開徵核莫非深隱。顗應對事理煥然清遣。榮嘆曰。禪定之力不可當也。其止觀法門大略。即身心而指定慧。即言說而詮解脫。自發心至於成道。行位昭明。由是天下言佛教者以天台為司南雲。   仁壽三年。文中子王通既冠。慨然有濟世之志。西遊長安見帝。帝坐太極殿召見。因奏太平策十有三道。尊王道。推霸略。稽古驗今。恢恢乎運天下於掌矣。帝大悅曰。得生幾晚。天不以生賜朕也。下其議於公卿。公卿不悅。時將有蕭牆之憂。通知謀之不用也。作東征之歌而歸。乃續詩書.正禮樂.修元經.贊易道。九年而六經大就。門人自遠而至者。河南董常.太山姚義.京兆杜如晦.趙郡李靖.南陽程元.扶風竇威.河東薛收.中山賈瓊.清河房玄齡.巨鹿魏徵.大原王珪溫彥博.頴川陳叔達等。咸稱師。北面受王佐之道。余往來受業者蓋千餘人。大業中累征不就。十三年疾病。聞江都有變。泫然而興曰。生民厭亂久矣。天其或者將啟堯舜之運。吾不與焉。命也。遂卒。門人諡曰文中子。嘗為中說以擬論語。其周公篇曰。詩書盛而秦世滅。非孔子之罪也。玄虛長而晉室亂。非老莊之罪也。齋戒修而梁國亡。非釋迦之罪也。易不云乎。苟非其人道不虛行。或問佛。子曰聖人也。曰其教何如。曰西方之教也。中國則泥。又曰。觀皇極讜議。三教於是乎一矣。通弟績亦着書。號東皋子。   文中子講道於白午之溪。弟子捧書北面環堂成列。講罷。程生退省於松下。語及周易。薛收嘆曰。不及伏羲氏乎。何辭之多也。俄而有負苓者皤皤然委擔而息曰。吾子何嘆也。薛收曰。叟何為者而征吾嘆。負苓者曰。夫麗朱者赤。附黑者黑。蓋漸而得之也。今吾子所服者道而猶嘆。是六腑五藏不能受也。吾是以問。薛收曰。收聞之師。易者道之蘊也。伏羲畫卦而文王系之。不逮省文矣。吾是以嘆。負苓者曰。文王焉病。伏羲氏病甚者也。昔者伏羲氏之未畫卦也。三才其不立乎。四序其不行乎。百物其不生乎。萬象其不森乎。何營營乎而費畫也。自伏羲氏泄道之密。漏神之幾。分張太和磔裂元氣。使天下之智者詭道逆出。曰我善言象而識物情。陰陽相磨遠近相取。作為剛柔同異之說以駭人志。於是知者不知而大朴散矣。則伏羲氏始兆亂者。安得羸嘆而嗟文王。負其苓而行。追而問之居與姓名。不答。文中子聞之曰。隱者也。   論曰。本朝司馬文正公曰。文中子云。佛聖人也。審如文中子之言。則佛之心可見矣。第今言禪者好為隱語以相迷。大言以相勝。使學者倀倀(田良切。失道貌)又狂也。然益入於迷妄。因廣文中子之意。作解禪頌六首。果如此言。雖中國亦可行矣。不然。則吾所不知也。其卒章曰。言為百世師。行為天下法。為賢為大聖。是名佛菩薩。噫。文正公繼孔孟荀楊為大賢者也。庸有不知佛哉。觀其頌則文正公平生所為皆佛菩薩之心也。特禪之一法。雖吾門亦標表以為教外別傳。自非積三二十年息心絕慮則莫能究其旨。謂之隱語大言。似是而實非也。何則。東皋子猶以伏羲畫卦。泄道之密漏神之機。分張太和磔裂元氣。使知者不知而大朴散矣。矧不立文字之禪。直指人心於語言形跡之表。詎可以常程義理而求其言說耶。是不獨文正公.文中子.楊孟諸賢未暇留神。吾徒傳教大法師輩固有不知而興謗者。故先德雲。千人萬人中撈漉得一個半個而已。夫豈易信也哉。   初文帝龍潛時。遇梵僧以舍利一裹授之曰。檀越他日為普天慈父。此大覺遺靈。故留與供養。僧既去。求之不知所在。帝登極後。嘗與如法師曇遷各置舍利於掌而數之。或少或多竟不能定。遷曰。諸佛法身過於數量。非世間所測。帝始作七寶箱貯之。至是海內大定。帝憶其事。於是以岐州等三十州各建舍利塔。   仁壽元年六月十三日。詔曰。仰惟正覺。大慈大悲救護眾生。津梁庶品。朕歸依三寶重興聖教。思與四海之內一切人民俱發菩提共修福業。使當今現在爰及來世永作善因同登妙果。宜請沙門三十人諳解法相兼堪宣導者。各將侍者二人。散官一人。熏陸香一百二十斤。分道送舍利往前件三十州建塔。每州僧三百六十人。為朕及皇太子諸王內外官人一切民庶七日行道。任人布施限十文而止。所施之錢以供營塔。若少不充役可丁及用庫物。別外州郡僧尼普為舍利設齋。限十月十五日午時同丁石函。總管刺吏以下至縣尉。自非軍機。停常務七日。專檢校行道務。盡誠敬副朕意焉。是日皇帝親以七寶箱奉三十舍利自內而出。置於御座之案。與諸沙門燒香禮拜。願弟子常以正法護持三寶。救度一切眾生。乃取金瓶琉璃瓶各三十。以琉璃盛金瓶。置舍利於其內。熏陸為泥塗蓋而印之。諸沙門各奉舍利而行。初入州境。總管刺史諸官夾道步引。四部大眾威儀齋肅。共以寶蓋幡幢華台像輦佛帳經輿香山香缽種種音樂盡來供養圍繞讚唄。依阿含經舍利入拘屍那城法。於是沙門對四部大眾作是唱言。至尊以菩薩大慈無邊無際。哀愍眾生切於骨髓。是故分布舍利共天下同作善因。又引經文種種方便訶責之。教導之。深至懇側涕零。及宣讀懺悔文。至舍利將入函。沙門高奉寶瓶巡示大眾。人人拭目諦視共睹光明。哀戀號泣聲響震地。凡是安置之處悉亦如之。皇帝於十月十五日午時在大興宮之大興殿庭西南。執珪而立。延請佛像及沙門三百六十人。幡蓋香華讚唄音樂自大興善寺來居殿堂。皇帝燒香禮拜。降御東廊。親率文武百僚素食齋戒。及舍利入塔畢。皇帝曰。爾佛法重興必有感應。其後處處奏表皆如其言(見着作王邵舍利感應記)。   論曰。本朝太平興國二年。吳越王錢俶以其地獻於朝。 太宗命取佛舍利入禁中度開寶寺西北地造浮圖十一級。下作天宮以葬舍利。葬日。 太宗肩輿微行自安置之。有白光由塔一角而出。 太宗兩涕其外。都人萬眾皆灑泣。然指焚香於臂掌者無數。內侍數十人願出家掃灑塔下。悉度為僧。 太宗謂近臣曰。我曩世嘗親佛座。但未通宿命。不能了了見之耳。揚文公談苑紀述如此。然吾佛世尊果何為者耶。而舍利威靈歷二千年而瑞應如新。致古今盛帝顯王欽崇眷慕不知其所以然而自相符合。雖隋文萬萬不足以擬議 太宗神功聖德。然皆夙熏願力出世。固有盡美者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九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隋   仁壽元年。詔曰。皇帝敬問章洪山之南谷智舜禪師。冬月極寒。味道安隱。勉勖蒼生。成就聖業。惟慈願力。朕實嘉焉。今遣開府盧元壽宣朕意。起禪師赴闕。舜以疾辭不赴。初舜從稠禪師出家習定。或時覺有妄念。即以錐刺股。由是塵盧不入。至不得已或出一言。不過戒定慧而已。如是十餘年。稠奇之曰。汝於人事殆無心哉。而今而後可與言道矣。後辭入贊皇山。好事者奉米麵供之。舜避去一不受。或問故。舜曰。山居橡栗足以御飢。何煩於人。其簡易如此。見啖肉者必慘容戒之曰。六道殊形。汝無不經。一切有命皆汝父母。一切有生皆汝曩形。而食其肉者。是食汝父母。汝心安忍哉。聞者莫不悛革。   法師曇遷。邃華嚴.維摩.楞伽等經。嘗苦內熱。一夕夢月墮其懷。擘而食之。覺其氷脆香美。既寤。所苦頓除。後為弟子說戒必曰。我於月德前。三說如是戒。時號月德比丘。尤為文帝所重。仁壽初將選名藩建舍利塔。遷贊成之。既而靈瑞光影遍見諸郡。所屬以聞。帝因問遷曰。民間獲瑞應如此。而朕宮中事佛非不精嚴。獨不睹殊異之相。何也。對曰。世有三尊同休天下。佛曰世尊。道曰天尊。帝曰至尊。彼障業甚者。佛現慈光攝之。陛下光宅四海。萬國咸寧。其光既同。故無異見。帝悅。   大業二年冬。隋煬帝有事於南郊。詔僧道並同俗拜。道流無敢言者。諸沙門例不奉詔。帝詰之曰。詔條久頒。卿等固不奉命。何也。法師明瞻對曰。陛下若使准制罷道。則微軀敢不奉命。如知大法可崇。則法服之下僧無敬俗之禮。帝曰何以致拜周武。瞻曰。周武任威縱暴。仁德不施。不足為有國者法。陛下聖政惟仁。不枉非罪。是以貧道得盡忠言。帝默然而罷。有司以瞻抗制將抵以罪。瞻曰。所坐者瞻也。願不以非律加吾徒。帝壯其不撓。置而不問。凡敬主之議由此而絕焉。   是歲。三祖僧璨大師示寂。師或雲徐州人。初以白衣謁可大師。既授衣傳法。屬周武廢教。師往來司空山積十餘年。人無識之者。隋開皇初始居皖公山。遇沙彌道信禮師曰。願和尚大慈。乞與解脫法門。師曰誰縛汝。曰無人縛。師曰何更求解脫乎。信於言下大悟。服勞久之。與授具戒。屢驗以玄犍。知其緣熟。乃說偈付以衣法。又曰。吾既得汝。能事已畢。即優遊江國。歷羅浮諸山。復還舊止。士民樂其歸。相率致供。師受之。為四眾說法。次即於眾會中儼立。合掌而逝。唐代宗諡鏡智禪師。着信心銘一篇。其辭曰。   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釐有差。天地懸隔。欲得現前。莫存順逆。違順相爭。是為心病。不識玄旨。徒勞念靜。圓同太虛。無欠無餘。良由取捨。所以不如。莫逐有緣。勿住空忍。一種平懷。泯然自盡。止動歸止。止更彌動。唯滯兩邊。寧知一種。一種不通。兩邊失功。遣有沒有。從空背空。多言多慮。轉不相應。絕言絕慮。無處不通。歸根得旨。隨照失宗。須臾反照。勝卻前空。前空轉變。皆由妄見。不用求真。唯須息見。二見不住。慎莫追尋。才有得失。紛然失心。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無咎無法。不生不心。能隨境滅。境逐能沉。境由能境。能由境能。欲知兩段。元是一空。一空同兩。齊含萬象。不見精粗。寧有偏黨。大道體寬。無易無難。小見狐疑。轉急轉遲。執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體無去住。任性合道。逍遙絕惱。繫念乖真。昏沉不好。不好勞神。何用疎親。欲取一乘。勿惡六塵。六塵不惡。還同正覺。智者無為。愚人自縛。法無異法。安有愛着。將心用心。豈非大錯。迷生寂亂。悟無好惡。一切二邊。良由斟酌。夢幻虛花。何勞把捉。得失是非。一時放卻。眼若不寐。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如如體玄。兀爾忘緣。萬緣齊觀。復歸自然。泯其所以。不可方比。止動無動。動止無止。兩既不成。一何有爾。究竟窮極。不存軌則。契心平等。所作皆息。狐疑淨盡。正信調直。一切不留。無可記憶。虛明自照。不勞心力。非思量處。識情難測。真如法界。無他無自。要急相應。唯言不二。不二皆同。無不包容。十方智者。皆入此宗。宗非促延。一念萬年。無在不在。十方目前。極小同大。忘絕境界。極大同小。不見邊表。有即是無。無即是有。若不如是。必不須守。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此。何慮不畢。信心不二。不二信心。言語道斷。非去來今。   論曰。嘗聞古宗師垂訓學者。每晨興必誦三祖信心銘數番。誠哉斯言。凡歷古以來。詮道之作多矣。至於窮澈法源。妙盡宗極。無出此篇。言約而義豐。旨深而詞雅。所以嗣承祖位。為大法王。真身住世。不如是豈虛然哉。或謂大師既以大法付四祖。乃祝曰。謹勿言自我處得法來。近世嵩明教曰。此蓋祖師以名跡為道之累。故雖師承亦欲絕之。而覺范亦曰。大師於時念達磨二祖弘法之艱難。皆為邪師憎害。故痛自謹耳。然二師之說殆未善。古雲。須信普通年遠事。不從蔥嶺付將來。又賢沙雲。達磨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應知勿言自我處得法來。蓋囑累無傳之傳。抑末後全提之旨歟。   四年始平。令楊宏率道士名儒大智藏寺啟會義法筵。命法師慧淨與道士余永通論義。永通欲先立義。淨曰道流入寺。義有主賓。汝安得先。於是淨問。老子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且道體一故混耶。體異故混耶。若體一故混。則正混之時已自成一。是則一非道生。若體異故混。且未混之時已自成二。然則二非一起矣。永通范然不知所對。無言而罷。   神僧法喜者。貌寢陋。年若四十許。嶺表父老咸言兒時見之。談晉宋間事歷歷可聽。又自言嘗從東林遠公游。語默不常。然皆為吉凶之兆。煬帝幸維揚。聞其有異召之。俄一日繞宮中遍索羊頭。帝惡之。以付廷尉。手足銀鐺。禁衛嚴甚。喜日丐於市。飲食自若。有司以聞。帝命桉視。封鑰如故。及啟戶視之。唯見袈裟覆黃金骨。骨皆連鎖。遽以白帝。勑長安王怛。核實如狀。詔以香泥樹骨塑之。是夕喜以泥像起行。言笑如故。遂釋其禁。未幾示疾。命嘗所善者去其薦。置身簀上。下以熾炭炙之。數日半身紅爛即死。葬之香山寺側。後數歲。有自海南歸者。見喜無恙。其人發冢視之。唯空棺焉。計是時喜已三百餘歲。及煬帝於江都遇弒。方悟喜索羊頭之驗雲。   論曰。唐杜牧雲。昔有相工稱文帝當有天下。後果篡奪得之。周末楊氏為八柱國公侯相繼久矣。一旦以男子偷竊位號。不三十年老壯嬰兒皆不得其死。彼知相法當曰此為楊氏禍。乃可謂善相者。牧之之論誠為警絕。然文帝削平天下。混一寰海。君臨萬國者二十四年。創置禮樂法度。多為唐所遵用。仁壽間天下戶至八百七十萬。以唐疆宇之廣。歷五朝至天寶末才九百餘萬戶。隋文開統而身及太平。固一代之英主也。惜其末年任一楊素而弗獲其終。嗚呼。豈唯隋文而已哉。凡魏晉已來符.石.姚.劉.二蕭.陳.高.宇文.楊氏十三朝興亡。因果循環之驗皆豪末無差。吾教所以誕敷六合有大益於天下國家者。其言因果報應之事與天道大合。有以助天為勸沮也。故鴻經廣論深切着明。必欲人人自信。因既如是果亦如之。而莫可逭也。儒雖曰其事好還。然未伸勸沮之理。此所以牧之唯詆隋文而不遠推累朝積習循環之弊。獨唐家之興則異於彼。故其運祚靈長。益足以為天下之至鑒也。

  唐

  唐高祖諱淵。字叔德。姓李氏。隴西成紀人也。體有三乳。世為周隋顯官。襲封唐公。大業十三年。煬帝南遊江都。天下盜起。高祖子世民知隋必亡。謀舉大事。高祖從之。秋七月舉義師。冬十一月克京城。明年夏五月隋帝遜於位。高祖即皇帝位於長安。改國號唐。建元武德。在位九年。內禪太宗。太宗佛心天子也。創基定業廓靖方維。傳世二十凡二百九十年。自開闢以來有天下者。俱未若皇唐之甚盛也。吾教盛衰常與帝道相望。繇是內外護聖賢之多。典章之備。亦無出此朝。故今通論於唐代頗稱全書。幸名教君子與夫吾屬後之賢者有以稽考焉。   武德七年二月丁巳。高祖釋奠於國學召。名儒僧道論義。道士劉進喜問沙門慧乘曰。悉達太子六年苦行求證道果。是則道能生佛。佛由道成。故經曰求無上道。又曰。體解大道。發無上心。以此驗之。道宜先佛。乘曰。震旦之於天竺。猶環海之比鱗洲。老君與佛先後三百餘年。豈昭王時佛而求敬王時道哉。進喜曰。太上大道先天地生。鬱勃洞靈之中。[火*章]燁玉清之上。是佛之師也。乘曰。桉七籍九流經國之典宗本周易。五運相生二儀斯辟。妙萬物之謂神。一陰一陽之謂道。寧雲別有大道先天地生乎。道既無名。曷由生佛。中庸曰。率性之謂道。車胤曰。在己為德。及物為道。豈有頂戴金冠身披黃褐。鬢垂素髮手執玉璋。居大羅之上獨稱大道。何其謬哉。進喜無對。已而太學博士陸德明隨方立義徧析其要。帝悅曰。三人者皆勍敵也。然德明一舉輙蔽之。可謂賢矣。遂各賜之帛。   八年。太史令庾儉恥以術官薦傅奕自代。及奕為令。有道士傳仁均者頗閒歷學。奕舉以為太史丞。遂與之附合。上疏請除罷釋教曰。佛在西域。言妖路遠。漢譯胡書。恣其假託。故使不忠不孝削髮而揖君親。游手遊食易服而逃租賦。演其妖書。述其邪法。偽啟三塗。謬彰六道。恐訹愚夫。詐欺庸品。凡百黎庶通識者稀不究根源。信其矯妄。仍追既往之罪。虛擬將來之福。至有躬造惡逆觸法抵刑。方乃獄中禮佛口誦梵言。曉夕忘疲規免其罪。且死生壽夭本於自然。刑德威福關之人君。而愚僧矯托皆言由佛。竊人主權。攘造化理。其為害政良可悲也。書曰。惟闢作福。惟闢作威。惟辟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害於而家凶於而國。自五帝三王皆未有佛法。君明臣忠年祚長久。至漢明始立胡祠。令西域桑門自傳其法。西晉已前不許中國之人髡髮出家。洎符石亂華乃弭厥禁。政虐祚短皆由佛教致災。梁武齊宣尤足為戒。昔褒姒一女熒惑幽王致亡其國。況今僧尼十萬。刻繒泥像以耗天下者乎。陛下以十萬之眾自相夫婦。十年滋產十年教訓。自可足食足兵。四海免蠶食之患。百姓知威福所自。則妖妄之風息而淳樸之化還也。且古今忠諫鮮不逮禍。近北齊章仇子他獻言。僧尼縻損國家。塔寺虛費金帛。為諸僧尼附會宰相。依託妃主。陽讒陰謗。子他卒死都市。及周武入齊。首封基墓。臣雖不敏。竊希其蹤。疏奏不報。   九年。太史令傅奕前後七上疏請除罷釋氏。詞皆激切。帝春秋高而優柔無斷。頗信之。以其疏付群臣雜議。大臣皆言。佛法興自累朝。弘善遏惡冥助國家。理無廢棄。獨太僕卿張道源附奕。稱其奏合理。宰相蕭璃廷斥奕曰。佛聖人也。奕為此議。非聖人者無法。請置嚴刑。奕曰。禮本於事親。終於事君。此則忠孝之禮着。臣子之道成。佛逾城出家。逃背其父。以匹夫抗天子。以繼體悖所親。璃非出於空桑。而返尊無父之教。臣聞非孝者無親。璃之謂矣。璃合掌曰。地獄正為此人設也(已上見舊唐史)。   帝復以弈疏頒示諸僧。問出家於國何益。時法師法琳作破邪論二卷。博引圖史及道教經籍。大略申明佛教徹萬法之源。而孔孝立言特域中之治。未暢遠塗。非盡究竟之理。凡出家者。守志明道。弘善興福。啟迪昏迷。利國非淺。法師明槩作決對弈謗佛僧事八條。法師慧乘作辯正論十喻九箴。破道士李仲卿十異九迷之謬。琳等奉表奏上並致啟秦王。而門下典儀李師政着內德論三篇。開陳佛化之益。仍自序而進之其詞曰。若夫十力調御。運法舟於苦海。三乘汲引。坦夷途於火宅。勸善進德之廣。七經所不逮。戒惡防患之深。九流莫之比。但窮神知化。其言宏大而可驚。去惑絕塵。厥軌清邈而難蹈。華夷仕庶。朝野文儒。各附所安。鮮味斯道。自非研精以考真妄。沉思而察苦空。無以立匪石之信根。去若亡之疑蓋。遠則淨名妙德弘道勝而服勤。近則天親龍樹悟理真而敦悅。羅什道安之篤學。究玄宗而益敬。僧睿惠遠之歸信。迄皓首而彌堅。邁士安之淫書。甚宣尼之玩易。千金未足驚。其視八音不能改其聽聞之博而樂愈深。思之深而信彌篤。皆欲罷而不能。則其非妄也必矣。我皇誕膺天命。弘濟區宇。覆等蒼旻。載均厚地。掃氣祲。清八表。救塗炭。寧兆民。五教惟敷。九功惟序。總萬古之徽猷。改百王之餘弊。網羅庶善。崇三寶以津梁。芟夷群惡。屏四部之稊莠。遵付囑之遺旨。弘紹隆之要術。功德崇高。昊天罔喻。但縉紳之士祖述多途。各師所學異論蜂起。或謂三王無佛而年永。二石有僧而政虐。損化田於奉佛。益國在於廢僧。苟明偏見。未申通理。博考興士足證浮偽。何則。亡秦者胡亥。時無佛而土崩。興佛者漢明。世有僧而國治。周除佛寺而天元之祚未永。隋弘釋教而開皇之令無虐。盛衰由布政。治亂在庶官。歸咎佛僧實非通論。且佛唯弘善。不長惡於臣民。戒本防非。何損治於國家。若人人守善家家奉戒。則刑罰何得而廣。福亂無由而作。騏驥雖駿。不乘無以致遠。藥石徒豐。未餌焉能愈疾。項籍喪師非范增之無算。石氏興虐豈浮圖之不仁。但為違之而暴亂。未有遵之而凶虐。由此觀之亦足明矣。復有謂正覺為妖神。比淨居於淫祀。訾而謗之無所不至。聖朝勸善。立伽藍以崇福。迷民興謗。反功德以為尤。此深訕上。非徒毀佛。愚竊撫心而太息。所以發憤而含毫者也。忝賴皇恩預沾法雨。切瑳所感積稔於茲。信隨聞起疑因解滅。昔嘗苟訾而不信。今則篤信而無毀。近推諸己。廣以量人。凡百輕毀而弗欽。皆為討論之未究。若令探[〡*賾]索隱。功齊於澄什。必皆深信篤敬。志均於名僧矣。師政學匪鈎深。識不臻妙。少有所聞微去其惑。謹課庸短。着論三篇。辨惑第一。明邪正之通蔽。通命第二。辨殃慶之倚伏。空有第三。破斷常之執見。核之以群言。考之以眾善。上顯聖朝之淨福。下析淫祀之虛非。徒有斯意。寔乏其才。屬辭鄙陋援證膚淺。雖竭愚懃。何宣聖德。庶同病而未愈者。聞淺譬而深悟也。知藩籬之卉或蠲疾於腹心。藜藿之餐儻救餒於溝壑。若金丹在目玉饌盈案。顧瞻菲薄良足陋矣。內德論辯惑篇第一。其略曰。有辯聰書生謂忠正君子曰。蓋聞釋迦生於天竺。修多出自西胡。名號無儔於周孔。功德靡稱於典謨。寔遠夷所尊敬。非中夏之師儒。逮攝摩騰之入漢。及康僧會之游吳。顯舍利於南國。起招提於東都。自茲厥後乃尚浮圖。沙門盛沫泗之眾。精舍麗王侯之居。既營之於塽塏。又資之以膏腴。擢修幢而曜日。擬甲第而當衢。王公大人助之以金帛。農啇富族施之以田盧。其福利之焉在。何遵崇之有餘也。未若銷像而絕鐫鑄。貨泉可以無費。毀經以禁繕寫。筆紙不為之貴。廢僧以從編戶。蓋黍稷之餘稅。壞塔以補不足。廣賑恤之仁惠。欲詣闕而效愚忠。上書而獻斯計。竊謂可以益國而利民矣。吾子以為何如乎。忠正君子曰。是何言之過歟。余昔篤志於儒林。又措心於文苑。頗同吾子之言論。良由聞法之遲晚。賴指南以去惑。幸失途之未遠。每省過而責躬。則臨餐而忘飯。子若博考而深計。亦將悔迷而知返矣。竊聞有太史令傳君者。又甚余曩日之惑焉。內自省於昔迷。則十同其五矣。請辨傳君之惑言。以釋吾子之邪執。傳謂。佛法本出於西胡。不應奉之於中國。余昔同此惑焉。今則悟其不然矣。夫由余出自西戎。輔秦穆以開霸業。日磾(丁奚切)生於北狄。侍漢武而除危害。臣既有之。師亦宜爾。何必取其同俗而舍於異方乎。師以道大為尊。無論於彼此。法以善高為勝。不計於遐邇。若夫尚仁為美。去欲稱高。戒積惡之餘殃。勸為善以邀福。百家之所同。七經無以易。但褊淺而未深。至齷齪而不周。廣其恕己及物。孰與佛之弘乎。其睹末知本。孰與佛之遠乎。其勸善懲惡。孰與佛之廣乎。其明空析有。孰與佛之深乎。由此觀之。其道妙矣。聖人之德何以加焉。豈得生於異域而賤其道。出於遠方而棄其寶。夫絕群之駿非唯中邑之產。曠世之珍不必諸華之物。漢求西域之名馬。魏收南海之明珠。貢犀象之牙角。采翡翠之毛羽。物生遠域尚於此而為珍。道出遐方獨奈何而可棄。若藥物出於戎夷。禁咒起於胡越。苟可以蠲邪而去疾。豈以遠來而不用之哉。夫滅三毒以證無為。其蠲邪也大矣。除八苦而致常樂。其去疾也深矣。何得拘夷夏而計親疎乎。況百億日月之下。三千世界之內。則中在於彼域不在此方矣。傅計詩書所未言。以為修多不足尚。余昔同此惑焉。今又悟其不然矣。夫天文曆象之秘奧。地理山川之卓詭。經脈孔穴之診候。針藥符咒之方術。詩書有所不載。周孔未之明言。然考之吉凶有時而征矣。察其行用而多效矣。且又周孔未言之物蠢蠢無窮。詩書不載之法茫茫何限。信乎書不盡言。言不盡意。何得拘六經之局教。而背三乘之通旨哉。夫能事未興於上古。聖人開務於後世。故棟宇易橧(子登切)巢之居。文字代結繩之制。飲血茹毛之饌則先用而未珍。火化粒食之功雖後作而非弊。彼用舍之先後。非理教之通蔽。豈得以詩書早播而得隆。修多晚至而當替。人有幼啖藜藿長飯梁肉。少為布衣老遇侯服。豈得以藜藿先獲謂勝梁肉之味。侯服晚遇不如布衣之貴乎。萬物有遷。三寶常住。寂然不動感而皆遇。化身示隱顯之跡。法體絕興亡之數。非初誕於王宮。不長逝於雙樹。何得論生滅於赴感。計修促於來去乎。傳氏譽老子而毀釋迦。贊道書而非佛教。余昔同此惑焉。今又悟其不然也。夫釋老之為體。一而不二矣。同蠲有欲之累。俱顯無為之宗。老氏明而未融。釋典言臻其極。道若果是。佛固同是而無非。佛若果非。道亦可非而無是。理非矛盾之異。人懷向背之殊。既同眾狙之喜怒。又似葉公之愛畏。至如柱下道德之旨。漆園內外之篇。雅奧而難加。清高而可尚。竊嘗讀之無間然矣。豈以信奉釋典而苟訾之哉。抑又論夫死生無窮之緣。報應不朽之旨。釋氏之所創明。黃老未之言及。不知今之道書何因類於佛典。論三世以勸戒。出九流之軌躅。若目睹而言之則同佛而等其照。若耳聞而放之。則師佛而遵其說。同照則同不當非。相師則師不可毀。譽道而非佛。何謬之甚哉。傳雲。佛是妖魅之氣。寺為淫邪之祀。此其未思之甚也。妖唯作孽。豈弘十善之化。魅必憑邪。寧興八正之道。妖猶畏狗。魅亦懼貓。何以降帝釋之高心。推天魔之神力。又如圖澄羅什之侶。道安慧遠之儔。高德高名非醉非狂。豈容舍愛辭榮求魑魅之邪道。勤身苦節事魍魎之妖神。又自昔東漢至我大唐。代代而禁妖言。處處而斷淫祀。豈容舍其財力放其土民。營魑魅之堂塔。入魍魎之徒眾。又有宰輔冠蓋人倫羽儀。王導庚亮之徒。戴逵許詢之輩。置情天人之際。抗跡煙霞之表。並稟教而歸依。皆厝心以崇信。豈容尊妖奉魅以自屈乎。良由睹妙知真使之然耳。又傅氏之先毅。字武仲。高才碩學。世號通人。辨顯宗之祥。夢證金人之冥。感釋道東被。毅有功焉。竊揆傳令之才識未可齊於武仲也。何為毀佛謗法與其先之反乎。吳尚書令闞澤對吳主孫權曰。孔老二家比文佛法優劣遠矣。何以言之。孔老設教。法天以制用。不敢違天。諸佛說法。天奉而行。不敢違佛。以此言之實非比對。愚謂闞子斯論知優劣之一隅矣。凡百君子可不思其言乎。夫大士高僧觀於理也深矣。明主賢臣謀於國也忠矣。而歷代寶之以為大訓。何哉。知其窮理盡性。道莫之加故也。傅氏觀不深於名僧。思未精於前哲。獨師心而背法。輕絕福而興咎。何其為國謀而不忠乎。為身慮而不遠乎。大覺窮神而知化。深觀過患而豫防。惟百齡之易盡。嗟五福之難常。命川流而電逝。業地久而天長。三塗極迍(之倫切)而杳杳。四流無際而茫茫。憑法舟而利濟。籍信翮以翱翔。宜轉咎而為福。何罔念而作狂也。傳雲。趙時梁時皆有僧反。況今天下僧尼二十萬眾。此又不思之言也。若以昔有反僧而廢今之法眾。豈得以古有叛臣而棄今之名士。鄰有逆兒而逐己之順子。昔有亂民而不養今之黎庶乎。夫普天之下出家之眾。非雲集於一邑。實星分於九土。攝之以州縣。限之以關河。無徵發之威權。有憲章之禁約。縱令五三兇險一二闡提。既無緣以烏合。亦何憂於蟻聚。且又沙門入道豈懷亡命之謀。女子出家寧求帶甲之用。何乃混計僧尼之數。雷同梟鏡之黨。架虛以亂真。蔽善而稱惡。君子有三畏。豈當如是乎。夫青衿有罪非關尼父之失。皂服為非豈是釋尊之咎。僧干朝憲。尼犯俗刑。譬誦律而穿窬。如讀禮而驕倨。但以人稟頑器之性而不遷於善。非是經開逆亂之源而令染於惡。人不皆賢。法實惟善。何因怒惡而反善。咎人而棄法。若夫口談夷惠而身行桀[踮-占+(共-八+(人*人))]。耳聽桀[踮-占+(共-八+(人*人))]而口廢詩禮。然則人有可誅之罪。法無可廢之過。但應禁非以弘法。不可以人而賤道。竊篤信千妙法不苟黨於沙門。至於耘稊稗以殖嘉苗。肅奸回以清大教。所深願矣。所深願矣。傳雲。道人土梟皆是貪逆之惡種。此又不思之言也。夫以舍俗修道故稱道人。學道離貪逆。若雲貪菩提道。逆生死流。則傅子興言未及斯旨。觀沙門之律行也。行人所不能行。止人所不能止。具諸釋典可得而究。蠕(而尹切)動之物猶不加害。況為梟鏡之事乎。嫁娶之禮尚舍不為。況為禽獸之心乎。何乃引離欲之上人。匹聚麋之下物。援有道之賢俊比無知之庶類。毀大慈之善眾媲不祥之惡鳥。謂道人為逆種。以梵行北獸心。害善一何甚乎。反正頓如此乎。余昔每引孝經之不毀傷。以譏沙門之法去鬚髮。謂其反先王之道。失忠孝之義。今則悟其不然矣。若夫事君親而盡節。雖煞身而稱仁。虧忠孝而偷存。徒全膚而非義。論美見危而致命。禮防臨難而荀免。何得一槩而訶。毀傷雷同而碩膚發。割股納肝傷則甚矣。剔須落髮損乃微焉。立忠不顧其命。論者莫知咎。求道不愛其毛。何獨以為過。湯恤蒸民尚焚軀以祈澤。墨敦兼愛欲磨足而至頂。況夫上為君父。深求福利鬚髮之毀。何足顧哉。夫聖人之教有殊途而同歸。君子之道或反經而合義。則泰伯其人也。廢在家之就養。托採藥而不歸。棄中國之服章。依剪髮以為飾。反經悖禮莫甚於斯。然而仲尼稱之曰。泰伯可謂至德矣。其故何也。雖跡背君親而心忠於家國。形虧百越而德全乎三護。故太伯棄衣冠之制而無損於至德。則沙門舍搢紳之容亦何傷乎妙道。雖易服改貌違臣子之常儀。而信道歸心願君親之多福。苦其身意修出家之眾善。遺其君父延曆劫之深慶。其為忠孝不亦多乎。浪謂沙門為不忠。未之信矣。傳又雲。西域胡人因[(泥-匕+工)/土](奴兮切)而生。是以便事[(泥-匕+工)/土]瓦。此又未思之言也。夫崇立靈像摸寫尊形。所用多塗非獨[(泥-匕+工)/土]瓦。或雕或鑄則以鐵木金銅。圖之繡之亦在丹青縑素。復謂西域士女遍從此物而生乎。且又中國之廟以木為主。則謂制禮君子皆從木而育邪。親不可忘故為之宗廟。佛不可忘故立其形像。以表罔極以心。用申如在之敬。欽聖仰德何失之有哉。夫以善為過者。故亦以惡為功矣。傳又雲。帝王無佛則國治年長。有佛則政虐祚短。此又未思之言也。則謂能仁設教皆闡淫虐之風。菩薩立言專弘桀紂之事。以實論之。殊不然矣。夫殷喪大寶。災興妲己之言。周失諸侯。禍由褒姒之笑。三代之亡皆此物也。三乘之教豈斯尚乎。佛之為道慈悲喜舍。齊物而等怨親。與安樂而救危苦。古之所以得其民者。佛既弘之矣。民之所以逃其上者。經甚戒之矣。羲軒舜禹之德在六度而苞籠。羿浞癸辛之咎總十惡以防禁。向使桀遵少欲之教。紂順大慈之道。伊呂無用其謀。湯武焉得行其討。可使鳴條免去國之禍。牧野息倒戈之亂。夏後從洛汭之歌。楚子違乾溪之難。然則釋氏之化為益非小。延福祚於無窮。遏危亡於未兆。傅謂有之為損。無之為益。是何言與。是何言與。佛何讎而誣之至此。佛何負而疾之若讎乎。傅又雲。未有佛法之前。人皆淳和。世無篡逆。此又未思之言也。夫九黎亂德。豈非無佛之年。三苗逆命。非當有法之後。夏殷之季何有淳和。春秋之時寧無纂逆。寇賊奸究。作士命於皋繇。獫狁孔熾。薄伐勞於吉甫。而傳謂佛興篡逆。盜法佛猶戒之。豈長篡逆之亂乎。一言之競。佛亦防之。何敗淳和之道乎。惟佛之為教也。勸臣以忠。勸子以孝。勸國以治。勸家以和。弘善示天堂之樂。懲非顯地獄之苦。不唯一字以為褒。豈止五刑而作戒。乃謂傷和而長亂。不亦誣謗之甚哉。亦何傷於佛日乎。但自淪於苦海矣。輕而不避。良可悲夫。於是書生心伏而色愧。避席而謝曰。仆以習俗生。常違道自佚。忽於所未究。玩其所先述。背正法而異論。受邪言以同失。今聞佛智之玄遠。乃知釋教之忠質。豁然神悟而理攄。足以蕩迷而祛疾。雖從邪於昔歲。請歸正於茲日。謹誦來戒。以為口實矣。   論曰。昔司馬文正公譏元魏崔浩昧於擇術。若傳令者不善擇術。尤可數也。方天意大啟唐祚。而太宗以大權聖人示現出世。為千載道德盛明之主。豈易遇哉。有文中子者。身任百世師儒。出河汾間。凡太宗一時宰輔。若凌煙閣上諸公。皆北面稱師。受王佐之道。當是時。使傳令稍知向方。預出王氏之門。則其施設縱非公台之任。亦不失為名。鄉才大夫徒以卜史占候下伎。位貌既卑。無以自逞。乃以夙昔私憾。謗黷大教。規竊聲譽。及太宗登位。天下文明。諸公壅容廟堂。論道經邦制禮作樂。雖堯舜之運亡以加也。此時奕之學素荒而伎且索矣。抱慚自廢於家。其無聊而斃也可知矣。妙哉李君內德論。熟覽之蓋天下精識讜論也。其通命一篇。以儒所謂命。釋所謂業。原始要終合而通之。尤為警絕。惜辭多未能具載雲。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一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武德九年夏四月。太子建成.秦王世民怨隙已成。將興內難。而又邊境屢擾軍國務殷。傳奕妄生毀佛。乞行廢教之請。復云云未決。及法琳等諸僧着論辨之。合李黃門內德論同進之於朝。帝繇是悟奕等譽道毀佛為恊私大臣。不獲已。遂兼汰二教而施行焉。五月辛巳詔曰。釋迦闡教清淨為先。遠塵離垢除去貪慾。所以弘宣勝業修植善根。開導愚迷津梁庶品。是以敷演經教檢括學徒。調伏身心舍諸染着。衣服飲食咸資四輩。自大覺遷謝道法流行。末代陵遲漸以虧損。乃有猥殘之侶規自尊高。游墮之民苟避傜役。妄為剃落托號出家。嗜欲無厭營求不已。致有出入閭里周旋闤闠。驅策畜產聚積貨財。耕織為生沽販為業。事同編戶跡等齊人。進違戒律之文。退無禮典之訓。或有躬行劫掠身自穿窬。造作奸訛交通豪猾。每罹憲網自蹈重刑。瀆玷真如虧損妙法。譬夫稂莠有穢嘉苗。類彼淤泥混乎清水。又伽藍之地本曰淨居。棲心之所理尚幽清。近代以來多立寺舍。不求閒曠之地。唯趨喧雜之方。繕彩崎嶇甍宇殊錯。拓升隱慝誘納奸邪。或有接延廛邸鄰近屠沽。塵埃滿室腥膻盈路。徒長輕薄之心。有虧崇敬之義。且老氏垂化本貴沖虛。養志無為遺情外物。全真守一是謂玄門。驅馳世務尤乖宗旨。朕應期御宇興隆教法。志思利益情在護持。欲使玉石區分熏蕕有辨。長存妙道永固福田。正本澄源宜從沙汰。諸僧尼道士女冠有精懃練行守戒律者並令就大寺觀居止。供給衣食不令乏短。其不能精進無行業。弗堪供養者。並令罷道各還桑梓。所司明為條式。務依教法。違制之事悉宜停斷。京城留寺三所觀二所。其餘天下諸州各留一所。余悉毀之。六月四日秦王以府兵平內難。誅太子及齊王。高祖以秦王為皇太子。付以軍國政事。是月癸亥大赦天下。停前沙汰二教詔。甲子高祖遜於位稱太上皇。太子即位於東宮是為太宗。   論曰。舊唐史稱傅奕雖究陰陽之書。亦自不信。又雲。初庾儉為太史令恥以術宦乃薦奕自代。及奕為令。與儉同列。數排斥其短。儉不以為恨。識者多儉而嫉奕躁訐。於戲。奕為人淺狹如此。其後稱巨儒者乃竊其餘論而宗師之。又毀黷釋氏疏。當時正義大臣皆鄙其說。獨內官張道源稱其合理。高祖雖曰聽之。及觀其詔始終皆推美吾道。特汰去偽濫虧損大教者耳。令下。閱月而太宗升儲位。即停其詔。天意人事良有以夫。   貞觀元年。太宗對群臣太息曰。今大亂之後。其難治乎。諫議魏徵對曰。大亂之易治。譬飢人之易食。帝曰。古不云乎。善人為邦百年。而後勝殘去殺。征曰。此不為聖哲之論。聖哲之治其應如響。蓋不其難。僕射封德[((巨-匚)@一)/粉/大](與基切)曰。不然。三代之後澆詭日滋。秦任法律。漢雜霸道。皆欲治而不能。非能治而不欲。征書生。好虛論。徒亂國家。不足聽。征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教。行帝道而帝。行王道而王。顧所行如何耳。黃帝戰蚩尤。七十而戰勝其亂。因致無為。九黎害德。顓頊征之。既克而治。桀為亂。湯放之。紂無道。武伐之。湯武身及太平。若人漸澆詭不復朴。今當為鬼為魅。尚安得而化之哉。德[(雪-雨)/粉/大]不能對。然腹以為不可。帝雅以征對為然。他日帝嘗召傅奕賜之食而謂曰。佛道微妙。聖跡可師。且報應顯然屢有徵驗。汝獨不悟其理。何也。弈對曰。佛是西方桀黠欺訹夷狄。及流入中國。尊向其教。皆邪僻纖人摸寫莊老玄言飾其妖妄。無補於國家有害於百姓。帝惡其言。不答。自是終身不齒。   三年七月蝗害稼。帝在苑中掇蝗而言曰。民以谷為命而汝害之。是害吾民也。百姓有過在予一人。汝而有靈當食朕身無害吾民。將吞之。左右恐致疾。遽求代。帝曰。所貴移災朕躬。何疾之避。遂吞之。由是終帝世蝗不為害。冬十二月癸酉詔曰。有隋失道。九服沸騰。朕親總元戎致茲明罰。其有桀犬嬰此湯羅銜須義憤。終乎握節各徇所奉。咸有可嘉。日往月來逝川斯遠。切恐九泉之下尚淪鼎鑊。八難之間永纏水炭。愀然疚懷無忘興寢。所以樹立福田濟其營魄。可於建義以來交兵之處。為義士兇徒殞身戎陣者各建寺剎。招延勝侶。望法鼓所振變炎火於青蓮。清梵所聞易苦海於甘露。所司量定處所並立寺名。支配僧徒及修院宇。具為事條以聞。稱朕矜哀之意。仍命虞世南.李伯樂.褚遂良.顏師古.岑文本.許敬宗.朱子奢等為碑銘以紀功業(已上見舊史)。   論曰。昔周文王之興澤先枯骨。而天下歸仁焉。太宗方建太平。而亦首創佛寺為殞身戎陣者薦冥福。嗚呼。太宗可謂神道設教。德被幽明。非區區瘞骨之比也。   四年十月天下斷獄死罪二十有九人。東南薄海。西極於嶺。北窮玄塞。戶不閒。行旅不齎糧。取給於路。米斗五文。天下大治。蠻夷君長襲衣冠帶刀宿衛。帝喜謂群臣曰。此魏徵勸朕仁義之效也。惜不令封德[(雪-雨)/粉/大]見之。因追念初平天下時手誅千餘人不及享太平。即以御服施諸寺。命僧禮懺薦擢焉。   是歲雙峰四祖道信大師游匡山。登絕頂。望牛頭山見紫雲如蓋。下有白氣橫分六道。祖以為有異人。遂往求之。時法融禪師居其中。每惟宴坐見人不起。或拜之亦不顧。世號懶融。祖入山見之問曰。在此何為。融曰觀心。祖曰。觀者何人。心是何物。融愕然無對。挺身起曰。大德自何來。嘗識道信大師否。祖曰即貧道是也。融再拜請示心法。祖曰。夫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盡在心源。一切戒定慧門神通變化悉自具足。不離汝心。一切煩惱業障本自寂寂。一切因果皆如幻夢。無三界可出。無菩提可求。人與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虛曠絕思絕慮。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無欠少。與佛何殊。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觀行亦莫息心。莫起貪嗔莫懷愁慮。蕩蕩無礙任意縱橫。不作諸善不造眾惡。行住坐臥觸目遇緣皆是佛之妙用。快樂無憂。故名為道。融曰。心既具足。復誰是佛。又誰為心。祖曰。非心不問佛。問佛非不心。融曰。既不許作觀行。於境起時如何對治。祖曰。境緣無好醜。好醜起於心。心若不強名。妄情何由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徧知。汝但隨心自在。無復對治。即名常住法身。無有變易。吾受璨大師頓宗法門。今以付汝。汝諦受吾言。可止此山。當有五大士紹汝玄化。祖受法已歸於雙峰。   七年三藏法師玄奘游天竺求法。達於王舍城。奘生洛洲偃師。陳氏。隋季出家具戒。博貫經籍。每慨前代譯經多所訛略。志游西土訪求異本以參訂焉。以三年冬抗表辭。帝制不許。即私遁。自原州出玉關。抵高昌。高昌王麴文泰奉奘行資。護送達於罽賓。從僧伽論師決俱舍.因明.大毗婆沙等論。至大林國從婆羅門學中論及異道典籍。時婆羅門七百餘歲。至仆底國從伏光法師學對法.宗顯.理門等論。至那伽羅國從月胃論師學眾事分毗婆沙。至祿那國從闍那屈多三藏學經部毗婆沙及薩婆多部辨真等論。至麴暗國從毗邪犀那三藏學二毗婆沙。王有勝兵十萬。雄冠西域。奘與胡啇八十許人渡殑伽河。彼俗以人祀天。奘與諸啇被執。以奘風度特異將戮以祭。俄大風作。塵沙漲天。晝日晦瞑。彼眾震懼。以奘為聖人。遂釋之。至中天竺遇大乘居士為奘開瑜伽師地。即入王舍城。彼預聞奘至具禮郊迎之。安置那蘭陀寺。寺七寶所成。僧以萬數。奘見上方戒賢論師時春秋一百有六。道德為西土宗師。號正法藏。國主以十城租賦奉之。奘啟以求法意。賢咨嗟流涕曰。吾頃疾病且死。忽夢文殊大士謂吾曰。汝未應厭世。後三年震旦有大沙門從汝受道。自爾已來今三稔矣。於是慰喜交集。有同宿契焉。奘見王。王給象車從者三十輩。日供上饌。饌有龍腦香乳蘇蜜及大人米。米香聞百步。然國產不多。唯君長與後及主法上德與焉。奘寓其國從正法藏窮探大乘秘奧。日益智證雲。   九年十月法師玄琬卒於延興寺。遺表陳聖帝明王賞罰三寶不濫。痛憫沙門犯法不應與民同科。乞付所屬以僧律治之。並上安養論.三德論各一卷。帝嘉納。有詔傷悼。遣皇太子臨吊。敕有司給葬具。唐敕葬沙門由琬而始。   十一月詔曰。三乘結轍濟度為先。八正歸依慈悲為主。流智慧之海膏澤群生。剪煩惱之林津梁品物。任真體道理葉至仁。妙果勝因事符積善。朕欽若金輪恭膺寶命。至德之訓無遠不思。大聖之規無幽不察。欲使人免蓋纏家臻仁壽。比緣喪亂僧徒減少。華台寶塔窺戶無人。紺發青蓮櫛風沐雨。眷言凋毀良用憮然。其天下諸州有寺之處。宜度僧尼數以三千為限。其州有大小地有華夷。當處所度多少。有司詳定。務取德業精明。其往因減省還俗及私度白衣之徒。若行業可稱通在取限。必無人可取亦任其闕數。比聞多有僧徒溺於流俗。或假託鬼神妄傳妖怪。或謬稱醫巫左道求利。或灼鑽膚體駭俗驚愚。或造詣官曹囑致贓賄。凡此等類大虧聖教。朕情在護持必無寬貸。自今宜令所司依附內律。參以金科。明為條制。   論曰。昔董狐書趙盾弒君。孔子聞之曰。惜也。越境乃免。蓋越其境則君不得而臣。法無以加也。凡吾沙門氏。始則遵父命而去其家。雖去家矣猶在乎國。及稟勑命則即日毀其形。易其服。示無所用於世。故謂之脫塵絕俗之士。奚止越其境而已哉。是以累朝處吾徒於四民之外。而不以臣子之禮遇之。雖本如來之律。其實亦明王之法也。琬公臨終致請。而太宗特下明詔。考其簡練度人之旨及禁遏妖孽敗道之徒。皆與先佛世尊遺教吻(武粉切)合。至於依律制刑。尤恊春秋越境之義。使吾徒有以自相為治也。嗚呼。唯聖人能通天下之志。成天下之亹亹者。太宗是矣。   十年。皇太子問張士衡曰。事佛營福其應如何。對曰。事佛在清淨仁恕。如貪[林/心](力南切)驕虐。雖傾財事之。無損於禍。且善惡必報。若影赴形。聖人之言備矣。為君明。為臣忠。為子孝。則福祚永。反是則禍至矣。時太子有逆志。故士衡因對以箴之。   是歲有旨追相州律師惠休赴京城講法。休辭疾不赴。休初講大小乘而未閒律部。意以為戒本隨事可用無勞師授。及開卷探賾。持犯茫然。遂詣洪律師聽四分律。凡三十番尤未極玄旨。因嘆曰。理可虛求。事難通會。吾目見盛名宗匠未有不奉法而循道者。能無希驥乎。繇是六時行業彌勵焉。一鞋三十年不棄。暫有泥淖即徒跣。人或問之。曰泥軟易踐。正不欲損信施物耳。暮年奉律尤嚴。或勸耆耋不堪爾者曰。懈心易起。塵境難消。吾脫虎口。誓死奉法。豈以衰朽虧素志哉。嘗誡其徒曰。吾每聽經論。雖二十遍猶恨功少。欲兼異部未皇多涉。今時學者薄知文句。則速欲范人。更無通貫。致有窮詰莫知由緒。此法滅在人。所以長夜慨嘆。況暮年開導志存成器。斯猶砥礪合其刃耳。安能爐錘其璞哉。爾等宜深念之。前大吾教。死無恨矣。卒年九十有八。   十一年有詔。老子國家先宗號位。宜居釋氏之右。於時法師智實拉同志十人詣闕申理。制不許。及駕幸洛陽。實等隨往抗辭。以為道士宗三張符水醮籙之事。非出於老子。不宜居釋氏之上。帝壯其志於教。遣宰相岑文本諭旨遣之。實固執不奉詔。帝震怒。杖實於朝堂。民其服。流之嶺表。實尋以不得志而卒。年三十有八。初實得罪。有譏其不量進退者。實曰。吾固知已行之詔不可易。所以爭者。欲後世知大唐有僧耳。及終。遠近聞者莫不嘆惜。   論曰。春秋之法異姓居後。太宗升老氏名位於釋氏上。蓋取諸此也。實公以樹教為心。犯顏辯諍。雖理不可奪。然大教一旦名位之降。凡釋子者有聖明在上。烏可坐視而不措一辭。孔子曰。志士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實公有之矣。賢哉。   十二年。尚書虞世南卒。帝手勑魏王泰曰。虞世南與我猶一體也。拾遺補過無日暫忘。當代名臣人倫準的。吾有小失必犯顏而爭之。今其雲亡。石渠東觀之中無復人矣。痛惜豈可言耶。未幾帝賦往代興亡詩一篇輙嘆惜曰。鍾子期死。伯牙不復鼓琴。朕此詩將何所示。因令褚遂良持詣世南靈帳讀畢焚之。冀其神識感悟焉。明年夢世南進讜言有如平生。因下詔曰。故禮部尚書文懿公虞世南。德行純備。文為辭宗。夙夜盡心。志存忠益。奄從物化忽移時序。昨因夜夢倐睹斯人。兼進讜言有若平生之日。追懷遺美良用悲悼。宜資冥福申朕思舊之情。可即其家齋五百僧。造佛像一軀(出舊史本紀)。   秋八月。詔三學秀異於弘文殿論議。道士蔡子晃問法師慧淨曰。法華稱序品第一。未審序第何分。淨曰。如來入定。放光現瑞。假遠開近。為破二之鴻基。啟一真之由致。此其序也。第者為居。一者為始。故曰序品第一。晃難曰。第者弟也。為弟則不宜稱一。言一則不應稱弟。兩言矛盾何以會通。淨曰。向不雲第者為居。一者為始。先生不省名義。安能難人。晃忙亂曲為之辭。淨乘勝銼折。遂蒙慚而退。淨雅與房玄齡厚善。尤為太常褚亮所敬。亮嘗謂人曰。淨俯視安遠。顧蔑生肇。真當世獨步也。及天竺三藏波頗那羅譯大莊嚴論。詔淨筆授。並敕趙郡王孝恭.詹事杜正倫同監護。十三年方士秦世英[贊-貝+日]法師惠琳着論訕毀皇宗。有旨捕琳。琳知之。變服自系詣闕請譴。制旨曰。據爾論。有念觀世音者臨刑不傷。今詳罪犯當坐大辟。賜假七日爾可勤念之。貴臨刑自免。琳奉制一無所念。至期詔問所念觀音感應如何。對曰。隋季失德四海沸騰。陛下廓清寰宇道洽生靈。琳自七日已來不念觀音。唯念陛下。帝訝其言。遣御史韋琮問琳所以念朕之狀。對曰。觀音至聖。垂形六道。上天下地皆為師救。陛下御臨宸極。萬國歡心。文治至平。靈鑒無外。聖與觀音齊等。所以唯念陛下。且琳挺志蓋弘宣釋氏之法以助皇化。冀民懼報應畏刑罰而遠惡也。琳何求而敢訕謗哉。陛下察琳忠於所事。則所謂臨刑自免若唯讒是。信則琳伏屍無地。琮奏其語。有旨免刑。流於益州。   十四年五月壬午。并州僧道耆老抗表。以太原王業所因。若明年登封。願迀駕臨幸。帝嘉其意召見武成殿賜宴。因謂曰。朕往在太原時喜群從博戲。寒暑迭更逾二十年矣。於時會中有識帝者。相與道舊懼甚。帝曰。他人之言或有面諛。公等皆朕故人。即日政化何如。百姓有疾苦。幸以實告朕。僧道等避席奏曰。即日四海太平。百姓歡樂。臣等餘年月惜一日。眷戀聖化。不知疾苦。帝悅。及罷猶固請臨幸。帝曰。飛鳥過故鄉猶躑躅徘徊。況朕於太原起義遂定天下。復少所游觀。誠所不忘也。若登封禮畢。當與公等相見。遂厚賜遣之。   論曰。本朝太平興國八年。日本國僧奝然至。言其國王傳襲六十四世矣。文武僚吏皆是世官。太宗顧宰臣等曰。此蠻夷耳而嗣世長久。臣下亦世官。頗有古道。中國自唐末海內分裂。五代世數尤促。又大臣子孫少能繼述祖父基業。朕雖不及往聖。然而孜孜求治。未嘗敢暇逸。深以畋獵聲色為戒。所冀上穹降鑒亦為子孫長久計。使皇家運祚永久而臣僚世襲祿位。卿等各思盡心輔朕。無使遠夷獨享斯美。嗚呼。觀唐太宗與故老言。必詢訪政治利病。而 皇朝太宗與臣僚言。亦諄諄誘以盡心輔導。各為子孫長久計。然則二太宗皆千百年間世大聖人也。其孜孜為善小心翼翼。可謂簡易之至。而崇高博厚之德業。宜與天地永久而無窮也。   是歲有勑曰。佛道形像事極尊嚴。伎巧之家多有造鑄。供養之人競來買贖。品藻工拙揣量輕重。買者不計因果止求賤得。賣者本希利潤唯在價高。罪累特深福報俱盡。違犯經教並宜禁約。自今已後。工匠皆不得預造佛形像賣鬻。其見成之像亦不得銷除。各令分送寺觀從眾。酬其價直。仍仰所在州縣官司檢校。勑到後十日內使盡。   相國蕭瑀。字時文。梁明帝子也。九歲封新安王。國除入隋。晉王妃實瑀姊。官右千牛。嘗疾不肯呼醫。自信天命。嘆曰。吾更餘年。則從此遁矣。及晉王踐祚。姊為後。聞其言。召貴之。以其不安小官。後病損。拜內史侍郎。以直言事。頗為煬帝憎。隋亂。瑀出為河池郡守。唐高祖入關。以書招之。因挈郡歸。封宋公。委以樞要。帝不名。呼為蕭郎。瑀家世貴胄。自武帝以來皆奉佛清修。瑀及其孫勉精嚴尤甚。太宗即位屢入相。既而房.杜得君事任稍分。瑀不能無少望。嘗乞度為僧。帝許之。瑀尋度不能而止。事兩朝。凡五入相位。年七十四薨。瑀性忠鯁。雅薄福貴。善屬文。通儒柳顧輩皆高其才。唐史稱之曰梁蕭氏興江左。實有功在民。厥終無大惡。以寖微而亡。故余祉及其後裔。自瑀逮遘。八葉宰相名德相望。與唐盛衰。世家之盛古未有也。   十五年五月戊辰。帝幸宏福寺。召大德道懿等五人賜坐。諭以創寺。為專一追崇穆太后。言發涕零。懿及左右皆哽咽逡巡。自製疏。施絹二百匹。自稱皇帝菩薩戒弟子。令回向罷。顧謂道懿等曰。頃以老子是朕先宗。故令名位在前。卿等應恨恨也。道懿曰。陛下尊祖宗。降成式。懿等蒙荷國恩。安閒學道。詔旨初下咸皆歡悅。詎敢有恨。帝曰。尊祖重親。有生之大本。故先老子以別親疎之序。非不留心於佛也。自有國以來。未嘗創立道觀。凡有功德並歸僧舍。雖往日操戈臨陣。亦未始縱威濫殺。今所在戰場皆立佛寺。至於太原舊第亦以奉佛。朕存心如此。卿等想未諭也。道懿等遽起趨謝。帝曰。少坐。此是朕意。不述則人不知。天時向熱。寺宇未備。今所施可別造經寮。令眾僧寬展行道。   秋八月法師法順卒。順姓杜氏。亦稱杜順。少為隋文帝所重。給月俸供之。百姓有病。順對之危坐。少頃即愈。或生而聾者。順召之與言。耳即聰。或生而啞者。順就與之語。即能言。或狂而癲者。順使人領住。向之禪定。少選彼即拜謝而去。又嘗臨溪。隨侍者懼不可濟。順率同涉。水即斷流。其神跡類如此。而順頹然初不以介意。尤邃華嚴宗旨。帝素敬重之。嘗引入宮禁導迎善氣。妃主戚里諸貴奉之有如生佛。集華嚴法界觀門。弟子智儼尊者傳其教。   十六年三藏玄奘法師發王舍城入祇羅國。國主郊迎之。已而問曰。而國有聖人出世作小秦王破陣樂。試為我言其為人。奘粗陳帝神武削平天下。躬行堯舜之治。其王大驚。東向稽首曰。我當朝觀。與師偕行也。奘因出所撰制惡見論似之。王欽嘆曰。此論一出。可謂日光既升。螢火奪明矣。即以青象名馬助奘馱經而還。   十七年八月四日。原州松昌鴻池谷忽有五石。皆青質白文成字曰。高皇海出多子。李元王八十年。太平天子李世民千年。太子李治書燕山人士樂大國主尚注譚奘文仁邁千古。大王五王六王七王十風毛才子。七佛八菩薩及上果佛田天子。文武貞觀昌。大聖延四方。上不治示孝。仙戈八為善。原州奏於朝。字初若不甚顯。及群公擬定。遂粲然明着。十一月辛卯有事於南郊。詔遣使以玉帛詣原州鴻池谷祭之曰。嗣天子(諱)祚繼鴻業。君臨寓縣。宿興肝食無忘於政。道德齊禮愧於前修。天有成命表瑞徵符。文字粲然歷數惟永。既旌高廟之業。又鍚眇身之祚。迨於皇太子治亦降貞符。具紀李氏於石言。仰瞻霄漢空名大造。甫惟寡薄彌增寅懼。敢因大禮重薦玉帛。上謝冥靈之貺。以伸祇栗之誠。   論曰。瑞石文發於自然。此所以昭太宗盛德而示靈祚之永也。舊史列於本紀。而歐陽文忠公刪入五行志。以謂則天稱慈氏。中宗號佛光王。即佛菩薩之驗也。夫唐有天下。傳世二十。唯高祖洎武宗與釋氏正信微薄。余皆佛法地位中人。故七佛八菩薩及上果佛作世界主。隨宜示現遊戲生死耳。奚止中宗.則天而已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一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二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貞觀十九年正月丙子。法師玄奘齎經像歸於京師。留守房玄齡館於弘福寺。以表聞帝。壬辰奘如東都。二月己亥見於儀鸞殿。帝曰。師去何不相報。對曰。當去時。表三上。以誠願微淺不蒙諒許。無任慕道之至。乃輙私行。專擅之罪惟深愧懼。帝曰。師出家與俗殊隔。能委命求法惠利蒼生。朕甚嘉焉。固不煩為愧。但念山川阻遠方俗異心。怪師能達也。對曰。奘聞乘疾風者造天地而非遠。馭龍舟者涉江海而不難。自陛下握乾符清四海。德籠九域仁被八區。淳風扇炎景之南。聖威震蔥嶺之外。所以戎夷君長每見翔雲之鳥自東來者。猶疑發於上國。斂衽而敬之。況玄奘圓頂方足。親承化育者耶。既賴天威故得往還無難。帝曰。此長者之言。朕何敢當。因廣問雪嶺以西印度之境。玉燭和氣物產風俗。八王故跡七佛遺蹤。並博望之所不傳。班馬無得而載者。奘既親游其地。記憶無違。隨問而對皆有條理。帝大悅曰。師所經一百餘國。可盡掇其山川風俗。撰大唐西域記以遺後來。不亦美乎。奘奉詔將罷。帝謂侍臣曰。昔符堅稱道安為神器。舉國遵敬。朕觀法師詞吐溫雅風節貞峻。非徒不愧古人。實過之遠甚。司徒長孫無忌曰。誠如明詔。道安雖高行博識。然弘法之功固不如法師躬趨聖域。討論眾妙究探宗極者矣。時車駕將問罪高麗。聞法師之還期。暫引見。及對談論。不覺日莫。帝曰。匆匆言不盡懷。欲共法師東行省方觀俗。指揮之暇別更談敘可乎。對曰。玄奘遠歸兼有疹疾。不堪陪駕。帝曰。師向能孤游絕域。今此行如跬步耳。尚何辭。對曰。陛下東征。六軍奉衛。伐亂誅奸。必有牧野之功昆陽之捷。玄奘亡所裨助。虛負道路之費。且兵刃交戰。佛制沙門不得觀視。惟陛下矜察。帝嘉納而止。奘因奏西域所獲梵本經論凡六百五十七部。乞就嵩山少林寺為國宣譯。帝曰朕。頃為穆太后創弘福寺。極為虛靜。可就彼翻譯。所須並與玄齡平章。奘因進曰。百姓無知見。奘遠歸。妄有窺看。不徒妨廢法務。兼慮不測之患。願得監門官以防釁隙。帝悅曰。師此言可謂保身之計。當為處分。及罷。即別有旨差官監護。   二十年七月辛卯。法師玄奘表上新譯菩薩藏經.六門陀羅尼經.顯揚聖教論.大乘雜集論凡五部五十八卷。請帝為聖教序。降手勑曰。省書具悉雅意。法師夙標高行早出塵表。泛寶舟而登彼岸。搜妙道而辟度門。弘闡大猷蕩除眾罪。朕學淺心拙在物猶迷。況佛道幽微豈能仰贊。側請為序非己所聞。奘重表請曰。伏奉墨敕猥垂奘諭。祇奉綸言精守振越。玄奘行業空疎謬參緇侶。幸屬九瀛有截四海。無虞馮皇靈以遠征。恃國威而訪道。窮遐冒險雖勵愚誠。纂異懷荒實資朝化。所獲經論蒙遣翻譯。見成捲軸未有銓序。伏惟陛下睿思雲敷天華景爛。理苞系表調逸咸英。跨千古以飛聲。掩百王而騰實。切以神力無方。非神思不足銓其理。聖教玄遠。非聖藻何以序其源。故乃冒犯威嚴敢希題目。宸睠沖邈不蒙矜許。撫躬累息相顧失圖。奘聞日月麗天既分輝於戶牖。江河紀地亦流潤於岩崖。雲和廣樂不秘響於聾聵。金玉奇珍豈韜彩於愚瞽。敢緣此理重有於祈。伏乞雷雨曲垂天文俯照。配兩儀而同久。與二曜而俱懸。然則鷲嶺微言假神筆而弘遠。雞園奧典詫英詞而宣揚。豈止區區梵眾獨荷恩榮。蠢蠢迷生方超塵累而已。制許之。   是歲法師慧棱卒。棱以講業為時宗匠。嘗謂人曰。夫講說要如履劍刃決無他顧。乃可自期精到。至是忽有青衣報天帝請講經。遂卒。俄頃遠近皆聞空中殷然有鼓吹迎從之聲。   二十一年。帝得秘讖雲。唐三世而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遂密召太史令李淳風訪其事。對曰。臣據術推之。其兆已成。今在陛下宮中矣。逾三十年當有天下。誅唐子孫殆盡。帝曰。疑似者殺之何如。對曰。天命不可易。且真王者不死。徒使疑似之戮淫及無辜。今既在宮。已是陛下眷屬。更三十年又當哀老。老則心慈。雖受終易姓。於陛下子孫或不甚損。今若戮之。即當復生。少壯嚴毒。況又立讎。則陛下子孫必無遺類。帝善其言而止。   二十二年六月。帝在玉華宮召法師玄奘見於玉華殿。帝曰。朕在京苦暑。故就此宮。泉石既涼氣力稍佳。然憶法師。故茲相屈涉塗當大勞也。奘謝曰。四海黎庶依陛下而生。聖躬不安則率土煌灼。伏聞鑾輿至此。御膳順宜。凡預含靈孰不舞蹈。願陛下永保崇高與天地無極。玄奘庸薄猥蒙齒召。銜荷而來不覺為勞。帝以法師德業沖博儀表絕倫。欲令罷道共康庶政。因曰。昔三五帝王靡不以六合務廣萬機事殷不能遍理。故周憑十亂。舜托五臣。翼亮朝猷弼諧邦國。彼盛明之後且爾。況朕寡昧而不寄眾哲哉。意欲法師脫緇服。掛纁衣。升鉉路以陳謀。坐槐庭而論道。師意何如。對曰。玄奘微生。伏奉明詔。稱三五之君不能獨治。寄諸賢哲共而成之。此陛下盛德含光謙讓之詞。在理則不爾也。何哉。使臣能至治。傑紂相靈之君豈無臣耶。以此而言。不必由也。伏惟陛下。聖哲之治一人紀綱。萬事鹹得其緒。況撫運已來。天地休平中外寧晏。皆陛下不荒不矜不麗不侈。競競業業。雖休勿休。居安思危。為善承天之所致也。余何預焉。請粗陳其梗槩。陛下經緯八弦驅駕豪傑。戡定禍亂崇闡壅熙。聰明文思之德。體元合極之姿。皆天之所授。無假於人。一也。敦本棄末。崇儒尚德。移澆風於季俗。反淳政於上古。賦遵薄制。刑用輕典。九州四海稟識懷生。俱沐恩波咸遂安逸。此又聖心自化無假於人。二也。至道旁通深仁遠洽。東逾日域西邁昆丘。南盡炎州北窮玄塞。雕題鼻飲之俗。奔服左衽之人。靡不候風瞻雨。稽顙屈膝。獻琛貢寶充委夷邸。此又天威所感無假於人。三也。獫狁為患其來自久。五帝所不止。三王莫能制。遂使渭河為被發之野。酆鄗為鳴鏑之場。中國陵遲丐奴得逞。殷周已來不能攘弭。至漢武窮兵衛霍盡力。雖收枝葉根本猶存。自是而後無聞良策。陛下御圖一征斯殄。傾巢倒穴無復孑遺。澣海燕然之域盡入提封。單于弓騎之人俱充臣妾。若言由人。則虞舜已來賢輔多矣。何因不獲。故知有道斯得無假於人。四也。高麗小蕃失禮上國。煬帝總天下之師三自征伐。攻城無傷半堞。掠卒不獲一人。虛喪六軍狼狽而返。陛下暫行提數萬騎。摧駐蹕之強陣。破遼蓋之堅城。振旅凱旋。俘馘三十餘萬。用兵御將其道不殊。隋以之亡唐以之得。故知由主無假於人。五也。天地交泰日月光華。和氣氤氳慶雲紛郁。五靈見質一角呈奇。白狼白狐朱鷹朱草。昭彰雜沓無量億千不可徧舉。皆應德而至無假於人。六也。明詔乃欲比喻前王寄功十亂。切為陛下不取。縱復須才。今亦伊呂多矣。玄奘庸陋何足以預之。至於守戒緇門闡揚遺法。此其誠願。伏乞天慈終而不奪。帝大悅曰。師所陳。並上玄垂佑。及宗廟之靈。卿士之力。朕安能自致哉。師既欲敷揚妙道。亦不固違高志。中書令褚遂良曰。今四海廓清。九域寧晏。皆陛下聖德。實如法師之言。帝笑曰。不如此。珍裘豈一狐之腋。大廈必眾材共成。何有君能獨濟。法師欲自全雅操。故濫相光飾耳。因問比譯何經。對曰瑜伽師地論。帝曰明何等義。對曰此彌勒大士所造明十七地義。曰何謂十七地。奘曰。六識相應地.有尋有伺地.無尋唯伺地.無尋無伺地.三摩呬多地.有心地.無心地.聞所成地.思所成地.修所成地.聲聞地.獨覺地.菩薩地.有餘依地.無餘依地。是為十七。及標舉綱目陳列大義。帝深愛焉。遣使取論入宮。凡一百卷。帝自詳覽。睹其詞義宏奧。非向所聞。謂侍臣曰。朕觀法師新譯經論。猶瞻天瞰海莫極高深。頃既軍國務殷未暇委尋。今而後知宗源杳曠。顧儒道九流猶汀瀅之方溟渤耳。因敕有司揀秘書手寫新譯經論各九部。令宣賜九道總管展轉流布。冀率土之內同稟未聞之法。   司徒長孫無忌.中書令褚遂良奏曰。佛教沖玄。天人莫測。言本則甚深。語門則難入。伏惟陛下。至道照明輝光昱日。澤沾遐界化溢中區。擁護五乘建立三寶。致法師當叔葉而秀質。間千載而挺生。陟重險以求經。履危塗而訪道。見珍異俗。具獲真文。歸國翻宣若庵摩之始說。精文奧義猶金口之新開。皆陛下聖德所感。臣等愚瞽預此見聞。苦海波瀾舟航有寄。況天慈廣遠使布之九州。蠢蠢黔黎俱餐妙法。臣等億劫忻逢不勝慶幸。   二十二年六月帝撰大唐三藏聖教序成。御慶福殿。百官陪位。宣法師玄奘升殿賜坐。勑弘文館學士上官儀以序對群臣宣讀。霞煥錦舒極褒揚之美。其辭曰。蓋聞二儀有象顯覆載以含生。四時無形潛寒暑以化物。是以窺天鑒地庸愚皆識其端。明陰洞陽賢哲罕窮其數。然而天地包乎陰陽而易識者以其有象也。陰陽處乎天地而難窮者以其無形也。故知象顯可征雖愚不惑。形潛莫睹在智猶迷。況乎佛道沖虛乘幽控寂。宏濟萬品典御十方。舉威靈而無上。抑神力而無下。大則彌於宇宙。細則攝於毫釐。無滅無生歷萬劫而不古。若隱若顯運百福而長今。妙道凝玄遵之莫知其際。法流湛寂揖之莫測其源。固知蠢蠢凡愚區區庸鄙。投其旨趣能無疑惑者哉。然則大教之興墓於西土。騰漢庭而皎夢。照東域而流慈。昔者分形分跡之時。言未馳而成化。當常現常之世。民仰德而知遵。及平晦跡歸真遷儀越世。金容掩色不鏡三千之光。麗像開圖空端四八之相。於是微言廣被拯含類於三塗。遺訓遐宣導群生於十地。然而真教難仰莫能一其旨歸。曲學易遵邪正於焉紛紏。所以空有之論或習俗而是非。大小之乘乍沿時而隆替。有玄奘法師者。法門之領袖也。幼懷貞敏早悟三空之心。長契神情先包四忍之行。松風水月未足比其清華。仙露明珠詎能方其朗潤。故以智通無累神測未形。超六塵而逈出。敻千古而無對。凝心內鏡悲正法以陵遲。棲慮玄門慨深文之訛闕。思欲分條析理廣被前聞。截偽續真開茲後學。是以翹心淨土往游西域。乘危遠邁。仗策孤征。積雪晨飛塗間失地。驚沙夕起空外迷天。萬里山川撥煙霞而進影。百重塞暑躡霜露而前蹤。誠重勞輕求深願達。週遊西宇十有七年。窮歷異邦詢求正教。雙林八水味道餐風。鹿苑鷲峰瞻奇仰異。承至言於先聖。受真教於上賢。探賾妙門精窮奧業。一乘五律之道馳驟於心田。八藏三篋之文波騰於口海。爰自所歷之國。總將三藏要文。凡六百五十七部。譯布中夏宣揚勝業。引慈雲於西極。注法雨於東垂。聖教闕而復全。蒼生罪而還福。濕火宅之乾焰共拔迷途。朗愛水之昏波同臻彼岸。是知惡因業墜善以緣升。升墜之端唯人所託。譬夫桂生高嶺零露方得泫其華。蓮出綠波飛塵不能污其葉。非蓮性自潔而桂質本貞。良由所附者高則微物不能累。所憑者淨則濁類不能沾。夫以卉木無知猶資善而成善。況乎人倫有識不緣慶而求慶。方冀茲經流施將日月而無窮。斯福遐敷與乾坤而永大。於是御筆親書綴於新經之首。法師奉表謝曰。六爻探賾局於生滅之場。百物正名未涉真如之境。遠惟羲[用-〡+║]睹奧不測其神。遐想軒圖歷選普歸其美。恭惟陛下玉毫隆質金輪御天。廓先王之九州。掩百千之日月。廣列代之區域。納恆沙之法界。遂使給孤精舍盡入提封。貝葉靈文咸歸[用-〡+║]府。玄奘往因振錫聊謁崛山。經途萬里怙天威如咫步。匪乘千葉詣雙樹如食頃。搜揚三藏盡龍宮之所儲。研究一乘窮鷲嶺之遺旨。並已載於白馬還獻紫宸。尋蒙下詔勑使翻譯。玄奘識乖龍樹謬忝傳燈之榮。才異馬鳴深愧瀉瓶之敏。所譯經論紕升尤多。遂荷天威留神制序。文超象系之表。理括眾妙之門。忽以微生親聞梵響。踴躍歡喜如聞授記。無任感荷之極。手勑答曰。朕才謝珪璋。言慚博達。至於內典尤所未聞。昨制序文深慚鄙拙。穢翰墨於金簡。標瓦礫於珠林。忽得來書謬承褒讚。循躬省慮彌益厚顏。善不足稱。虛勞致謝。   時皇太子睹聖序。遂撰述聖記。法師進啟奉謝。帝復覽新譯菩薩藏經。愛其辭旨微妙。因詔皇太子撰菩薩藏經後序。其辭曰。蓋聞羲皇至賾精粹止於龜文。軒後幽通雅奧窮於鳥篆。考丹書而索隱殊昧實際之源。征錄錯以研幾蓋非常樂之道。猶且事光圖史振薰風於八埏。德洽生靈激堯波於萬代。伏惟陛下轉輪垂拱而化漸雞園。勝殿凝流而神交鷲嶺。總調御於徽號。匪文思之所窺。極般若於綸言。豈象系之能擬。由是教覃溟表咸傳八解之音。訓浹寰中皆踐四禪之軌。遂使三千世界盡懷生而可封。百億須彌入堤封而作鎮。尼連德水邇帝里之滄池。舍衛庵園接上林之茂苑。難復法性空寂隨感必通。真乘深妙無幽不闡。所以大權御極導法流而靡窮。能仁撫運拂劫石而無盡。體均相具不可思議。校美前王焉可同年而語矣。爰自開闢地限流沙。震旦未融靈文尚隱。漢皇精感託夢想於玄宵。晉後翹誠降修多於白馬。有同蠡酌豈達四海之涯。取譬管窺寧窺七曜之奧。洎乎皇靈遐暢威加鐵圍之表。至聖發明德被金剛之際。恆沙國土普襲衣冠。開解脫門踐真實路。龍宮梵說之偈畢萃清台。猊吼貝葉之文咸歸冊府。灑茲甘露普潤芽莖。乘此慧雲遍沾翾走。豈非歸依之勝業。聖政之靈感者乎。菩薩藏經者。大覺義宗之要旨也。佛修此道已證無生。菩薩受持咸登不退。六波羅蜜關鍵所資。四無量心根力斯備。蓋彼岸之津涉正覺之梯航者焉。貞觀年中。身毒歸化。越熱坂而頒朔。跨懸渡而輸琛。文軌既同道路無壅。法師玄奘振錫尋真。出自玉關長驅奈苑。於天竺力士生處訪獲此經。歸而奏上。降旨翻譯。於是畢功。余以問安之暇。澄心妙法之寶。奉述天旨微表讚揚。式命有司綴於卷末。帝自是情信日篤。平章法義不輟於口。與法師相得之深無時暫間。凡衣服臥具頻詔換易。如家人焉。   八月丙申。賜奘百金磨衲並寶剃刀。奘奉表謝。略曰。忍辱之服彩含流霞。智慧之刀銛逾切玉。謹當衣以降煩惱之魔。佩以斷塵勞之網。帝自伐遼而還。氣力不逮平昔。有憂生之慮。既遇法師留神大教。稍遂平復。因問欲植法門之益何所宜先。奘曰。眾生寢惑非慧莫啟。慧芽抽植法為之資。弘法須人。即度僧為最。帝悅。   九月乙卯。詔曰。隋季失御天下分崩。四海塗炭八埏鼎沸。朕屬當戡亂新履兵鋒。亟犯風霜宿於馬上。頃加藥餌猶未痊除。比日以來方遂平復。豈非福善之致。即京城及天下諸州寺各度僧五人(時天下寺三千七百餘所。度僧凡一萬七千餘人)。   十月車駕還京師。勑有司於北闕紫微殿西南創弘法院。留奘居禁中。晝則陪御談論。夜分就院譯經。   十二月。皇太子為文德皇后創大慈恩寺成。詔選京城宿望五十大德。各度侍者六人入居新寺。是月丙辰。太子備寶車五十乘迎諸大德。並彩亭寶剎數百具奉安新獲梵夾諸經及瑞像舍利等。勑太常九部樂及長安萬年音樂。京城諸寺華幡導引入寺。帝御安福門樓。執爐致敬。經像過盡始罷。皇情大悅。   二十三年四月。幸翠微宮。法師玄奘陪駕。每談敘淵奧。帝必攘袂曰。與法師相值恨晚耳。未盡弘法之意。夏五月。不豫。詔大尉長孫無忌.中書令褚遂良入臥內囑曰。公等忠烈着在朕心。昔漢武托霍光。劉備囑諸葛亮。朕之後事一以委卿。太子仁孝。必須盡誠輔導。永保社稷。無忌等叩頭流涕。帝復執太子手曰。無忌.遂良在。國家事汝無憂矣。己巳崩於含風殿。年五十有三。   唐史贊曰。甚矣。至治之君不世出也。禹有天下。傳十有六王。而少康有中興之業。湯有天下。傳二十八王。而其甚盛者號稱三宗。武王有天下。傳三十六王。而成康之治與宣之功。其餘無所稱焉。雖詩書所載有時闕略。然三代千有七百餘年。傳七十餘君。其卓然着見於後世者此六七君而已。嗚呼。可謂難得也。唐有天下。傳世二十。其可稱者三君。玄宗.憲宗皆不克其終。盛哉太宗之烈也。其除隋之亂比跡湯武。致治之美庶幾成康。自古功德兼隆。由漢以來未之有也。至其牽於多愛復立浮圖。好大喜功勤兵於遠。此中材庸主之所常為。然春秋之法常責備於賢者。是以後世君子之欲成人之美者。莫不嘆息於斯焉。   論曰。君子謂立言之難。其實非難。特為好惡所欺耳。如歐陽文忠公作太宗本紀贊。雖筆高語奇傑出諸史。至貶太宗復立浮圖好大喜功勤兵於遠類中材庸主所為而不取。予謂文忠責備之深而為好惡所欺也。方貞觀之世。天下昆蟲草木咸被其澤。至於日月霜露所至之國。皆欵關而修職貢。獨高麗莫離支叛逆阻命。太宗身任千載道德英雄之主。其肯坐視之。留為子孫憂而不少假經略乎。蓋其威德之盛。其勢之必然。非好大喜功之謂也。昔黃帝平蚩尤。七十戰而勝其亂。高宗伐鬼方。三年而後克。太宗舉偏師而陰山平。臨駐蹕而高麗服。然黃帝.高宗經孔子而未嘗少貶。文忠特以為太宗之疵。庸詎非責備之過歟。以太宗盛德大業如此。猶曲貶之。將恐後之君子懷免貶之難而無意於功名也。文忠徒欲高尚其事。而不知此亦自蹈好大之失矣。至於復立浮圖。乃所以和順道德而齊天地鬼神之心。以開濟天下後世之人。為無窮之益也。文忠以為不當。則是太宗暗於取捨矣。使太宗果暗於此。則當時房.杜.王.魏之流亦因循尸祿而暗於取捨者耶。或曰文忠慕韓愈為人。故不得不爾。嗚呼。文忠何忍哉。慕人毀佛而兼棄太宗之道德。是不為好惡所欺耶。孔子立名教者也。老氏則非毀之。及孔子刪禮則曰。吾聞諸老聃雲。然孔子亦以人而廢言乎。亦若世情之好惡耶。況真佛也者。即聖凡本有之體。毀之乃所以自毀之也。詎傷於真佛哉。嘗聞文忠一昔夢為勇士數輩攝至太宗之庭。太宗怒而責曰。吾文武勛烈如此。不能逃子之貶。何也。文忠震懼而寤。後欲追改之。而業已進書頒行矣。遂不克改。嘗慨然曰。平懷最難。此殆非偶然而雲耳。   永徽二年九月。四祖道信大師示寂。師姓司馬。世居河內。後徙蘄州。生而超異。幼慕空宗。諸解脫門宛如夙習。既紹祖位。攝心無寐。脅不至席者僅六十年。隋大業末。領眾至吉州。值群盜圍城。七旬不解。萬眾惶怖。師憫之。教誦摩訶般若。既而賊眾望雉堞間若有神兵。乃相謂曰。城中必有異人。遂即引去。武德中始居破頭山。學徒奔湊。嘗一日於黃梅道中逢一小兒。骨相秀異。師曰汝何姓。答曰。姓即有。不是常姓。師曰是何姓。答曰是佛性。師曰汝無性耶。答曰性即空故。師默識其為法器。令侍者詣其母求之出家。母以夙緣故了無難色。以至。傳衣付法。偈曰。華種有生性。因地華生生。大緣與信合。當生生不生。遂以學徒委之。一日告眾曰。吾嘗游盧山登絕頂。望破頭山見紫雲如蓋。下有白氣橫分六道。汝等會否。眾皆默然。忍大師曰。莫是和尚他後橫出一枝佛法否。師曰善。貞觀末。太宗向師道味。欲瞻風彩。詔赴京師。師上表遜謝。前後三返竟以疾辭。第四度命使者曰。如果不起即取首來。使至山諭旨。師乃引頸就刃。神色怡然。使異之。回以狀聞。帝彌加嘆慕。就賜珍繒以遂其志。及是忽垂誡門人曰。一切諸法悉皆解脫。汝等各自護念。流化未來。言訖安坐而逝。壽七十有二。塔於本山。明年四月八日塔戶無故自開。儀相如生。爾後門人不敢復閉。代宗諡大鑒禪師雲。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二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三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永徽四年。禪師慧寬卒。寬生楊氏。父為道士魏三洞先生。姊信相。生而知道終日凝然禪寂。寬五六歲日與信相譚論。俱非世事。家世奉道寬獨不喜。父詬厲使拜天尊。寬不得已跪之。鐵像蹶然崩壞。舉族驚異。因錄每與信相所論言句。先是龍懷寺禪師曇相臨終語弟子會曰。吾報緣當生廣漢綿竹峰頂楊氏家。後七年汝來見吾。言訖而逝。其後會頗忘之。一昔夢相責以負約。會驚寤遂。造峰頂而扣其扉。寬曰扣扉者誰。會遽曰弟子會也。寬笑曰何以知吾而稱弟子。會曰得師聲猶昔日聲也。遂相見。其父出所錄每與信相譚論示之。蓋大莊嚴等論。會即奉寬再歸龍懷寺落髮。由是神異日顯。俗呼聖和尚。其姊信相亦隨出家。嘗因淨慧寺異僧入定。滿寺紅焰亘然而人未識之。信相曰此火聚尊者入火光三昧耳。因其寺入水觀。一室湛然唯水不見其形。異僧欽嘆以為得果。時亦號聖尼。寬十世為大僧。今十生記存焉。累朝賜諡不一。   是歲法師玄奘於慈恩寺將建大塔。奉安所獲經論梵本。以表聞奏。敕中書舍人李義府報曰。所欲營塔。今已處分大內及東宮掖庭等七宮亡人衣物。助師營辨。於是法師授以西域制度。躬自負土運甋。未幾而成。其高二百尺。即上層建碑。刊二聖聖教序而藏之。   五年。中天竺國摩訶菩提寺遣僧致法師玄奘書並獻方物。其辭曰。微妙吉祥世尊金剛座側摩訶菩提寺諸多聞眾所共圍繞上座慧天。致書摩訶支那國於無量經律論妙盡精微木叉阿遮利耶。敬問無量。少病少惱。我慧天苾芻今造佛大神變讚頌及諸經論比量智等。今附苾芻法長將往此無量多聞長老大德阿遮利耶。智光亦同前致問。馬波索迦日授稽首和南。今共寄白[迭*毛]一雙示不空心路遠。莫怪其少。願領彼。須經論錄名附來。當為抄送。木叉阿遮利耶願知。及法長辭還。奘答長老智光書。其略曰。往年使還。承正法藏大師無常奉問摧割。不能已已。嗚呼。苦海舟沉人天眼滅。遷奪之痛何不述歟。昔大覺潛輝。迦葉紹其洪業。商那遷逝。鞠多闡其嘉猷。今法將歸真。法師次任其事。惟願清辭妙辯共四海而弘流。福智莊嚴與五山而永久。玄奘所將經論已翻瑜伽師地論等大小三十餘部。即日大唐天子聖躬萬福率土安寧。以輪王之慈敷法王之化。所出經論並蒙神筆制序。令所司抄寫國內流行。爰及鄰邦亦俱遵奉。雖居像季之末而教法光榮邕邕穆穆。亦不異室羅筏逝多林之化也。伏願照知。頃信度河失經一馱。今錄名於後。有便請為附來。並有片物供養。願垂納受。   是歲特旨度沙彌窺基為大僧。入大慈恩寺參譯經正義。基。尉遲敬德猶子也。父宗。右金吾衛將軍。母裴。夢掌月輪吞之而孕。誕夕神光盈室。甫六歲能着書。初法師奘公於西域得一童子。敏悟絕倫因攜之詣宗。宗呼基出拜。奘使誦所着兵書且數千言。奘數目童子。及基誦畢。奘紿之曰。此古書耳。宗未之信。奘令西域童子覆誦之。不差一字。宗大怒。以基竊古書罔己。將殺之。奘就丐出家。基曰。聽我御葷色晚膳。即從出家。不然寧伏劍死不為餓死。奘愛其俊而許之。遂從入道。每覽疏記過目成誦。義亦頓解。善大小乘。既參譯經。從奘受瑜伽唯識宗旨。着論凡百部。時號百本論師。然性豪侈。每出必治三車。亦號三車法師。   六年五月。法師玄奘譯因明論。沙門神泰等各造義疏釋之。法師棲玄者以其論示尚藥奉御呂才。才深藝之士也。頗毀其文。作因明註解破義圖。輕薄者聽信之。秋七月。譯經法師慧立致書左僕射千志寧。斥其謬辭曰。聞諸佛之立教。文言奧遠旨義幽深。等圓穹之寥廓。類滄波之浩澣。談真如之性相。居十地而尚迷。說小草之因緣。處無生而猶昧。況有縈纏八邪之網。沉淪四倒之流。而欲窺究宗因辨彰其理者。無乃惑哉。切見大慈恩寺翻經法師。慧基早樹智力夙成。行潔珪璋操逾松杞。遂能躬游聖域詢稟微言。擅三藏於胸懷。苞四含於掌握。嗣清徽於曩哲。扇遺範於當今。實季俗之舟航。信緇林之龜鑑者也。所翻聖教已三百餘軸。中有小論題曰因明。詮論難之旨歸。序折邪之軌式。雖未為玄門之要妙。亦非造次之所知。近聞尚藥呂奉御以常人之資。竊眾師之說。造因明圖釋宗因義。不能精悟。好起異端。苟覓聲舉妄為穿鑿。排眾德之正說。任我慢之[怡-台+匾]心。媒衒公卿之前。囂喧閭巷之側。不慚顏厚。靡勌神勞。數易炎涼心猶未已。然奉御於俗事少閒。遂謂真宗可了。何異鼷鼠見釜灶之堪陟乃言昆閬之不難。蛛[蝥-ㄆ+(敲-高)]睹棘林之易羅遂謂扶桑之可網。不量涯分無以異斯。況大音希聲大辯若訥。所以淨名契理杜口毗耶。尼父德高恂恂鄉黨。未聞夸矜自媒而獲搢紳之推抑也。立致書。其事稍息。   冬十月丁酉。太常博士柳宣以其事寢作歸敬書並偈。檄譯經大德求畢其說。於是法師明浚答還。述頌並書。極大教尊嚴而訓呂才妄舉。抑宣得書即劾呂才。列奏其事。有旨集公卿學士領才詣慈恩寺見法師。受辭悔謝而退。   顯慶元年正月丙寅。立代王弘為皇太子。是日於慈恩寺齋僧五千員。勑黃門侍郎薛元超主其事。因問法師玄奘前代翻經之式。對曰。漢魏既遠未可詳論。晉宋已來翻經皆有監閱詳緝之官。故符堅時曇摩難提譯經。黃門趙整執筆。姚興時羅什譯經。興及姚嵩執筆。後魏菩提流支譯經。侍中崔光筆授。以至梁陳周隋之代並亦如之。貞觀初年波頗那羅譯經。先帝勑趙郡王孝恭詹事杜正倫監護。今特闕如。又大慈恩寺壯麗輪奐今古罕儔。尚未建碑。貧道懷此二事。願聞之於上也。元超奏其語。制可。   是月壬申朝會。中書令崔敦禮宣勑曰。大慈恩寺法師玄奘。新翻經論文義須精。宜令左僕射于志寧.吏部尚書來濟.禮部尚書許敬宗.黃門侍郎薛元超.中書侍郎李義府杜正倫時為看閱。或不穩處隨事潤色。朝罷遣內給事王君德報法師曰。承須友人助翻經。已為處分于志寧等。其慈恩寺碑朕望自作。不知師意如何。且令相報。奘奉旨即率眾詣闕抗表陳請。未幾高宗親制大慈恩寺碑文成。遣長孫無忌遍示群公。其辭曰。蓋聞乾坤締構之初。品物權輿之始。莫不載形厚土籍覆穹蒼。然則二曜輝天靡測盈虛之像。四溟紀地豈究波瀾之極。況乎法門虛寂出生不滅之前。聖教牢籠示有無形之外。故以道光塵劫化洽生靈。緬惟王宮發跡蓮披起步之華。神沼騰光樹曲高堤之干。演德音於鹿苑。會多士於龍宮。福已罪之群生。興將滅之人代。能使下愚抱道。骨碎寒林之野。上哲欽風。身沒雪山之偈。絲流法雨。清火宅以辭炎。輪升慧日。皎重冥而歸晝。朕逖覽緗史詳觀道義。福永劫者其唯釋教歟。文德皇太后憑柯瓊樹疏派泉源。德照塗山道光媯汭。流芬彤管。彰懿則於八弦。垂訓紫宮。扇徽猷於萬古。遽而乾精掩月永戢貞輝。坤維絕紐長淪茂疏。撫奩鏡而增感。望陟屺以何追。仲由興嘆於千鍾。虞丘致哀於三失。朕之罔極實有切於終身。故載懷興緝創斯金地。卻背邠郊。點千莊之樹錦。前臨終岳。吐百仞之峰蓮。左面八川。皎池光而分鏡。右鄰九達。飛羽蓋以連雲。抑天府之奧區。信上京之勝地。跡其雕軒架逈綺閣凌虛。丹空曉鳥煥日宮而泛麗。素天初兔鑒月殿而澄輝。熏徑秋蘭疎亭佩紫。芳岩冬桂密戶叢丹。燈皎繁華。焰轉心中之鶴。幡標逈剎。彩縈天外之虹。飛陛參差。含文露而棲玉。輕簾舒捲。網靨面而編珠。霞班低岫之紅。池漠泛煙之翠。鳴佩與宵鍾合韻。和風共晨梵分音。豈真香積天宮遠慚輪奐。閬風仙闕遙愧雕華而已哉。有玄奘法師者。實真如之冠冕也。器宇凝邃若清風之肅長松。縟思繁蔚如綺霜之輝逈漢。騰今照古之智挺自生知。蘊寂懷真之誠發乎齠齓。孤標一代邁生遠以照前。逈秀千齡架澄什而光後。以為淳風替古澆俗移今。悲巨夜之長昏。痛微言之永翳。遂投跡異域。廣餐秘教。乘杯雲漢之外。振錫煙霞之表。滔天巨海漫驚浪而羈游。亘地嚴霜犯淒氣而獨游。平郊散敘衣單雪嶺之風。曠野低輪肌弊流沙之日。遐征月路影對宵而暫雙。遠邁危峰形臨朝而永只。思窮妙境探[〡*賾]至真。心罄玄津研幾秘術。通昔賢之所不達。悟先典之所未聞。遂得金牒東流續將絕之教。寶偈西徙補已闕之文。時睠靈基棲心此地弘宣奧旨。葉重翠於祇林。所以遠辟幽關。波再清於定水。朕之虔心八正。肅志雙林。冀延景福。式資冥助。奉願皇太后逍遙六度神遊丹闕之前。偃息四禪魂升紫極之境。悲夫玉燭易往促四序於炎涼。金箭難留馳六龍於晷漏。恐波遷樹在移溟海於桑田。地是勢非淪高岸而為幽谷。於是敬刻貞石。式旌真境。銘不錄。   三月庚申。百僚奉表美揚聖制。別詔禮部尚書許敬宗送碑文示法師玄奘。甲子奘率徒詣闕奉表謝曰。造化之功既播物而成教。聖人之道亦因辭而見情。然則畫卦垂文空談形於器宇。設爻分象實未越於寰域。羲皇之德尚見稱於前古。姬後之風亦獨高於後代。豈若開物成務闡八正以摛章。詮道立言證三明而導俗。理窮天地之表。情該日月之外。校其優劣斯為盛矣。共惟陛下金輪在運玉曆乘時。化洽四洲仁覃九有。道苞前聖功茂乃神。縱多能於生知。資率由於天至。始悲奩鏡即創招提。俄樹勝幢乃敷文律。若乃天華頴發睿藻波騰。吞筆海而孕龍宮。掩詞林而包鶴樹。內該八藏外核六經。奧而能典宏而且密。使祇園遺蹟托寶思而彌高。奈苑余芳假瓊章而不朽。豈直抑揚夢境照晣迷途。諒以鎔范四天牢籠三界者矣。奘以其文宜得聖筆自寫。因抗表勸請。制不許。再表。遂許之。四月八日奘率京城僧尼備幢幡寶輦香華梵儀扣芳林門迎御製碑。勑太常九部樂並長安萬年二縣樂戲及戚里侯王耆耋送之。是日以雨不克。十四日遂迎之。舊史本紀雲。帝御安福門樓。觀法師玄奘迎御製大慈恩寺碑。導從以天竺法儀。其徒甚盛。帝望之大悅。   五月法師玄奘寢疾。勑尚藥奉御蔣孝章.針醫上宮琮專視病。又遣北門使者伺氣候遞報消息。奘因陳先朝以釋氏名位次道流之下。先帝晚年許為改正。又永徽初勑僧尼罪犯情難知者同俗法推鞠。奘慮疾病委頓永隔天顏。附內使以聞。即日勑使報曰。所陳但佛道名位。先朝處分事。須平章其同俗。勑即為除落。師宜安意將息。奘疾尋愈。會天后難月。命入宮祈福及分難。神光滿宮自庭燭天。因號佛光王(即中宗也)。初帝嘗謂奘曰。若生男子即聽出家。至是奘奉表請許佛光王出家紹隆三寶。制可。   二年夏四月。追僧道各二七人入宮論議。道士李榮以本際立義。法師義褒征曰。既標本際。為道本於際耶。際本於道耶。榮曰[牙-(必-心)+?]得。褒曰。若道本於際。際為道本。則亦可際本於道。道為際源。榮曰亦通耳。褒曰。若本際與道[牙-(必-心)+?]得相通。則亦可自然與道[牙-(必-心)+?]相法也。榮曰。道法自然。自然不法道。褒曰。若爾。則道本於際。本際不本於道矣。榮意前言之失。不復主義。以他語嘲褒。褒正色曰。對萬乘之前立論。申明邪正以簡帝心。豈以他辭塵瀆天聽。榮愧服。帝嘉之。令引榮退席。揖黃頤對褒談論。極莫而罷。   是歲法師玄奘抗表辭入嵩山少林寺專意譯經。降御札報曰。省表知欲晦跡嚴泉。追遁遠而架往。托慮神寂。軌澄什以標今。仰揖風規是所欽尚。朕業空學寡靡究高深。然以淺識薄聞未見其可。法師津梁三界汲引四生。智皎心燈定凝意水。非情塵之所翳。豈識浪之能驚。道德可居何必太華迭嶺。空寂可舍豈獨少室重巒。幸戢來言勿復重請。則市朝大隱不獨貴於前賢。見聞弘益更可珍於即代。奘進啟奉謝。略曰。昔季重蒙魏君之禮。唯敘睽離。慧遠辱晉後之書。才令給米。未睹辭兼空寂可舍之旨。誨示大隱市朝之情。故知人主之懷。窮真罄俗綜有該無。超羲軒而更高。駕曹馬而逾遠者矣。時奘公道震天下。謀欲禁止舊經唯弘新典。有禪師法沖者善楞伽宗旨。雅為房梁公所重。因見奘而諫之曰。聞君將廢罷舊經不許弘宣。此未可也。法師頃依舊經入道。今若棄舊崇新。則法師亦當返初。復依新經出家可乎。奘悟而止。   四年。帝在合璧宮追僧道論義。法師會隱立五蘊義。法師神泰立九斷知義。道士李榮.黃壽不知名義。茫如夢海。雖事往返而牢落無歸。遂敕道士立義。於是李榮立道生萬物義。法師慧立問曰。先生立道生萬物。未審此道是有知耶是無知。榮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既為天地之法。豈曰無知。立曰。必若有知。則合唯生於善。何故亦生於惡。既善惡升沈叢雜混生。則無知矣。請試劇陳之。如上古未開闢時何不早生今日聖明。子有黔黎與之榮樂。乃先誕共工.蚩尤.桀.紂.幽.厲之徒而殘賊斯民耶。人臣之中何不唯生稷.契.夔.龍之輩。而使飛廉.惡來.靳尚.新莽之儔諛謟其君。致邦國傾亂耶。羽族之中何不唯生鸞鳳嘉禽。而更生梟鏡惡鳥乎。毛群之中何不唯生麒麟驊騮。復生豺狼豪蝟乎。以至草木等類美惡不同。既混糅俱生不別善惡。則道無知。不能生物。云何得稱天地取法而生萬物乎。據佛世尊窮理盡性之教。則天地萬物是業。眾生以業力故所感不同。以善業勝者。則琉璃為地黃金為道。瓊樹蔭陌玉葉垂亭。甘露充餐綺衣為座。惡業多者。沙壤為地瓦礫為衢。稗飯充飢麻衣蔽體。泥行雨宿霜獲暑耕。皆自業所感。無人使之。吾子心迷不識。妄言道生一。何可憫。榮愕然不知所對。慧立乘機拂弄。榮亦杜默。遂赧然下座。揖黃壽前席立老子名義。法師會隱以老子國家先宗。既難其名恐有觸犯。即奏曰。黃壽身預黃冠。不知諱忌。城狐社鼠猶事依憑國家。遠承龍德之後。陛下老氏子孫。豈有對人子孫而公談祖諱。至如五千言中大有好義。壽不能標列而說聖人之名。計罪論刑死有餘及。帝肯首曰。固當別立義。壽既遭沮挫慚汗失圖。雖事言對而次序乖越。及罷。帝曰。朕觀二家之論宗旨竟未分明。法師慧立驟對曰。二家之論宗旨未明。實如明詔。何則。眾僧立義道士不識其源。既恥無辭。遂钂闟謾語。至如會隱立五蘊義。黃頤以蔭名來難。且蔭以覆蓋為宗。蘊以積聚為義。如色有十一。聚在色名之下。識有八種。積在一名之中。舉統以收稱為蘊義。若以蔭名見難。義理全乖。又神泰立九斷知義。道士生來未聞此名。論座雖登不知發問之處。無以遮慚。遂浪作余語。由是宗旨不明。浼瀆天聽。過在道士。然佛法大宗因緣為最。故云未嘗有一法不從因緣生。且如目見殿柱須具五緣。一識心不亂。二眼根不壞。三籍以光明。四有境現前。五中間無障。必具此緣方得見柱。若曦光已沒龍燭未明。縱有朱棇何由可見。又如嘉穀陽和之月。假水土人工則能萌芽。夏盛瓮中。冬藏地陷。緣不具故畢竟不生。而人亦然。內則業感為因。外則父母為緣。身方得生。父母乖違終無生理。乃至羽毛萬匯悉亦如之。故經雲。深入緣起。斷諸邪見。由佛智慧。窮法實相。是稱無上正覺為人天師。外道之輩則不如是。或計諸法自然。即同此方莊老。或言無因。或雲宿作。並是邪宗不明法本。又對御說依他.遍計.圓成三性之義。及辭出宮。少選敕內給事王君德傳宣曰。師等因緣義甚好。何不早論。詣道士李榮等傳勑曰。何不學佛經。於是榮等羞縮為之氣塞。   麟德元年二月。法師玄奘寢疾。命弟子大乘光錄所譯經論凡一千三百三十有五卷。造彌勒像十俱胝。及疾革。口誦色蘊不可得。受想行識不可得。眼界不可得乃至意識界不可得。無明不可得乃至菩提不可得。不可得亦不可得。復令左右同聲三唱南謨慈氏如來.應.正等覺。願與含識速奉慈顏。南無慈氏如來所居內院。願舍壽已必生其中。遂右脅安臥而逝。春秋六十有三。是夕白虹四道自北亘南貫井宿。直慈恩寺塔。訃聞於朝。帝哭之甚哀。顧左右曰。朕失國寶矣。輟朝三日。自終及葬五降御札。裒錄遺典。勤恤喪事。俄異僧奉旃檀末香至。請依天竺法用塗法師之體。大乘光等以掩龕日久不欲開。其僧曰。別奉進旨。儻見拒。即具奏遂啟龕。而顏色如生香氣馥郁。其僧塗畢恍然不見。識者以為兜率內院人也。夏四月勑准佛世尊故事斂以金棺銀槨。塔於滻東門。弟子神泰.棲玄.會隱.慧立.明浚.義褒.大乘光等。皆法門之龍象焉。   論曰。自大教東流。沙門行侔先聖則有遠公。妙盡法源則有羅什。道德尊重為帝王師則婁約.法上諸公。然皆未遇盛明之主。獨奘出貞觀至治之世。道契太宗中興佛法。跡其翻宣至教功比羅什。風規峻美庶幾遠公。道振一時尊逾約上。自古功德兼隆由滕.蘭已來未之有也。使夫大教巍巍。後世得以安其成式。嗚呼。可謂既聖矣。   乾封二年八月。南山律師道宣卒。有詔追悼。仍敕天下寺並宜圖形塑像以為標范。宣姓錢氏。父吏部尚書郎。母夢月輪貫懷而孕。既而又夢梵僧語之曰。所孕者佑律師也。願自愛。及宣年壯而退然無經世意。母憶所夢。聽出家。性與道合。所至必感神物翊衛供奉天饌。有雲室山人嘗訪宣。見左右皆天童給侍。莫年以戒壇未合律。躬負土。准律新之壇成日。有異比丘至禮壇曰。佛滅已來像法住世。中興毗尼賴師一人而已。復有厖眉皓首尊者降壇。與宣論道久之而去。弟子躡跡追之。不知所往。時以為賓頭盧也。又嘗中夜行道。臨砌蹶且仆。有少年介冑擁持之。因問汝謂誰而見德如此。曰。弟子博叉天王子張瓊也。以師戒德高妙故來給衛耳。宣遂廣問如來世尊在世及滅度時事。瓊一一為宣言之。及別授宣佛牙並寶掌二物。表信而隱。又常感異人征難律相輕重。亦授以祇桓圖及付囑儀十卷。皆世所未有者。故南山律疏妙盡隨相之義。以其通神明而然也。既歿。弟子文綱弘其教。天下宗師之。目為行事防非止惡宗。謂之南山教。律師嘗問天神。觀音大士緣起。天神對曰。往昔過去劫有王曰莊嚴。夫人曰寶應。生三女。長曰妙顏。仲曰妙音。季曰妙善。妙善始孕。夫人夢吞月。及誕之夕。大地震動。異香天華遍及內外。國人駭異。既生不浴而鮮潔。梵相端嚴。五色雲覆其身。國人曰聖人出世之徵也。父母雖奇之。然心邪遂惡。菩薩長成自然慈婉衣服華鮮。日中一食。宮中號曰佛心娘子。宮娥沐化咸遷善離欲。王稍憎之。將欲擇配。妙善廉知曰。富貴不長有。榮華如泡幻。雖陵以賤役絕無悔心。王同夫人召而誘之。則曰。若免三患當從嚴命。王曰何謂三患。妙善曰。一者世人少時面如珂月。及老發白面皺。行住坐臥百不如少。二者肢體康強步武若飛。忽一病至臥於床枕無一可喜。三者姻戚集會骨肉滿前。一旦無常父子雖親豈能相代。三患若免從婚可得。若未能者不如出家務道。了達本心諸患自滅。王怒。責令治圃。裁損飲膳。二姊亦私往奪其志。妙善固守不回。夫人親諭之。妙善曰。一切世間恩愛纏縛無有出期。骨肉會合當必離散。願母自寬。幸有二姊虞侍。無以妙善為意也。夫人及姊因奏王舍之出家。王怒。召諸尼誡之。必欲苦楚令退志。尼等恐懼。以粗務柴水杵臼園蔬任之。感圃蔬冬茂廚側湧泉。久而妙善無退意。王聞有泉蔬之異。大怒。遣武士取首並殺尼眾。使者將至。忽雲霧如山咫尺莫辨。及霽。獨失妙善所在。為神捧至他岩卜居。神曰。地薄不任。凡三遷而後得今香山。妙善居之。木食澗飲。久之王得迦摩羅疾。徧身腐爛寢食輟然。國醫皆莫能差。將殂。有僧言善療。然須無嗔人手目。王甚難之。僧曰。王境內西南香山有菩薩修行。王若遣使求之。二物必得。王不獲已。命內侍往道其意。妙善曰。我父不敬三寶。毀滅正教。誅無罪之尼。此招報也。即忻然刲目斷臂授使者。復告以勸王改往趣善無惑邪法及奉二物。僧以成藥。王餌之立效。厚謝醫僧。僧曰。謝我何為。當謝施手目者。僧忽不見。王驚神助。遂命駕同夫人二女入山謝菩薩。相見未語。夫人識之乃妙善也。不覺哽噎涕淚。妙善曰。夫人憶妙善否。我念父王之恩。報以手目。王及夫人聞語抱持哭之慟。夫人慾以舌舐其目。未及之間。忽然祥雲周覆天樂發聲動地雨華。乃現千手千眼聖像當空堂堂。從者萬數。慶悲之聲震響山谷。須臾菩薩還複本身儼然而逝。王及夫人二姊闍維。收舍利即山建塔。宣又問。菩薩處處化身。豈應獨在香山耶。神曰。今震旦境內唯香山最殊勝。山在嵩岳之南二百里。今汝州香山是也。天神又為宣說阿育王佛舍利塔在震旦境中者十有九處。後皆顯驗雲。   論曰。南山宣公蓋梁佑律師之後身也。以持律聲震五天。致果位聖人數數為宣降現。平章法義以至天廚奉供天童給侍。 本朝祥符間猶有梵僧遠來禮宣塔者。自非古佛法道為之升濟。神明曷能若是乎。至於天神談舍利靈塔所在及觀音大士緣起之跡。然無盡世界普門示現。烏可既言哉。妙善特無剎塵數中之一耳。菩薩萬行報得之身。應緣而現初非男女定相。如首楞嚴所謂從聞思修入三摩地者。諒為大士根本緣起也歟。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四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總章元年。追僧道會於百福殿定奪化胡經真偽。百官臨證。僧法明者預選入。方三教首座議論紛紜。明察其非是。即排眾出曰。老子化胡成佛之際。為作華言化之耶。為作胡語誘之。若作華言則胡人未善。必作胡語。既傳此土須假翻譯。未審道流所謂化胡經者。於何朝代翻譯。筆授.證義當復為誰。於是舉眾愕然無能應者。公卿列辟咸服其切當。忻躍而罷。有敕搜聚天下化胡經焚棄。不在道經之數。既而洛京恆道觀桓彥道等奉表乞留。詔曰。三聖重光玄元統敘。豈忘老教偏意釋宗。朕志欵還淳情存去偽。理乖事升者雖在親而亦除。義符名當者雖有冤而必錄。自今道經諸部有記及化胡事者並宜削除。有司條為罪制。   論曰。初元魏道士姜斌等撰造所謂太上開天經。盛言老子化胡事。及與曇謨最對辯。斌眼其妄而名臣瓶鸞者乃着笑道論三十有六篇。掊擊化胡成佛之謬。今載藏中。至隋僕射楊素曰。道經稱老子化胡。胡人不受化。乃令尹喜變佛形而化之。胡人乃始受化。審爾則老子不能化胡。胡人奉佛有素明矣。又嘗入道宮指化胡像問道流曰。老子安用化胡為。佛何不化胡為道。道流無對。此言尤足以盡揭其謬矣。今觀法明之辨精切允當。則又過素遠甚。其妖妄宜消落不復存矣。至會昌以來。此說尚衒惑於世。何哉。   上元二年。五祖弘忍大師示寂。師蘄州黃梅周氏子。生而岐嶷。兒時有異僧嘆曰。是子闕七種相不逮如來。後遇信大師得法嗣化於破頭山。成亨中有盧居士者名慧能。自遠來參。師問汝自何來。答曰嶺南。師曰欲求何事。曰唯求作佛。師曰。嶺南人無佛性。若為得佛。曰。人即有南北。佛性豈然。師知其異人。乃訶之曰着槽廠去。能禮足而退。便入碓坊服勞。於杵臼之間經旬月。師知付法時至。遂告眾曰。正法難解。不可徒記吾言將為己任。汝等各自隨意述一偈。若語意冥符則衣法皆付。時會七百餘眾神秀居第一座。學通內外眾所推仰。秀亦自負無出其右者。不復思惟乃於廊壁間書一偈雲。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拭拂。莫遣有塵埃。師因經行次見偈。心知秀之所為。因紿曰。後代依此修行亦得道果。眾聆此語各諷誦。他日能在碓坊聞偈。乃問同列此誰為之。同侶告以和尚將欲付法各令述偈。此乃秀上座所為。能曰。美則美矣。了則未了。同侶共訶其謬妄。能至莫夜命童子引至廊間。能自執燭令童子於秀偈之側寫偈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假拂塵埃。師復見此。默念必能之所為。因故為之辭曰。此誰作。亦未見性。眾以師弗許。皆莫之顧。即於是夕潛使人自碓坊呼能至。告之曰。諸佛出世為一大事因緣。隨機小大而引化之。遂有十地三乘頓漸等法以為教門。然以微妙秘密圓明真實正法眼藏付於上首迦葉尊者。展轉傳授二十八世至菩提達磨大師。屆於此土。得可祖承襲。以至於吾。吾今授汝。並所傳袈裟用以表信。汝善護持勿令斷絕。聽吾偈曰。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能跪受畢乃曰。法則既受。衣付何人。師曰。昔達磨初至。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明得法。今信心已熟。衣乃爭端。止於汝身勿復傳也。且當遠引。俟時行化。所謂受衣之人命如懸絲。能曰當隱何所。師雲。逢懷且止。遇會即藏。能禮足捧衣而出。通夕南邁。眾皆未知。師由是三日不上堂。眾疑之因致問。師曰吾道行矣。又問衣法誰傳。師曰能者傳之。眾意盧居士名能。必此人也。共力推尋。能已不在。至有相率而物色追之者。師既付法已。復經四載而寂。塔於東山。代宗帝諡大滿禪師。   舊唐史雲。後魏末有僧達磨者。本天竺王子。以讓國出家。入南海得禪宗妙法。雲自釋迦相傳。有衣缽為記。世相傳受。達磨將衣缽航海而來。初至梁國見武帝。問以有為之事。達磨不悅乃之魏。隱於嵩山少林寺。遇毒而卒。其年魏使宋雲於蔥嶺回見之。門徒發其墓。但有衣履而已。達磨傳慧可。可嘗斷臂以求其法。可傳僧璨。璨傳道信。信傳弘忍。忍姓周氏。黃梅人。與信並住東山寺。世謂其法為東山法門。   論曰。舊史敘諸祖雖簡略。然大要與寶林.傳燈之說皆合。至謂達磨遇毒而卒。及魏使復於蔥嶺見之。則毒與卒果有之乎。世稱五祖前身蓋栽松道者。往見四祖將付以衣法。俄惜之曰。汝耄矣。雖嗣化能復幾何。儻再來可也。五祖因托質周氏女。無父而生。母幾受禍僅死而免。四祖果忍死以遲其來。果以大法。噫吾祖出入死生正遊戲耳。自非果位上聖。孰能與於此哉。   儀鳳元年。北印度尊者佛陀波利至五台清涼山。逢一叟問曰爾來何為。波利曰求禮覲文殊也。曰持佛頂尊勝咒來未。曰未也。叟曰。此土眾生滋惡而出家者犯四棄尤多。不持此咒隨行遠來奚益。能回取之以流此土可乎。波利作禮而返。以開耀五年取其咒至於長安。有旨命日照三藏翻譯。帝聞此咒靈驗。特異秘之禁掖。波利頻奏請布中外。高宗不得已從之。波利即辭入五台。後不知終。   時南天竺有菩提流志。習頭陀行。從耶舍瞿沙受道。為西域宗師。名震中夏。帝聞風而悅之。因使西域有詔敦請。   永淳元年。慈恩法師窺基卒。年五十有一。有詔傷悼。御製[書-曰+皿]像讚。敕葬樊川北渠。近奘公之瑩。基貌豐碩長八尺。氣槩萬夫。項有玉枕。十指紋皆盤折如印。見者讋伏。然心慈善誨人。晚節祈生內院。循戒彌篤。嘗造玉文殊像及金寫大般若經。皆獲瑞應。初南山宣律師以弘律名震五天。感天廚供饌。每薄基三車之玩。不甚為禮。基嘗訪宣。其日過午而天饌不至。及基辭去天神乃降。宣責以後時。天曰。適見大乘菩薩在此。翊衛嚴甚。故無自而入。宣聞之大驚。於是遐邇增敬焉。先是奘公親授西域戒賢師瑜伽師地唯識宗。而基盡領其妙。恢廓源流天下後世尊之。目為三乘法相顯理宗。謂之慈恩教。是歲隱士孫思邈卒。年百餘。思邈善莊老及陰陽推步醫藥之術。尤重釋典。世稱孫真人焉。   二年。法師玄暉卒。暉字道世。或雲名道世。以避太宗偏諱。故以字行。三學洞貫。嘗慨教藏及古今圖史之博而學者難以備究。因撰法苑珠林凡一百卷。各開門類。識者重其精博雲。   弘道元年。帝崩。中宗即位數月。天后廢為盧陵王。幽於房州。天后臨朝稱制。是為則天。明年七月沙門十輩詣闕上大雲經。盛稱則天當即宸極。則天大悅。賜十沙門紫方袍銀龜袋。頒經於天下郡國。各建大雲寺。九月則天革唐命。改國號周。自稱聖神皇帝。   論曰。新唐史極惡大雲之妄。然其後菩提流志.不空三藏.清涼國師諸公皆未有考其所以來而黜絕之。今是經猶列於藏中。跡其真妄固未易詳也。則天革命。當太宗時已着秘讖。安在臨朝稱制而獻大雲經哉。是十沙門者。以律按之。其顯異之罪自當擯斥。不得列於僧數。則天欲遂己之私而寵貴之。是不獨革唐命。抑亦兼壞釋氏法矣。悲夫。   延載元年。則天加號天[用-〡+║]金輪聖神皇帝。作七寶。復聞于闐國梵本華嚴大經。即遣使奉玉帛往求之。並請彼國善梵學者一人隨經以來。於是于闐主以實叉難提妙華嚴宗旨遣赴命。則天見之大悅。詔入大遍空寺。同三藏菩提流志法師.神惻.玄景.復禮等翻譯華嚴。則天時幸其寺。親施供饌焉。   萬歲通天元年。詔沙彌康法藏於太原寺。開示華嚴宗旨。方緒經題。感白光昱然自口而出。須臾成蓋停空久之。萬眾歡呼嘆異。都講僧恆奏其事。則天悅。有旨命京城十大德為藏授滿分戒。賜號賢首。詔入大遍空寺參譯經。   是歲詔嵩岳慧安禪師入禁中問道。與神秀禪師同被欽重。則天嘗問安甲子幾何。對曰不記。曰何以不記。安曰。生死之身有若循環。環無起盡焉用記為。況識心流注無有間斷。見漚起者乃妄想耳。從初識至動相滅時亦只如此。何年月而可記乎。則天嘆美久之。時安春秋百餘而天下之人慕之稱為老安國師。   聖曆元年五月戊辰。三藏法師義淨自西域還。獲梵本經論四百餘部及金剛座真容舍利三百餘粒。則天降蹕上東門迎勞。安置佛授記寺。未幾詔入大遍空寺。同實叉難提等譯經證義。明年十月譯新華嚴經成。實叉難提等奉表奏上。則天親制序。御太極殿宣示百官。   久視元年。詔斂天下僧錢日一文。聚作大像於白馬阪。宰相狄仁傑上疏諫曰。為政之本必先人事。陛下矜念群生迷謬弱喪無歸。欲令像法兼行睹相生善。然今之伽藍制過宮室。窮奢極壯刻繪盡功。寶度殫於綴嚴。瑰材極於輪奐。工不役鬼。物不天來。既皆出於民。將何以堪之。且生之有時。用之無度。編戶所奉常若不充。痛切肌膚不辭捶楚。游僧一說矯陳禍福。剪髮解衣仍慚其少。亦有離間骨肉事均路人。身自納妻謂無彼我。皆托佛法[詿*〡]誤愚人。里陌動有經坊。闤闠尤多精舍。化誘諄切倍於官征。法事供需嚴逾制勑。膏腴物業水磑莊園。富有其多不知厭斁。逃丁避罪駢集法門。且一夫不耕猶受其弊。浮食者眾又劫人財。臣每念之實切悲痛。昔梁武.簡文舍施無算。及三淮浪沸五嶺煙騰。列剎盈衢莫救危亡之禍。緇衣蔽路豈有勤王之功。況比風塵屢擾征役稍繁。遽興此務力所未堪。伏惟功德無量。何必興建大像以勞費為名乎。雖斂僧錢百未及一。尊容既廣不可露居。覆以百層尚憂未遍。臣今兼采眾議。咸以為如來設教以慈悲為主。普濟群品是其用心。豈以勞人而存虛飾哉。疏奏。則天不納。   論曰。法師支遁曰。沙門之於世也。猶虛舟之寄大壑耳。其來不以事。退亦乘閒。四海之內竟自無宅。邦亂則振錫孤游。道洽則忻然共萃。蓋謂吾徒於天下固無事人也。至末法敗道之徒。苟安衣食者。於狄梁公之論殆不可得而諱焉。嗚呼。是豈真沙門者所為哉。疏謂如來設教以普濟群品為心。詎以勞人而存虛飾。此不獨匡則天之失。抑有以輔吾佛之正教也。與夫後世泛然排佛老以苟名者雲泥矣。   長安元年。則天將建大像。御史張廷珪復上疏諫曰。夫佛者以覺知為義。因心而成。不可以諸相見也。經雲。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此真如之果不可以外求也。陛下信心歸依。發弘誓願。壯其塔廟。廣其尊容。已遍於天下久矣。蓋有為住相布施非最上第一希有之法。何以知之。經雲。若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其福甚多。不如有人於此經中受持四句偈等為人演說。其福勝彼。如佛所說。則陛下傾四海之財。竭萬夫之力。窮山之木以為塔寺。極冶之金以為尊像。勞則多矣。費則甚矣。其所獲福乃不若禪房之匹夫。菩薩所作福德不應貪着。蓋有為之法不足高也。況此營建事因土木。或開發盤礡峻築基階。或塞穴洞通轉采斫。碾壓蟲蟻動盈巨億。豈佛標坐夏之義。憫蠢動而不忍害其生乎。又役鬼不可惟人是營。通計工匠率多貧窶。朝歐暮役勞筋苦骨。簞食瓢飲晨炊星飯。饑渴所致疾疹交集。豈佛標徒行之義。愍畜產而不忍苦其力乎。又營築之役僧尼是稅。雖展轉乞丐窮乏尤多。州縣征輸星火逼迫。或謀計靡所或鬻賣以充。怨聲載路和氣不洽。豈佛標喜舍之義。愍愚蒙而不忍奪其產乎。且邊朔未寧軍裝日急。天下虛竭海內勞弊。伏惟陛下慎之重之。思菩薩之行為利益一切眾生。應如是布施。則其福德若東西南北四維上下虛空不可思量矣。何必勤於住相。雕蒼生之業。崇不急之務哉。臣以時政言之。則宜先邊境。畜府庫。養人力。以佛教論之則宜救危苦。滅諸相。崇無為。伏惟察臣之言。行佛之行。務以理為尚。無以人廢言。疏奏。則天大悅。御長生殿召見廷珪。賜以金帛。   是歲。詔賢首法師法藏於東都佛授記寺講新華嚴經。至華藏世界品。感大地震動逾時乃息。即日召對長生殿。問帝網十重玄門.海印三昧.參合六相總別同異成壞之義.藏敷宣有緒。玄旨通貫。則天驟聞茫然驚異。伸請再三。藏就指殿隅金獅子為曉譬之。至所謂一毛頭獅子百億毛頭獅子。則天豁然領解。繇是集其語。目為金獅子章。初靈華寺儼尊者傳杜順華嚴宗旨。藏執侍儼。盡傳其教。及儼去世。藏以巾情說法。於是京城耆德連名抗表乞度為僧。凡藏落髮受具皆則天特旨。又嘗為則天以十圓鏡置八隅上下。皆使相向。中安佛像。然燭照之。則鏡鏡現像[牙-(必-心)+?]相攝入。及觀之者交羅齊現。以表剎海十界普容無盡之旨。藏沒。清涼國師澄觀宗其教。天下學者宗之。目為一念圓融具德宗。謂之賢首教。   三年。則天鑄像之費將具。納言季嶠上疏諫曰。臣聞法慈愍菩薩護持。唯志利益群生。非假修崇土木。伏聞造像。稅非戶口錢出僧尼。非假州縣祇承不能濟辨。且天下編戶貧弱者眾。或傭力客作以濟餱糧。或賣田敗舍以供王役。今造像錢數已有一十七萬緡。若以散施廣濟貧窮。人與一千尚濟一十七萬戶。拯饑寒之弊。省勞役之勤。順諸佛慈悲之心。廣人主亭毒之意。則人神胥悅功德無量。則天不納。是冬像成。率百僚禮祀。   神龍元年正月。大臣張柬之.桓彥范等五王以兵誅奸臣。復皇太子於位。是為中宗皇帝。徙則天於上陽宮。流宰相房融於高州。夏四月。融於廣州遇梵僧般剌蜜諦齎楞嚴梵夾至。刺史請就制上道場宣譯。融筆授。及譯經十卷畢。般剌復攜梵本歸於天竺。   是月。中宗降御札。召曹溪六祖慧能入京。其辭曰。朕請安.秀二師宮中供養。萬機之暇每究一乘。二師並推讓雲。南方有能禪師。密授忍大師衣法。可就彼問。令遣內侍薛簡馳詔迎請。願師慈念速赴上京。師以表辭疾。願終林麓。薛簡曰。京城禪德皆云欲得會道當須坐禪習定。若不因禪定而得解脫者未之有也。未審師所說法如何。師曰。道由心悟。豈在坐耶。經雲。若見如來若坐若臥。是行邪道。何則。無所從來亦無所去。若無生滅。是如來清淨禪。諸法空寂。是如來清淨坐。究竟無證。豈況坐耶。簡曰。弟子回朝。主上必問。願師慈悲指示心要。今得見性明道。祖曰。道無明暗。明暗是代謝之義。明明無盡亦是有盡。簡曰明喻智慧。暗況煩惱。學道人儻不以智慧照破煩惱生死。憑何出離。師曰。若以智慧照煩惱者。此是二乘小兒羊車等機。上智大根悉不如是。簡曰何謂大乘見解。師曰。明與無明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實性者。處凡愚而不減。在聖賢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神定而不寂。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中間及其內外。不生不滅性相如如。常住不遷名之曰道。簡曰。師說不生不滅。何異外道。師曰。外道將滅止生。以生顯滅。滅猶不滅。生說無生。我說本自不生。今亦無滅。所以不同外道。汝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淨心體。湛然常住妙用恆沙。簡禮辭歸闕。表上師語。帝咨美久之。尋遣使賜袈裟瓶缽等。諭天子嚮慕之意。   二年三月。大通禪師神秀卒。中書令張說制碑曰。撰夫總四大者成乎身矣。立萬始者主乎心矣。身是虛哉。即身見空始同妙用。心非實也。觀心若幻乃等真如。名數入焉妙本乖。言說出焉真宗隱。故如來有意傳要道力持至德。萬劫而逢付法印。一念而頓授佛身。誰其弘之。實大通禪師其人也。禪師尊稱大通。諱神秀。本姓李。陳留尉氏人也。心洞九流。懸解先覺。身長八尺。秀眉大耳。應王霸之像。合聖賢之度。少為書生。游問江表。老莊玄旨。書易大義。三乘經論。四分律儀。說通訓詁。音參吳晉。爛乎如襲孔翠。玲然如振金玉。既獨鑒潛發。多聞旁施。逮知天命之年。自拔人間之世。企聞蘄州有忍禪師。禪門之法胤也。自菩提達磨天竺東來。以法傳慧可。可傳僧璨。璨傳道信。信傳弘忍。繼明重跡相承五世。乃不遠遐阻翻飛謁詣。虛受與沃心懸會。高悟與真乘同轍。縷指忘識。湛見本心。住寂滅境。行無是處。有師而成。即燃燈佛所無依而說是空王法門。服勤六年不舍晝夜。大師嘆曰。東山之法盡在秀矣。命之洗足。引之並座。於見涕辭而去退藏於密。儀鳳中始隸玉泉。名在僧錄寺東七里。地坥山雄。目之曰。此正楞伽孤峰度門蘭若。蔭松籍草。吾將老焉。雲從龍。風從虎。大道出。賢人睹。岐陽之地就去成都華陰之山。學來如市。未雲多也。後進得以拂三有。超四禪。升堂七十。味道三千。不是過也。爾其開法。大略則忘念以息想。極力以攝心。其入也品均凡聖。其到也行無前後。趣定之前萬緣盡閉。發慧之後一切皆如。特奉楞伽遞為心要。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久視年中。禪師春秋高矣。詔請而來。趺坐覲君。肩輿上殿。屈萬乘而稽首。灑九重而宴居。傳聖道者不北面。有盛德者無臣禮。遂推兩京法主。三帝國師。仰佛日之再中。慶優曇之一現。然處都邑婉其秘旨。每帝王分座。后妃臨席。鴛鷺四匝。龍象三繞。時熾炭待礦。故對默而心降。時診飢投味。故告約而義領。一雨普沾於眾緣。萬籟各吹於本分。非夫安住無畏應變無方者。孰能至爾乎。聖敬日崇。朝恩代積。當陽初會之所。置寺曰度門。尉氏先人之宅。置寺曰報恩。軾閭名鄉表德非擬局厭喧輦。長懷虛壑。累乞還山。既聽中駐久矣。衰憊無他患苦。魄散神全形遺力謝。神龍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夜中顧命趺坐泊如化滅。禪師武德八年乙酉受具千天宮寺。至是年丙午復終於此寺。蓋僧臘八十矣。生於隋末百有餘歲。未嘗自言。故人莫審其數也。三界火心。四部水背。榱崩梁壞。雷動雨泣。凡諸寶身生是金口。故其喪也如執親焉。詔使吊哀。王侯歸[賵-目+月]。三月二日冊諡大通。展飾終之義禮也。時厥五日假安闕塞。緩及葬之期懷也。宸駕臨訣至午橋。王公悲送至伊水。羽儀陳設至山龕。仲秋既望。還詔乃下。帝諾先許。冥遂夙心。太常卿鼓吹導引。城門郎監護喪葬。是日天子出龍門。泫金襯。登高駐蹕。目盡回輿。自伊及江扶道哀候。幡華百輦香雲千里。維十月哉生魄明。即舊居後岡安神起塔。國錢嚴飾賜逾百萬。巨鍾蓋先帝所鑄。群經乃後皇所錫。金榜御題華幡內造。塔寺尊重遠稱標絕。初禪師形解東洛。相見南荊。白霧積晦於禪山。素蓮寄生於坐樹。則雙林變色泗水逆流。至人違代同符異感。百日卒哭也。在龍華寺設大會八千人度二十七人。二祥練縞也。咸就西明道場數如前會。萬回菩薩乞施後宮。寶衣盈箱珍價敵國。親舉寵貴侑供巡香。其廣福博因存沒如此。日月逾邁榮落相推。於戲。法子永戀宗極。痛慈舟之遽失。恨涌塔之遲開。石城之嘆也不孤。廬山之碑焉可作。竊比夫子貢之論夫子也。生於天地不知天地之高厚。飲於河海不知河海之廣深。強名其跡以慰其心。銘曰。   額珠內隱。匪指莫效。心鏡外塵。匪磨莫照。海藏安靜。風識牽樂。不入度門。孰探法要。倬哉禪伯。獨立天下。功收密詣。解卻名假。詣無所得。解亦都舍。月影空如。現於悟者。無量善眾。為父為師。露清熱惱。光射昏疑。冀將住世。萬壽無期。奈何過隙。一朝去之。嗟我門人。憂心斷續。進憶瞻仰。退思付囑。盡不離定。空非滅覺。念茲在茲。敢告無學。時岐王范及征君盧鴻皆勒碑制碣。舊唐史有傳。稱沙門被王者禮敬。古未之有。景龍元年三月。國師慧安誡其徒曰。吾氣盡。將屍置林中恣野火焚之。偶神僧萬回至。與安握手言論。其徒側聆俱莫之省。至八日合戶偃身而寂。春秋一百二十八。其徒奉命舁屍林中。果野火至闍維之。得舍利八十粒。五粒最巨而紫紅色光焰奪目。詔入留禁中雲。   是歲再詔于闐國三藏實叉難提至。帝降蹕迎勞。備兩街法儀旌幢鼓吹迓之。載以青象。安置薦福寺。難提風神宏曠儀韻秀整。善大小乘。通華梵兩音。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四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五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景龍三年。禪師法儀者。琅邪王之子也。王以附徐敬業舉兵誅天后不利。宗族覆滅。儀時尚少。逃匿民間。遇沙門攜之出家為大僧。至是中宗詔求琅邪之後。主事者以儀名聞於扶風太守。太守獲儀而喜之。館於後堂。奏名於朝。已而太守夫人悅儀風度。逼罷道。欲妻以愛女。儀堅拒不許。一日夫人攜女子就見儀。且使[衣-〦+菊]近魔魅之。以傾奪其意。儀不獲已紿之曰。在塗久可得一浴而後成禮。夫人喜以為誠然。趣使具浴。儀入室即以利刃自斷其陰。婢子竊見。遽呼內人排戶救之。獲蘇。太守高其操執事之。及赴京引見。帝命襲琅邪王爵。儀具以本志懇辭。陳義甚高。帝嘉美之。聽從便。其後禪觀通悟。雅為時賢推揖。   是歲。召律師道岸入宮。為妃主授歸戒。因留禁中。別日帝至。諸師皆避席。岸獨逡巡長揖而已。帝高其量。圖形於林光宮。御製贊曰。戒珠皎潔。慧流清淨。身局五篇。心融八定。學妙真宗。觀通實性。維持法務。綱紀德政。律藏冀兮傳芳。像教因而光盛。時以為榮焉。   景雲元年六月。韋後作亂。中宗崩。七月。臨淄王舉兵平內難。皇弟相王即皇帝位。是為睿宗。是月庚辰。下詔曰。釋典玄宗理均跡異。拯人化俗教別功齊。自今每緣法事聚集僧尼道士女冠等。宜齊行併集。初太宗以老子為皇宗升於釋氏之上。至則天朝復在釋氏之下。今此已往遂為永式。令齊班併集雲。   八月乙卯。以高祖舊第興聖寺。有柹樹天授中枯死。至是忽重榮。因大赦天下。賜百官封爵。普度僧尼道士凡數萬。   九月。詔三藏菩提流志於北苑白蓮池甘露亭譯大寶積經。勑中書陸象先.尚書郭元振.宰相張說潤文。經成凡五十九會總一百二十卷。   十月。詔神僧萬回入宮。賜號法雲公。館於集賢院。給二美人奉事。未幾忽求閿卿河水。左右倉皇莫能得。又曰。第穴堂前地可得也。既得之。回飲水畢湛然而逝。贈號國公。圖形集賢院。初回幼時。能三千里致兄書。朝往莫歸。因號萬回。高宗聞其名。詔入宮度為沙門。則天在位延之禁中。賜錦衣。令宮人給侍。莊惠太子始生。則天抱之示回。回曰。此西域樹精。養之宜兄弟。及安樂公主怙韋後將謀逆。回遇之。望塵唾曰。血腥不可近。未幾安樂果誅。玄宗在蕃。嘗私謁回。回拊其背曰。五十年太平天子。睿宗為相王。每將出。回必告市人曰天子來。少頃而相王至。其神異類如此。   論曰。法雲公嘗有偈曰。明暗兩忘開佛眼。不系一法出蓮叢。真空不壞靈智性。妙用常恆無作功。聖智本來成佛道。寂光非照自圓通。熟味厥旨。蓋大乘了悟之言也。而法雲特以小乘神異顯化。至於佛菩薩出世宏正法眼。必[泳-永+亟]光混世。未始泄露密機。直至臨終方有付囑。然則法雲章章顯異。抑聖賢之權歟。   三年。詔泗州大士僧伽入宮供養。度慧儼.慧岸.木叉三人為侍者。帝親書所居寺額曰普光王。未幾遷止薦福寺。明年京畿旱。有旨命大士致雨。僧伽以瓶水散灑。即有濃雲自所居而涌大雨傾注。又明年三月示寂。壽八十有三。神采如生。敕就薦福寺塑身建塔。即穢氣滿城。帝炷香祝之。許送歸淮。言訖異香郁然。傾都嘆異。遂奉全身歸泗州之普光王寺建塔。帝嘗問法雲公萬回曰。僧伽何如人。對曰。觀音大士化身耳。神化事跡具如蔣頴叔所着傳。   是歲三月。敕東都留守韋安石齎詔起嵩山沙門一行赴闕。行辭疾不赴。遁入荊州之當陽山。舊唐書雲。行姓張氏。初名遂。剡國公公瑾之孫。武功令擅之子。少聰敏。覽觀子史。嘗詣道士尹崇借太玄經讀之。數日而還。崇曰此經精微。吾尋積年尚未曉。子宜研究無忽也。行曰已究其義。因出所撰太衍玄圖並義決。崇覽之大驚。因與談其淵奧。退謂人曰。此後生顏子也。由此知名於世。初武三思慕其學行。就請結交。行遁匿避之。尋出家。遍歷天下訪求異術。至天台國清寺見別院古松數十。門有流水。行立門屏。聞僧於庭中布算聲。而語其徒曰。今日當有弟子自遠來求。吾算法已合到門。豈無人導引乎。即除一算曰。門前水當西流。弟子亦至矣。行返顧。溪水果已西流。遂承其言遽趨入。再拜咨求其法。彼盡授與之。遂洞曆象陰陽推步之學。回入嵩山依普寂禪師參決禪門宗旨。及遁當陽山。又從律師慧悟學毗尼。凡經籍一覽畢世不忘。   先天元年。曹溪六祖能大師示眾曰。諸善知識。各各淨心聽吾說。汝等諸人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無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種種法。故經雲。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若欲成就種智。須達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於諸法中不生憎愛亦無取捨。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安閒恬靜虛融淡泊。此名一相三昧。若於一切處行住坐臥純一直心。不動道場。即成淨土。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種能含藏長養成就其實。一相一行亦復如是。我今說法猶如時雨普潤大地。汝等佛性譬如種子。遇茲沾洽悉得發生。承吾言者決獲菩提。依吾行者定證妙果。師說法度人。往來學者嘗逾千數。明年七月辭歸新州故宅國恩寺。其徒泣曰。師歸當復來否。師曰業落歸根。來時無口。又問。師之法眼何人傳授。師曰。有道者傳。無心者通。至國恩寺。以八月三日示眾曰。吾受忍大師衣法。今為汝等說法。不付其衣。蓋汝等信根已熟。決定無疑堪任大事。聽吾偈曰。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萌。頓悟華情已。菩提果自成。復謂眾曰。其法無二。其心亦然。其道清淨。亦無諸相。汝等不用觀靜及空其心。此心本淨。無可取捨。各自努力。隨緣好去。吾涅盤時至。珍重。即跏趺而逝。於是山林變白。鳥獸哀鳴。彩雲香霧連日不開。既而廣州都督韋據率韶新二郡官吏迎奉全身。歸於曹溪寶林寺建塔。真身今尚存焉。舊唐史曰。則天聞神秀名。詔至都。肩輿入殿。親加跪禮。敕當陽山創度門寺以旌其德。時王公已下及京城士庶聞風爭來謁見。望塵拜伏。目以萬數。初神秀與慧能同師弘忍而行業相埒(力輟切)。及忍卒。能住韶州廣果寺。韶陽山中舊多虎豹。一夕去盡。遠近驚嘆。咸歸伏焉。秀嘗奏則天請召能赴闕。能固辭。秀復自作書重邀之。能謂使者曰。吾形貌矬陋。北土見之恐不敬吾法。又先師以吾南中有緣。亦不可違。及中宗召之。竟不度嶺而卒。天下散傳其法。謂秀為北宗。能為南宗。   論曰。舊史雖絕未諭吾祖之道。然其紀事有可稱者。如秀被遇兩朝如此而力讓曹溪。曹溪堅臥不赴。秀則不掩人之善。曹溪則拳拳伏膺師教。懼人以貌而慢法。是皆賢者去就之大體也。今傳燈不着前賢克讓之美。頗載兩宗相忌之辭。宜乎後世泛泛者略有位貌則偃然自大。視天下以為莫己若者。往往專務詆斥為勝。噫宗師化儀軌範蔑然亡之矣。後來者安所述哉。   開元二年十月。永嘉玄覺禪師示寂。師博貫三藏。精天台止觀圓妙法門。與東陽策禪師偕謁六祖。師至振錫攜瓶繞床一匝。祖曰。夫沙門者。具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大德自何方而來。生大我慢。師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祖曰。何不體取無生。了無速乎。師曰。體即無生。了本無速。祖曰如是如是。師乃具威儀參禮。須臾告辭。祖曰返太速乎。師曰。本自無動。豈有速耶。祖曰誰知非動。曰仁者自生分別。祖曰汝甚得無生之意。師曰無生豈有意邪。祖曰無意誰當分別。曰分別亦非意。祖曰。善哉善哉。少留一宿。時謂一宿覺。及回。學徒奔萃。師着證道歌一篇。梵僧傳歸天竺。彼皆欽仰。目為東土大乘經。又着禪宗悟修圓旨十篇及觀心十門。並盛傳於世。   三年八月。玄宗遣禮部郎中張洽齎詔詣當陽山。起沙門一行赴闕。行以再命不許辭。赴之。有旨安置光泰殿。帝數訪以安國撫民之要。行啟陳無隱。未幾永穆公主出降。詔依太平公主故事優厚發遣。行諫以為高宗末年唯有一女所以特如優禮。而太平竟以驕僭得罪。不應引以為例。帝納其言。遽追敕但依常禮。其忠諫多類此。或謂行優於憶誦。帝一日命出宮籍示之。行閱畢。令內侍執本對帝復之。不差一字。帝驚異顧謂左右曰聖人也。自是頻召咨質佛心之要。行雍容啟沃。聖眷日隆。天下之人以帝從之問道。稱為天師焉。   四年。嵩岳元珪禪師示寂。師居岳之龐塢。一日有異人峨冠盛服擁衛而至。珪曰。善來仁者。胡為而至。彼厲聲曰師寧識我耶。珪曰。吾觀佛與眾生等。吾一目之。豈分別耶。曰我此岳神也。能生殺於人。師安得一目我哉。珪曰。吾本不生。汝安能殺。吾視身與空等。視吾與汝等。汝能壞空與汝乎。使果能之。吾則不生不滅也。況汝不能。焉能生殺我耶。神稽首曰。我聰明正直過於余神。詎知師有廣大智慧。願授以正戒。令我度世。珪曰。汝既乞戒。即既戒矣。所以者何。戒外無戒。又奚戒哉。神曰。此理也。我聞茫昧。止求師戒。我身願為門弟子。珪即張座秉爐正幾曰。付汝五戒。若能即曰能。不爾即曰否。神曰謹奉教。曰汝能不淫乎。神曰亦娶也。曰。非謂此也。謂無罪欲也。神曰能。曰汝能不盜乎。神曰。無乏我也。安有盜取哉。曰。非謂此也。謂饗而福淫。不供而禍善。神曰能。曰汝能不殺乎。神曰。實司其柄。焉得不殺。曰。非謂此也。謂有濫悞疑混也。神曰能。曰汝能不妄乎。神曰。我惟正直。焉有妄哉。曰。非謂此也。謂先後不合天心也。神曰能。曰汝不遭酒敗乎。曰能。曰。如上是為佛戒也。以有心奉持而無心拘執。以有心為物而無心想身。能如是。則先天地生而不為精。後天地死而不為老。終日變化而不為動。畢竟寂滅而不為休。悟此則雖娶非妻也。雖饗非取也。雖柄非權也。雖作非故也。雖醉非惛也。是為無心而已。無心則無戒。無戒則無心無佛無眾生。無汝亦無我。無汝則孰為戒哉。神曰。我神通去佛幾何。曰。汝神通則十句五不能。佛則十句七能三不能。神竦然避席曰可得聞乎。珪曰。汝能戾上帝東天行而西七曜乎。曰弗能也。珪曰汝能奪地祇融五嶽而結四海乎。曰弗能也。珪曰是謂五不能也。佛能空一切相。成萬法智。而不能即滅定業。佛能知群有性。窮憶劫事。而不能化導無緣。佛能度無量有情。而不能盡眾生界。是謂三不能也。然定業亦不牢久。無緣亦謂一期。眾生界本無增減。廓無一人能主有法。有法無主是謂無法。無法無主是謂無心。如我解佛亦無神通也。但能以無心通達一切法耳。神曰。我誠淺昧。未聞空義。師所授戒。我當奉行。今願報慈德。效我所能。師曰。吾觀身無物。觀法無常。瞭然更有何欲。神曰。師必命我為世間事。展我神功。使已發心未發心信心不信心等人目我神蹤。知有佛有神。有能有不能。有自然有非自然者。師曰吾無用是為。曰。佛亦使龍神護法。師寧隳叛佛耶。第隨意示誨。師不得已曰。東岩寺之障莽然無樹。北岫有之。然而背非屏擁。汝能移北樹於東嶺乎。神曰。既聞命矣。恐昏夜必有喧動。願師無駭。即作禮辭去。師門送而且觀之。見儀衛逶迤如王者之狀。嵐靄煙霞紛綸間錯。幢幡環佩凌空隱沒。是夕果有暴風迅雷奔雲震電。棟宇搖盪宿烏驚呼。師謂眾曰。無怖。神與我契矣。拂旦和霽。則北山之松盡移東嶺。森然行植焉。師誡其徒曰。吾沒後無令外知。若為口實。人將妖我矣。師伊闕人。姓李氏。幼歲出家。具戒得法於老安國師。壽七十有三雲。   論曰。荊國王文公嘗問張文定公曰。去孔子百年而有孟軻。此後迨孔孟者為誰。何吾道之寥寥乎。文定沉吟久之曰。有人第恐過之耳。曰誰耶。文定曰。南嶽讓。嵩山珪。馬祖.石頭.丹霞.無業。若此類孔孟之教轡勒不住。故歸釋氏矣。文公深肯之。其後張公無盡聞之嘆曰。達人之論也。然嵩山蓋祖庭之旁出者也。其感應超絕。說法沛然如此。則南嶽而下的傳正續宗師。世教轡勒不住。端可見矣。二三公之讜論。渠不信夫。   是歲天竺三藏法師無畏至京師。帝嗣位之初。一夕夢梵僧謁見。風度瑰異。異寤追憶不已。因追[書-曰+皿]工授以形段圖於殿壁。及畏至入對。帝熟視。蓋夢中所見僧也。竦然異之。館於西明寺。寧薛諸王皆降禮欽重。其後秋旱。帝廉知無畏能致龍。遣內使傳詔請雨。畏難之。奏以旱數當然。若苦召龍恐暴物。帝再遣諭旨曰。人苦秋暑。雖暴風疾雨適足快意。畏諾之。有司設壇儀華彩光麗。畏笑曰是可以致雨耶。命撤去之。獨持滿缽水。以小刀攪之。誦咒語百餘番。即有微物如虬龍從缽矯首水面。頃之復沉。畏咒遣之。白氣自缽騰湧。語詔使曰。速歸。雨即至矣。詔使馳出回顧。有雲如練自講堂盤旋而上。頃刻風雷震電。詔使趨入奏。御衣巾透濕。於是震風凌雨飄蕩廬舍。士民悚懼彌日而息。又嘗霖霪逾時。詔畏止之。畏於寺捏泥媼五軀向之作梵語。若斥罵者。即刻而霽。其神驗類如此。帝敬之若神。未幾通華言。譯虛空藏.毗盧遮那.蘇息地.羯羅等經十餘部。禪師一行三藏.寶月等參預其事。畏性簡靜。好禪觀。每勸學者習之。累表求還。帝堅留不許。   是歲廣州節度宋璟入曹溪禮祖塔。誓曰。弟子願畢世外護大法。祈一祥瑞表信。言訖微風飄香。氤氳襲人。俄而甘雨傾注。唯遍一寺之內。璟忻躍賦詩而去。未幾召入。與姚元崇相繼執政。世稱姚宋為中興賢相。   九年四月朝庭以麟德歷署日蝕比不驗。詔禪師一行改撰新曆。行受詔推大衍數。立術以應之。較經史所書氣朔日名度數可考者皆合而着之。久之道士邢和璞謂太史令尹愔(揖淫切)曰。一行其聖人乎。昔洛下閎造大初歷嘗記曰。八百年後當差一日。必有聖人出世紏止之。今年期差滿而一行推大衍數以紏數家之謬。閎之言不誣矣。愔亦以為然。行復欲知黃道進退。而太史無黃道儀。表請創置之。制可。   是歲沙門智升上釋教經律論目錄凡二十卷。銓次大藏經典及聖賢論撰凡五千四十八卷。自是遂為定數。   十一年十月癸酉。禪師一行制黃道儀成。帝自為之銘。詔安武成殿庭以示百官。其儀准圓天之像。具列宿赤道及周天度數。注水激輪令其自轉。一晝夜而天運周外絡二輪。綴以日月令得運行。每天東行一周。日西行一度。月行十三度。以十九分度之七。二十九轉有餘而日月會。三百六十五轉而日周天。以木匱為地平。令儀半在地下。晦明朔望遲速有準。立木人二於地平。其一前置鼓以候刻。至一刻則自擊之。其一前置鍾以候辰。至一辰亦自撞之。皆於地中略施輪軸關鎖交錯相持。當時稱其妙。以為神功。無幾銅鐵漸澀不能自轉。遂藏之於集賢院。   十二年。沙門牛雲者。少不慧。因詣五台山禮文殊。初至東台。見老人問曰胡為而來。曰願見大聖求聰慧耳。老人曰文殊居北台。爾往見之。雲奉教趨北台。老人亦在彼矣。雲意其即文殊也。遂拜之。老人曰。汝沙門也。不應禮俗士。雲拜不已。老人憐之。為入定。觀雲前身蓋牛也。以嘗馱經故獲比丘報。老人起定。為雲言之。復雲。汝性昏坐。胸中有淤肉在。當為汝钁去之。因戒雲閒目無輙開。雲如約。頗覺老人以钁鋤其胸。然不甚楚。少頃心懷開豁頓異往時。及開眸。見老人者現身為文殊。妙相端嚴。謂雲曰與汝聰慧竟。雲喜躍作禮及起身。而文殊隱不見。雲自是聰持辯悟。為時導師。以夙因故以牛雲稱焉。   十四年。日本國沙門榮睿.普照等至於楊州。奉僧伽黎十領。其上綴以山川異物之狀。蓋其國主附之以施中國高行沙門。於時律師鑒真受其衣。嘆外國人有佛種性。欲往化之。會睿(於徛切。與睿同)照等亦勸請。遂附舶而東。為惡風飄入魚蛇等海。以真律行高。皆脫禍。既至日本。彼王預知。枉駕迎勞。館於毗盧遮那殿。未幾請真授歸戒。夫人群臣皆以次稟授。日本自是始有律教。   十五年三藏菩提流志卒。春秋一百五十有六。流志南印土國王之子。以讓位出家。高宗聞名。有詔要之。以垂拱中至京師。凡四十年。如華嚴.寶積等經皆出其手。帝及重臣敬之如生佛。葬日特給鹵薄羽儀。塔於龍門之西原。賜諡曰開元一切遍知三藏。名德之盛古未有焉。時嵩山破灶墮和尚者。不稱名氏。言行叵測。初見老安國師。契悟心要。隱居嵩山。山有廟靈甚。殿中唯安一灶。遠近祭祀。烹宰無虛日。師領徒入廟。以杖擊灶三下雲。咄。此灶泥瓦合成。聖從何來。靈從何起。恁麼烹宰物命。又擊三下。灶乃傾破墮落。須臾有一人青衣峨冠設拜師前曰。我本此廟灶神。久受業報。今蒙師說無生忍。得脫此處當生天上。特來禮謝。師曰。是汝本有之性。非吾強言。神再拜而去。少選。徒眾問師。某等久在和尚左右。未蒙指示。灶神得何徑旨便得生天。師曰。我只向伊道是泥瓦合成。別無道理為伊。眾無語。師良久雲會麼。眾雲不會。師曰。本有之性為什麼不會。眾僧乃禮拜。師曰。破也破也。墮也墮也。於是其眾皆悟玄旨。後有義豐禪師舉問安國師。國師嘆曰。此子會盡物我一如。可謂如朗月處空。無不見者。只是難湊伊語脈。豐曰未審什麼人湊他語脈。安曰不知者。又僧問。物物無形時如何。師曰禮即唯汝非我。不禮即唯我非汝。其僧禮謝。師曰。本有之物。物非物也。所以道若能轉物即同如來。有僧從牛頭處來。師曰來自何人法會。僧進前叉手繞師一匝而出。師曰牛頭會下不可有此人。僧乃回上邊叉手而立。師雲果然果然。僧卻問。應物不由他時如何。師曰爭得不由他。僧雲恁麼即順正歸原去也。師曰歸原何順。曰若非和尚幾錯招愆。師曰。猶是未見四祖時道理。見後道將來。僧乃繞師一匝而出。師曰順正之道今古如然。又僧侍立次。師曰。祖祖佛佛只說如人本性本心。此外別無道理。會取會取。僧禮謝。師以拂子打之曰。一處如是。千處亦然。師後不知終。   十五年十一月己丑。禪師一行寢疾於華嚴寺。舊唐史雲。帝一夕夢遊其寺。見一室繩床竹窗氣象蕭索。及旦行以疾聞。帝遣中使候問。使還奏行居處之狀。與所夢冥合。帝嘆久之。有旨命京城十大德為行結壇祈福。既而行疾少間。詔陪駕幸新豐。未幾行疾革。帝親候問。遂沐浴端坐而逝。春秋四十有五。帝哭之哀甚。輟朝三日。有詔傷悼。聽停龕三七日。與中外瞻禮。行容貌如生而鬢髮日長。帝親制碑書之於石。出內庫錢五十萬建塔銅人原。諡曰大慧禪師。帝嘗從容問國祚幾何。有留難否。行曰。鑾輿有萬里之行。社稷終吉。帝驚問。故不答。退以小金合進之曰。至萬里即開。帝一日發合視之。蓋當歸少許。及祿山亂。駕幸成都至萬里橋。忽悟。未幾果歸。昭宗初封吉王。而唐以昭宗而滅。故云終吉。有里媼素供行。而媼一子。坐殺人將之刑。媼悲泣請救。行憐之。令弟子捕生物得雉豕七。行日藏其一於瓮中。為梵語咒之七日。北斗盡沒。朝廷震驚。太史奏將有變。請避正殿禳之。帝密以問。行對曰。此無他。蓋妖魔也。凡嗔心壞一切善。慈心降一切魔。若肆赦天下則妖不能為。帝然之。遂大赦。媼子由是得免。行日出一豕。則一星現。至七日而斗復如故。其秘術多此類。着易論十二卷.大衍論二十卷.開元大衍曆五十二卷.七政長曆三卷。釋氏系錄.大衍玄圖.心機算術.括遁甲十六局.六壬連珠歌.六壬髓經.天一太一經.太一局遁甲經各一卷。五音地里經十五卷。宰相李吉甫奉詔撰一行傳一卷。並見唐藝文志。   十六年。詔特進張說.歷官陳玄景等編次一行所撰大衍曆施用。三月駕幸溫湯。道由一行塔所。帝為駐蹕徘徊。令品官誨塔告以出豫之意。賜帛五十匹。令蒔塔前松柏。其為聖眷如此。   本朝史官歐陽文忠曰。自太初至麟德歷。凡二十三家。與天雖近而未密。至一行則密矣。其倚數立法固無以易也。後世雖有改作者。皆依仿而已。   沙門道泓者。生黃州。與侍郎張敬之厚。善能言吉凶。亡不明驗。嘗為中書張說視宅。戒曰。無穿東北壬隅也。他日見說曰宅氣索然云何。與說共視。隅有三坎丈余。泓驚曰。公富貴一世而已。諸子將不終。說懼。將平之。泓曰。客土無氣。與土脈不連。譬身瘡痏。補佗肉無益也。其後說諸子皆污祿山以斥死。果如其言。   論曰。歐陽文忠公雅嫉吾釋。未始略有假借。獨於唐志尊一行大衍之作。而宋景文於方技篇削一行.玄奘等傳。而獨着道泓地理之說。或者以為唐浮圖行業無足為二公取者。故止於是而已。夫豈然哉。蓋大衍所以統天時。地理則切於人事。是宜史筆取也。若吾釋之盛。莫盛於唐。凡三百年間以道德為天下宗師者不可悉數。歐宋以為奉異方之教。故諱之而不書。猶春秋時。雖老聃.郯子之賢返不若江人黃人得書於經。豈亦老氏不足取哉。蓋國經之典。凡禮樂刑政所及貴賤必書。若吾浮圖大絕世累頴脫塵表者。於刑政何與焉。宜其不參於世典也。由是言之。歐宋黜吾釋。其微意乃所以尊之也。盛哉一行前膺洛下閎八百年之讖。當時則明天子跪之。稱為聖人。及其製作施於後世。縕天地。貫幽明。歷數百年而其術益驗。果聖歟賢耶。吾弗得而知矣。

  隆與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五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六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開元十七年。太師燕國公張說薨。說為唐宗臣。朝廷大述作多出其手。為文屬思精壯。尤善釋典。嘗謫岳州而詩益淒婉。時人謂得江山之助。天下不稱姓而曰燕公。着石刻般若心經序曰。萬行起於心。心人之主。三乘歸於一。一法之宗。知心無所得是真得。見一無不通是玄通。如來說五蘊皆空。人本空也。如來說諸法空相。法亦空也。知法照空。見空舍法。二者知見復非空耶。是故定之與慧俱空法中。入此門者為明門。行此路者為超路。非夫行深般若者孰能證於此乎。駙馬都尉榮陽鄭萬鈞。深藝之士也。學有傳僻。書成草聖。乃揮灑手翰鐫刻心經。樹聖善之寶坊。啟未來之華業。佛以無依相而說法本不生。我以無得心而傳今則無滅。道存文字。意齊天壞。國老張說聞而嘉焉。讚揚佛事。題之樂石。又製法池院二法堂贊並序曰。法池西三歸院二法堂。茲院長老初上禪師所造也。禪師姓彭氏。名知。至性篤孝。執親之喪。七日不食。微言密行。志道探玄。究易老莊太一之旨。善正書。擅鍾王品格。其點畫婉秀。毫縷必見。如折槁荷磨文石。筋理灑颯。固非人力之所致也。中朝名士山藪高尚。法流開勝遠近慕焉。及晚年專意於禪頌。平生事業脫若遺塵矣。常嘆帝王父母許我出家。雨露生成恩惟一揆。依如來教創是功德萬一乎。獻福二宮潛佑七祖。將與一切咸登道場。於是三歸堂以長安元年辛丑子月望日癸卯立。善法堂以開元元年癸丑丑月望日戊辰建。禪師母弟仁婉.弟子啟疑及沙彌令哲。左右斯業實有力焉。而作贊曰。敬告諸佛子。一心清淨觀。欲求正真道。當從信根入。是佛虛空相。是法微妙光。定慧不相離。是僧和合義。人空法亦空。二空亦復空。住心三空寶。是名三歸處。至哉初上人。建立善法堂。彩翠三世佛。莊嚴清淨眼。能運無礙心。普入於一切。見若不染色。知若不取識。是名真實見。亦名解脫知。佛觀離生滅。諸法等如是。   二十年八月壬申朔。三藏金剛智告其徒曰。白月圓時吾逝矣。至時繞毗盧像。頂梵夾退歸寢室。跏趺而逝。賜諡灌頂國師。敕中書杜鴻漸撰紀德碑。智西域人。本王種出家。從龍智阿闍梨傳密教。及來東土。初達南海廣州。節度聞於朝。有旨驛馳赴闕入見。帝大悅。館於大慈恩寺。未幾夏旱。詔智祈雨。智結壇。圖七俱胝像。約開眸即雨。閱三日像果開眸。有物自壇布雲彌空。斯須而雨。帝特降詔褒美。明年辭游雁門。不允。遂遷薦福寺。為人語默興居。容止凝粹。喜慍不形於色。見者莫測其涯。所至必結灌頂道場。弟子不空傳其教。初不空事智。智授以梵本悉曇章及聲明論。不逾旬而誦之。智奇其駿。引入金剛道場。以擲華驗之。智以為勝己。不空因求授瑜伽五部。智未之許。不空擬入天竺求之。智一夕夢京城佛像皆東行。及寤以誥不空。空啟以西遊意。智曰。汝有授道之資。吾何靳哉。即授以五部及毗盧遮那經蘇息地軌範。及智沒。不空奉遺教游天竺增廣其學。   論曰。自大教東流。諸僧間以神異助化。是皆功行成熟契徹心源。自覺本智現量發聖。絕非咒力幻術所致也。始自東晉尸利密已降。宣譯秘咒。要其大歸不過祀鬼神驅邪妄。為人禳災釋患而已。其間往往不無假名比丘自外國來。挾術驚愚。有所謂羅漢法者。正麼麼邪術下劣之技。亦猶道家雷公法之類也。茲豈高道巨德弘禪主教者齒哉。及開元中西域金剛智.無畏.不空三大士始傳密教。以玄言德祥開佑至尊。即其神效顯效幾與造化之力均焉。故三大士雖宏密教。抑本智現量發聖歟。嘗慨資治通鑑稱貞觀中有僧自西域來。善咒術。能令人立死。復咒之使蘇。太宗擇飛騎中莊者試之。皆如其言。因以問傅弈。弈曰。此邪術也。臣聞邪不干正。請使咒臣必不能行。帝命僧咒弈。弈初無所覺。須更僧忽僵仆。若為物所擊。遂不復甦。此恐好事者曲為之辭。何則。若使果有是。則僧非真僧。咒非真咒。正謂邪術耳。固不足以張吾教之疵也。矧萬萬無此理。向使彼能自西域遠至長安。厥術能死人而復甦。乃不暇自衛其身。對常人無故而僵死。雖兒童莫之信也。又當是時。三大士者雖俱未至。若京城大德僧慧乘.玄琬.法琳.明贍諸公。其肯坐視絕域偽僧破壞教門不請峻治。乃留帝命傅弈辯耶。佛制戒律雖春蹊生草猶不許比丘踐之。恐害其生。況說斷人命咒傳於世乎。故予謂好事者曲為之辭。斷可見矣。   是歲禪師義福卒。舊唐史雲。福得法於神秀禪師。初止藍田化感寺。處方丈之室二十餘年。未嘗出宇之外。嘗隨駕幸東都。蒲號二州刺吏及官吏士民皆齎幡華迎之。所在塗路充塞。及卒。有旨賜號大智禪師。葬伊闕之上。送者數萬人。中書嚴挺之為制碑。初神秀雖德行為禪門之傑。得帝王欽重。而未嘗聚徒開堂傳法。至義福普寂始於京城傳教二十餘年。人皆仰之。   二十一年。恆州刺史韋濟奏方士張果有長年秘衍。自言數百歲矣。則天嘗召之。果佯死不赴。今復見之。帝聞遣中書侍郎徐嶠齎璽書迎之。果至。帝聞其變化不測而疑之。時邢和璞者善算。能知人壽夭。帝令算。果懵然莫知其甲子。又有師夜光者。善視鬼。帝召果與之密坐。令夜光視之。夜光不能見。帝聞飲堇汁無苦者真奇士。會天寒。以堇汁賜之。果飲三卮醺然如醉。顧左右曰。非佳酒也。頃之取鏡視齒則盡燋黑。命左右取鐵如意擊齒墮盡。更出神藥傅其齗寢。頃之齒復粲然如故。帝始信之。將妻以公主。果預知。苦辭獲免。後懇辭歸山。下制曰。恆州張果先生。遊方之外者也。跡造高尚。深入窈冥。早渾光塵。應詔城闕。莫詳甲子之數。且謂羲皇上人。問以道樞盡會宗極。今特行朝禮。爰升寵命。可銀青光祿大夫。號通玄先生。其年果入恆山。後不知終。   二十三年。三藏無畏卒。春秋九十有九。詔鴻臚丞李現監護喪事。塔於龍門之西山廣化寺。藏其全身。畏本釋種。蓋甘露飯王之後。以讓國出家。道德名稱為天竺之冠。所至講法必有異相。初在烏茶國演遮那經。須臾眾會咸見空中有毗盧遮那四金字。各尋文排列。久之而沒。又嘗過龍河。一托駝負經沒水。畏懼失經。遽隨之入水。於是龍王邀之入宮講法。不許彼請。堅至為留三宿。而出所載梵夾。不濕一字。其神異多類此。   論曰。初南山宣公以律行聲震五天。或謂無畏初至。宣不甚禮。一夕揣虱置地。無畏隔房呼曰。律師能不慈念眾生而撲佛子乎。宣竦然心服。明日攝衣悔謝。此傳者訛也。宣沒於乾封二年。凡五十有一載無畏始至。又舊唐史五行志。天寶九年洛陽有巨蛇出茫山下。其長百餘丈。人觸氣即死。有詔命無畏咒之。畏驚曰。是將混洛陽為瀦者也。咒之三日而斃。然自畏示寂至天寶九年亦十有五載。當是不空三藏咒蛇也。史以無畏神跡特盛。故件件冒其名。雖然不空果位中人。以佛心為心。必運神功。導蛇神識脫離惡形而轉生善處耳。非謂直咒蛇令其遽死也。   是歲。三藏不空於師子國從普賢阿闍梨求開十八會金剛灌頂及大悲胎藏建壇之法。其王一日調象。俄而群象逸。莫敢御之者。不空遽於衢路安坐。及狂象奔至。見不空皆頓止跪伏。少頃而去。由是舉國神敬之。   二十六年。沙門法秀者夢異僧勸置袈裟五百領。施回向寺僧。既覺嘆異。遂乞丐造之。然遍訪所謂回向寺者。咸無得焉。一日道逢一僧逆而問曰。托置袈裟今成未。秀曰成矣。僧曰。吾導汝入回向寺。汝可里糧載燧從吾以往。秀曰諾。翌日隨之入終南山。行二日至深絕處。所見唯雲物掩苒嵓洞崎嶇。進遇石壇共止其上。僧命秀鑽燧出火炷香望層霄拜之。忽雲開見崖。半有朱門高聳剎幡飛揚。秀忻然與之攀躋而上。漸聞午梵清圓鍾磬交作。須臾望見其寺。有額曰回向。其僧即趨而入。命閽者授秀館。因具儀謁上方老宿。次見諸僧。皆奇偉雍穆相勞問。明日秀出袈裟遍寺施之。老宿謝畢。攜秀入一空房。呼侍者取尺八。俄頃侍者持玉簫至。老宿曰。此唐天子舊居之室也。向在此好聲樂。故降為人主。久當復歸。秀止再宿不得留。老宿授與玉簫並袈裟囑曰。持歸獻唐天子。即遣僧送秀出寺。行未遠回望而雲霧四合。秀慨嘆而還。詣闕表上所寄。帝覽之。因取玉簫調弄。宛如夙御焉。其後燕沉香亭。詔李白為辭。帝吹玉簫。楊妃起舞。歡甚。疑飄搖而仙去。   論曰。贊寧高僧傳稱秀入回向寺與上方老宿語次。忽有神介冑立於堂下。秀驚問曰此神謂誰。老宿曰不日大亂唐國者也。後安祿山果亂天下。嗚呼。書此者謬之甚也。何則。秀以是歲得玉簫而進之。又十有六年而祿山反。然則秀見神時。祿山無慮已三四十歲矣。誠使祿山未生而秀見其神。則尚庶幾。詎有已生在世而更有神在彼耶。雖自古鬼神恍惚之事怪怪奇奇不可以端倪。然固有可信有不可信者。使祿山微有一毫異於人。猶可以鬼神出沒難測恕之。且祿山至下愚。至不義。父子相賊殺。而為家奴李豬兒剖其腹而死。是豈神仙境中現身者耶。贊寧書此。能不厚回向寺諸公之玷乎。故今削之。怙掩寧之大謬。抑不得已而辨也。   二十八年三月。長者李通玄卒。長者以七年至太原盂縣。有高仙奴者識其為賢者。館之。齋中每且唯服棘十顆。栢葉餅如匕大者一枚。終日濡毫臨紙。未嘗接人事。如是三稔。遷馬氏古佛堂側築土室以居。盡日危坐而已。閱十年忽囊負經書而去。行二十里。偶一虎當塗馴伏。長者撫之曰。吾將着論釋華嚴經。能為擇棲止處否。即以經囊負其背而隨之。至神福山原下土龕之前蹲駐。長者取其囊置龕中。虎即妥尾而去。其龕瑩潔。廣六七肘。圓轉上下。稱之蓋天。設以畀。有道。非人力所為也。長者着論之夕。心窮玄奧。口出白光以代燈燭。於時忽有二女子容華絕世。皆可笄年。衣布衣。俱以白巾幪首。日為畏者汲泉炷香奉紙墨。每於卯辰之間輙具淨饌置長者前。齋畢徹器則引去。莫測所之。如是五載。至長者着論畢。遂滅跡不見。長者美髭髯。朗眉目。丹唇紫肌。冠樺皮。衣麻衣。長裙博袖散腰徒跣而行。放曠人天靡所拘執。嘗一日出山。遇里人高會燕樂長者就語之曰。汝等好住。吾將歸矣。眾驚其去。有送入山者。至龕而謝遣之。即於是夕煙雲凝布嵓谷震盪。有二白鶴翔空哀唳。其餘飛走悲鳴滿山。翌日里人共往候之。則已端坐示寂於龕中。壽九十有五。着華嚴論四十卷.決疑論四卷.會釋二卷.十門玄義排科釋略及緣生解迷十明論各一卷。十玄六相.百門義海.普賢行願.華嚴緣觀偈贊詩賦等。里人聚於方山逝多蘭若。大曆中沙門超廣始獲之。遂行於世。   論曰。華嚴大教。吾佛氏之極談也。重翻於則天之朝。其文始備。時惟賢首國師邃其宗旨。至貞元間清涼國師始造華嚴新疏。長者之論雖成於清涼之前。而當世未顯。久乃杭衡焉。觀其憲章大義。區別宗趣。啟法身本爾之用。顯即心成佛之機。使文殊不動智。體普賢甚深境界。皆廓廓披露頓見無遺。至於倚數表法則約易象以佐之。是以宗門玄學之士多所歆慕。而後世搢紳作者亦由是而知大教之尊焉。或謂長者唐之宗室。少博極群書。以則天革命遂長往山林。世莫有識之者。嗚呼。自非聖賢示跡宏宣大教。其孰能與於此哉。   十二月。清原行思禪師示寂。師初見六祖。問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祖曰汝曾作什麼。師曰聖諦亦不為。祖曰落何階級。師曰。聖諦尚不為。何階級之有。祖深器之。及居清原。有沙彌希遷者見師。師問子何方而來。曰曹溪。師曰將得什麼來。曰未到曹溪亦不失。師曰恁麼則用去曹溪作什麼。曰若不到曹溪爭知不失。遷問。曹溪還識和尚否。師曰汝今識吾否。曰識又爭能得。師曰眾角雖多一麟足矣。他日又問遷。汝什麼處來。曰曹溪師。乃堅起拂子云。曹溪還有這個麼。曰。非但曹溪。西天亦無師。曰子莫曾到西天否。曰若到即有也。師曰未在更道。曰。和尚也須道取一半。莫全靠學人。師曰。不辭向汝道。恐已後無人承當。又令遷往南嶽讓和尚處下書。曰汝達書了速回。吾與汝個斧子住山去。遷至彼未呈書便問。不重己靈。不求諸聖時如何。讓曰。子問太高生。何不向下問。遷曰。寧可永劫沉倫。不慕諸聖解脫。讓便休。遷回。師問。子返甚速。書達否。遷曰。信亦不通。書亦不達。師曰作麼生。遷舉前話了便雲。去時蒙和尚許斧子。便請。師垂下一足。遷禮謝。辭往石頭。即石頭和尚是也。及是師既歸寂。門人咸共尊之為七祖焉。   是歲京都興唐寺神師普寂卒。舊唐史雲。寂生河東馬氏。少時遍尋高僧學經律。師事神秀凡六年。秀奇之。盡以其道授焉。秀入京。因薦與則天得度為沙門。秀沒。天下好釋氏者咸師事之。中宗聞其高行。特下制令代神秀統其法眾。開元十三年有旨移寂於都城居止。時王公士庶爭來禮謁。寂嚴重少言。來者難見其和悅之容。遠近尤以此重之。及卒。凡京城士庶曾謁見者。皆制弟子之服。有勑賜號大照禪師。葬日河南尹裴寬及其妻子並襄麻列於門徒之次。士庶傾城哭送。市易幾廢。   天寶元年九月。太子詹事嚴挺之卒。挺之少有風操。累登顯用。皆着聲績。天下引領望其為相。帝亦知其賢欲遂相之。晚為李林甫所抑。鬱郁不得逞。至是預為墓誌曰。天寶元年。挺之自絳州刺史抗疏陳乞天恩。允從許養疾歸閒。兼授太子詹事。前後歷三十五官。每承聖恩。常忝奘擢不盡。驅窠駑蹇。何階仰答鴻造。春秋七十無所展用。為上士所悲。其年九月寢疾於洛陽之私第。以某月某日葬於大照和尚塔次之西。禮也盡忠事君。叨載國史。勉拙從事。或布人謠陵谷可以自紀文章。焉用為飾。初挺之師事大照禪師惠義。深明釋典。及遺命葬大照塔次。示不忘其德。見舊唐史。   二年。帝遣中使楊庭光入司空山采常春蕂。庭光因詣無相寺問本淨禪師曰。弟子慕道斯久。願和尚慈悲略垂開示。師曰。天下禪宗碩學咸會京城。天使足可咨決。貧道隈山傍水。無所用心。庭光再拜。師曰。天使休禮貧道。天使為求佛耶問道耶。曰。弟子昏昧。未審佛之與道其義云何。師曰。若欲求佛。即心是佛。若欲會道。無心是道。曰云何即心是佛。師曰。佛因心悟。心以佛彰。若悟無心。佛亦不有。曰云何無心是道。師曰。道本無心。無心名道。若了無心。無心即道。庭光跪受。回闕具以山中所遇聞奏。即敕庭光齎詔起師。以是冬十二月到京。安置白蓮亭。明年正月上元日追兩街名僧碩學赴內道場共師闡揚佛理。有遠禪師者問。如禪師所見以何為道。師曰無心是道。遠曰。道因心有。何得言無心是道。師曰。道本無名。因心名道。心名若有。道不虛然。窮心既無。道憑何立。二俱虛妄。總是假名。遠曰。禪師見有身心是道已否。師曰山僧身心本來是道。遠曰。適言無心是道。今又言身心本來是道。豈不相違。師曰。無心是道。心泯道無。心道一如。故言無心是道。身心本來是道。道亦本是身心。身心本既是空。道亦窮源無有。遠曰。觀禪師形體甚小。卻會此理。師曰。汝只見山僧相。不見山僧無相。遠曰請禪師於相上說出無相。師曰。淨名經雲。四大無主。身亦無我。無我所見。與道相應。大德若以四大有主是我。若有我見。窮劫不可會道也。遠慚汗而退。如遠者又七人。往復論道。師皆縱口詞辯傾注。帝及四眾莫不稱善而罷。   三年。南嶽懷讓禪師示寂。元和中名儒張正甫制其碑曰。天寶三載。觀音大師終于衡岳。春秋六十八。僧臘四十八。元和十年故大師弟子道一之門人曰惟寬.懷暉。感塵劫遽遷。塔樹已拱。懼絕故老之口。將貽後學之憂。丕若貽謀。思揚祖德。乃列景行托於廢文。強名無跡以慰乎罔極之思曰。自騰蘭演教於此土也。殆將千歲。達磨傳心至六葉也。分為二宗。不階初入頓入佛慧。曹溪教旨於是乎傳弘而信之。觀音其人也。大師諱懷讓。京兆杜氏。其先因家安康。即為郡人。髫年駿發聰悟。絕眾群言。所涉一覽無遺。居常而未或好弄。在丑而不可褻近。嘗嘿觀止水因而顧影。形儀顒若宛在鏡中。三反厥像如初。沛然而心乎獨得。還步未輟。聞於空中曰。佛法津梁俟子而大。既應付囑。爾盍勉之。乃深割愛緣亟從剃落。以荊土律藏之微密也。大士智京在焉。攝衣從之。既進而儀法峻整冠於等輩。以嵩岳禪之泉海也。長安長老在焉。稽首咨之。既授而身心自在超出塵垢。厭離文字思會宗元。周法界以冥搜。指曹溪而遐舉。能大師方弘法施。學者如歸。涉其藩閫者十三焉。躋其堂室者又十一焉。師以後學弱齡分於末席。虛中而若無所受。善閉而唯恐有聞。能公異焉。置之座右。會一音吹萬有。衍方寸彌大千。同焉而支暢。異焉而吻合。同受秘印因為宗師。乃陟武當窮棲十霜。朅來衡岳終焉是托。般若勝槩有觀音道場。宴居斯宇因以為號。或微言析理辨士順風而杜其口。或杖屨將撰山靈惜留而現於夢。遠自梁益。近從荊吳。雲趨影附風動川至。靈山聖會古今一時。至矣哉。未始聞也。一公見性同德弘教鍾陵。郁為名家爾揚木鐸。而施及寬暉。繼傳心燈共鎮國土。乃追琢琬琰揭於故山。揚其耿光以示來劫。其受法弟子亦序列於左。式明我教之有開焉。   是歲。秘書監太子賓客賀知章夢遊帝居數日。寤乃請為道士。還鄉里。詔許之。以宅為於秋觀而居。又求周宮湖數頃為放生池。有詔賜鏡湖。剡川一曲。既行。帝賦詩。皇太子百宮餞送。卒年八十有六。知章晚節尤誕放。遨嬉里巷。自號四明狂客及秘書外監。每醉輙屬辭筆不停。書咸有可觀。而未始刊飾。善草隸。好事者具筆硯從之。意有所愜不復拒然。紙才數十字。世傳以為寶。字季真。陸象先少與之善。嘗謂人曰。季真清談風流。吾一日不見則鄙吝生矣。   四年。召遺士吳筠見大同殿。帝問道要。對曰。深於道者無如老子五千文。其餘徒喪紙紮耳。復問神仙治煉法。對曰。此野人事。積歲月求之。非人主宜留意。筠每開陳皆名教世務。以微言諷天下。天下重之。沙門嫉其見遇。而高力士素事佛。共短筠於帝。筠知不得留。辭還山。下詔為立道館。後徒芽山由會稽剡中卒。初筠見惡於力士而斥。故文章深詆釋氏。議者譏其背向。時淅西觀察使陳少游大惡筠所為。因命法師神邕者着論折之。邕着翻迷論以訂其妄。筠論遂廢。給事中竇紹見邕論嘆曰。邕可謂塵外摩尼。論中獅子。   天寶五年五月。制天下度僧尼。並令祠部給牒。今謂之祠部者。自是而始。   是歲。不空三藏自西域還。詔入內結壇為帝灌頂。賜號智藏國師。時方士羅思遠者以術得幸。有旨令與不空驗優劣。他日會於便殿。思遠持如意向之。言論次。不空就取如意投諸地。命思遠舉之。思遠饒力不能動。帝擬自取。不空笑曰。三郎彼如意影耳。即舉手中如意示之。思遠欽服而罷。不空凡祈禱必張繡座。手持木神誦咒擲之。神自立千座。四眾環視必見其神目吻瞬動。所禱雖造化之功可奪也。朝野奉之如佛焉。   十一年。潤州鶴林寺徑山大師玄素卒。左補闕李華制碑。其略曰。嗚呼。菩提位中六十一夏。父母之生八十五年。赴哀位者可思量否。至有浮江而奠。望寺而哭。十里華雨。四天香雲。幡幢蓋網。光蔽日月。以其月二十一日。四眾等號捧全身。建塔於黃鶴山西原象法也。州伯邑宰執喪師之禮。率申哀慕。江湖震悼。曩於寺內移居高松。互偃涅盤之夕。椅桐雙枯。虎狼哀號。聲破山谷。人祇慘慟。天地晦冥。及發隱登原。風雨如掃。慈烏覆野。靈鶴徊翔。有情無情德至皆感。門人法鏡.法海親奉微言。繕崇龕座。菩薩戒弟子故吏部侍郎齊翰.故刑部尚書張均.故江東採訪使劉日正.故廣東都督梁升.故潤州刺史徐嶠韋昭理.故給事中韓延賞.故御史中丞李丹。道流人望莫盛於此。弟子嘗聞道於徑山。猶樂正子春之於夫子也。洗心瞻仰天漢彌高。鏡公門人悟甚深者大理評事楊詣。過去聖賢諸功德藏。志之所至無不聞知。魯史從告。況乎傳信。其文曰。   濁金清鏡在爾銷煉。磨之瑩之功至乃見。膏漬注然光明外遍。陽升律應草木皆變。啟迪喑瞽唯吾大師。息言成教舍法興悲。辰極不動風波自移。境由心寂道與人隨。杳然玄默湛入無為。性本非垢云何淨除。身心宴寂大極淪胥。內光無盡萬境同如。甘露正味琉璃妙器。遍施大千無同無異。度未度者化周緣備。道樹忽枯涅盤時至。我無生滅隨世因緣。吉祥殿上應化諸天。寂寂靈塔滔滔逝川。恆沙劫壞智月常圓。   十二年。西蕃寇圍涼州。帝命三藏不空祈陰兵救之。空誦仁王密語數番。有神介冑而至。帝親見之。問曰神謂誰。空曰北方毗沙門天王長子也。空誦密語遣之。數日涼州捷報。有神兵至威武雄盛。賊畏懼。卷甲而去。帝悅。詔天下軍壘皆立毗沙門天王祠。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六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七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天寶十三年。左溪玄朗禪師卒。師如意中得度。就會稽印宗法師啇略律部。依恭禪師研究心法。行頭陀教。初南嶽惠聞禪師悟法華宗旨以授慧思禪師。思授天台智者。智者授灌頂。頂傳縉雲威大師。縉雲威傳東陽威。朗奉事東陽盡傳其道。重山深林怖畏之地。獨處岩穴凡三十年。宴坐左溪因以為號。每曰泉石可以洗昏蒙。雲松可以遺身世。吾以此始亦以此終。建立精舍約而不陋。跪懺其間。奉觀音上聖。願生兜率親近彌勒。心不離定口不嘗藥。或衣弊食絕布紙而綻。掬泉而齋。如繒纊之溫。如滑甘之飽。或問萬行俱空云何苦行。答曰。本無苦樂。妄習為因。眾生妄除。我苦障盡。又問山水自利如聚落何。對曰。名香挺根於海岸。如來成道於雪山。未聞籠中比夫寥廓也。一日告門人曰。吾五印道成。萬行無得。戒為心本。爾等師之。言訖而逝。春秋八十有二。弟子神邕.玄淨.法燈.清辨.湛然等數十人傳其教。補闕李華志其碑陰略曰。禪師誨人匪勌。講不待眾。一郁多羅四十餘載。一尼師壇終身不易。食不重味。居必偏廈。非披閱聖教不空然一燭。非瞻禮尊儀不虛行一步。其微細修心皆修律法之制。是以遠方沙門鄰境耆宿擁室填門。乍冬腸夏陰不召而自至也。其後翰林梁肅深得台教之旨趣。嘗着天台法門議曰。修釋氏之訓者務三而已。曰戒定慧。斯道也。始於發心。成於妙覺。經緯於三乘。道達於萬行。而能事備矣。昔法王出世由一道清淨。用一音演法。機感不同所聞益異。故五時五味半滿權實偏圓小大之義播於諸部。粲然殊流。要其所歸無越一實。故經曰。雖說種種道。其實為佛乘。又曰。開方便門。示真實相。喻之以眾流入海。標之以不二法門。自他兩得同詣秘密。此教之所由作也。洎鶴林滅而法網散。神足隱而宗塗異。各權所得[牙-(必-心)+?]為矛盾。更作其中或三昧示生。四依出現。應機不等。持論亦別。故攝論.地持.成實.唯識之類分路並作。非有非空之談莫能一貫。既而去聖滋遠。其風東扇。說法者桎梏於文字莫之自解。習禪者虛無其性相不可牽復。是此者非彼。未證者謂證。慧解之道流以亡反。身口之事蕩而無章。於是法門之大統或幾乎息矣。既而教不終否至人利見。慧聞慧思或躍相繼。法雷之震未普。故木鐸重授於天台大師。大師像身子善現之超悟。備帝堯大舜之休相。贊龍樹之遺論。從南嶽之妙解。然後用三種止觀成一事因緣。括萬法於一心。開十乘於八教。戒定慧之說。空假中之觀。坥然明白可舉而行。是故教無遺法。法無棄人。人無廢心。心無擇行。行有所證。證有其宗。大師教門所以為盛。故其在世也光照天下為帝王師範。其去世也往來上界為慈氏輔佐。卷舒於普門示現。降德為如來所使。皆位境智。蓋無得而稱焉。於戲。應跡雖往。微言不墜。習之者猶足以抗折百家昭示三藏。又況聞而能思。思而能修。修而能信。信而不已者歟。斯人也雖曰未證。吾必謂之近矣。今之人正信者鮮。啟禪關者或以無佛無法何罪何善之化。化中人已下。馳騁愛欲之徒。出入衣冠之類。以為斯言至矣。且不逆耳。故從其門者若飛蛾之赴明燭。破塊之落空谷。殊不知坐致燋爛而莫能自出。雖欲益之而實損之。與夫眾魔外道為害一揆。由是觀之。此宗之大訓。此教之旁濟。其於天下為不侔矣。自智者傳法五世至今湛然大師中興其道。為予言之如此。故錄之以繫於篇。   是歲。魯山令元德秀卒。德秀字紫芝。河南人。少孤事母孝。舉進士不忍去左右。自負其母至京師。母亡廬墓側。刺血寫佛經數千言。絕筆感異香芬馥彌日而息。食不鹽酪。籍無茵席。調南和尉。德秀不及親在而娶。不肯婚。人以為不可絕嗣。答曰。兄有子。先人得祀。吾何娶為。初兄子襁褓喪親。無資得乳媼。德秀自乳之。數日涌流。能食乃止。家苦貧。求為魯山令。歲滿笥餘一縑。駕柴車還。愛陸渾佳山水乃定居。家無仆妾。歲飢日或不爨。嗜酒陶然鼓琴以自娛。房管每見德秀嘆息曰。見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都盡。蘇源明嘗語人曰。吾不幸生衰俗。所不恥者識元紫芝也。及卒。家唯枕履簞瓢而已。族弟元結哭之慟。或曰子哭過哀禮歟。結曰。若知禮之過而不知情之至。大夫弱無固。壯無專。老無在。死無餘。人情所耽溺喜愛可惡者。大夫無之。生六十年未嘗識女色視錦繡。未嘗求足。苟辭佚色。未嘗有十畝之地。十尺之舍。十歲之僮。未嘗完布帛而衣。具五味而餐。吾哀之以誡荒淫貪佞綺紈梁肉之徒耳。   論曰。凡諸史雜傳俱未有卓行篇。唐史特設此題。載元魯山數人而已。觀魯山行己之橾。及其弟元結所稱。儼然一高僧耳。置唐史數千人中。遂嶄然傑出。顧不美哉。舊史稱其居母喪刺血寫佛經數千言。絕筆感異香芬馥彌日而息。而新史削之。夫魯山居喪所為出乎至誠。宋景文何嫌而削之。若謂惡求福於佛。佛固未嘗邀魯山。魯山自為之而不疑。何佛之嫌。若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應毀。則乳亦婦人之事。非男子有也。魯山尚能出乳以食兄之子。獨不當以血為母寫經。何也。景文深存名教。然君子百行殊塗同歸。奚必靳靳然以儒釋歉哉。   至德元年六月。逆賊安祿山陷長安。帝幸蜀。或謂車駕入蜀之初。有守臣與祿山偕反者。其人曾為[門@艮]守。有畫像在路次。玄宗忽見之不勝大怒。命侍臣以劍斬像首。其人時在陝西。不覺其首無故忽墮於地。   又帝嘗從容問禪師一行曰。國祚幾何有留難否。行曰。鑾輿有萬里之行。社稷終吉。帝驚問故。行不答。退以小金合進之。且祝至萬里即開。及行去世。帝一日發視之。合中但有當歸少許。及是車駕至成都渡萬里橋。忽悟懺當歸。於是洗然忘憂雲。   秋七月皇太子即位於靈武。是為肅宗。旬日諸鎮節度兵至者數十萬。乃以房管為相兼元帥討賊。未幾為祿山所敗。於時宼難方剡。或言宜憑福佑。帝納之。引沙門百餘入行宮結道場。朝夕諷唄。帝一夕夢沙門身金色。誦寶勝如來名。以問左右。或對曰。賀闌白草谷有新羅僧名無漏者。常誦此佛。頗有神異。帝益訝之。有旨追見。無漏固辭不赴。尋勅節度郭子儀諭旨。無漏乃來見於行在。帝悅曰。真夢中所見僧也。既三而藏不空亦見於行宮。帝並留之託以祈禱。   論曰。玄宗斬[書-曰+皿]而其人首墮。雅與古將傾卮酒於江而三軍飲江皆酒者相類。蓋誠心格物不思議之妙也。房管乃則天宰相融之子。管在天寶間名冠天下。四海引領望其作相。為李林甫所抑不得用。至是帝以朝野屬望遂相之。及王師敗績。議者不以尤管。頗恨肅宗用遺其才。初道士刑和璞者嘗與管游。至夏口佛祠。和璞使人钁於古松之下。得大瓮。瓮中有[書-曰+皿]一軸。展視之。乃婁師德與永禪師像。和璞謂管曰能憶此乎。管罔然不知。和璞令靜默少頃。管忽悟前身乃永禪師也。嗚呼。管門世與佛有緣。而前身後身夙命通悟昭着如此。凡富貴得失其何足雲哉。異僧無漏誦寶勝佛名。乃幽靈發揮大唐中興之瑞兆也。   二年正月。安祿山子慶緒弒祿山而自立。九月副元帥郭子儀破安慶緒復京師。十月帝至自靈武。十二月太上皇至自西蜀。未幾於禁中立內道場。講誦讚唄甚嚴。宰相張鎬諫曰。天子之福要在養人。以一函宇善風俗。未聞區區佛事能致太平。願陛下以無為為心。不以小乘擾聖慮。帝不納。尋敕五嶽各建寺。妙選高行沙門主之。聽白衣能誦經五百紙者度為僧。或納錢百緡請牒剃度。亦賜明經出身。及兩京平。又於關輔諸州納錢度僧道萬餘人。進納自此而始。   乾元元年。新羅僧無漏示寂。於右合門合掌凌空而立。足去地尺許。左右以聞。帝驚異。降蹕臨視。得遺表乞歸葬舊谷。有護送舊居建塔。至懷遠縣下院輙舉不動。遂以香泥塑全身留之下院。   是歲。遺使詣韶州曹溪迎六祖能大師衣缽入內供養。   二年。詔南陽慧忠禪師赴闕。忠越州諸暨人。自受曹溪心印。居南陽黨子谷中。凡四十年足不下山門。嘗示眾曰。禪宗學者應遵佛語一乘了義。契自心源。不了義者[牙-(必-心)+?]不相許。如師子身蟲。夫為人師。若涉名利別開異端。則自他何益。如世大匠斤斧不傷其手。香象所負非驢所堪。及是赴詔。初安置千福寺。一日帝問如何是十身調御。忠起身而立曰會麼。帝曰不會。忠顧左右雲。與老僧過淨瓶來。帝又問如何是無諍三昧。答曰檀越踏毗盧頂上行。帝曰此意如何。忠曰陛下莫認自己清淨法身。帝益不曉。於是齋沐別致十問。其一曰。見性已後用布施作福否。忠對無相而施合見性。二曰。日夕作何行業合得此道。忠答無功而修合此道。三曰。或有病難將何道理修行抵擬。忠對無功而修了業本空得不動轉。四曰。臨終時作麼生得清涼自在無疑。忠以努力自信道為對。五曰。煩惱起時將何止息。忠以本心湛然煩惱回歸妙用為對。六曰。見性已去用持戒念佛求淨土否。忠對性即是佛性即是淨土。七曰。舍此陰了當生何處。忠以無舍無生自在生為對。八曰。臨終時有華台寶座來迎可赴否。忠以不取相為對。九曰。作麼生得神通似佛國。忠以見性如貧得寶如民得王對。十曰。只依此本性修定得作佛否。忠對定得作佛佛亦無相無得乃為真得。前十對皆廣有其辭。今約科目為對耳。帝由是凝心玄旨。   三月己丑。詔天下州各致放生池。冬十月昇州刺史顏真卿撰有唐天下放生池碑銘並序曰。皇唐七葉我乾元大聖光天文武孝感皇帝陛下。以至聖之姿屬艱虞之運。無少康一旅之眾。當祿山強暴之初。乾鞏勞謙勵精為理。推誠而萬邦胥悅。克己而天下歸仁。恩信侔於四時。英威達於八表。功庸格天地。孝感通神明。故得回紇奚霫契丹大食循蠻之屬。扶服萬里決命而爭先。朔方河東平盧河西隴右安西黔中嶺南河南之師。虓闞五年推鋒而效死。權元惡如拉朽。舉兩京若拾遺。慶緒遁逃已蒙赤族之戮。思明跧伏行就沸鼎之誅。拯已墜之皇綱。據再安之宗社。迎上皇於西蜀申子道。於中京一日三朝。大明天子之孝。問安侍膳不改家人之禮。蒸蒸然。翼翼然。真帝皇之上儀。誥誓所不及。已歷選內禪。生人以來振古及隋未有如我皇帝者也。而猶嫗煦萬類。憂勤四生。乃以乾元二年歲次己亥春三月己丑。端命左驍衛右郎將史元琮.中使張廷玉。奉明詔布德音。始于洋州之興道。洎山南劍南黔中荊南嶺南淅西諸道。迄於昇州之江寧秦淮太平橋。臨江帶郭上下五里。各置放生池。凡八十一所。蓋所以宣皇明而廣慈愛也。易不云乎信及豚魚。書不云乎洎鳥獸魚鱉咸若。古之聰明睿智神武而不殺者。非陛下而誰。昔殷湯克仁猶存一面之網。漢武垂惠才致銜珠之答。雖流水救涸寶勝稱名。蓋事止於當時。尚介祉於終古。豈我今日動者植者水居陸居舉天下以為池。罄域中而蒙福。乘陀羅尼加持之力。竭煩惱海生死之津。揆之前古曾何彷佛。微臣職忝方面。生丁盛美受恩[窪-圭+帚]深。無以上報。謹緣皋陶奚斯歌虞頌魯之義。述天下放生池碑銘一章。雖不足雍容聖明萬分之一。亦臣之精懇也。碑銘不錄。   上元元年。尚書左丞王維卒。維字摩詰。臨終無病。遺親故書數幅。停筆而化。工草隸。善[書-曰+皿]。名盛於開元天寶間。豪英貴人虛左以迎之。寧薜諸王待以師友。[書-曰+皿]思入神。至山水平遠雲勢石色。繪工以為天機所到。非由學致也。客有以按樂圖示者無題識。維曰此霓裳第三迭最初拍也。客未然。引工按曲乃信。與弟縉皆篤志奉佛。食不葷。衣不文彩。別墅在輞川。地奇勝。有華子岡歌湖竹里館。柳浪茱萸。畔辛夷塢與斐迪游其間。賦詩相酬為樂。喪妻不娶。孤居三十年。母喪表請以輞川第施為佛祠。   寶應元年四月庚戍。楚州龍興寺尼真如恍若有人接之升天見天帝。帝授以十三寶。謂真如曰。中國有災。宜以第二寶鎮之。甲子。楚州刺史崔侁奉表獻於朝。其一曰玄黃天符(形如笏。長八寸闊二寸。黃玉也。有文雲碎兵後)。二曰玉雞(毛文悉備。白玉也)。三曰谷璧(徑六寸。粟粒自然。白玉也)。四曰西王母環(二枚。徑七寸。白玉也)。五曰碧色寶(圓而有光)。六曰如意珠(形如卵。光如月)。七曰紅靺鞨(大如巨粟)。八曰琅玕珠(二枚。長二寸)。九曰玉玦(如環四分缺其一)。十曰玉印(有文如鹿。以印物則鹿形着)。十一曰皇后採桑鈎(長六寸。形如着屈其末。色如金又如銀)。十二曰雷公斧(長二寸闊二寸)。十三曰□□□(史失其名)。帝覽之大悅。以置日中則白氣屬天。名之曰定國寶。帝以獻自楚州。即皇太子始封之國。又聞中原有災宜以第二寶鎮之。遂詔皇太子攝政事。大赦天下。改元寶應。   五月太上皇崩。年七十有八。帝自春至夏多不豫。及太上皇崩。哀感號慟致疾。相距十四日而崩。年五十四皇。太子即位是為代宗。   論曰。初忠國師答肅宗十身調御等問。則高峻其門風。略無少假殆。帝未諭而致十問。忠方從容曲盡其意。九數百千言。帝於是相得之深。此蓋宗師傳道之大體也。及天帝授十三寶與真如。告以中原有災宜以第二寶鎮之。其寶入朝。未幾果肅宗崩而代宗即位。凡自肅宗至昭宗。十三帝而唐亡。然則上帝告以其祚如此之審。新史則着十三寶於本紀。複列於五行志。而未始明其所以讖。嗚呼異哉。   永泰元年九月。鑄金銅佛像於光順門。率百僚拜祀之。十月吐蕃寇逼京師。內出仁王經二輦送西明諸寺。置百尺高座講之。寇平。帝夢六祖慧能大師請衣缽歸於曹溪。翌日遣中使送還。是時寇難屢逼。帝寖以為憂。宰相王縉曰。國家慶祚靈長。福報所憑。時雖多艱。無足道者。祿山.思明毒流方煽而皆有子禍。僕固懷恩臨敵而踣。群戎來寇未及戰輙去。非人事也。帝由是篤意佛道。修祀祠。詔天下官司無棰辱僧尼。禁中講誦仁王護國經。詔命不空三藏重譯舊本。帝親為之敘。官不空特進鴻臚卿。   是歲詔法師良賁於大明宮之桃園造新仁王經疏。疏成賁以表進呈。略曰。洗心滌慮扣寂求音。發明啟自天宮。加被仰憑佛力。咸約經論演暢真宗。亦猶集群玉於荊山。約百川於溟海。火生於木並兩曜而俱明。識轉於如體一相而等照。成道者法也。載法者經也。廣度群有同於大通。足菩提心如陛下意。帝覽之稱善。   大曆元年七月壬午。始作盂蘭盆會于禁中。設高祖大宗已下七聖位。備鑾輿建巨幡。各以帝號標其上。自太廟迎入內道場。鐃吹鼓舞旌幢燭天。是日立仗百寮於光順門迎拜導從。自是歲以為常。癸未太廟二室生靈芝。帝賦詩美之。百寮皆屬和。   二年七月宰相杜鴻漸出撫巴蜀。至益州遣使詣白崖山請禪師無住入城問法曰。弟子聞金和尚說無憶無念莫妄三句法門。未審此三句是一是三。無住曰。無憶名戒。無念名定。莫妄名慧。然一心不生則具戒定慧。非一非三也。曰後句妄字莫非從心否。無住曰從女者是。曰有據否。無住曰。法句經雲。若起精進心。是妄非精進。若能心不妄。精進無有涯。又問師還以三句接人否。對曰。初心學人還令息念澄停識浪。清水影現悟無念體。寂滅現前。無念亦不立也。時庭樹鴉鳴。公曰師還聞否。曰聞鴉去矣。又問師今聞否。曰聞。公曰鴉去無聲云何言聞。無住顧四眾曰。正法難聞。各宜諦聽。聞與不聞。非關聞性。本來不生今亦不滅。有聲之時是聲塵自生。無聲之時是聲塵自滅。而此聞性不隨聲生不隨聲滅。悟此聞性則免聲塵流轉。乃至色香味觸亦復如之。當知聞無生滅。聞無去來。公與僚屬喜躍稱善。又問。弟子頃着起信論疏二卷。得名解佛法否。曰。夫造疏皆用心思量分別。但可着成傳益初學。據論雲。知一切法從本以來離言說相。離文字相。離心緣相。畢竟平等。無有變異。唯是一心。故名真如。今相公着言說相。着名字相。着心緣相。既着種種相。何由體解佛法。公稽首曰。師今從理確論合心地法門。實不思議。然何由得不生不滅契解脫去。答曰。見境心不起名不生。不生即不滅。既無生滅即不被前塵所縛。當處解脫。公曰何謂識心見性。答曰。一切學道人隨念流浪。蓋為不識真心。不見本性。真心者念生亦不順生。念滅亦不依寂。不來不去不定不亂。不取不舍不沉不浮。無為無相。活鱍鱍。平常自在。此心體畢竟不可得。無可知覺。觸目皆如。無非見性也。鴻漸由是棲心禪悅。嘗有詩云。長願追禪理。安能揖化源。晚以疾辭宰相。釋位三日而薨。臨終沐浴。儼朝服加僧伽黎。剃鬚發而逝。遺命依沙門法葬。   論曰。無住說法簡當明妙。雅合首楞嚴所謂聞無生滅之旨。宜乎聞者悟悅而信解也。鴻漸靈武策立功臣。家世奉佛。其臨終沐浴剔發須服僧衣。遂與聖朝王文正公旦肖焉。雖文正公巨德元勛。完名高節卓冠名臣之表。非鴻漸所能彷佛。然莫年付囑諸子及其友楊文公大年丁寧曲折。文公談苑着之甚詳。茲可想見知佛之深而見道之明也。嗚呼。吾宗直指當人見聞覺知一段大事。本爾現成。奈何人自棄昧。往往終身役役為他閒事長無明者。天下碌碌皆是。若二公能自回頭存心後世。打徹大事夫豈易得也哉。   三年。帝召國師慧忠入內。引太白山人見之。帝曰。此人頗有見解。請師驗之。忠曰汝蘊何能。山人曰忝識山識地識字善算。曰山人所居之山是雄山是雌山。山人茫然不能對。忠曰識地否。曰識。忠指殿上地問曰此是何地。答曰容弟子算方知。忠曰識字否。曰識。忠於地上畫一晝曰此甚字。山人曰是一字。忠曰。土上一畫是王字。何謂一字耶。又問能算否。曰能。忠曰三七是多少。山人曰。國師玩弟子。三七豈非二十一。忠曰。卻是山人弄貧道。三七是十。何謂二十一。復問更有何能。答曰弟子縱有亦不敢向國師開口。忠曰縱汝有能亦俱未是。師卻謂帝曰。問山不識山。問地不識地。問字不識字。問算不解算。陛下何處得此懵漢來。帝謂山人曰。朕有國位不足為寶。師乃國寶也。山人曰陛下真識寶者矣。   是歲詔徑山道欽禪師至闕下。帝親加瞻禮。一日師在內庭見帝起立。帝曰師何以起。欽曰檀越何得向四威儀中見貧道。帝悅謂忠國師曰眹欲賜欽師一名。忠欣然奉詔。遂賜號國一禪師。後辭歸本山。馬祖大師令門人智藏問十二時中以何為境。師曰待汝回去時有信。藏曰只今便回。師曰傳語卻須問取曹溪。又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汝問不當。曰如何得當。師曰待吾滅後卻向汝說。至貞元八年示寂。賜諡大覺禪師。   四年。牛頭慧忠禪師示寂。師得法於威師。為牛頭宗第六祖。平生一衲不易。器用唯一鐺。嘗有供僧谷二廩。盜者窺伺。虎為守之。縣令張遜者入山頂謁。問師有何徒弟。曰有三五人。遜曰可得見否。師敲床三下。有三虎哮吼而出。遜驚怖而退。及移居莊嚴寺。將建法堂。有古樹群鵲巢其上。師謂巢曰。此地建堂。汝可速去。言訖群鵲遷巢他樹。及築基。有二神人定其四角。潛資夜役不日而成。繇是學徒雲集。師有安心偈曰。人法雙淨。善惡兩忘。直心真實。菩提道場。至是將終。石室前掛鐺樹掛衣。藤無故枯死。師集眾布薩訖。淨髮浴身。是夕有瑞雲覆其院。空中復有天樂之聲。詰旦怡然坐化。俄頃風雨暴作。震折林木。有白虹貫於岩壑雲。   五年。西域大耳三藏至京師。自雲得他心慧眼。帝令入光宅寺請國師慧忠試驗。忠問汝得他心通耶。對曰不敢。忠曰汝道老僧即今在什麼處。三藏雲和尚是一國之師。何得往天津橋看弄猢孫。忠又問老僧即今在什麼處。三藏曰。和尚是一國之師。何得去西川看競渡。忠第三問語亦如前。三藏良久罔知去處。忠叱曰。這野狐精。他心通在什麼處。三藏無對。   論曰。四祖下融大師。橫說豎說猶未知向上關捩子。此黃櫱運公語也。以黃櫱大機大用逸格手段。作如是說。則其然矣。異時學人相似語言以為禪道者。凡貶剝諸方往往猶不止於此。嗚呼。世謂學不躐等。矧吾宗單傳心印用以了生死者。其可以躐等乎。觀牛頭諸祖道盛一時。於死生之際感驗昭着。有生而百鳥銜華虎狼給侍者。有滅而鳥獸哀鳴逾月乃止者。有異香經旬而歇者。有山林變白溪澗絕流者。有空中神幡從西而來繞山數匝者。有所居舊院林木變白七日而復者。及是忠禪師所感皆不思議事。出於造化之表。自非神德妙行。蔽天地而不恥。關百聖而不慚者。曷以臻此邪。如大耳三藏分證小果得五神通。及見國師。初二度國師以有所緣心。則灼見其處。及第三度。國師入甚深秘密大寂定門。大耳於是茫然不知。然則證果有階級。大道有淺深。端不誣矣。或謂巫咸相壺子堪擬國師者。自性圓通與夫區區術數烏可同年而語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七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八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大曆五年。大廣智三藏不空示疾。誡門人曰。普賢行願出無邊法門。汝等勤而行之。宜觀菩提心本尊大印直詮阿字。了法無生證大覺身。又命弟子趙遷執筆授所撰涅盤軌範以貽後世。使准此送終。以表辭帝。詔遣內使賜湯藥勞問。就加開府儀同三司蕭國公。食邑三千戶。辭讓數四不允。不空嘆曰。吾以法濟世。不意垂死濫污封爵。乃以先師金剛智所付法物因中使李憲誠進之。遂沐浴更衣吉祥安臥而寂。闍維頂骨不壞。中含舍利光彩奪目。御史嚴郢撰紀德碑。太常徐浩書之於石。其辭曰。   和尚諱不空。西域人也。氏族不聞於中夏故不書。玄宗燭知至道。特見高仰。迄肅宗.代宗三朝。皆為灌頂國師。以玄言德祥開佑至尊。代宗初以特進大鴻臚褒表之。及示疾不起。又就臥內加開府儀同三司蕭國公。皆牢讓不允。特賜法號曰大廣智三藏。大曆五年夏六月癸未滅度於京師大興善寺。代宗為之廢朝三日。贈司空。追諡大辯正廣智三藏和尚。荼毗日詔遣中謁者齎祝文祖祭。申如在之敬。睿詞深切加薦令芳。禮冠群倫舉無與比。明年九月詔以舍利起塔於舊居寺院。和尚性聰朗。博觀前佛法藏要旨。緇門獨立。邈蕩蕩其無雙。稽夫真言字儀之憲度。灌頂升壇之軌跡。即時成佛之速。應聲儲祉之妙。天麗且彌地普而深。固非末學所能詳也。敢不槩見序其大歸。昔金剛薩埵親於毗盧遮那佛前受瑜伽最上乘義。後數百年傳於龍猛菩薩。龍猛又數百年傳於龍智阿闍黎。龍智傳金剛智阿闍黎。金剛智東來傳於和尚。和尚又西遊天竺.師子等國。詣龍智阿闍黎。揚攉十八會法。法化相承。自毗盧遮那如來至於和尚凡六葉矣。每齋戒留中導迎善氣。登禮皆答。福應較然。溫樹不言莫可紀已。西域隘巷狂象奔突。以慈眼視之。不旋踵而象伏不起。南海半渡天吳鼓駭。以定力對之。未移晷而海靜無浪。其生也。母氏有毫光照燭之瑞。其沒也。精舍有池水竭涸之異。凡僧夏五十。享年七十。自成童至於晚暮。常飾供具坐道場。浴蘭焚香入佛知見。五十餘年晨夜寒暑未嘗有傾歌懈倦之色。過人絕遠乃如是者。後學升堂誦說。有師法者非一。而沙門慧朗受補處之記。得傳燈之旨。繼明佛日。紹六為七。至矣哉。於戲。法子永懷。梁木將絕。本行托予勒崇。昔承微言。今見几杖。光儀眇漠壇宇清愴。慕書昭銘小子何讓。銘曰。嗚呼大士。起我三宗。道為帝師。秩為儀同。昔在廣成。軒後順風。歲逾三千。復有蕭公。瑜伽上乘。真語密契。六葉授受。傳燈相繼。述者牒之。爛然有第。陸伏狂象。水息天吳。慈心制暴。慧力降愚。寂然感通。其可測乎。兩楹夢莫。雙樹變色。司空寵終。辨正旌德。天使祖祭。宸衷悽惻。詔起寶塔。舊庭之隅。下藏舍利。上飾浮圖。跡殊生滅。法離有無。刊石為碑。傳之大都。   論曰。初菩提流志三藏曆則天.中.睿.玄宗四朝。以窮佛之學紛澤大教。及終。玄宗賜諡開元一切遍知三藏。盛矣哉。蓋諡同如來也。不空始見流志.無畏二公。而師事金剛智。智沒復游天竺以廣其道。及還東土。神用無方。感應微妙。玄宗尊為國師。既而天寶之亂。肅宗托以祈禳。及其卒。遂預公台之贈。嗚呼。苟非其人疇能及此哉。況神道助化。天人之通理也。方吐蕃再犯京畿。郭汾陽以單騎入虜圍。群虜以父稱之。是時雖曰國家威福及子儀忠義所感。庸非神道為之陰助乎。惜哉大曆之後。用事者微遠略致。群盜跋扈王室寖微。繼以元載王縉之敗。後世議者遂以福力為不足憑。悲夫。   六年。越州律師曇一卒。補闕梁肅制其碑曰。釋氏先律師諱曇一。字覺胤。報年八十。僧夏六十一。以大曆六年十二月七日滅度于越州開元寺。遷座起塔於秦望山之陽。制縗會葬者以千百數。大師南陽張氏。曾祖隋太常恆。始家會稽之山陰。大師誕鍾粹氣聰悟夙發。幼學五經因探禹穴。至雲門寺逐依沙門諒公出家。景龍中剃度。尋受具戒。天縱辯慧。益以軌儀。翕然已為人望矣。開元初西遊長安。觀音亮律師見而奇之。授以毗尼之學。又依崇聖寺罈子法師學俱舍.唯識。從印度大沙門無畏受菩薩戒。探道睹奧出類拔萃。暮月之間名動京師。大師崖岸峻峙。機神坦邁。體識詳稚。應用虛明。得三藏之隱賾。究諸宗之源底。加以素解玄儒。旁總歷緯。長老聞風而悅服。公卿下榻以賓禮。由是與少保兗國公陸公象先.賀賓客知章.李北海邕.徐中書安貞.褚諫議庭誨為儒釋之游莫逆之友。其導世皆先之以文行。弘之以戒定。入蘭室而馨香自發。臨水鏡而毫髮必鑒。不知其所由然矣。開元二十六年復歸會稽。謂人曰。三世佛法戒為根本。本之不修道遠乎哉。故設教以尸羅為主。取鄴郡律疏合終南事鈔。括其同異詳發正義。學徒賴焉。大凡北際河朔南越荊閩。四分之宗自我而盛。烈炬之破昏黑。群流之赴澗澤。適來之時。行化也如彼。有為而生。乘化而息。草木潛潤。慈雲無心。適去之時。處順也如此。人世遷轉。道存運往。瞻望不見。寂寥空山。哀哉。銘曰。越水漫漫。崇山回合。大師化滅。式建靈塔。緬慕上士。誕修淨法。有威有儀。不窪不雜。德溥化洽。雲從海納。勒銘垂後。千萬億劫。   是歲淮南節度使楊州牧御史大夫張延賞。狀舒州三祖行實。請諡於朝。夏四月天子賜諡曰鏡智禪師。刺史獨孤及制賜諡碑曰。按前志。禪師號僧粲。不知何許人。出見於周隋間。傳教於慧可大師。摳衣鄴中。得道於司空山。謂身相非真。故示有瘡疾。謂法無我。故居不擇地。以眾生病為病。故所至必說法度人。以一相不在內外中間。故必言不以文字。其教大略以寂照妙用攝群品流注生滅。觀四維上下。不見法。不見身。不見心。乃至心離名字。身等空界。法同夢幻。無得無證。然後謂之解脫。禪師率是道也。上膺付囑。下拯昏疑。大雲垂蔭。國土皆化。謂南方教所未至我。是以有羅浮之行。其來不來也。其去無去也。既而以袈裟與法俱付悟者。道存影謝。遺骨此山。今二百歲矣。皇帝即位後五年歲次庚戌。某剖符是州。登禪師遺居。周覽塵跡。明徵故事。其荼毗起塔之制。實天寶景戍中別駕前河南尹趙郡李公常經始之。碑版之文隋內史侍郎河東薜公道衡.唐相國河南房公管繼論撰之。而尊道之典易名之禮。則朝廷方以多故而未遑也。長老比丘釋湛然誦經於靈塔之下。與潤松俱老。痛先師名氏未經邦國焉。與禪眾寺大律師澄俊同寅葉恭丞以為請。會是歲嵩山大比丘釋慧融至自廣陵勝業寺。大比丘釋開悟至自盧江。俱纂我禪師後七葉之遺訓曰。相與嘆塔之不命。號之不崇。懼象法之根本墜於地也。願申無邊眾生之弘誓。以紓罔極。楊州牧御史大夫張公延賞以狀聞。於是六年夏四月上霈然降興廢繼絕之詔。[用-〡+║]諡禪師曰鏡智。塔曰覺寂。以大德僧七人掃灑供養。天書錫命輝煥崖谷。眾庶踴躍謂大乘中興。是以大比丘眾議立石於塔東南隅。紀心法興廢之所以然。某以謂初中國之有佛教自漢孝明始也。歷魏晉宋齊及梁武。言第一義諦者不過布施持戒。天下惑於報應而人未知禪。世與道交相喪。至菩提達磨大師始示人以諸佛心要。人疑而未思。慧可大師傳而持之。人思而未修。造禪師三葉。其風寖廣。真如法味日漸月漬。萬木之根莖枝葉悉沐我雨。然後空王之密藏。二祖之微言。始行於世間。浹於人心。當時聞道於禪師者。其淺者知有為無非妄想。深者見佛性於言下。如燈照物。朝為凡夫夕為聖賢。雙峰大師道信其人也。其後信公以傳宏忍。忍傳慧能神秀。秀公傳普寂。寂公之門徒萬人。升堂者六十有三。得自在慧者一。曰弘正。正公之廊廡龍象又倍焉。或化嵩洛。或之荊吳。自是心教之被於世也。與六籍侔盛。於戲微禪師吾其二乘矣。後代何述焉。庸詎知禪師之下生。不為諸佛故現比丘身以救濁劫乎。亦猶堯舜既往。周公制禮仲尼述之。游夏弘之。使高堂后蒼徐孟戴慶之徒可得而祖焉。天以聖賢所振為木鐸。其揆一也。諸公以為司馬。子長立夫子世家。謝臨川撰慧遠法師碑銘。今將令千載之後知先師之全身。禪門之權輿。王命之追崇在此山也。則揚其風。紀其時。宜在法流。某嘗味禪師之道也久。故不讓其。銘曰。人之靜性。與生偕植。智誘於外。染為妄識。如浪斯鼓。與風動息。淫駭貪怒。為刃為賊。生死有涯。緣起無極。如來憫之。為辟度門。即妄了真。以證覺源。啟迪心印。貽我後昆。間生禪師。俾以教尊。二十八世。迭付微言。如如禪師。應期弘宣。世溷法滅。獨與道全。童蒙來求。我以意傳。攝相歸性。法身乃圓。性身本空。我為說焉。如如禪師。道既棄世。將二十紀。朝經乃屆。皇明昭賁。億兆膜拜。凡今後學。入佛境界。於取非取。誰縛誰解。萬有千歲。此法無壞。   七年。魯郡公顏真卿撰撫州寶應寺律藏院戒壇記曰。如來以身口意業難調伏也。淨尸羅以息其內。行住坐臥四威儀攝善心也。明布薩以昭其外。故曰波羅提木叉是汝之師。則憍陳如之善來。迦葉波之尚法。諸聲聞三歸約眾。十四年以八敬度尼。羯磨相承其致一也。漢靈帝建寧元年有北天竺五桑門支法領等。始於長安譯出四分戒本兼羯磨。與大僧受戒。至曹魏有天竺十尼自遠而來。為尼受具。後秦姚興弘始十一年有梵僧佛陀耶舍譯出四分律本。而關中先行僧祇。江南盛行十誦。至元魏法聰律師始闡四分之宗。聰傳道覆。覆傳慧光。光傳雲暉願。願傳隱樂洪雲。雲傳遵。遵傳智首。首傳道宣。宣傳法勵.滿意。意傳法成。成傳大亮.道賓。亮傳曇一.道岸.超慧澄。澄傳慧欽。皆口相授受臻於壺奧。欽俗姓徐。洪州建昌人也。蓋漢孺子之後。年二十二尋師於臨川楮山。後五歲削髮。隸於高安龍崗寺。遂受戒。有唐義淨則譯經上足曰。洪州之靈傑。其秉宣羯磨者。曰兩京滌法銳欽。智度沖深。神用高爽。行無權實身絕開遮。闡律藏而日月光明。騁辯才而龍象蹴踏。江嶺之外凜然風生。開元末北游京師充福。先大德常誦涅盤經而講之。兼明俱舍論.維摩.金剛經又登講座。其下日有二三千人。由是名動輦轂。屬祿山作亂。杖錫南歸居於西山洪井雙嶺之間。慕高僧觀顯之遺蹤。於寺北創置蘭若。山泉之美頗極幽絕。欽雖堅持律儀而志在弘濟。好讀周易.左傳。下筆成章。着律儀輔演十卷。常撰本州龍興寺戒壇碑。頗見稱於作者。三年真卿添刺撫州。東南四里有宋侍中臨川內史謝靈運翻涅盤經古台。基局儼然軒陛摧圮。高行頭陀僧智清者。首事修葺安居住持。明年秋七月真卿績袟將滿。有觀察使尚書御史大夫趙國魏公。願以我皇帝降誕之辰。奏為寶應寺。仍請山林高行僧三七人。冬十月二十三日聖恩允許。於是鼎新輪奐。其興也勃焉。乃請止觀大師法源法泉.襄陽乘覺.清涼善弘.羅浮圓覺.佛跡本喻.餘杭慧達洎當州海通.海岸等同住熏修。以資景福。僉以為學徒雖增毗尼未立。明年三月乃請欽登壇而董木鐸焉。仍俾龍崗道[干-木+禾].天台法裔.招提智融.白馬法胤.衡岳智覺.司德義盈.香城藏選.龍興藏智.開元明徹等同秉法事。於是遠近駿奔道場側塞。聖像放光而龍王不雨者四旬。僧尼等三百五十七人。而文士正議大夫前衛尉少卿張廷皋脫俗歸真。其法名曰瑰綱為稱首焉。又欽此年已來為受具者凡一萬餘人。江嶺湖海之間幅員千里。像法於變皆欽化道之力焉。臨川在嶺隅。未嘗弘律。於是二眾三百餘人請法裔敷演而依止之。後有上都資聖寺高德曰還本律主。偉茲能辯。深嗟嘆而讚美之。謂於寺東南置普通無礙禪院。內立鎮國觀音道場。請善弘居之以開悟心要。曇一上足曰。智融精持本事如會尊眾。乃命智晃等於普通道場東置律藏院創立戒壇。以行欽公之來儀。且施肇紀之不朽。經營未幾壇殿郁興。肅乎渡海浮囊分毫絕羅剎之請。嚴身瓔珞照耀有摩尼之光。則入佛位而披伽黎者名香普熏神足無極。半月可勝紀而無絕乎。有唐大曆辛亥歲行撫州刺史魯郡開國公顏真卿書而志之。   論曰。魯公碑稱漢建寧元年天竺沙門譯出戒本與大僧受戒。而梁僧傳及隋三寶錄皆謂曹魏嘉平中西域曇柯羅始出戒本。予讀後漢笮融陣謂。融於漢末每歲佛生日輙多設飲飯。敷席幡員五六里。其來就食及觀者常數萬人。以此驗漢時未有戒律。凡齋事法如祠祀狀。戒律自魏時方來。信矣。魯公之說疑為傳之者悞。當以僧傳為正焉。   九年。道士史華以術得幸。因請立刃梯與沙門角法。有旨兩街選僧克日較勝負。沙門崇慧者。不知何許人。常誦首楞嚴咒。表請挫之。帝率百僚臨觀。臾華履刃梯而上。命慧登之。慧躡刃而升往復無傷。慧乘勝命聚薪於庭。舉烈焰。慧入火聚。呼史華令入。華慚汗不敢正視。帝大悅而罷。賜崇慧號護國三藏。後不知終。   論曰。史華崇慧事跡見唐佛道論衡並高僧傳。其信然歟。昔周穆王時有化人自西極而來。出入火聚越牖透垣。千變萬化不可名狀。世疑為佛世尊所遣化者也。崇慧得非教所謂。證應真果者具六通三明一十八變。常住世間隨機赴感。必此之流也歟。   本朝政和末。有道士林靈素者。本溫州人。善妖術。輔以雷公法。嘗往來不逞於宿毫淮泗間乞食。諸寺群僧薄之。至楚州與慧世相歐擊。訟於官府。倅石仲問焉。喜其辯捷輕俊。脫之置館中。問吐納燒煉蜚神之術。七年正月仲攜入京謁宰相蔡京。京致見 上。靈素大言曰。天上有神霄玉清府。長生帝君主之。其弟青華帝君。皆玉帝子。次有左相仙伯並書罰仙吏。褚慧等八百餘官。謂徽宗即長生帝君。京乃左相仙伯。靈素即褚慧。 上忻然信之。賜號金門羽客。作通真宮處之。尋改天下大寺觀為神霄玉清。萬壽宮設長生青華帝君像。置道學科。靈素見 上必力詆釋氏請除之。   宣和元年正月乙卯。詔革釋氏舊名。禁銅鐃塔像。三月京城大水。[元/?][鼉-黽+?]出於市民廬舍。 上遣靈素治水。久之絕無驗。士民益懼。一日僧伽大士忽現禁中。   上就命禳水。大士振錫登城誦密語。頃之水用頓減至竭涸。靈素頗氣沮。既而沖 皇太子節不避。太子擊之。訴於 上。冬十一月乙卯 上惡之。特放還溫州。遂死於路。噫若僧伽崇慧者。信乎不般涅盤常住世間。護持國土垂佑生民。殆可見矣。   沙門圓澤者。寓東都慧林寺。與隱士李源厚善。慧林即源舊第也。父憕。守東都。為祿山所害。源以故不仕。常居寺中。與澤談噱終日。偶相率游峨嵋山。源欲自荊州泝峽以往。澤欲由長安斜谷。源以為久絕人事不欲復入京師。澤不死強。遂自荊州。舟次南浦。見婦人錦襠負罌而汲者。澤望而泣曰。所不欲由此者為是。源驚問故。澤曰。婦人孕三稔矣。遲吾為之子。不逢則已。今既見之。無可逃者。公當以符咒助我令速生。三日浴兒。願公臨顧。以一笑為信。後十三年於杭州天竺寺外當與公相見。源悲哀具浴。至暮而澤亡。婦乳三日。源往視之。兒見源果軒渠而笑。即具以語其家。葬訖。源返寺中。後如期自洛之吳赴其納。至期於葛洪井畔聞有牧童扣牛角而歌曰。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常存。源曰澤公徤否。答曰。李君真信士。然世緣未盡。且勿相近。惟勤修不惰乃復相見。又歌曰。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吳越江山尋已遍。卻回煙棹上瞿塘。遂隱不見。源復歸慧林。至長慶初年八十矣。御史中丞李德裕表薦曰。源天與至孝。絕心祿仕。五十餘年常守沉默。理契深要。一辭開祈百慮洗然。抱此真節棄於清世。臣竊為陛下惜之。穆宗下詔以源守諫議大夫。不赴。尋以壽終。   十年。國師慧忠將終。耽源問。百年後有人問極則事。作麼生。忠曰。幸自可憐生。須要個護身符子作麼。乃入辭代宗。代宗曰。師滅度後。弟子將何所記。忠曰。告檀越造取一所無縫塔。帝曰請師塔樣。忠良久曰會麼。帝曰不會。忠曰。貧道去後。有侍者應真卻知此事。以十二月九日右脅而寂。門弟子奉全身於黨子谷建塔。賜諡大證禪師。帝尋召應真入內。舉前語問之。真良久曰聖上會麼。帝曰不會。真述偈曰。湘之南。潭之北。中有黃金充一國。無影樹下合同舡。瑠璃殿上無知識。代宗嘗在便殿指天下觀軍容使魚朝恩謂忠曰。朝恩亦解些子佛法。朝恩即問忠曰。何者是無明。無明從何而起。忠曰。佛法衰相今現。帝曰何也。忠曰。奴也解問佛法。豈非衰相今現。朝恩色大怒。忠曰。即此是無明。無明從此起。朝恩復抗聲曰。有人言師今是佛得否。忠曰。朝廷有人言汝是天子果否。朝恩伏地曰。死罪死罪。朝恩實非天子。忠曰。我不是佛。所以二尊不並化。朝恩曰。師應長作凡夫無成佛時耶。忠曰。我向後必當作佛。汝姓什麼。朝恩曰姓魚。忠曰我向後作佛不名慧忠。汝向後若作天子改卻姓。莫不姓魚否。朝恩仍伏地曰。死罪死罪。朝恩此去實不敢向師論佛法。忠謂帝曰。幾怕殺此奴。   論曰。古雲傳聖道者不北面。有盛德者無臣禮。大曆初魚朝恩以中貴秉天下兵權。帝以舊恩優容之。遂驕蹇抗敵。一時雖郭尚父猶憚之莫敢誰何。可謂權侔人主而富貴震天下。忠乃以奴呼之。未幾朝恩果以罪伏誅。茲可以想見忠之識量。謂之國師不是過也。佛世尊曰。我為法王。於法自在。嗚呼。忠殆庶幾焉。   十二年。宰相元載.王縉有罪。載伏誅。籍其家。鍾乳五百兩。胡椒八百斛。他物稱是縉。貶括州刺史。縉素奉佛不茹葷。晚節尤謹。妻死以第為佛祠。初帝未知重佛。每從容問縉所以然。縉必開陳福業報應。帝意向之。由是宮中祀佛。梵唄齋重無少懈。群臣承風旨言死生報應。故人事置而不修。議者以縉與杜鴻漸泥佛太過雲。   十四年。天柱山崇慧禪師示寂。師彭州人。得法於牛頭威禪師。後居天柱寺。僧問。達磨未來此土。還有佛法也無。師曰。未來時且置。即今事作麼生。曰某甲不會。師曰。萬古長空一朝風月。良久又曰。闍黎會麼。自己分上作麼生。干他達磨來與未來作麼。他家來。大似賣卜漢相似。見汝不會。為汝錐破卦文才生吉凶。在汝分上一切自看。僧問如何是解卜底人。曰汝才出門時便不中也。問宗門中請師舉唱。答曰。石牛長吼真空外。木馬嘶時月隱山。問如何是西來意。曰白猿抱子歸青嶂。蜂蝶銜華綠蕊間。及是遷化。肉身不壞。數百年猶在。   時華嚴疏主澄觀。字大休。會稽夏侯氏之子。至德中得度具戒。即以十事自勵曰。體不捐沙門之表。心不違如來之制。坐不背法界之經。性不染情礙之境。足不履尼寺之塵。脅不觸居士之榻。目不析非儀之彩。舌不味過午之肴。手不釋圓明之珠。宿不離衣缽之側。從牛頭忠徑山欽問西來宗旨。授華嚴圓教於京都詵禪師。至大曆三年代宗詔入內與大辯正三藏譯經為潤文大德。既而辭入五台山大華嚴寺。覃思華嚴。以五地聖人棲身佛境心體真如。猶於後得智起世俗心學世間解。繇是博覽六藝圖史。九流異學。華夏訓詁。竺經梵字及四圍五明聖教世典等書。靡不該洽。至是建中四年。將下筆着疏先求瑞應。一夕夢金容當陽山峙光相顒顒。因以手捧咽面門。既覺而喜以謂獲光明遍照之徵。自是落筆無停思。乃以信解行證分華嚴為四大科。理無不包。觀每慨舊疏未盡經旨。唯賢首國師頗涉淵源。遂宗承之。制疏凡歷四年而文成。又夢身為龍。矯首南台尾蟠北台。宛轉凌虛鱗鬣耀日。須臾變百千數。蜿蜒青冥分散四方而去。識者以為流通之像也。初為眾講之。感景雲凝停講堂庭前之空中。又為僧睿等着隨疏演義四十卷.隨文手鏡一百捲雲。   元興元年。南嶽明瓚禪師者。不知何許人。初宰相李泌乾元中辭入衡岳。瓚隱居上封。泌往謁之。瓚誦經。其聲先悲棲而後悅豫。泌雅知音。因謂曰。將非避隱者有雲霄意乎。瓚唾之曰。莫相賊莫相賊。泌色不為動。瓚久之見泌立候不懈。乃曰飯未。泌曰未也。瓚撥火出羊食。泌與語。久之辭去。瓚撫其背曰好做十年宰相。至是泌用事。為帝言其高行。有詔征之。使者至石窟宣麻命曰。尊者起謝恩。瓚寒涕垂頤凝坐略不以介意。使者嘆其淳正不之迫。回奏其事。帝咨美之數四不已。瓚嘗着歌一篇。其辭曰。兀然無事無改換。無事何須論一段。直心無散亂。他事不須斷。過去已過去。未來猶莫算。兀然無事坐。何曾有人喚。向外覓功夫。總是痴頑漢。糧不蓄一粒。逢飯但知[嗎-(烈-列)+中]。世間多事人。相趂渾不及。我不樂生天。亦不愛福田。飢來吃飯。困來即眠。愚人笑我。智乃知焉。不是痴鈍。本體如然。要去即去。要住即住。身披一破衲。腳着娘生袴。多言復多語。由來轉相悞。若欲度眾生。無過且自度。莫謾求真佛。真佛不可見。妙性及靈台。何曾受熏煉。心是無事心。面是娘生面。劫石可移動。箇中無改變。無事本無事。何須讀文字。削除人我本。冥合個中意。種種勞筋骨。不如林下睡兀兀。舉頭見日高。乞飯從頭[打-丁+聿]。將功用功。展轉昏蒙。取即不得。不取自通。吾有一言。絕慮忘緣。巧說不得。只用心傳。更有一語。無過直與。細如毫末。大無方所。本自圓成。不勞機杼。世事悠悠。不如山丘。青松蔽日。碧澗長流。山雲當幙。夜月為鈎。臥藤蘿下。塊石枕頭。不朝天子。豈羨王侯。生死無慮。更復何憂。水月無形。我常只寧。萬法皆爾。本自無生。[一/幾]然無事坐。春來草自青。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八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九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元興元年。荊溪湛然禪師臨終謂其徒曰。大道無方無體。生歟死歟。其旨一貫。吾歸骨此山。報盡今夕。聊與汝等談道而決。夫一念無相謂之空。無法不備謂之假。不一不異為之中。在凡為三因。在聖為三德。爇炷則初後同相。涉海則淺深異流。自利利人在斯而已。爾其志之。言訖而化。翰林梁肅題其碑陰曰。聖人不興。必有命世者出焉。自智者以法付灌頂。頂再世而至左溪。明道若昧。待公而發。乘此寶乘。煥然中興。其受業身通者三十九人。而搢紳先生高位崇名屈體受教者數十。師嚴道尊。遐邇歸仁。自非命世亞聖。曷以臻此。   貞元二年。翰林梁肅修天台止觀論成。着止觀統例曰。夫止觀何為也。導萬化之理而復於實際者也。實際者何也。性之本也。物之所以不能復者。昏與動使之然也。照昏者謂之明。駐動者謂之靜。明與靜止觀之體也。在因謂之止觀。在果謂之智定。因謂之行。果謂之成。行者行此者也。成者證此者也。原夫聖人有以見惑足以喪志。動足以失方。於是乎止而觀之。靜而明之。使其動而能靜。靜而能明。因相待以成法。即絕待以照本。御大車以御正。乘大事而總權。消息乎不二之場。鼓舞於說三之域。至微以盡性。至賾而體神。語其近則一毫之善可通也。語其遠則重玄之門可窺也。用至圓以圓之。物無偏也。用至實以實之。物無妄也。聖人舉其言所以示也。廣其目所以告也。優之柔之。使自求之。擬而議之。使自至之。此止觀所由作也。夫三諦者何也。一之謂也。空假中者何也。一之目也。空假也者。相對之義。中道也者。得一之名。此思議之說。非至一之旨也。至一即三。至三即一。非相含而然也。非相生而然也。非數義也。非強名也。自然之理也。言而傳之者跡也。理謂之本。跡謂之末。本也者聖人所至之地也。末也者聖人所示之教也。由本以垂跡。則為小為大。為通為別。為頓為漸。為顯為秘。為權為實。為定為不定。循跡以返本。則為一為大。為圓為實。為無住。為中為妙。為第一義。是一三之蘊也。所謂空也者。通萬法而為言者也。假也者立萬法而為言者也。中也者妙萬法而為言者也。破一切惑莫盛乎空。建一切法莫盛乎假。究竟一切性莫大乎中。舉中則無法非中。自假則何法非假。舉空則無法不空。成之謂之三德。修之謂之三觀。舉其要則聖人極深研幾窮理盡性之說乎。昧者使明。塞者使通。通則悟。悟則至。至則常。常則盡矣。明則照。照則化。化則成。成則一矣。聖人有以彌綸萬法而不差。旁礡萬劫而不違。燾載恆沙而不有。復歸無物而不無。寓名之曰佛。強號之曰覺。究其旨。解脫自在莫大極妙之德乎。夫三觀成功者如此。所謂圓頓者。非漸次。非不定。指論十章之義也。十章者。恢演始末通道之關也。五略者。舉其弘綱截流之津也。十境者。發動之機立觀之諦也。十乘者。妙用所修發行之門也。始於正觀而終於見境者。義備故也。闕其餘者。非修之要也。乘者何也。載物而運者也。十者何也。成載之事也。知其境之妙不行而至者。德之上也。乘一而已。豈籍夫九哉。九者非他相生之說。未至者之所踐也。故發心者發無所發。安心者安無所安。徧破者徧無所破。爰至余乘。皆不得已而說也。至於別其義例。判為章目。推而廣之不為繁。統而簡之不為少。如連環不可解也。如貫珠不可雜也。如懸鏡不可揜也。如通川不可遏也。議家多門非諍論也。按經正義非虛說也。辯四教淺深事有源也。成一事因緣理無遺也。噫。止觀其救世明道之書乎。非夫聖智超絕卓爾獨立其孰能為乎。非夫聰明深達得意忘象其孰能知乎。今之人乃專用章句文字從而釋之。又何疎漏耶。或稱不思議境與不思議事皆極聖之域。等覺至人猶所未盡。若凡夫生滅心行。三惑浩然。於言說之中推上妙之理。是猶酰雞而說大鵬。夏蟲之議層氷。其不可見明矣。今止觀之說文字萬數。廣尋果地無益初學。豈如暗然自修。功至自至。何必以早計為事乎。是大不然。凡所謂上聖之域。豈隔闊遼[仁-二+敻]與凡境杳絕歟。是惟一性而已。得之謂悟。失之謂迷。一理而已。迷而為凡。悟而為聖。迷者自隔。理不隔也。失者自失。性不失也。止觀之作。所以離異同而究聖神。使群生正性而順理者也。正性順理所以行覺路而至妙境也。不知此教者則學何所入。功何所施。智何所發。譬如無目。昧於日月之光。行於重險之處顛踣墮落。可勝既乎。噫。去聖久遠。賢人不出。庸昏之徒含識而已。致使魔邪詭惑。諸黨並熾。空有云云。為坑為阱。有膠於文句不敢動者。有流於[漭-廾+卉]浪不能住者。有太遠而甘心不至者。有太近而我身即是者。有枯木而稱定者。有竅號而稱慧者。有奔走非道而言權者。有假於鬼神而言通者。有放心而言廣者。有罕言而為密者。有齒舌潛傳而為口訣者。凡此之類。自立為祖。繼祖為家。反經非聖。昧者不覺。仲尼有言。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由物累也。悲夫。隋開皇十八年智者去世。至皇朝建中垂二百載。以斯文相傳凡五家師。其始曰灌頂。其次曰縉雲威。又其次曰東陽小威。又其次曰左溪朗公。其五曰荊溪然公。頂於同門中慧解第一。能奉師訓集成此書。蓋不以文辭為本故也。或失則繁。或得則野。當二威之際。緘授而已。其道不行。天寶中左溪始弘解說。而知者蓋寡。荊溪廣以傳記數十萬言。網羅遺法勤矣備矣。荊溪滅後。知其說者適三四人。古人云。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不學又其次也。夫生而知之者蓋性德者也。學而知之者天機深者也。若其嗜欲深。耳目塞。雖學而不知。斯為下矣。令夫學者內病於蔽。外役於煩。沒世不能通其文。數年不能得其益。是則業文為之屨校梏足也。棼句為之簸糠眯目也。以不能之師。教不領之弟子。止觀所以未光大於時也。子常戚戚於是。整其宏綱。撮其機要。其理之所存。教之所急。或易置之。或引伸之。其義之迂。其辭之鄙。或剃除之。或潤色之。大凡浮疎之患十愈其九。廣略之宜三存其一。於是祛鄙滯。導蒙童。貽諸他人。則吾豈敢。若同見同行。且不以止觀罪我。亦無隱乎爾。建中上元甲子首事筆削三年歲在析木之津功畢云爾。   論曰。梁肅文集二十卷。友人崔恭為之序。稱肅天台大師元浩之門弟子也。累官太子侍講史館修撰翰林學士。卒年四十有三。凡釋氏之製作。粹美深遠天下無以杭敵。今觀統例之作。信哉斯言也。厥後五十餘年。李翱習之着復性書。嘗邃窮淵源。蓋從其規模而出。往往造端立意皆合。特引證與開列名相差異耳。然則肅之文章得於台教而深遠無敵。習之從而效之。教有所謂四攝者。二公將無同布施深妙愛語。攝化同類奇傑之士。復其性而知有本地風光也歟。   元貞四年二月。江西馬祖大師道一示寂。師漢州十邡人。容貌豐偉。牛行虎視。引舌過准。足下有二輪文。遇懷讓禪師密契心法。始自建陽。遷臨川。次南康。所至聚徒說法創建禪林。大曆中始居豫章開元寺。嘗示眾曰。汝等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佛。達磨大師自南天竺國來此中華傳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開悟。又引楞伽經文以印眾生心地。恐汝顛倒不自信此一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經雲。佛語心為宗。無門為法門。又雲。夫求法者應無所求。心外無別佛。佛外無別心。不取善不取惡。淨穢兩邊都不依怙。達罪性空。念念不可得無自性故。故云三界唯心。森羅及萬像。一法之所印。凡所見色即是見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但隨時言說。即事即理都無所礙。菩提道果亦復如是。於心所生即名為色。知色空故生即無生。若了此意乃可隨時着衣吃食長養聖胎任運過時。復有何事。汝受吾教聽吾偈曰。心地隨時說。菩提亦只寧。事理俱無礙。當生即不生。師於開元示寂。先是師嘗經由豫章泐潭之石門。愛其山水奇勝洞壑平坦。顧謂其徒曰。吾朽質之日歸骨於此。至是門弟子奉靈骨舍利建道場於石門。相國權德輿為之碑。宣宗賜諡大寂禪師。得法弟子凡百三十有九人。各為一方宗主轉化無窮。禪宗至此大盛於世。   大珠慧海禪師者。建州人。初參馬祖。祖問從何處來。曰越州大雲寺來。祖曰來此擬須何事。曰來求佛法。祖曰。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作什麼。我這裡一物也無。求什麼佛法。師遂禮拜問那個是慧海自家寶藏。祖曰。即今問我者是汝寶藏。一切具足更無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向外求覓。師於言下自識本心不由知覺。禮謝畢。服勞久之。後以受業師年老歸奉養。乃晦跡藏用。外現痴訥。撰頓悟入道要門一卷。為好事竊出。及馬祖見之。即告眾曰。越州有大珠。圓明光透自在無遮障處也。眾中有知師本姓朱者。遂共尋訪。師繇是道望顯着。說法波翻海涌浩然無礙。有頓悟門及廣語行於世。   六年。石頭希遷禪師示寂。師得法於青原。天寶中居衡山南寺。寺東有石其狀如台。乃結庵其上。時號石頭和尚。南嶽鬼神多見身聽法。師皆與之授戒。大曆中江西主大寂.湖南主石頭。往來憧憧並湊二大士之門。嘗示眾曰。吾之法門先佛傳授。不論禪定精進。唯達佛之知見。即心即佛。心.佛.眾生.菩提.煩惱名異體一。汝等當知自己心靈。體離斷常性非垢淨。湛然圓滿凡聖齊同。應用無方離心意識。三界六道唯自心現。水月鏡像豈有生滅。汝等知之無所不備。師初閱肇論雲。會萬物為己者其唯聖人乎。遂豁然曰。聖人無己。靡所不己。因着參同契。其辭曰。竺土大仙心。東西密相付。人根有利鈍。道無南北祖。靈源明皎潔。枝派暗流注。執事元是迷。契理亦非悟。門門一切境。回互不回互。回而更相涉。不爾依位住。色本殊質像。聲元無樂苦。暗合上中言。明明清濁句。四大性自復。如子得其母。火熱風動搖。水濕地堅固。眼色耳音聲。鼻香舌醎醋。然依一一法。依根葉分布。本末須歸宗。尊卑用其語。當明中有暗。勿以暗相遇。當暗中有明。勿以明相睹。明暗各相對。比如前後步。萬物自有功。當言用及處。事存函蓋合。理應箭鋒拄。承言須會宗。勿自立規矩。觸目不會道。運足焉知路。進步非遠近。迷隔山河固。謹白參玄人。光陰莫虛度。   論曰。石頭參同契頌。清涼大法眼注之。其深禪妙句使人讀之三嘆不已。黃山谷曰。嘗問衲子。牧護歌是何等語而皆不能說。後見劉夢得作夔州刺史時樂府有牧護歌。似是賽神曲。然亦不可曉。及在黔中聞賽神者夜歌曰。聽說儂家牧護至。末後雲莫酒燒錢歸去。乃知蘇溪嘉州人故作此歌學巴人曲。猶石頭學魏伯陽作參同契也。予謂山谷說牧護歌則已然矣。至參同契乃幽贊曹溪密旨而建立石頭宗風。真萬世不刊之典也。奚暇學人而為之哉。   十二年。宣河東節度使禮部尚書李詵備禮迎法師澄觀入京。觀至。有旨命同罽賓三藏般若翻譯烏茶國所進華嚴後分梵夾。帝親預譯場一日不至即差僧寂光依僧欲雲。皇帝國事因緣。如法僧事與欲清淨。觀承睿旨。翻宣既就進之。帝命開示華嚴宗旨。群臣大集。觀升高座曰。我皇御宇。德合乾坤光宅萬方。重譯來貢。東風入律西天輸越海之誠。南印御書北闕獻朝宗之敬。特回明詔再譯真詮。光闡大猷增輝新理。澄觀顧多天幸欽屬盛明。奉詔譯場承旨幽贊。抃躍兢愓三復竭愚。露滴天地喜含百川之味。塵培華岳無增萬仞之高。極虛空之可度。體無邊涯。大也。竭滄溟而可飲。法門無盡。方也。碎塵剎而可數。用無能測。廣也。離覺所覺。朗萬法之幽邃。佛也。芬敷萬行榮耀眾德。華也。圓茲行德飾彼十身。嚴也。貫攝玄微以成真光之彩。經也。總斯七字為一部之宏綱。將契本性非行莫階。故說普賢無邊勝行。行起解絕。智證圓明。無礙融通現前受用。帝大悅賜觀紫方袍。號教授和尚。其後相國齊抗.鄭餘慶.高郢請撰華嚴綱要三卷。相國李吉甫.侍郎歸登.駙馬杜琮請述正要一卷。又為南康王韋皋.相國武元衡着法界觀玄鏡一卷。僕射高崇文請着鏡燈說文一卷。司徒嚴綬.司空鄭元.刺史陸長源請撰三聖圓融觀一卷。節度使薛華.觀察使孟簡.中書錢徽.拾遺白居易.給事杜羔等請制七處九會華藏界圖心鏡說文十卷。又與僧錄靈邃大師十入首座十寺三學上流制華嚴.圓覺.四分.中觀等經律論關脈三十餘部。皆古錦鈍金隨器任用雲。   釋皎然者。字晝。謝靈運十世之孫。有逸才。風度凝遠。尤長於詩。為大師顏魯公.相國於頔。名士韋蘇州.吳季德.李華.梁肅諸公所敬。結為林下交。時陸羽隱松江。扁舟放浪。每至霅川。見晝必清談終日忘返。天下士大夫服其標緻。然恥以文章名世。嘗嘆曰。使有宣尼之博識。胥臣之多聞。終日目前矜道侈義。適足以擾真性。豈若松岩雲月禪坐相偶。無言而道合。至靜而性同。吾將入杼山矣。於是裒所着詩文火之。後中丞李洪刺湖州。枉駕訪晝請及詩文。曰貧道役筆硯二十餘年。一無所得。冥搜物累。徒起我人。今棄之久矣。洪搜之民間。僅得十卷。皎然沒。相國於頔序之進於朝。德宗詔藏秘閣。   律師靈澈。居越州雲門寺。一時公卿負才望若劉長卿.嚴維.皇甫曾皆投刺結友。澈詩句與皎然.僧標齊名。嘗有辭韋蘇州山邊水邊待月明之句。皎然稱賞以為絕倫。中丞包公亦嘆曰。見澈公山水之句。令人閣筆。着律宗行源二十一卷。初澈游京師。名聞輦轂。緇流嫉其盛。造飛語激動中貴人。浸誣得罪。徙汀州。入會稽遂終老於吳越間。相國權德輿以序餞之曰。昔廬山遠公.鍾山約公皆以文章廣心地。用贊後學。俾學者乘理以詣。因言而悟。得非玄律之一派乎。吳興長老晝公掇六藝之菁英。首冠方外。入其室者有沃州澈上人。上人心冥空無而跡寄文字。故語甚夷易。如不出常境。而諸生思慮終不可至。其變也如風松迭韻氷玉相扣。層蜂千仞下有金碧。悚鄙夫之目初不敢視。三復則淡然。天和晦於其中。故觀其容。鑒其詞。知其心。不待境靜而靜。況會稽山水自古勝絕。東晉逸民多遁世於此。夏五月。上人自爐峰言旋復於是邦。予知夫拂方袍坐輕舟。泝沿鏡中靜得佳句。然後彌入空寂萬慮洗然。則向之境物又其稊稗也。鄙人方景行企向之不暇。烏敢以離群為嘆哉。德輿又與玄禪師厚善。玄辭歸天竺寺。德輿以序餞之曰。度門之教根於空寂。因修以取證。階有以及無。不踐精深之習而悟虛無之理者。未之有也。未得謂得則其病歟。仆久味斯法。思與言者。既而得玄禪師。禪師早誦大乘經數萬言。晚得觀門之學。今則色空如一哀樂不入矣。桑門之患為外見所雜。既得之患為內見所縛。今玄公翛然二見之間不外不內冥夫至妙。身戒心慧合於無倪。且以勾吳山水之絕境。天竺又經行之淨界。振錫而往。其心浩然。蓋隨緣生興。觸物成化。而不為外塵所引也。幅巾男子權德輿稽首。   僧標者。幼而神字清茂。甫七歲嘗戲於門。有異沙門見之。撫其頂曰。目秀如青蓮。真吾門之威鳳。苟能舍家必有重名。不然乘雲霓薄天漢。不可得而知也。父母聞而大喜即使出家。至德中肅宗有旨。白衣能誦經七百紙者許度為僧。標首中此選。後習毗尼。有高行。結庵杭之西嶺。吳中士大夫雅與之游。而相國李吉甫.僕射韓皋.尚書孟簡與之結塵外交。吳人為之語曰。杭之標。摩雲霄。越之澈。洞氷雪。霅川晝。能清秀。右庶子李益嘗得標所為樂府。持歸京師以為誇耀。景陵陸羽見標。稱之曰。日月雲霞。吾知為天。標山川草木。吾知為地。標推能歸美。吾知為德標。閒居趣寂。得非名實在公乎。杭人尊之而不名。呼西嶺和尚。   十五年四月帝誕節。敕有司備儀輦迎教授和尚澄觀入內殿闡揚華嚴宗旨。觀升高座曰。大哉真界萬法資始。包空有而絕相。入言象而無跡。妙有得之而不有。真空得之而不空。生滅得之而真常。緣起得之而交映。我佛得之妙踐真覺廓淨塵習。寂寥於萬化之域。動用於一虛之中。融身剎以相含。流聲光而遐燭。我皇得之靈鑒虛極保合大和。聖文掩於百生。淳風扇於萬國。敷玄化以覺夢。垂天真以性情。是知不有大虛曷展無涯之照。不有真界豈淨等空之心。華嚴教者即窮斯旨趣盡其源流。故恢廓宏遠包納沖邃。不可得而思議矣。指其源也。情塵有經。智海無外。妄惑非取。重玄不空。四句之火莫焚。萬法之門皆入。冥二際於不一。動千變而非多。事理交徹而兩忘。性相融通而無盡。若秦鏡之[牙-(必-心)+?]照。猶帝珠之相含。重重交光歷歷齊現。故得圓至功於頃刻。見佛境於塵毛。諸佛心內眾生新新作佛。眾生心中諸佛念念證真。一字法門海墨書而不盡。一毫之善空界盡而無窮。語其定也。冥一心於無心。即萬動而常寂。海湛真智光含性空。星羅法身影落心水。圓音非叩而長演。果海離念而心傳。萬行忘照而齊修。漸頓無得而雙入。雖四身廣被八難頓超。而一極唱高二乘絕聽。當其器也。百城詢友一道棲神。明正為南。方盡南矣。益我為友。人皆友焉。遇三毒而三德圓。入一塵而一心淨。千化不變其慮。萬境順通於道。契文殊之妙智宛是初心。入普賢之玄門曾無別體。失其旨也徒修因於曠劫。得其門也等諸佛於一朝。諦觀一塵。法界在掌。理深智遠。識昧辭單。塵黷聖聰。退座而已。帝時默湛海印。朗然大覺。顧謂群臣曰。朕之師。言雅而簡。辭典而富。扇真風於第一義天。能以聖法清涼朕心。仍以清涼賜為國師之號。朕思從來。執身心我人及諸法定相。斯為甚倒。群臣再拜稽首頂奉明命。繇是中外台輔重臣咸以八戒禮而師之。   論曰。儒者韓退之有送澄觀詩。雖美其才能而禮甚倨。凡吾徒先達皆以謂觀七帝門師。退之不應凌篾君父之師。然非也。蓋觀以貞元十三年被召。至是始稱國師。退之由宣武武寧二節度推官。入為四門博士。轉監察御史。以罪貶山陽令。行次洛陽。贈觀詩蓋在洛陽時作也。是時觀未赴召。而退之由御史罷而與之詩。禮倨固士大夫待吾人之常態也。或謂退之嫉觀名盛。故冒其名與之詩而厭之。或謂當時別有同名者。是皆不然。當以出處顯晦考之。則輕重之情見矣。凡自觀位國師之後。壽至一百有二歲而亡。雖當代賢宰相齊抗.高郢.鄭餘慶.武元衡.裴度諸公皆稱門弟子。執經問大義。豈退之獨倨見哉。   是歲廬山東林律大德熙怡卒。許堯佐制其碑曰。大師熙怡。姓曹氏。桂陽人也。舊勛前烈。垂休積慶。史氏詳之矣。夫真如不遠其要在乎無垢。妙理不深其要在乎見性。本於真實。暢其虛無。俾聆芳咀潤孜孜請益則大師之教也。大師體識深靜。風度端敏。受具戒於南嶽。修律儀於東林。常趺坐一室而四方學者差肩繼踵。發此柔軟納其歸依。堯言玉振微文氷釋。故崇德雅美臨壇持法垂五十年。嘗以至德初隸東林寺。居耶舍塔院數逾二紀。而信心長者懷甘奉贄紛然並進。監廚守藏不遑祇受。既而悉歸精舍頒於眾僧。大師率同門人布衣糲食而已。故推己以見相。因相而歸空。搜閱精微。鑽研旨要。嘗苦背悶而針石不能及也。故於中夜累嘆。有神人撫背。殊形駭物。斯須乃去。自茲窮討經論切磋心要。加以律儀端靜受持勤至。感通之應故難盡書。至於山鹿歸仁。林鳥效祉。火師之室不足駭也。大曆五年躋五老峰。望彭蠡。臨瀑布。乃創凌雲精舍為經行之地。旁引泉竇以滌塵迷。近躡松壑以求清涼。丹崖雲岫勢若屏牖。然趨風望景攀危輦重翼如而至者難以數記。積十餘年乃至大林精廬。淬法刃。燃慧炬。俾夫恂恂圍繞者割其縛。導其迷。洗然而自得。貞元中歸東林戒壇院。以吾道已成。吾教已行。十五年秋七月召門弟子曰。吾隨化還。須臾寂滅。僧臘五十。報齡七十一。大師精貫六藝。旁達百氏。嘗與故太師魯國公顏真卿.故丞相趙公憬故御史大夫盧公群.今吏部侍郎楊公於陵為參禪之侶。幽鍵洞發。玄言兩得。門人法粲等十餘人傳其教焉。高僧傳志熙怡異跡尤多。而堯佐之文美雅。故錄其文而不載其傳。   十六年逸士劉軻游廬山之黃石岩。遇高僧。異之。因為記曰。古老有言。太極之氣積成山嶽。泄為小瀆。然則匡阜之境其大者乎。庚辰歲。山客劉軻來拾怪異。自麓至頂卻下半里余。次於黃石岩。岩中有栖禪子。不知其幾臘。乃跡其輕重。頗見其宅心之地。及問其住年。但以手指松桂曰。毫髮我植。今環人臂。烏飛兔走。吾復何齒。矧卯戎之昏日。霜炎之凍灰。生落之榮悴。去留之沿泝。雖云云自彼。而於我蔑如也。於戲。向非岩房峭絕。僧行孤峙。則人境兩失其宜也。復何言哉。觀夫雲煙雜乎履寫。嵐靄生於襟袖。群形浩擾。並人眸子。每煙雨初霽。山光澄練。泠泠仙語如在耳右。況又聳凌競上冥冥。焉知不能與洪崖接袂。浮丘連駕。盈縮造化。吐納顥氣。絕慚顏於厚面。遠喧卑於臊穢乎。不得而然者。蓋鈎也餌也。名為利鈎。利為名餌。吞鈎食餌。手足羈鎖。彼焉得跳躍於此乎。夫禪子脫去桎梏。四支宣展。動與雲無心。靜將石何機。物我一致。端邪徑寒。仆所謂非斯人不能住斯境也。禪師生宜春。姓黃氏。名常進。以師久住。遂以其姓易其岩名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九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貞元十七年。南嶽雲峰律師法證示寂。師族郭氏。色厲而仁。行峻而周。道廣而不尤。功高而不有。毅然居山之北峰以為儀表。世之所謂賢人大臣者。至南方咸用嚴事。由其內者聞大師之言律義。莫不震動悼懼如聽誓命。由其外者聞大師之稱道要。莫不淒[希*ㄆ]忻踴如獲肆宥。故時推人師則專其首。詔求教宗則冠其位。凡度學者五萬人。壽七十有八。僧臘五十七。河東柳子厚銘其塔。復為之碑曰。乾元元年某月日。皇帝曰。予欲俾慈仁怡愉洽於生人。惟浮圖道允迪。乃命五嶽求厥元德以儀於下。惟茲岳上於尚書。其首曰云峰大師法證。凡蒞事五十年。貞元十七年乃沒。其徒曰詮.曰遠.曰振.曰巽.曰素。凡三千餘人。其長老咸來言曰。吾師軌行峻特。器宇弘大。有來受律者吾師示以尊嚴整齊明列義類。而人知其所不為。有來求道者吾師示以高廣通達一其空有。而人知其所必至。元臣碩老稽首受教。髫童毀齒踴躍執役。故從吾師之命而度者凡五萬人。吾師冬不襖裘。飢不豐食。每歲會其類讀群經。俾聖言必出。有以見其大。又率其伍。伐木輦土作佛塔廟洎經典。俾像法益廣。有以見其用。將沒。告門人曰。吾自始學至去世。未嘗有作焉。然後知其動無不虛。靜無不為。生而知未始來。沒而知未始往也。其道備矣。願刻山石知教之所以大。其詞曰。師之教。尊嚴有耀恭天子之詔維大中以告後學是效。師之德。簡峻淵默柔慧以直。渙焉而不積。同焉而皆得。茲道惟則。師之功。勤勞以庸維奧秘必通。以興祠宮。遐邇攸從。師之族。由號而郭。世德有奕。從佛於釋。師之壽。七十有八。惟終始罔闕。丕冒遺烈。厥徒蒸蒸。惟大教是膺。惟憲言是懲。溥博恢弘。如川之增。如雲之興。如岳之不崩。終古其承之。   十九年。隱士陸羽卒。羽字鴻漸。初為沙門得之水濱。畜之既長。以易自筮。得蹇之漸。曰鴻漸於陸。其羽可用以為儀。乃以陸為姓氏。名而字之。師教以旁行書。答曰。終鮮兄弟而絕後嗣。得為孝乎。逃去為優人。天寶中大守李齊物異之。授以書。貌[侻-兄+允]陋口吃而辯。上元中隱苕溪。與沙門道標.皎然善。自號桑苧翁。闔門着書。召拜太子文學不就。嗜茶。着茶經三卷。言茶之原之法之具尤備。天益知飲茶矣。時鬻茶者至陶羽形。置置突間祀之為茶神。初開元中有逸人王休者。居太白山。每至冬取溪水。敲其精瑩者煮茗共客飲之。時覺林寺僧志崇取茶三等。以驚雷[竺-二+友]自奉。以萱草帶供佛。以紫茸香待客。赴茶者至以油囊盛其餘滴以歸。復有常伯熊者。因盧全茶詩深信飲茶之益。乃取羽之論復廣着茶功。御史李季卿宣慰江南。知伯熊善煮茶召之。伯熊執器而前。季卿為再舉杯。時又有舉羽者。召之。羽野服挈具而入。季卿不為禮。羽愧之。更着毀茶論。其後尚茶成風。致回紇入朝軀馬市茶焉。   是歲東都聖善寺大師凝公卒。翱林白居易作八漸偈吊之。其序曰。居易嘗求心要於師。師賜教焉。曰觀曰覺曰定曰慧曰明曰通曰濟曰舍。繇是入於耳貫於心。嗚呼。今師之報身則化。師之八言不化。至哉八言。實無生忍觀之漸門也。故自觀至舍次而贊之。廣一言為一偈。謂之八漸偈。蓋欲以發揮師之心教。且明居易不敢失墜也。既而升於堂。禮於床。跪而唱。泣而去。偈曰。觀 以心中眼。觀心外相。從何而有。從何而喪。觀之又觀。則辨真妄。 覺 惟真常在。為妄所蒙。真妄苟辨。覺生其中。不離妄有。而得真空。 定真若不滅。妄即不起。六根之源。湛如止水。是為禪定。乃脫生死。 慧 專之以定。定猶有系。濟之以慧。慧則無滯。如珠在盤。盤定珠慧。 明 定慧相合。合而後明。照彼萬物。物無遺形。如大闤鏡。有應無情。 通 慧至乃明。明則不昧。明至乃通。通則無礙。無礙者何。變化自在。 濟 通力不常。應念而變。二相非有。隨求而見。是大慈悲。以一濟萬。 舍 眾苦既濟。大悲亦舍。苦既非真。悲亦是假。是故眾生。實無度者。   時盤山寶積禪師示徒曰。夫心月孤圓。光吞萬象。光拜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亡。復是何物。禪德譬如擲劍長空。莫論及之不及。斯乃空輪無跡劍刃無虧。若能如是心心無知。全心即佛全佛即人。人佛無異始為道矣。禪德可中學道。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若如此者是名出家。故導師雲。法本不相礙。三際亦復然。所以靈源獨耀。道絕無生。大智非明。真空無跡。真如凡聖皆是夢言。佛及涅盤並為增語。禪德且須自看。無人替代。三界無法何處求心。四大本空佛依何住。璇機不動寂爾無言。覿面相呈更無餘事。   是歲監察御史柳宗元送浚上人歸淮南。序曰。金仙氏之道。蓋本於孝敬。而後積以眾德。歸於空無。其敷演教戒於中國者。離為異門。曰禪曰法曰律。以誘掖迷濁。世用宗奉其有修整觀行尊嚴法容以儀範於後學者。以為持律之宗焉。上人窮討秘義。發明上乘。奉威儀三千。雖造次必備。嘗以此道宣於江湖之人。江湖之人悅其風而受賜攀慈航望彼岸者蓋千百計。天子聞之徵至闕下。御大明秘殿以問焉。導揚本教頗甚稱旨。京師士眾方且翹然。仰大雲之澤以植德本。而上人不勝顧復之恩。退懷省侍之禮。懇迫上乞。遂無以奪。由是杖錫東顧振衣晨往。右司員外郎劉公。深明世典通達釋教。與上人為方外游。始榮其至。今惜其去。於是合郎署之友詩以貺之。退使孺子執簡而序之。因系其詞曰。上人專於律行。恆久彌固。其儀形後學者歟。誨於生靈。觸類蒙福。其積眾德者歟。覲於高堂。視遠如邇。其本孝敬者歟。若然者。是將心歸空無。舍筏登地。固何從而識之乎。古之贈禮必以輕先重。故鄭商之犒先乘韋。魯候之贈後吳鼎。今餞詩之重。皆眾吳鼎也。故乘韋之比。得序而先之。且曰由禮而不敢讓焉。   二十年。南嶽般舟和尚卒。柳子厚作第二碑。其詞曰。佛法至于衡山及津大師始修起律教。由其壇場而出者為得正法。其大弟子曰日悟和尚。盡得師之道。以補其處為浮圖者。宗世家於零陵蔣姓也。和尚心大而行密。體卑而道尊。以為由定發慧必用毗尼。為之室宇。遂執業於東林恩大師究觀秘義。乃歸傳教。不睹文字懸判深微。登壇蒞事。度比丘眾歲凡千人者三十有七。而道不[怡-台+溷]。以為去凡即聖必以三昧為之軌道。遂服勤於紫霄遠大師修明要奧。得以觀佛浩入性海洞開真源。道場專精長跪右繞不衡不倚凡七日者。百有二十而志不衰。初開光中詔定製度。師乃居本郡龍興寺。肅宗制天下名山置大德七人。茲岳尤重推擇居首。師乃即崇嶺是作精室。辟林莽。刳岩巒。殿舍宏大廓廡修直。不命而獻力。不祈而薦貸。凡南方人顓念佛三昧者必由於是。命曰般舟台焉。和尚生十三年而始出家。又九年而受具戒。又十年而處壇場。又三十七年而當貞元二十年正月十七日化於茲室。嗚呼。無得而修故念為實相。不取於法故律為大乘。壞衣不飾。揣食不味。覆薦服役。凡出於生物者擯而勿用。不自知其茲攝取調御。凡歸於正真者動而成群。不自知其教萬行方厲。一性恆如寂用之涯不可得也。有弟子曰景秀。嗣居法會。欲廣其師之德延於罔極。故申明陳辭俾刊之茲碑。銘曰。像教南被。及津而尊。威儀有嚴。載辟其門。吾師是嗣。增浚道源。度眾逾廣。大明群昏。乃興毗尼。微密是論。八萬總結。影於一言。聲聞熙熙。遐邇來奔。如木既拔。有植其根。乃法般舟。奧妙斯存。百億冥會。觀於化元。同道祈祈。功庸以敦。如水斯壅。流之無垠。帝求人師。登我先覺。赫矣明命。表茲靈岳。於彼南阜。齋宮爰作。負揭致貸。時靡要約。袒奮程力。不呼而諾。是刈是鑿。既塗既斫。層架孔碩。以延後學。出不牛馬。服不絮帛。匪安其躬。亦菲其食。勤而不勞。用在恆寂。縱而不傲。在舍恆得。洪融混合。孰究其跡。懿茲遺光。式是嘉則。容貌住矣。軌儀無極。其徒追思。賡薦茲石。   永貞元年九月。太尉中書令韋皋薨。皋初生。厥父飯僧祈福。忽有應真尊者至。齋畢乳媼抱兒求咒願。尊者起謂眾曰。此兒諸葛武佞也。它日有美政於蜀。宜以武字之。言訖恍然不見。其後皋游官出處節義功名大槩與武侯相類。治蜀二十有一年。封南康郡王。有德在民。四川至令奉祀之。雅好釋氏法。嘉州石像初成。皋為之記。略曰。頭圍千尺。目廣二丈。其餘相好。一一稱是。世美其簡而雅。又嘗訓鸚鵡念佛。鸚鵡斃。以桑門故事闍維之。得舍利。皋為之記曰。元精以五氣授萬類。雖鱗介毛羽必有感清英純粹者矣。或炳耀離火。或稟其蒼精。皆應乎人文以奉若時政則有革彼禽類習乎能言。了空相於不念。留真骨於已斃。殆非元聖示現感於人心。同夫異緣用一真化。前歲有獻鸚鵡鳥者曰。此鳥聲容可觀。音中華夏。有河東裴氏者志樂金仙之道。聞西方有珍禽群嬉和鳴演暢法音。以此鳥名載梵經。智殊常類。意佛身所化。常狎而敬之。始告以六齋之禁。比及辰後非時之食。終夕不視。固可以矯激流俗端嚴梵倫。或教持佛名號曰。當由有念以至無念。則仰首奮翅若承善聽。其後或俾之念佛。則默然而不答。或謂之不念即唱言阿彌陀。歷試如一曾無爽異。余謂其以有念為緣生。無念為真際。緣生不答。以為緣起也。真際雖言。言本空也。每虛室戒曙發和雅音。穆如笙篁靜鼓。天風下上。其音念念相續。聞之者莫不洗然而喜善矣。於戲。生有辰乎。緣其盡乎。以今年七月悴爾不懌。七日而甚。馴養者知將盡。乃鳴磬而告曰。將西歸乎。為爾擊磬。爾其存念。每一擊磬一稱彌陀佛。洎十擊磬而十念成。斂翼委足不震不仆揜然而絕。按釋典十念成往生西方。又雲得佛慧者歿有舍利。知其說者固不隔殊類哉。遂命以闍維之法焚之。餘燼之末果有舍利十餘粒。炯爾耀目瑩然在掌。識者驚視。聞者駭聽。咸曰苟可以誘迷利世安往而非菩薩之化歟。時有高僧慧觀嘗詣三學山巡禮聖跡。聞說此鳥涕淚悲泣。請以舍利於靈山。用陶甓建塔旌異之。余謂此禽存而有道。歿而有徵。古之所以通聖賢階至化者。女蝸蛇軀以嗣帝。中衍鳥身而建侯。紀乎冊書。其誰曰語怪。而況此鳥有弘於道流。聖證昭昭。胡可默已。是用不愧。直書於辭。   是歲八月。順宗遜於位。皇太子立是為憲宗。初順宗嘗在東宮問佛光如滿禪師曰。佛從何方來。滅向何方去。既言常住世。今佛在何處。答曰。佛從無為來。滅向無為去。法身等虛空。常住無心處。有念歸無念。有住歸無住。來為眾生來。去為眾生去。清淨真如海。湛然體常住。智者善思惟。更勿生疑慮。帝又問曰。佛向王宮生。滅向雙林滅。住世四十九。又言無法說。山河及大海。天地及日月。時至皆歸盡。誰言不生滅。疑情猶若斯。智者善分別。滿復答曰。佛體本無為。迷性妄分別。法身等虛空。未曾有生滅。有緣佛出世。無緣佛入滅。處處化眾生。猶如水中月。非常亦非斷。非生亦非滅。生亦未曾生。滅亦未曾滅。了見無心處。自然無法說。帝聞大悅。又嘗問心要於清涼國師。國師答之。其略曰。至道本乎其心。心法本乎無住。無住心體。靈知不昧。性相寂然。包含德用。該攝內外。能深能廣。非有非空。不生不滅。無終無始。求之而不得。棄之而不離。迷現量則惑苦紛然。悟真性則空明廓徹。雖即心即佛。唯證者方知。然有證有知。則慧日沉沒於有地。若無照無悟。則昏迷掩芘於空門。若一念不生。則前後際斷。照體獨立。物我皆如。直造心源。無智無得。不取不舍。無對無修。然迷悟相依。真妄相待。若求真去妄。如棄影勞形。若體妄即真。似處陰影滅。若無心忘照則萬慮都捐。若任運寂知則眾行爰啟。放曠任其去住。靜鑒覺其源流。語默不失玄微。動靜未離法界。言止則雙亡知寂。論觀則雙照寂知。語證則不可示人。說理則非證不了。是以悟寂無寂。真知無知。以知寂不二之一心。契空有雙亡之中道。   元和二年。詔鵝湖大義禪師入麟德殿論義。帝臨聽。有法師問何謂四諦。答曰。聖上一帝。三諦何在。又問。欲界無禪。禪居色界。此土憑何而立。答曰。法師只知欲界無禪。不知禪界無欲。曰如何是禪。義以手點空。法師無對。帝笑曰。法師講無窮經論。只這一點尚不柰何。義卻問眾師曰。行住坐臥畢竟以何為道。有對知者是道。義曰。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識識。安得知者是道。有對無分別是道。義曰。善能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安得無分別是道乎。有對四禪八定是道。義曰。佛身無為。不墮諸數。安得四禪八定是道耶。復有數人致對。義皆乘機挫之。即舉順宗嘗問尸利禪師大地眾生如何得見性成佛去。尸利對曰。佛性如水中月。可見不可取。因謂帝曰。佛性非見必見。水中月如何捉取。帝卻問如何是佛性。答曰不離陛下所問。憲宗默契玄旨。由是益重禪宗。   時寒山子者。不知其氏族鄉里。隱於台州唐興縣寒岩。故父老以寒山子稱之。為人癯野。好冠樺皮冠。着木履。裘納襤縷。狀若風狂。笑歌自若。其所居近天台國清寺。寺僧豐干者亦非常人也。每自薪水。力於杵臼。以給眾用。與寒山子為方外友。先是豐干嘗行赤城道中。偶聞兒啼草萊間。往視之。見孩童約十餘歲。問其鄉黨。初無言對。心異之。引歸寺。令掃除。以其得之於野。因名之曰拾得。既長。頭陁苦行精敏絕倫。其為豐干.寒山所器。與之偕游。三人者相得歡甚。寺僧皆訝之。然中心疑而莫之省也。拾得日常滌器。冀有殘[月*肅]着以個留餌。寒山二子皆能詩。或時戲村保。寓事感懷輙有詩以見意。或書石壁。或樹葉間。或酒肆中。語皆超邁絕塵。雖古名流未能彷佛也。其自述雲。元非隱逸士。自號山林人。在魯蒙白幘。且愛裹踈巾。道有巢許操。恥為堯舜臣。獼猴罩帽子。非學避風塵。又曰。欲得安居處。寒山可長保。微風吹幽松。近聽聲愈好。不有班白人。喃喃誦黃老。十年歸不得。忘卻來時道。又曰。有身與無身。是我復非我。如此審思量。遷延倚岩坐。足間青草生。頂上紅塵墮。以見世間人。靈床施酒果。又曰。玉堂掛珠簾。中有嬋娟子。顏貌勝神仙。容華若桃李。東家春霧合。西舍秋風起。更足三十年。還如甘蔗滓。其句語若此者甚伙。拾得嘗掌供獻。至食時對佛而食。又於憍陳如像前訶斥之曰。小根敗種何為者耶。寺僧深怪之。不使直供。又伽藍神粥飯多為烏鳶所殘。拾得杖擊神而嫚罵曰。汝食猶不能護。焉能護伽藍乎。神遍夢寺僧曰。拾得鞭我。至旦[牙-(必-心)+?]以語。及一一皆同。由是眾駭之。豐干出雲遊。貞元末閭丘胤出守台州。欲之官。俄病頭風。名醫莫瘥。豐干偶至其家。自謂善療此疾。閭丘聞而見之。干命水噀濡之。須臾所苦頓除。因是大喜。甚加敬焉。問所從來。曰天台國清。曰彼有賢達否。曰有之。然不可以世故求也。寒山.拾得吉利.普賢示跡。二子混於國清。公若之官。當就見。不宜後也。閭丘南來上事。未久入寺訪豐干遺蹟。但見茆宇蕭條虎伏舍側。復入寺謁二大士。寺僧引至後廚。閭丘拜謁二。大士起走曰。饒舌彌陀汝不識。禮我何為。遽返寒岩。次日閭丘令遺贈。寒山見使至罵曰。賊賊。遂隱入岩石。拾得亦潛去。後不知終。   論曰。昔寶覺心禪師嘗命太史山谷道人和寒山子詩。山谷諾之。及淹旬不得一辭。後見寶覺。因謂更讀書作詩十年或可比陶淵明。若寒山子者。雖再世亦莫能及。寶覺以謂知言。山谷吾宋少陵也。所言如此。大凡聖賢造意深妙玄遠。自非達識洞照亦莫能辨。嘗深味其句語。正如天漿甘露自然淳至。決非世間濟以鹽梅者所能彷佛也。近世妄庸輩或增其數而穢雜之。嗚呼惜哉。   三年。長沙龍安寺禪師如海卒。永州司馬柳宗元為之碑曰。佛之生也。遠中國僅三萬里。其沒也。距今茲僅二千歲。故傳道益微而言禪最病。拘則泥乎物。誕則離乎真。真離而誕益勝。故今之空愚失惑縱傲自我者。皆誣禪以亂其教。冒干嚚昏放於溪荒。其異是者長沙之南曰龍安師。師之言曰。由釋迦至師子二十三世而離。離而為達磨。至忍五世而益離。離而為秀為能。南北相訾反戾鬥狠。其道遂隱。嗚呼。吾將合焉。且世之傳書者皆馬鳴.龍樹道也。二師之道其書具存。征其書合於志可以不[怡-台+溷]。於是北學於慧隱。南求於馬素。咸黜其異以蹈平中。乖離而愈同。空洞而益實。作安禪通明論。推一而適萬則事無非真。混萬而歸一則真無非事。推而未嘗推故無適。混而未嘗混故無歸。塊然趣定至於旬時。是之謂施用。茫然同俗極乎流動。是之謂真常。居長沙在定十四日。人即其處而成室宇。遂為寶應寺。去於湘之西。人又從而負大木礱密石以益其居。又為龍安寺焉。尚書裴公某.李公某.侍郎呂公某.楊公某.御史中丞房公某咸尊師之道。執弟子禮。凡年八十一。為僧五十三。暮元和三年二月九日而沒。其弟子玄覺洎懷直.浩初等。狀其師之行謁余為碑曰。師周姓。如海名也。世為士。父曰擇交。同州錄事參軍。叔曰擇從。尚書禮部侍郎。師始為釋。其父奪之志。使仕至成都主簿。不樂也。天寶之亂。復其初心。常居京師西明寺。又居岣嶁山。終龍安寺。葬其原。銘曰。浮圖之修。其奧為禪。殊區異世。誰得其傳。道隱乖離。浮游散遷。莫征旁行。徒聽誣言。空有[牙-(必-心)+?]斗。南北相殘。誰其會之。楚有龍安。龍安之德。惟覺是則。苞井絕異。表正失惑。貌昧形靜。功流無極。動言有為。彌寂而默。祠廟之嚴。我居不飾。貴賤之來。我道無得。逝耶匪追。至耶誰抑。惟世之機。惟道之微。既陳而明。乃去而歸。象物徒設。真源無依。後學誰師。嗚呼茲碑。   海有弟子浩初。與子厚善。子厚有序送初。其辭曰。儒者韓退之與予善。嘗病予嗜浮圖言。訾予與浮圖游。近隴西李生礎自束都來。退之又寓書罪予。且曰。見送元生序不斥浮圖。浮圖誠有不可斥者。往往與易.論語合。誠樂之。其與情性[奭-人+大]然。不與孔子異道。退之好儒。未能過楊之。楊子之書於莊墨申韓皆有取焉。浮圖者反不及莊墨申韓之怪僻險賊耶。曰以其夷也。果不信道而斥焉以夷。則將友惡來盜跖而賤季札由余乎。非所謂去名求實者矣。吾之所取者與易.論語合。雖聖人復生不可得而斥也。退之所罪者其跡也。曰髡而緇無夫婦父子。不為耕農蠶桑而活乎。人若是。雖吾亦不樂也。退之忿其外而遺其中。是知石而不知韞玉也。吾之所以嗜浮圖之言以此。與其人游者非必能通其言也。且凡為其道者。不愛官。不爭能。樂山水而嗜安閒者為多。吾病世之逐逐然。唯印組為務以相軋也。則舍是其焉從。吾之好與浮圖游以此。今浩初閒其性安其情讀其書。通易.論語。唯山水之樂。有文而文之。又父子咸為其道以養而居。泊焉而無求。則其賢於為莊墨申韓之言。而逐逐然唯印組為務以相軋者。其亦遠矣。李生礎與浩初又善今之往也。以吾言示之。因北人禺。退之視如何也。   論曰。子厚南嶽諸僧碑。東坡以為妙絕古今。蓋其旨歸合吾佛聖人教意而然也。嘗以新舊唐史參閱。雖魏鄭公駱賓王.陸宣公章疏。新史亦剸削過半。獨子厚與韓退之文辭不易一字。余則盡變其辭而特存其意耳。至於封建復讎等議論。一經子厚剖擊。凡眾說俱廢焉。嗚呼海師碑稱空愚失惑縱傲自我者。皆誣禪以亂其教。計當時禪宗方盛未必皆然。迄今垂四百載。遂果如其言。妙哉。送浩初序使世之儒者待吾人若此。顧不幸歟。   四年。憲宗問侍臣。政之寬猛孰先。宰相權德輿對曰。唐家承隋苛虐。以仁厚為先。太宗皇帝見明堂圖即禁鞭背刑。列聖所循皆尚德教。故天寶大盜竊發俄而夷滅。蓋本朝之化感人心之深也。帝曰誠如公言。德輿善辨論。開陳古今本末以覺悟人主。為輔相寬和不為察察名。文章雅正贍縟當時。公卿侯王功德卓異者皆所為銘紀。雖動止無外飾。其醞籍風流自然可慕。貞元元和間為搢紳羽儀。德輿嘗着草衣禪師宴坐記曰。信州南嶽有清淨宴坐之地。而禪師在焉。師所由來莫得而詳。初州人析薪者遇之於野中。其形塊然與草木俱咨於州。長乃延就茲地三十年矣。州人不知其所以然也。遂以草衣號焉。足不蹈地。口不嘗味。日無晝夜時無寒暑。寂默之境一繩床而已。萬有囂然此身不動。其內則以三世五蘊皆從妄作。然後以有法諦觀十二緣。於正智中得真常真我。方寸之地湛然虛無。身及智慧二俱清淨。微言軟語有時而聞。涉其境之遠近。隨其根之上下。如雨潤萬物風行空中。履其門閾皆獲趣入。若非斡玄機於無際。窮實相之源底。則四時攻於外百疾生於內矣。古所謂遺物離人而立於獨者。禪師得之。嗚呼。世人感物以游心。心遷於物則利害生焉。吉凶形焉。牽靡鞿瑣蕩而不復。至人則反靜於動。復性於情。夭壽仁鄙之殊由此作也。斯蓋世諦之一說耳。於禪師之道。其猶稊稗耶。建中二年予吏役道於上饒時。左司郎崔公出為郡佐。探禪師之味也。熟為予詳言之。拂拭纓塵攜手接足。洗我以善得於儀形。且以為楞嚴之妙旨毗耶之密用皆在是矣。又焉知此地之宴坐不為它方之說法乎。故粗書聞見以志於石。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一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元和五年。帝問國師澄觀曰。華嚴所詮。何謂法界。奏曰。法界者一切眾生之本體也。從本以來。靈明廓徹廣大虛寂。唯一真境而已。無有形貌而森羅大千。無有邊際而含容萬有。昭昭於心目之間而相不可睹。晃晃於色塵之內而理不可分。非徹法之慧目。離念之明智。不能見自心如此之靈通也。故世尊初成正覺嘆曰。奇哉。我今普見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着而不能證得。於是稱法界性。說華嚴經。全以真空簡情事理融攝周遍凝寂。帝天縱聖明。一聽玄談廓然自得。於是敕有司備禮鑄印遷國師。統冠天下緇徒。號僧統清涼國師。   是歲三月丙申。敕諫議孟簡.補闕蕭俛於醴泉寺監護譯經潤文(見舊史本紀)。   論曰。譯經自漢歷晉南北朝十有六國而至於唐。皆有梵僧自天竺來。及華人善竺音者。迭相翻譯。迄開元間智升錄經律論及聖賢撰集總五千四十八卷。稍為定數。其後貞元間又別錄不空等新譯二百餘卷。及是元和以後譯經遂廢。   本朝太平興國初有梵僧法賢.天息災.施護三人自西竺來。雅善華音。 太宗夙承佛記。建譯場於太平興國寺。悉取國庫所貯梵夾。令三梵僧擇未經翻者。集兩街義學僧詳定譯之。並募童子五十人令習梵字。獨惟淨者江南李主之子。敏悟絕人遍曉竺文。久之亦能翻譯。 太宗御製新譯聖教序。洎 真宗即位。初陳怒建議以為譯經費供億。願罷之。 上以先朝留意。不許。至大中祥符間。凡新譯經論五百餘卷。真宗御製繼聖教序。於是譯眾乞如開元造錄。有旨命譯經潤文趙安仁.楊億撰次為二十卷。尋內降 太宗所作釋氏文字令編入錄。安仁等再表請御製釋教文章。 上賜法音前集七卷。附 太宗文集之次。以冠東土聖賢撰集之首。嗚呼。由 真宗以後。去世尊滅度。茫然遠甚。經教固多翻譯。正不必有也。凡令學者雖有如是千經萬論。日為榮利所牽。漫然未嘗以之掛眼。罔念先聖建立之艱難。惟此未始不涕下也。   時禪者無着入五台山求見文殊大士。至金剛窟前炷香作禮瞑坐。少頃聞有叱牛者。着遽開眸。見山翁野貌瑰異。牽牛臨溪而飲。着起揖。山翁曰爾來何為。曰願見文殊大士。翁曰。大士未可見。汝飯未。着曰未也。翁牽牛歸。着躡跡隨之。俄入一寺。翁呼均提。有童子應聲出迎。翁縱牛引着升堂。堂宇皆金璧所成。翁踞床指繡墩命着坐。童子俄進玳瑁柸。貯物如酥酪。揖與對飲。着納其味。頓覺心神卓朗。翁曰近自何來。着曰南方。翁曰。南方佛法如何住持。着曰末代比丘少奉戒律。翁曰多少眾。曰或三百或五百。着問。此間佛法若何住持。翁曰龍蛇混雜凡聖同居。曰眾幾何。翁曰前三三後三三。遂談緒及暮夜。着欲留。翁不許。着戀戀不即去。翁投袂起。叱童子引着出之。着不得留。行未遠問童子。適何寺。童子曰般若寺也。着悽然悟彼翁者即文殊也。不可再見。即稽首童子足下。願丐一言為別。童子隱身而歌曰。面上無嗔供養具。口裡無嗔吐妙香。心內無嗔是珍寶。無垢無染即真常。着因駐錫五台。往往頻與文殊會[目*吾]雲。   本朝元豐間太尉呂公惠卿。字吉甫。學通內外。嘗注法界觀及出新意解莊子。因戒邊暇。日游台山。至中台忽雲霧四合。暴風雷雨聲震林壑。從者驚悚潛伏。斯須有物狀若蒼虬半出雲霧間。太尉駭甚。移時稍霽。外望見一童子。體黑而被發。以蒲自足纏至肩。袒右膊。手執梵夾。問太尉曰。官人何見而震駭如此。太尉曰夙有障緣遇茲惡境。童子曰。今皆滅矣。官人何求而來。太尉曰願見大士。童子曰欲見菩薩何為。曰嘗覽華嚴大教。旨深意廣。欲望大士發啟解心。庶幾箋釋流行世間。使幽夜頓獲光明。大心者即得開悟。童子曰。諸佛妙意。善順事理。簡易明白。先德注意可解。如十地一品。釋文不過數紙。今時枝蔓注近百卷。而聖意逾遠。真所謂破碎大道也。太尉曰。童子貌若此而敢呵前輩乎。童子笑曰。官人謬矣。此間一草一木無非文殊境界。在汝日用觸事不迷。此真文殊耳。曷以凡情亂干思慮。太尉悔前言之謬。即頓首下拜。才起之間童子現大士形。跨師子隱隱雲中不見。太尉自爾惋恨心神恍惚。家人問故。答曰。吾欲竭誠悔過。期再見衣蒲童子。即嚴具香火晨夕以之志於必見而後已。久之忽見童子於香几上呵曰。胡為住相貪着之甚耶。太尉曰正欲世人咸見大士示化之真容耳。即命[書-曰+皿]工圖之。頃刻不見。   六年。有旨移京兆章敬寺懷惲禪師入居上寺。玄徒輻湊。惲示眾曰。至理忘言。時人不悉。強習它事。以為功能。不知自性元非境所。是個微妙大解脫門。所有鑒覺不染不礙。如是光明未曾休廢。曩劫至今固無變易。猶如日輪遠近斯照。雖及眾色不與一切和合。靈燭妙明非假鍛煉。為不了故取於物象。但如捏目妄起空華。徒自疲勞枉經劫數。若能返照無第二人。舉措施為無虧實相。   居士龐蘊。字道玄。衡陽人。世業儒。貞元初謁石頭和尚。亡言妙契。一日石頭問。子自見吾以來。日用事作麼生。對曰。若問日用事。即無開口處。乃呈一頌曰。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勿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並妙用。運水及搬柴。石頭然之。後參馬祖。問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祖曰待汝一口汲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居士於言下大悟。自爾玄機妙句竦動諸方。與丹霞最友善。一日訪百靈和尚路次相遇。靈問。昔日石頭得意句。還曾舉向人麼。士雲曾舉來。靈雲舉向阿誰來。士以手自指雲龐公。靈雲直是妙德空生也讚嘆居士不及。士卻問。師得力句是誰知。靈便戴笠子而去。士雲善為道路。靈一去更不回首。又訪則川和尚。川雲還記得初見石頭時道理不。士雲猶得阿師重舉在。川雲情知久參事慢。士雲阿師老耄不啻龐公。川雲二彼同時又爭幾許。士雲龐公鮮徤差勝阿師。川雲不是勝我只是欠個幞頭。士雲恰與師相似。川大笑而已。因摘茶次。士雲。法界不容身。師還見我否。川雲不是老僧息答公話。士雲有問有答蓋是尋常。川乃摘茶不聽。士雲莫怪適來容易借問。川亦不顧。士雲這無禮儀漢。待一一舉似明眼人在。川乃拋卻茶藍便歸方丈。又訪松山和尚吃茶次。士舉起槖子云。人人盡有分。因什麼道不得。山雲。只為人人有分。所以道不得。士雲阿兄因什麼卻道得。山雲不可無言也。士雲灼然灼然。山便吃茶。士雲阿兄吃茶何不揖客。山雲誰。士雲龐公。山云何須更揖。後丹霞聞之乃雲。若不是松山。幾被個老翁作亂一上。士聞之乃令傳語丹霞雲。何不會取舉起槖子時。又訪齊峰和尚。峰雲俗人頻來僧舍討什麼。士回顧兩邊雲。誰恁麼道。誰恁麼道。峰乃咄之。士雲卻在這裡。峰雲莫是當陽道底麼。士雲背後底。峰迴首雲看看。士雲草賊大敗。峰無語。又訪石林和尚。林豎拂子云。不落丹霞機。試道一句。士奪卻拂子乃豎起拳。林雲正是丹霞機。士雲與我不落看。林雲。丹霞患啞。龐公患聾。士雲恰是又一日。林雲。有人借問。居士莫惜言句。士雲便請。林雲元來惜言句。士雲這個問訊不覺落他便宜。林乃掩耳。士雲作家作家。一日丹霞訪居士。見女子靈照取菜次。霞問居士在否。女子放下藍子斂手而立。又問居士在否。女子便提藍子去。時居襄陽。靈照常隨制竹漉籬售之以供朝夕。居士將終。命靈照視日。及中即報。靈照遽報曰。日中矣。而有蝕也。居士出觀日次。靈照即登父座合掌端坐而逝。居士笑曰我女鋒捷矣。於是居士更延七日。襄州牧於公枉駕候問。居士談笑良久。居士顧謂公曰。但願空諸所有。謹勿實諸所無。好住世間。猶如影響。言訖枕公膝而逝。   七年。永州司馬柳宗元制南嶽彌陀和尚碑。其詞曰。在代宗時有僧法照為國師。乃言其師南嶽大長老有異德。天子南向而禮焉。度其道不可征。乃名其居曰般舟道場。用尊其位。公始居山西南岩石之下。人遺之食則食。不遺則食土泥茹草木。其取衣類是。南極海裔北極幽都來求厥道。或值之崖谷。羸形垢面躬負薪蘇以為僕役。而媟之乃公也。凡化人。立中道而教之權。俾得以疾至故示專念。書塗巷刻溪谷丕勤誘掖以援於下。不求而道備。不言而物成。人皆負布帛斬木石委之岩戶。不拒不營。祠宇既具。以洎於德宗申詔褒立。是為彌陀寺。施之餘則施與餓疾者。不屍其功。公始學成都唐公。次資川詵公。詵公學於東山忍公。皆有道。至荊州進學玉泉真公。真公授公以衡山俾為教魁。人從而化者以萬計。初法照居盧山。由正定趣安樂國。見蒙惡衣侍佛者。佛告曰此衡山承遠也。出而求之。肖焉。乃從而學。傳教天下由公之訓。公為僧凡五十六年。其壽九十一。貞元十八年七月十九日終於寺。葬於寺之南岡。刻石於寺大門之右。銘曰。一氣回薄茫無窮 其上無初下無終 離而為合蔽而通 始末或異今焉同 虛無混冥道乃融 聖神無跡示教功 公之率眾峻以容 公之立誠放其中 服庇草水蔽穹窿 仰攀俯取食以充 形游無極交大雄 天子翹首師順風 四方奔趨雲之從 經始尋尺成靈宮 始自蜀道至臨洪 咨謀往復窮真宗 弟子傳教國師公 化流萬億代所崇 奉公寓形於南岡 幼曰弘願惟孝恭 立之茲石書玄蹤   是歲永州修淨土院成。司馬柳宗元為之記曰。中州之西數萬里。有國曰身毒。釋迦牟尼如來示現之地。彼佛言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曰極樂。佛號無量壽如來。其國無有三毒八難。眾寶以為飾。其人無有十纏九惱。群聖以為友。有能誠心大願歸心是土者。苟念力具足則生彼國。然後出三界之外。其於佛道無退轉者。其言無所欺也。晉時廬山遠法師作念佛三昧詠。大勸於時。其後天台顗大師着釋淨土十疑論。宏宣其教。周密微妙。迷者咸賴焉。蓋其留異跡而去者甚眾。永州龍興寺前勅史李承晊及僧法林置淨土堂於寺之東偏。常奉斯事。逮今餘二十年。廉隅毀頓圖像崩墜。會巽上人居其宇下。始復理焉。上人者修最上乘。解第一義。無體空析色之跡而造乎真源。通假有借無之名而入於實相。境與智合。事與理並。故雖往生之因亦相用不舍。誓葺茲宇以開後學。有信士圖為佛像。法相甚具焉。今刺史馮公作大門以表其位。余遂周延四阿。環以廓廡。繢二大士之像。繒蓋幢幡以成就之。嗚呼。有能求無生之生者知舟筏之存乎。是遂以天台十疑論書於牆宇。使觀者起信焉。   八年法師智辯者。悟解絕倫多所撰着。然寡徒侶。因棄講居衡岳寺。每覽所撰必一唱三嘆。以為吾達解如此而不遇賞音。偶一日有耆宿至。借辯着述而閱之。乃曰。汝識至高。頗符佛意。今寡徒眾。蓋闕人緣耳。佛猶不能度無緣。況初心者乎。可辦食布施飛走。卻後二十年當自有眾。言訖恍然不見。辯遂如其教。鬻衣單易米炊之散郊外。感群烏大集搏飯而去。辯祝之曰。食吾飯者願為法侶。後二十年辯往鄴城開講。座下有眾千餘人。果皆少年比丘。   是歲道樹禪師卒。師初參神秀禪師得旨。結茅於壽州三峰山。有野人。服色素樸。言譚詭異。或時化現佛.菩薩.聲聞.天仙等形。或放異光。或出聲響。夭幻百端。師之學徒常為驚怖。皆莫能測。如此凡十年方滅跡不見。師告眾曰。野人作無限伎倆眩惑於人。只消老僧不見不聞。伊伎倆有窮。吾不見不聞無盡。繇是遠近聞之靡不欽服。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雲。   九年正月。百丈懷海禪師示寂。春秋九十有五。師福州長樂人。丱歲離塵。三學該煉。屬馬祖闡化江西。師傾心依附。與西堂智藏禪師同號入室。時馬祖之門會學千百。二大士為角立焉。及祖遷化。師往新吳百丈山。居未期月而玄學之徒四方輻湊。師雖臘高。凡作息必與眾同均。嘗謂一日不作則一日不食。僧問如何是大乘頓悟法門。師曰。汝等先歇諸緣。休息萬事。善與不善世出世間一切諸法莫記憶。莫緣念。放捨身心令其自在。心如木石無有辨別。心無所行心地若空。慧日自現如雲開日出相似。名為解脫人。對一切境。心無靜亂不攝不散。一切聲色無有滯礙。是非好醜是理非理。諸知見總盡不被系縛。處心自在。名初發心菩薩便登佛地。若垢淨心盡。不住系縛不住解脫。無一切有為無為縛脫。平等心量處於生死。其心自在。畢竟不與虛幻塵勞蘊界生死諸入和合。逈然無寄一切不拘。去留無礙。往來生死如門開相似。若遇種種苦樂不稱意事心無退屈。不念名聞衣食。不貪功德利益。不為世法之所滯。心雖親受苦樂不干於懷。鹿食接命補破禦寒。[一/幾][一/幾]如愚如聾相似。稍有親分於生死中。廣學知解求福求智於理無益。即被解境風漂。卻歸生死海里。佛是無求。人求之即乖。理是無求。理求之即失。若取於無求。復同於有求。此法無實無虛。若能可生心知木石相似。不為陰界五欲八風之所漂溺。即生死因斷。去住自由。僧問。如今受戒。身心清淨。已具諸善。得解脫否。答曰。少分解脫。未得心解脫。問云何是心解脫。答曰。不求佛。不求知解。垢淨情盡。亦不守無求。為是不住盡處。亦不畏地獄苦。不愛天堂樂。一切法不拘。始名為解脫無礙。汝莫言有少分戒善將為便了。有河沙無漏戒定慧門都未涉一毫在。努力猛作。莫待耳聾眼暗頭白面皺老苦及身。眼中流淚心裡慞惶。未有去處。到恁麼時。整理手腳不得也。縱有福智多聞都用不着。為緣念諸境不知返照。復不見佛道。一生所有惡業悉現於前變為好境。隨所見重處受生。都無自由分。龍畜良賤亦總未定。問如何得自由。答曰。如今對五欲八風情無取捨垢淨俱亡。如日月在空不緣而照。亦如香象截流而過。更無疑滯。此人天堂地獄所不能攝也。凡讀經看教皆須宛轉歸就自己。但是一切言教只明如今覺性自己。俱不被一切有無諸法境轉。是名導師。能照破一切有無境法。是名金剛。即有自由獨立分。若不能恁麼。縱令誦得十二韋陀經。只成增上慢。卻是謗佛。不是修行。讀經看教若准世間是好善事。若向明眼人邊數。此是壅塞人。十地之人脫不去。流入生死河。但不用求覓知解語言義句。離一切有無諸法。透過三句外。自然與佛無差。既自是佛。何患佛不解語。只恐不是佛。被一切有無諸法轉。不得自由。是以理未立先有福智載去。如賤使貴。不如於理先立。後有福智。臨時作得主。握土為金。變海水為酥酪。破須彌山為微塵。於一義作無量義。於無量義作一義。師每說法竟。大眾下堂。乃召之。大眾回首。師雲是什麼。諸方目為百丈下堂句。   師以禪宗肇自少室。至曹溪以來多居律寺。說法住持未有規度。乃創意別立禪居。凡具道眼有可尊之德者號曰長老。既為化主即處於方丈。不立佛殿唯樹法堂。表佛祖的傳。受當代為尊也。學眾無多少。無高下。併入僧堂。依臈次安排。設長連床施椸架掛搭道具。臥必斜枕床唇。以其坐禪既久略偃息而已。除入室請益。任學者勤惰。或上或下。不抱常准。其闔院大眾朝參夕聚。長老上堂升座主事。徒眾雁立側聆。主賓問酬激揚宗要。齋粥二時隨眾均遍。行普請法上下均力也。置十務寮舍。每用主領一人營眾事。令各司其局。或有假號竊形混於清眾。並別置喧撓之事。即維那撿舉。抽下本位掛搭擯令出院。或彼有所犯即以柱杖杖之。集眾燒衣缽道具。遣逐由偏門而出。以示恥辱焉。其大要如此。其後叢林日盛。當代宗師從而廣之。今所謂禪苑清規者備矣。   論曰。孔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夫豈唯儒。吾釋亦然。自大教東流至佛圖澄而盛。由澄而得道安。由安而遠公出焉。教門紀綱於是乎粲然大備。如宗門者。自曹溪之沒。道在天下。南嶽出而振之。由南嶽而得馬祖。由馬祖而得百丈。當百丈時天下禪學之盛。視曹溪而過之百倍。海即其盛。為之規矩以閉邪。為之法度以御。遠叢林守之四五百年有如一日。茲皆三變而後大成也。嗚呼。微百丈。天下叢林曷有今日哉。   九年。河東柳子厚制南嶽大明律師碑。其詞曰。儒以禮立。仁義無之則壞。佛以律持。定慧去之則喪。是以離禮於仁義者不可與言儒。異律於定慧者不可與言佛。達是道者惟大明師。師姓歐陽氏。號曰慧開。唐開元二十一年始生。天寶十一載始為浮圖。大曆十一年始登壇為大律師。貞元十五年十一月十日卒。元和九年正月其弟子懷信.道嵩.尼無染等。命高道僧靈嶼為行狀。列其行事願刊之茲碑。宗元今掇其大者言曰。師先因宦。世家潭州為大族。勛烈爵位。今不言大浮圖也。凡浮圖之道衰。其徒必小律而去經。大明恐焉。於是從峻洎侃以究戒律。而大法以立。又從秀洎昱以通經教。而奧義以修。由是二道出入隱顯。後學以不惑來求以有得。廣德三年始立大明寺于衡山。詔選居寺僧二十一人。師為之首。乾元三年又命衡山立毗尼藏。詔講律僧七人。師應其數。凡其衣服器用動有師法。言語行止皆為物軌。執巾匜奉杖屨為侍者數百。剪髦發被教戒為學者數萬。得眾若獨居。尊若卑。晦而光。介而大。浩浩焉無以加也。其塔在祝融峰西趾下。碑在塔東。詞曰。儒以禮行覺以律興 一歸真源無大小乘 大明之律是定是慧 丕窮經教為法出世 化人無量垂裕無際 詔尊碩德威儀有繼 道徧大洲徽音勿替 祝融西麓洞庭南裔 金石刻辭彌億千歲   子厚復題其碑陰曰。凡葬大浮圖無竁穴。其於用碑不宜然。昔之公室禮得用碑以葬。其後子孫因宜不去。遂銘德行用圖久於世。及秦刻山石號其功德亦謂之碑。而其用遂行。然則雖浮圖亦宜也。凡葬大浮圖。其徒廣則能為碑。晉宋尚法。故為碑者多法。梁尚禪。故碑多禪法不周施。禪不大行而律存焉。故近世碑多律。凡葬大浮圖未嘗有比丘尼主碑事。今惟無染實來涕淚以求。其志益堅又能言其師他德尤備。故書之碑陰。而師凡主戒事二十二年。宰相齊公映.李公必.趙公憬.尚書曹主皋.斐公胄.侍郎令狐公峘或師或友。齊親執經受大義為弟子。又言師始為童時。夢大人縞冠素寫來告曰。居南嶽大吾道者必爾也。已而信然。將終夜有光明笙磬之聲。眾咸見聞。若是類甚眾。以儒者所不道。而無染勤以為請。故末傳焉。無染。韋氏女。世顯貴。今主衡山戒法。十年。南海經略馬總以曹溪六祖未有諡。請於朝。天子賜諡曰大鑒。總乃命河東柳宗元撰賜諡碑。其詞曰。扶風公廉問嶺南三年以佛氏第六祖未有稱號疏聞於上。詺諡大鑒禪師。塔曰靈照之塔。元和十年十月十三日下尚書祠部符到都府。公命部吏洎州司功椽告於其祠。幢蓋鐘鼓增山盈谷。萬人咸會若聞鬼神。其時學者千有餘人。欣踴奮勵如師復生。則又感悼涕慕如師始亡。因言曰。自有生物則好鬥奪相賊殺。喪其本實。悖乖淫流。莫克返於初。孔子無大位。沒以余言持世。更楊墨黃老益雜。其術分裂。而吾浮圖說後出。推離還源合。所謂生而靜者。梁氏好作有為。師達磨譏之。空術益顯。六傳至大鑒。大鑒始以能勞苦服役一聽其言。言希以究。師用感動遂受信器。遁隱南海。上人無聞知又十六年。度其可行乃居曹溪為人師。會學去來常數千人。其道以無為為有。以空洞為實。以廣大不蕩為歸。其教人始以性善。終以性善。不假耘鋤。本其靜矣。中宗聞名。使幸臣再徹不能致取其言以為心術。其說具在。今布天下。凡言禪皆本曹溪。大鑒去世百有六年。凡治广部而以名聞者以十數。莫能揭其號。今乃始告天下。得大諡。豐佐吾道。其可無辭。公始立朝以儒。重刺虔州都護安南。由海中大蠻夷連身毒之西。浮舶聽命咸被公德。受鑒毒。縣節鉞來蒞。南海屬國如林。不殺不怒而人畏。無噩允克光於有仁。昭列大鑒莫如公宜。其徒之老。乃易石於宇下。使來謁辭。其辭曰。達磨乾乾傳佛語心。六承其授大旗是臨。勞勤專默終揖於深。抱其信器行海之陰。其道爰施在溪之曹。庬合猥附不夷其高。傳告咸陳唯道之褒。生而性善在物而具。荒流奔軼乃萬其趣。匪思愈亂匪覺滋誤。由師內鑒咸獲於素。不植乎根不耘乎苗。中一外融有粹孔昭。在帝中宗聘言於朝。陰翊王度俾人逍遙。越百有六祀。號諡不紀。由扶風公告。今天書尚書既復大行。乃誄光於南土。其法再起。厥徒萬億同悼齊喜。惟師教所被洎扶風公所履。咸戴天子。天子休命嘉公德美。溢於海夷浮圖是視。師以仁傳。公以仁理。謁辭圖堅。永胤不已。   本朝紹興二年。東坡居士過曹溪。題曰。釋迦以文教。其譯於中國。必托於儒之能言者。然復傳遠。故大乘諸經至。首楞嚴則委曲精盡勝妙獨出。以房融筆授故也。柳子厚南遷始究佛法。作曹溪南嶽諸碑。妙絕古今。而南華今無石刻。長老重辨師儒釋兼通道學純備。以謂自唐至今頌述祖師者多矣。未有通亮典則如子厚者。蓋推本其言與孟軻氏合。其可不使學者日見而誦之。乃具石請予書其文。   論曰。中庸曰。自誠明之謂性。自明誠之謂教。又曰。天有四時。春夏秋冬雨風霜雪皆教也。地載神奇。神奇流形品物露生無非教也。吾釋法華經雲。諸佛智慧甚深無量。六祖曰。理甚深也。又雲。其智慧門難解難入。六祖曰。教甚深也。然吾宗指示心法必曰。山河大地色空明暗。凡諸物象皆性所現。見性則觸物而真。觸物而真則物我會融而無物矣。以無物故。縱目所見。縱口所談。無非教也。教則自明而誠。性則自誠而明者。明與誠蓋定與慧寂與照之異名也。是以性理甚深而教門難入。入則謂之教。見乃謂之性也。大哉。吾祖之言性教。殆與中庸符合矣。故子厚着吾祖之碑。而東坡稱之。以謂推本其言與孟軻氏合。於戲。子厚[奭-人+大]然不以儒佛為異趣。抑妙乎性教者歟。賢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一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二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元和十一年。台山隱峰禪師自衡岳之五台。道由淮右。屬吳元濟阻兵蔡州違拒王命。官軍與賊交鋒未決勝負。師曰。吾當少解其患。乃震錫空中飛身而過。兩軍將士仰觀嘆異。斗心頓息。以是官軍得成其功焉。師姓鄧氏。幼若不慧。父母聽其出家。既具戒。參馬祖。言下契旨。一日推車次。祖展腳在路上。師曰請收足。祖曰已展不收。師曰已進不退。遂推車碾過。祖腳損。歸法堂執斧子曰。適來碾損老僧腳底出來。師便出於祖前引頸就之。祖乃置斧。其後遍歷諸方。所至輙有奇詭。久之以神異頗顯恐成惑眾。乃入台山金剛窟前。將示寂問於眾曰。諸方遷化。坐去臥去。吾皆見之。還有立化者否。眾曰有之。師曰還有倒化者否。眾曰未嘗有也。師乃倒殖而化。亭亭然其衣亦皆順體。眾為舁屍荼毗屹然不動。遠近瞻禮嘆異。師有妹為尼。時亦在彼。乃附近而咄之曰。老兄平日惱亂諸方不循法律。死更熒惑於人。乃以手推之。僨然而踣。於是闍維收舍利。塔於五台雲。   歸宗智常禪師。目有重瞳。遂用藥手按摩。久而目眥俱赤。世號拭眼歸宗。江州刺史李渤問曰。教中謂須彌納芥子渤則不疑。芥子納須彌莫是妄談否。師雲人傳史君讀萬卷書是否。渤曰然。師曰。摩頂至踵如椰子大。萬卷書向什麼處着。渤俛首而已。又問一大藏教明得什麼邊事。師舉拳示之雲會麼。渤雲不會。師雲。這個措大。拳頭也不識。渤雲請師指示。師曰。會則途中受用。不會則世諦流布。師嘗示眾曰。從上古德不是無知解。他高尚之士不同常流。今時不能自成自立空度時光。諸子莫錯用心。無人替汝。亦無汝用心處。莫就他覓。從前只是依他作解。發言皆滯。光不透脫。只為目前有物。僧問如何是玄旨。師雲無人能解。僧雲向者如何。師雲有向即乖。僧雲豈無方便令學人得入。師雲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僧雲如何是觀音妙智力。師敲頂蓋三下雲還聞麼。僧雲聞。師雲我何不聞。僧無語。師以棒趁下。復一日上堂雲。吾今欲說禪。諸子總近前。大眾近前。師雲。汝聽觀音行。善應諸方所。僧雲如何是觀音行。師乃彈指雲諸人還聞否。僧雲聞。師雲一隊漢向這裡覓個什麼。以棒趁下。大笑歸方丈。師沒。有賢者贊其像曰。知見一何高。拭眼避天位。回觀洗耳人。千古未為愧。   供奉吳元卿者。敏悟絕人。憲宗殊喜之。一日在昭陽宮見群芳敷榮。賞玩徘徊。倐聞空中有聲曰。虛幻之相開謝不停。能壞善根。仁者安可嗜之。元卿猛省。志脫塵俗。帝一日淤宮問曰卿何不樂。對曰臣幼不食葷。志願從釋。帝曰朕視卿若昆弟。但富貴欲出人表者不違卿。唯出家不可。既浹旬而容貌瘦悴。帝憫而詔曰。如卿願。任選日遠近奏來。元卿荷恩致謝。尋得卿報母患乞歸寧。帝厚賜津遣。元卿至家。會韜光法師勉之謁鳥窠禪師。啟曰。弟子七歲蔬食。十一受五戒。今年二十有二。為出家故休官。願和尚授與僧相。鳥窠曰。今時為僧鮮有精苦者。行多浮濫。元卿曰。本淨非琢磨。元明不隨照。曰汝若了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即真出家。何假外相。汝當為在家菩薩。戒施俱修如孫許之流也。元卿曰。理雖如此。然非本志。儻蒙攝受則誓遵師教。如是三請皆不諾。韜光為勸請曰。宮使未嘗娶亦不畜侍女。禪師若不攝受。其誰能度之。鳥窠乃與披剃具戒。法號會通。晝夜精進誦大乘經習安般三昧。忽一日固辭遊方。鳥窠汝將何往。曰會通為法出家。以和尚不垂慈誨。今往諸方學佛法去。窠曰。若是佛法。吾此間亦有少許。曰如何是和尚佛法。窠於身上拈起布毛吹之。通遂悟玄旨。時號布毛侍者雲。   是歲章敬寺栢岩禪師卒。相國權德輿制其碑曰。禪宗長老栢岩大師之師曰大寂禪師。傳佛語心始自達磨至于慧能。能化行於南服流於天下。大抵以五蘊九識十八界皆空猶鏡之明也。雖萬象畢呈而光性無累心之虛也。雖三際不住而覺觀湛然。得於此者即凡成聖。不然則一塵瞥起六入膠固。循環回復於生死之中。風濤火輪迷妄不息。授受吻合。大師得之。一言宗通深入無礙。師諱懷惲。姓謝氏。東晉流亂。慨然曰。我之祖先令安在哉。四肢百骸視聽動使。孰使之然耶。漼然雨泣誓服緇褐。志在楞伽。行在曹溪。得圓明清淨之本。去妄想攀緣之習。百八句義照其身心。心離文字化無方所。於是抵清涼。下幽都。登徂徠。入太行。所至之那蒙被法味。止於太行栢岩寺。門人因以栢岩號焉。元和三年有詔征至京師。宴坐於章敬寺。每歲詔入麟德殿講論。後以疾固辭。十年十二月怡然示寂。其年六十。其夏三十五。弟子智朗.智操以明年正月起塔於灞陵原。凡一燈所傳一雨所潤入法界者不可勝書。着師資傳一編。自雞足山大迦葉而下至於能秀。論次詳實。或問心要者。答曰。心本清淨而無境者也。非遣境以會心。非去垢以取淨。神妙獨立不與物俱。能悟斯者不為習氣生死幻蘊之所累也。故薦紳先生知道入理者多游焉。嘗試言之。以中庸之自誠而明以盡萬物之性。以大易之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則方袍褒衣其極一致也。向使師與孔聖同時。其顏生閔損之列歟。釋尊在代。其大慧綱明之倫歟。至若從師受具之次第。宰官大臣之尊信。誕生入滅之感異。今皆不書。德輿三十年前嘗聞道於大寂。聿來京下時款師言。頃因哀傷以獲悟入。則知煩惱不違菩提。雖聚散生死無期。會歸於彼岸。銘曰。西方之教。南宗之妙。與日並照。柏岩得之。為大導師。頴若琉璃。結火燔性。愛流溺正。痴冥奔命。即心是佛。即色是空。師之通兮。無去無來。無縛無解。師之化兮。揭茲靈塔。丹素周匝。示塵劫兮。   論曰。相國權文公章敬寺碑辭理深妙玄旨通暢。及自謂頃因哀傷以獲悟入。斯言誠無所欺也。竊觀 本朝太師富鄭公嘗寓書洛陽留守。訪求荷澤禪師[書-曰+皿]像。守答以偈。公復之曰。承以偈見警。美則美矣。理則未默也。所謂無可無不可者。[書-曰+皿]也得不[書-曰+皿]也得。就中觀像為不得。不觀像者落在什麼處。似不以有無為礙者近乎通矣。因有頌曰。執相誠非。破相亦妄。不執不破。是名實相。噫。二公相去垂二百年。而文章道德各為一時縉紳儀表。至於入不二門。了第一義。廓然自在受用。暉光日新。是以唐宋明道碩德大臣獨二公為稱首雲。   十一年。重巽法師自湘西赴其叔父中丞之請。柳子厚贈之以序曰。或問宗元曰。悉矣子之得於巽上人也。其道果何如哉。對曰。吾自幼學佛。求其道積三十年。世之言者罕能通其說。於零陵吾獨有得焉。且佛之言吾不可得而聞之矣。其存於世者獨遺其書。不於其書而求之則無以得其言。言且不可得。況其意乎。今是上人窮其書。得其言。諭其意。推而大之逾萬言而不煩。總而括之立片詞而不遺。與夫世之析章句徵文字。言至虛之極則蕩而失守。辨群有之伙則泥而皆存者。其不以遠乎。以吾所聞。知凡世之善言佛者。於吳則慧誠師。荊則海雲師。楚之南則重巽師。師之言存則佛之道不遠矣。慧誠師已死。今之言佛者加少。其由儒而通者鄭中書。洎孟常州中書見上人執經而師受且曰。於中道吾得以益達。常州之言曰。從佛法生。得佛法分。皆以師友命之。今連帥中丞公具舟來迎。飾館而候。欲其道之行於遠也。夫豈徒然哉。以中丞公之直清嚴重。中書之辨博。常州之敏達。且猶宗重其道。況若吾之昧昧者乎。夫眾人之和由大人之唱洞庭之南。竟南海其士汪汪也。求道者之多半天下。一唱而大行於遠焉。是行有之則和焉者將若居蟄之有雷不可止也。於是書以為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   馬郎婦。不知出處。方唐隆盛佛教大行。而陝右俗習騎射。人性沉鷙樂於格鬥。蔑聞三寶之名。不識為善儀則。婦憐其憨乃之其所。人見少婦單子。風韻超然。姿貌都雅。幸其無侍衛。無羈屬。欲求為眷。曰。我無父母。又鮮兄弟。亦欲有歸。然不好世財。但有聰明賢善男子能誦得我所持經。則吾願事之。男子眾爭求觀之。婦授以普聞品曰。能一夕通此則歸之。至明發誦徹者二十餘輩。婦曰。女子一身家世貞潔。豈以一人而配若等耶。可更別誦。因授以金剛般若。所約如故。至且通者猶十數。婦更授以法華經七軸。約三日通徹此者定配之。至期獨馬氏子得通。婦曰。君既能過眾人。可白汝父母。具媒妁娉禮。然後可以姻。蓋生人之大節豈同猥巷不檢者乎。馬氏如約具禮迎之。方至而婦謂曰。適以應接體中不且住別室。候少安與君相見未脫也。馬氏子喜。頓之他房。客未散而婦命終。已而壞爛。顧無如之何。遂卜地葬之。未數日有老僧紫伽黎娑貌古野仗錫來儀。自謂向女子之親。詣馬氏問其所由。馬氏引至葬所。隨觀者甚眾。僧以錫撥開。見其屍已化。唯金鎖子骨。僧就河浴之。挑於錫上謂眾曰。此聖者憫汝等障重纏愛。故垂方便化汝。宜思善因。免墮苦海。忽然飛空而去。眾見悲泣瞻拜。自是陝右奉佛者眾。由婦之化也。   是歲撫州景雲寺律師上弘卒。江州司馬白居易制碑曰。元和十一年春。廬山東林寺僧道深.懷縱.如建.沖契等凡二十輩。與白黑眾千餘人俱實。持故景雲大德弘公行狀一通。贄錢十萬。來詣尋陽。請司馬白居易作先師碑。會有故不果。十二年夏作石墳成。復來請。會有病不果。十三年冬作石塔成。又來請。始從之。既而僧返山。眾返聚落。錢返寺府。翌月而文成。明年而碑立。其詞雲。我聞乾竺古先生出世法。法要有三曰戒定慧。戒生定。定生慧。慧生八萬四千法門。是三者迭相為用。若次第言則定為慧因。戒為定根。根植則苗茂。因樹則果滿。無因未滿猶夢果也。無根求茂猶揠苗也。佛雖以一切種智攝三果必先用戒菩薩以六波羅蜜化四生不能舍律。律之用可思量不可思量。如來十弟子中稱優波離善持律。波離滅有南山大師得之。南山滅有景雲大師得之。師諱上弘。生饒氏。曾祖君雅。祖公悅。父知恭。臨川城南人。童而有知。故生十五歲發出家心。始從舅氏剃落。壯而有立。故生二十五歲立菩提願。從南嶽大圓律師具戒。樂所由生故。大曆中不去父母之邦。隸於本州景雲寺修道。德應無所住故。貞元中離我我所。徙居洪州龍興寺說法。親近善知識故。與匡山法真.天台靈佑.荊門法裔.興果神湊.建昌慧進等五長老交遊。佛法囑王臣故。與姜相國公輔.顏太師真卿.洎本道廉訪使楊君憑.韋君丹四君子友善。提振禁戒故講四分律。而從善遠罪者無其數。隨順化緣故。坐甘露戒壇。而誓眾生盟者二十年。荷擔大事故。前後登方等施尸羅者十有八會。救拔眾生故。娑婆男女由我得度者萬五千五百七十二人。示生無常故。元和十年十一月己亥遷化於東林精舍。示滅有所故。是月丙寅歸全於南崗石墳。住世七十七歲。安居六十五夏。自生至滅隨跡示教。行止語默無非佛事。夫施於人也博則反諸己也厚。故門人卿人報之如不及。繇是藝松成林琢石為塔。塔有碑碑有銘。銘曰。佛滅度後。薝蔔香衰。醍醐味漓。孰反是香。孰復是味。景雲大師。景雲之生。一匡苾芻。中興毗尼。景雲之滅。眾將安仰。法將疇依。昔景雲來。行道者隨。入室者歸。今景雲去。升堂者思。入室者悲。廬峰之西。虎溪之南。石塔巍巍。有紀事者。以真實辭。書於塔碑。   是歲高僧靈澈卒。文集二十卷。尚書劉禹錫制序曰。釋子工為詩尚矣。休上人賦別怨。約法師哭范尚書。咸為當時才士之所傾嘆。厥後比比有之。上人生於會稽。本湯氏子。聰[宋-木+(癸-天+言)]嗜學。不肯為凡夫。因辭父兄出家。號靈澈。字源澄。雖受經論。一心偏好篇章。從越客維學為詩。遂籍籍有聞。維卒。乃抵吳興。與長老詩僧皎然游講益至。皎然以書薦於詞人包侍郎佶。包得之大喜。又以書致於李侍郎紓。是時以文章風韻主盟於世者包李。以是上人之名由二公而揚。如雲得風柯少葉張。以文章接才子。以禪理悅高人。風儀甚雅談笑多味。貞元中西遊京師名振輦下。緇徒嫉之造飛語激動中貴人。浸誣得罪徙汀州。入會稽。歸東越。時吳楚間諸侯多賓體招迓之。元和十一年終於宣州開元寺。壽七十有一。門人遷座建塔于越之山陰天柱峰之陲。初上人在吳興居。柯山與晝公為侶。時子方以兩髦執筆硯陪其吟詠。皆曰孺子可教。後相遇於京洛。與支許之契焉。上人歿後十七年。予為吳郡。其門人秀峰捧先師之文來乞辭以志。且曰。師嘗在吳賦僅二千首。今刪取三百篇勒為十卷。自大曆至元和凡五十年間接詞客文人酬唱別為十卷。今也思行乎昭世。求一言羽翼之。因為許之曰。世之言詩僧多出江右。靈一導其源。護國襲之。清江揚其波。法振沿之。如幺弦孤韻[敞/貝]入人耳。非大雅之音。獨吳興晝服備眾體。晝公之後澈公承之。至如芙蓉園新寺詩云。經來白馬寺。僧到赤烏年。謫汀州詩云。青蠅為弔客。黃犬寄家書。可謂入作者閫城。豈獨雄於詩僧間邪。   初澈亡。韓漳州以書報柳州刺史柳子厚。子厚以詩寄韓。其一曰。早歲京華聽越吟。聞君江海分逾深。他時若寫蘭亭會。莫畫高僧支道林。其二曰。頻把瓊書出袖中。獨吟遺句立秋風。桂江日夜流千里。揮淚何時到甬東。子厚又以詩寄楊侍郎悼澈曰。東越為僧還姓湯。幾時瓊佩觸鳴璫。空華一散不知處。誰採金英與侍郎。   十二年。岳州無姓和尚卒。刺史柳宗元為之碑曰。維某年月日岳州大和尚終於聖安寺。凡為僧若干年。年若干。有名無姓。世莫知其閭里宗族。所施設者有問焉而以告曰。性吾姓也。其源無初。其胄無終。承姓於釋。師以系道。本吾無姓也。法釰雲者。我名也。實且不有名。惡乎存吾有名耶。性海吾卿也。法界吾字也。戒為之墉。慧為之戶。以守則固。以居則安。吾閭里不具乎度門。道品其數無極。菩薩大士其眾無涯。吾與之戚而不吾異也。吾宗族不大乎。其道可聞者如此而止。讀法華.金剛般若經數逾千萬。或譏以有為。曰吾未嘗作。嗚呼。佛道逾遠。異端競起。唯天台大師為得其說。和尚紹承本統以順中道。凡受教者不失其宗。生物流動趣向混亂。唯極樂正路為得其歸。和尚勤求端懿以成志願。凡聽信者不惑其道。或譏以有跡曰吾未嘗行。始居房州龍興寺。中徙居是州。作道場於楞伽北峰。不越閫者五十祀。和尚凡所嚴事皆世高德。始出家事而依者曰卓然師。居南陽立山。葬岳州。就受戒者曰道頴師。居荊州。弟子之首曰懷遠師。居長沙安國寺。為南嶽戒法。歲來侍師。會其終遂以某月日葬於卓然師塔東若干步。銘曰。道本於一。離為異門。以性為姓。乃歸其根。無名而名。師教是尊。假以示物。非吾所存。大卿不居。大族不親。淵懿內朗。沖虛外仁。聖有遺言。是究是勤。惟動惟默。逝如浮雲。教久益微。世宰究陳。爰有大智。出其真門。師以顯示。俾民惟新。情動生變。物由湮淪。爰授樂國。參乎化源。師以誘道。俾民不昏。道用不作。神行無跡。晦明俱如。生死偕寂。法付後學。施之無斁。葬從我師。無忘真宅。薦是昭銘。刻茲貞石。   子厚復題其碑陰曰。無姓和尚既居是山。曰凡吾之求非在外也。吾不動矣。弘農楊公炎自道州。以宰相征過焉。以為宜居京師。強以行不可。將以聞曰。願間歲乃往。明年楊去相位。竄謫南海上。終如其志。趙郡李萼辯博人也。為岳州。盛氣欲屈其道。聞一言。服為弟子。河東裴藏之舉族受教。京兆尹宏農楊公某以其隱地為道場奉。和州刺史張惟儉買西峰廣其居。凡以貨具利委堂下者不可選紀。受之亦無言。將終命其大弟子懷遠授以道妙。終不告其姓。或曰周人也。信州刺史李某為之傳。長沙謝楚為行狀。博陵崔行儉為性守一篇。凡以文辭道和尚功德者不可悉數。宏農公自餘杭命以行狀來。懷遠師自長沙以傳來使余為碑。既書其辭。故又假其陰以記。   是歲柳州復大雲寺。子厚為之記曰。越人信祥而易殺。傲化而偭仁。病且憂則聚巫師用雞卜。始則殺小牲。不可則殺中牲。又不可則殺大牲。而又不可則訣親戚飾死事。曰神不可置我矣。因不食蔽面死。以故戶易耗田易荒。而蓄字不孳。董之禮則頑。束之刑則逃。唯浮圖事神而語大可。因而入焉。有以佐教化。柳州始以邦命置四寺。其三在水北。而大雲寺在水南。水北環治城六百室。水南三百室。俄而水南火。大雲寺焚而不復且百年。三百室之人失其所依歸。復立神而殺焉。元和十年刺史柳宗元始至。遂神於隱遠而取其地。其傍有小僧舍。辟之廣大逵達橫術。北屬之江。告於大府取寺之故名。作大門以字揭之。立東西序。崇佛廟為學者居。會其徒而委之食。使擊磬鼓鍾以嚴其道而傳其言。而人始復去鬼息殺而務趣於仁愛。病且憂其有告焉而順之。庶乎教夷之宜也。凡立屋大小若干楹。凡闢地南北東西若干畝。凡樹木若干本。竹三萬竿。圃百畦田。若干塍治事僧曰退思.曰令環.曰道堅。後二年十月某日寺皆復就。   十三年禪師元浩卒。浩弘台教。翰林梁肅嘗請撰涅盤經疏。浩許之。是夕感異夢。喜以為瑞應。即下筆自述所證。其略曰。予聞先覺雲。大寶流輝之不變曰常。在宥布和之盛典曰教。率土知化之歸宗曰行。交感人心之至極曰證。然則以道行御其時。以法性合其運。當應物之際。與顯晦同其光。恢揚至化自他昭着者實播厥鴻名。欽恭文思協和至極四德克彰者實存乎妙體。格變群家歷觀諸行至典克修庶績有成者實賴乎本宗。信以授人大明宗極厥旨厥幾有補於將來者實存乎妙用。綜博群玄以立誠訓。風行十方率用歸順者實存乎妙教矣。議者以浩疏比王輔嗣易。而與清涼華嚴疏抗衡焉。   論曰。唐劉軻紀黃石岩。僧權相國記草衣師。皆稱之若不及。以予考之。蓋貧釋子所當然也。托以二公之文遂為不朽。至若重巽之弘教。景雲之秉律。靈徹之才章。無姓之卓行。元浩之製作。皆吾宗一代之偉人。而僧傳殘闕不足光明於世。故備諸賢之文着之。以期後來之希驥者雲。   十四年正月丁亥。詔迎鳳翔法門寺佛骨入於京師。帝御安福門迎拜。留禁中供養三日乃送諸寺。王公士庶奔走暯拜。具釋部威儀及太常長安萬年音樂。旌幢鼓吹騰沓系路。刑部侍郎韓愈上表曰。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歲。少昊在位八十年。年一百歲。顓現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歲。帝嚳在位七十年。年一百五歲。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一百一十八歲。帝舜及禹年皆百歲。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湯亦百歲。湯孫大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書史不言其壽。推其年數蓋不減百歲。周文王年九十七歲。武王年九十三歲。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至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已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惟梁武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捨身事佛。宗廟之祭不用牲牢。盡日一食止於菜果。後為侯景所逼餓死台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反更得[咼*(丐@口)]。由此觀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群臣識見不遠。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其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神聖英武。數百千年已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不許別立寺觀。臣當時以為高祖之志必行於陛下。今縱未能即行。豈可縱之令盛也。今陛下令群僧迎佛骨於鳳翔。御樓以觀舁。入大內又令諸寺迭加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此崇奉而祈福祥也。直以豐年人樂徇人之心。為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信佛。皆云天子大聖尚一心信向。百姓微賤。於佛豈合更惜身命。以至灼頂燔指十百為群。解衣散錢自朝至莫。更相放效。唯恐後時老幼奔波棄其生業。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者。傷風敗俗傳笈四方。非細事也。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語言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惑於眾也。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宜以入宮禁。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古之諸侯吊於其國。必令巫祝先以桃茢袚除不祥。然後進吊。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之水火。永絕根本。斷天下之疑。絕後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佛如有靈能作禍咎。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表入。帝大怒。持以示宰相。將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訐啎。罪之誠宜。然非內懷至忠。安能及此。願少寬假以來諫諍。帝曰。愈言我奉佛太過猶可容。至謂東漢奉佛已後天子咸夭促。言何乖剌耶。愈人臣狂妄敢爾於是。戚里諸王舊臣皆為愈哀。請逐貶潮州刺史。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二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三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元和十四年潮州刺史韓愈到郡之初。以表哀謝。勸帝東封太山。久而無報。因祀神海上。登靈山。遇禪師大顛而問愈曰。子之來官於南。聞以其言之直也。今子之貌郁然。似有不懌。何也。對曰。愈之用於朝而享祿厚矣。一且以忠言不用。奪刑部侍郎竄逐八千里之海上。播越嶺海。喪吾女孥。及至潮陽。颶風鱷魚患禍不測。毒霧喑氛日夕發作。愈少多病發白齒豁。今復憂煎黜於無人之地。其生詎可保乎。愈之來也。道出廣陵廟而禱之。幸蒙其力而卒以無恙。以主上有中興之功。已奏章道之。使定樂章告神明。東巡太山奏功皇天。儻其有意於此。則庶幾召愈述作功德歌詩而薦之郊廟焉。愈早夜待之而未至。冀萬一於速歸。愈安能有懌乎。大顛曰。子直言於朝也。忠於君而不顧其身耶。抑尚顧其身而強言之以徇名耶。忠於君而不顧其身。言用則為君之榮。言不用而己有放逐。是其職耳。何介介於胸中哉。若尚顧其身而強言也。則言用而獲忠直之名。享報言之利。不用而逐。亦事之必至也。苟患乎逐則蓋勿言而已。且吾聞之為人臣者不擇地而安。不量勢而行。今子遇逐而不懌。趨時而求徇。殆非人臣之善也。且子之死生禍福。豈不懸諸天乎。子姑自內修而外任命可也。彼廣陵其能福汝耶。主上今繼天寶之後。奸臣負國而討之不暇。糧饋雲合殺人盈野。僅能克平而瘡痍未瘳。方此之際而子又欲封禪告功以騷動天下。而屬意在乎己之欲歸。子奚忍於是耶。且夫以窮自亂而祭其鬼。是不知命也。動天下而不顧以便己。是不知仁也。強言以於忠。遇困而抑鬱。是不知義也。以亂為治而告皇天。是不知禮也。而子何以為之。且子之遭黜也。其所言者何事乎。愈曰。主上迎佛骨於鳳翔。而復舁入大內。愈以為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者黃帝堯舜禹湯文武之際。天下無佛。是以年祚永久。晉宋梁魏事佛彌謹。而世莫不夭且亂。愈恐主上之惑於此。是以不顧其身而斥之。大顛曰。若是則子之言謬矣。且佛也者。覆天人之大器也。其道則妙萬物而為言。其言則盡幽明性命之理。其教則舍惡而趨善去偽而歸真。其視天下猶父之於子也。而子毀之。是猶子而刃父也。蓋吾聞之善觀人者。觀其道之所存而不較其所居之地。乘紂之君跖蹻之臣皆中國人也。然不可法者。以其無道也。舜生於東夷。文王於西夷。由余生於戎。季札出於蠻。彼二聖二賢者豈可謂之夷狄而不法乎。今子不觀佛之道。而徒以為夷狄。何言之陋也。子必以為上古未有佛而不法耶。則孔子孟軻生於衰周。而蚩尤瞽叟生於上古矣。豈可舍衰周之聖賢而法上古之凶頑哉。子以五帝三王之代為未有佛而長壽也。則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何其夭耶。以漢陳之間而人主夭且亂也。則漢明為一代之英主。梁武壽至八十有六。豈必皆夭且亂耶。愈[打-丁+衰]袂厲色而言曰。爾之所謂佛者。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而妄偈乎輪迴生死之說。身不踐仁義忠信之行而詐造乎報應禍福之故。無君臣之義。無父子之親。使其徒不耕而食。不蠶而衣。以殘賊先王之道。愈安得默而不斥之乎。大顛曰。甚矣。子之不達也。有人於此終日數十而不知二五。則人必以為狂矣。子之終日言仁義忠信而不知佛之言常樂我淨。誠無以異也。得非數十而不知二五乎。且子計常誦佛書矣。其疑與先王異者可道之乎。愈曰何暇讀彼之書。大顛曰。子未嘗讀彼之書。則安知不談先王之法言耶。且子無乃自以嘗讀孔子之書而遂疑彼之非乎。抑聞人以為非而遂非之乎。苟自以嘗讀孔子之書而遂疑彼之非。是舜犬也。聞人以為非而遂非之。是妾婦也。昔者舜館畜犬焉。犬之旦莫所見者唯舜。一日堯過而吠之。非愛舜而惡堯也。以所常見者唯舜而未嘗見堯也。今子常以孔子為學而未嘗讀佛之書。遂從而怪之。是舜犬之說也。吾聞之女子嫁也。母送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然則從人者妾婦之事。安可從人之非而不考其所以非之者乎。夫輪迴生死非妄造也。此天地之至數。幽明之妙理也。以物理觀之。則凡有形於天地之間者。未嘗不往復生死相與循環也。草木之根荄着於地。因陽之煦而生。則為枝為葉為華為實。氣之散則萎然而槁矣。及陽之復煦又生焉。性識根荄也。枝葉華實者人之體也。則其往復又何怪焉。孔子曰。原始要終。故知死生之說。夫終則復始。天行也。況於人而不死而復生乎。莊周曰。萬物出於機。入於機。賈誼曰。化為異類號又何足患。此皆輪迴之說。不俟於佛而明也。焉得謂之妄乎。且子以禍福報應為佛之詐造。此尤足以見子之非也。夫積善積惡隨作隨應。其主張皆氣焰熏蒸神理自然之應耳。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又曰。鬼神害盈而福謙。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此報應之說也。唯佛能隱惻乎天下之禍福。是以彰明較着。言其必至之理。使不自陷乎此耳。豈詐造哉。又言佛無君臣之義。父子之親。此固非子之所及也。事固有在方之內者。有在方之外者。方之內者眾人所共守之。方之外者非天下之至神莫之能及也。故聖人之為言也。有與眾人共守而言之者。有盡天下之至神而言之者。彼各有所當也。孔子之言道也。極之則無思無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此非眾人所共守之言也。眾人而不思不為。則天下之理幾乎息矣。此不可不察也。佛之與人子言必依於孝。與人臣言必依於忠。此眾人所共守之言也。及言其之至。則有至於無心非唯無心也。則有至於無我非唯無我也。則又至於無生無生矣。則陰陽之序不能亂。而天地之數不能役也。則其於君臣父子固有在矣。此豈可為單見淺聞者道哉。子又疑佛之徒不耕不蠶之衣食。且儒者亦不耕不蠶何也。愈曰。儒者之道。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悌忠信。是以不耕不蠶而不為素餐也。大顛曰。然則佛之徒亦有所益於人故也。今子徒見末世未有如佛者蠶食於人。而獨不思今之未能如孔孟者亦蠶食於人乎。今吾告汝以佛之理。蓋無方者也。無體者也。妙之又妙者也。其比則天也。有人於此終日譽天而天不加榮。終日詬天而天不加損。然則譽之詬之者皆過也。夫自漢至於今歷年如此。其久也。天下事物變革如此。其多也。君臣士民如此。其眾也。天地神明如此。其不可誣也。而佛之說乃行於中。無敢議而去之者。此必有以蔽天地而不恥。關百聖而不慚。妙理存乎其間。然後至此也。子盍深思之乎。愈曰。吾非訾佛以立異。蓋吾所謂道者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此孔子之道而皆不同也。大顛曰。子之不知佛者。為其不知孔子也。使子而知孔子。則佛之義亦明矣。子之所謂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者。皆孔子之所棄也。愈曰何謂也。大顛曰。孔子不雲。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蓋道也者百行之首也。仁不足以名之。周公之語六德曰。知仁信義中和。蓋德也者仁義之原。而仁義也者德之一偏也。豈以道德而為虛位哉。子貢以博施濟眾為仁。孔子變色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是仁不足以為聖也。烏知孔子之所謂哉。今吾教汝以學者必先考乎道之遠者焉。道之遠則吾之志不能測者矣。則必親夫人之賢於我者之所向而從之。彼之人賢於我者。以此為是矣。而我反見其非。則是我必有所未盡知者也。是故深思彼之所是而力求之。則庶幾乎有所發也。今子自恃通四海異方之學。而文章磅礴孰如姚秦之羅什乎。子之知來藏往孰如晉之佛圖澄乎。子之盡萬物不動其心孰如梁之寶志乎。愈默然良久曰不如也。大顛曰。子之才既不如彼矣。彼之所從事者而子反以為非。然則豈有高才而不知子之所知者耶。今子屑屑於形器之內。奔走乎聲色利慾之間。少不如志則憤郁悲躁。若將不容其生。何以異於蚊虻爭穢壞於積稿之間哉。於是愈瞠目而不收。氣喪而不揚。反求其所答。忙然有若自失。逡巡謂大顛曰。言盡於此乎。大顛曰。吾之所以告子者。蓋就子之所能而為之言。非至乎至者也。曰愈也不肖。欲幸聞其至者可乎。大顛曰。去爾欲。誠爾心。寧爾神。盡爾性。窮物之理。極天之命。然後可聞也。爾去。吾不復言矣。愈趨而出。   秋八月己未。帝與宰臣語次。崔群以殘暑尚煩。目同列將退。帝曰。數日一見卿等。時雖餘熱。朕不為勞久之。因語及愈有可憐者。而皇甫鎛素薄愈為人。即奏曰。愈終疎狂可且內移。帝納之。遂授袁州刺史。復造大顛之廬。施衣二襲而請別曰。愈也將去師矣。幸聞一言卒以相愈。大顛曰。吾聞易信人者必其守易改。易譽人者必其謗易發。子聞其言而易信之矣。庸知復聞異端。不復以我為非哉。遂不告。愈知其不可聞乃去。至袁州。尚書孟簡知愈與大顛游。以書抵愈。嘉其改迷信向。愈答書稱。大顛頗聰明。識道理。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因與之往還也。近世黃山谷謂愈見大顛之後。文章理勝而排佛之詞亦少沮雲。   論曰。舊史稱退之性愎許。當時達官皆薄共為人。及與李紳同列。紳恥居其下。數上疏訟其短。今新史則以退之排佛老之功比孟子。嘉佑中有西蜀龍先生者忿其言太過。遂摘退之言行悖戾先儒者條攻之。一曰老氏不可毀。二曰愈讀墨子反孟玷孔。若此類二十篇行於世。及觀外傳。見大顛之說。凡退之平生蹈偽。於此疎脫盡矣。歐陽文忠公嘗嘆曰。雖退之復生不能自解免。得不謂天下至言哉。而荊國王文公亦曰。人有樂孟子之拒楊墨也。而以排佛老為己功。嗚呼。莊子所謂夏蟲者其斯人謂乎。道歲也。聖人時也。執一時而疑歲者。終不聞道。夫春起於冬而以冬為終。終天下之道術者其釋氏乎。不至於是者皆所謂夏蟲也。文公蓋 聖朝巨儒。其論退之如此。則外傳之說可不信夫。   大顛禪師者。潮陽人。參南嶽石頭和尚。一日石頭問何者是禪。師雲揚眉動目。石頭雲。除卻揚眉動目外。將汝本來面目呈着。師雲請和尚除卻揚眉動目外鑒。石頭雲我除竟。師雲將呈和尚了也。石頭雲。汝既將呈。我心如何。師雲不異和尚。石頭雲非關汝事。師雲本無物。石頭雲汝亦無物。師雲無物即是真物。石頭雲真物不可得。汝心現量如此。大須護持。師後歸住潮陽靈山。嘗示眾曰。夫學道人。須識自家本心。多見時輩只認揚眉動目一語一默。驀頭印可以為心要。此實未了。吾今為汝分明說出。各須聽取。但除一切妄運想念現量即真汝心。此心與塵境及守靜時全無交涉。即心是佛。不得修治。何故。應機隨照泠泠自用。窮其用處了不可得。喚作妙用乃是本心。大須護持不可容易。侍郎韓愈嘗問如何是道。師良久。時三平為侍者乃擊禪床。師雲作什麼。三平雲先以定動。後以智拔。退之喜曰。愈問道於師。卻於侍者得個入處。遂辭而去。   十四年十月五日刺史柳宗元卒。宗元字子厚。河東人。少精敏。無不通達。為文章卓偉精緻。一時輩行。推仰第博學宏詞。累監察御史里行。善王叔文。叔文得罪貶求州司馬。既居閒。益自刻苦。務記覽。為詞章。泛濫停蓄為深博無涯涘。而自肆於山水之間凡十年。起為柳州刺史。友人劉禹錫者得播州。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禹錫親在堂。吾不忍其窮。即具表欲以柳州授禹錫而自往播。會大臣亦為禹錫請。因改連州。柳人以男女質錢。過時不贖則沒為奴婢。宗元設方計悉贖歸之。南方士人走數千里從宗元游。經指授者為文詞皆有師法。世號柳柳州。卒年四十七。臨終遍與友人書。托以後事。文集三十三卷。韓愈嘗評曰。雄深雅徤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既沒。柳人懷之。其神降於州之後堂。因廟於羅池。血食至今存焉。   論曰。子厚以劉禹錫親老。欲以二郡相易。而韓退之頌述其義。遂為萬世之美談。然事故有跡同而實異者。先是狄梁公任并州法曹。同府參軍鄭崇質母老且病。當使絕域。梁公謂曰。君可貽親萬里憂乎。詣長史請代其行。然則梁公親喪而請代可也。按唐史。公初赴并州。法曹親在河陽。公登太行山反顧見白雲孤飛。謂左右曰。吾親舍其下若此。則梁公親在無疑也。烏有恤人之親而忘己之親謂之義乎。如子厚請代禹錫則親喪已久。況在擯斥燋悴中。十年一旦得佳郡。乃以恤人之親。是不恃節義可稱。蓋子厚深明佛法而務行及物之道。故其臨事施設有大過人力量也。如此可不美哉。   子厚在朝時嘗着送文暢上人序曰。昔之桑門上首。好與賢士大夫游。晉宋以來有道林.道安.遠法師。休上人其所與游。則謝安石.王逸少.習鑿齒.謝靈運.鮑昭之徒。皆時之選。由是真乘法印與儒典並用而人知向方。今有釋文暢者。道源生知。善根宿植。深嗜法語。志甘露之味。服道江表蓋三十年。謂王城雄都宜有大士。遂躡虛而西。驅錫逾紀。秦人蒙利益眾。雲代之間有靈山焉。與竺乾鷲嶺角立相望。而住解脫者去來回復如在步武。則勒求秘實作禮大聖。非此地莫可。故又舍筏西土振塵朔陲。將欲與文殊不二之會。脫去穢累超詣覺路。吾徒不得而留也。天官顧公.夏官韓公.廷尉鄭公.吏部郎中楊公。有安石之德。逸少之高。鑿齒之才。皆厚於上人而襲其道風。佇立瞻望懼往而不返也。吾輩常希靈運明遠之文雅。故詩而序之。又從而諭之曰。今燕魏趙代之間。天子分命重臣典司方岳辟用文儒之士以緣飾政。令服勤聖人之教。尊禮浮圖之事者。比比有焉。上人之往也。將統合儒釋宣滌疑滯。然後蔑衣裓之贈。委財施之會。不顧矣其來也。盍亦征其歌詩以焜耀回躅。偉長德璉之述作。豈擅重千祀哉。庶欲竊觀風之職而知鄭志耳。   永州送琛上人南遊序曰。佛之跡去乎世久矣。其留而存者佛之言也。言之着者為經。翼而成之者為論。其流而來者百不能一焉。然而其道則備矣。法之至莫尚乎般若。經之大莫極乎涅盤。世之上士將欲由是以入者。非取乎經論則悖矣。而今之言禪者。有流蕩舛誤迭相師用。妄取空語而脫略方便。顛倒真實以陷乎己而又陷乎人。又有言體而有及用者。不知二者之不可斯須離也。離之外矣。是世之所大患也。吾琛則不然。觀經得般若之義。讀論悅三觀之理。晝夜服習而身行之。有來求者則為講說。從而化者皆知佛之為大。法之為廣。菩薩大士之為雄。修而行者之為空。蕩而無者之為礙。夫然則與夫增上慢者異矣。異乎是而免斯名者。吾無有也。將以廣其道而被於遠故好游。自京師而來又南出乎桂林。未知其極也。吾病世之傲逸者。嗜乎彼而不取此。故為言之。   送元暠師序曰。中山劉禹錫。明信人也。不知人之實未嘗言。言未嘗不讎。元暠師居武陵有年數矣。與劉游久且昵。持其詩與引而來。余視之。申申其言。勤勤其思。其為知而言也信矣。余觀近世之為釋者。或不知其道。則去孝以為達。遺情以貴虛。今元暠衣粗而食菲。病心而墨貌。以其先人葬未返其土。無族屬以移其哀行。求仁者以冀終。其心勤而為逸。遠而為近。斯蓋釋之知道者歟。釋之書有大報恩七篇。咸言由孝而極其業。世之蕩誕慢訑者雖為其道。而好違其書。於元暠師吾見其不違且與儒合也。元暠。陶氏子。其上為通侯。為高士。為儒。先資其儒故不敢忘孝。跡其高故為釋。承其侯故能與達者游。其來而從吾也。觀其為人益見劉明且信。故又與之言。重序其事。   子厚又送方及師序曰。代之遊民學文章不能秀髮者。則假浮圖之形以為高。其學浮圖不能願懿者。則又托文章之流以為放。以故為文章浮圖率皆縱誕亂雜。世亦寬而不誅。今有方及師者獨不然。處其伍介然不踰節。交於物衝然不苟狎。遇達士述作。手輙繕錄複習而不懈。行其法不以自怠。至於踐青折萌泛席灌手。雖小教戒未嘗肆其心。是固異乎假託為者也。薜道州劉連州文儒之擇也。館焉而備其敬。歌焉而致其辭。夫豈貸而濫歟。余用是得不系其說以告於他好事者。   又送玄舉上人歸幽泉寺序曰。佛之道大而多容。凡有志乎物外而恥制於世者則思入焉。故有貌而不心。名而異行。剛狷以離偶。紆舒以縱獨。其狀類不一而皆童發毀服以游於世。其孰能知之。今所謂玄舉者。其視瞻容體未必盡思跡佛。而持詩句以來求余。夫豈恥制於世而有志乎物外者耶。夫道獨而跡狎則怨。志遠而形羈則泥。幽泉山。山之幽也。閒其志而由其道。以遁而樂。足以去二患。舍是又何為耶。既曰為予來。故於其去不可以不告也。   論曰。子厚贈諸僧之序。篇篇無非以佛祖之心為心。故其於文暢稱古高僧心交遊公卿名士。於琛序嫉逃禪趣寂而脫略方便。於暠序推原吾道本乎孝而與儒合。於方及譏業文而昧己。於玄舉誡竊服而苟安。是皆深救時弊有補於宗教。凡吾人當代主法亦未必深思偉慮宏范真風委曲如此。嗚呼。古今搢紳作者以翰墨外護法門。如子厚之通亮典則誠未之有也。   十五年正月。帝服金丹燥悶。內豎畏誅而深宮秘邃。故有不測之禍。資治通鑑曰。憲宗聰明果決得於天性。選任忠良延納善謀。師老財屈異論輻輳而不為之疑。盜發都邑屠害元戎而不為之懼。卒能取靈夏清劍南誅淅西俘澤路。平淮南。復齊魯。於是天下深根固蒂之盜。皆狼顧鼠拱納質效地稽顙入朝。百年之憂一旦廓然矣。然怠於防微。變生肘腋。悲夫。   長慶二年。白居易由中書舍人出為杭州刺史。聞鳥窠和尚道德。枉駕見之。時鳥窠因長松盤屈如蓋遂棲止其上。居易問曰禪師住處甚危險。師曰太守危險尤甚。曰弟子位鎮江山何險之有。師曰。薪火相交識浪不停。得非險乎。又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居易曰三歲孩兒也解恁麼道。師曰。三歲孩兒雖說得。八十老翁行不得。居易欽嘆而去。自是數從之聞道。   是歲穆宗遣左街僧錄靈阜齎詔起汾陽無業禪師赴闕。阜至宣詔畢。稽首無業足下白曰。主上此度恩旨不同。願師起赴。無以他詞固避也。業笑曰。貧道何德。累煩人主。汝可先行。吾即往矣。遂沐浴淨髮。至中夕告門人惠愔等曰。汝曹見聞覺知之性。與太虛同壽。不生不滅。一切境界本自空寂。無一法可得。迷者為不了故即被境惑。一為境惑流轉不窮。汝等當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猶如金剛不可破壞。一切諸法如影如響無有實者。故經雲。唯有一事實。餘二即非真。常了一切空。無一法當情。是諸佛用心處。汝等勤而行之。言訖端坐而逝。阜回奏其事。帝欽嘆久之。嘗有僧問。十二分教流於此土。得道果者非止一二。云何祖師西來別唱玄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只如上代高僧並淹貫九流洞明三藏。如生肇融睿等豈得不知佛法耶。師曰。諸佛不曾出世。亦無一法與人。但隨病施方。遂有十二分教。如將密果換苦萌蘆。淘汝諸人業根。都無實事。神通變化及百千三昧門。化彼天魔外道。福智二嚴為破執有滯空之見。若不會道及祖師意。論什麼生肇融睿。如今天下解禪解道如河沙數。說佛說心有百千億。纖塵不去未免輪迴。思念不忘盡從沉墜。如斯之類尚不識業果。妄謂上流。並他先德但言觸目無非佛事。舉足皆是道場。原其所習不如一個五戒十善。凡夫觀其發言。嫌他二乘十地菩薩。且醍醐上味為世珍奇。遇斯等人翻成毒藥。南山尚不許呼為大乘。學語之流爭鋒唇吻之間。鼓論不根之事。並他先德誠實苦哉。只如野逸高人猶解枕流漱石棄其榮祿。亦有安國理民之謀。征而不起。況我禪宗途路。且別看他古德道人得意之後。茅茨石室向折腳鐺子裡煮飯吃過三十二十年。名利不干懷。財寶不繫念。大忘人世。隱跡岩叢。君王命而不來。諸侯請而不赴。豈同時輩貪名愛利汩沒世途。如短販人有少希求而忘大果。十地諸聖玄通佛理豈不如一個博地凡夫。實無此理。他說法如雲如雨。猶被佛呵見性如隔羅縠。只為情存聖量見在因果。未能逾越聖情過諸影跡。先賢古德碩學高人。博達古今洞明教綱。蓋為識學詮文水乳難辨。不明自理念靜求真。嗟乎得人身者如爪甲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良可傷惜。設悟理之者有一知半解不知是悟中之則入理之門。便謂永脫世累。輕忽上流。致使心漏不盡。理地不明。空到老死無成。虛延歲月。且聰明不能敵生死。乾慧未免輪迴共。兄弟論實不論虛。只這口食身衣儘是欺賢罔聖求得將來。他心慧眼觀之如飲膿血相似。總須償他始得。阿那個是有道果自然感得他信施來。學般若菩薩不得自謾。如氷凌上行。劍刃上走。臨終之時一毫凡聖情量不盡。纖塵思念不忘。隨念受生。輕重五陰。向驢胎馬腹里托質。泥犂鑊湯里煮煠一遍了。從前記持憶想見解智慧都盧一時失卻。依前再為螻蟻。從頭又作蚊虻。雖是善因而招惡果。且圖個什麼。兄弟只為貪慾成性。二十五有向腳跟下繫着。無成辨之期。祖師觀此土眾生有大乘根性。惟傳心印指示迷情。得之者即不揀凡之與聖。愚之與智。且多虛不如少實。大丈夫兒如今直下休去歇去。頓息萬緣。越生死流。逈出常格。靈光獨照。物累不拘。巍巍堂堂三界獨步。何必身長丈六紫磨金輝。項佩圓光廣長舌相。以色見我是行邪道。設有眷屬莊嚴不求自得。山河大地不礙眼光。得大總持一聞千悟。都不希求一餐之直。汝等諸人儻不如是。祖師來至此土非常。有損有益。有益者千萬人中澇漉一個半個堪為法器。有損者如前已明。從他依三乘教法修行。不妨卻得四果三賢進修之分。所以先德雲。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償宿債。師憲宗.穆宗兩朝凡三詔不赴。既沒。賜諡大達禪師。   論曰。虎溪遠公不見晉安帝。汾陽無業以死違穆宗之命。□世雷同以為美談。然彼二師豈固守一往者耶。其志必謂出見明君有補於教尚何歉哉。不俟駕行矣。如不足有為。徒以名聲相求。宜乎高尚其事。示現出入死生超然無礙之跡以啟人君深遠之信。此當代主法者職也。後世不知此。不能廣大其德業。存去就之分以佐佑大教。徒模胡以抗制。堅臥為高。噫是烏足以大吾宗而語虎溪汾陽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四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長慶四年。杭州永福寺刊石壁法華經成。相國元稹為之記。其辭曰。按沙門釋慧皎自狀其事雲。永福寺一名孤山寺。在杭州錢塘湖心孤山上。石壁法華經在寺之中。始以元和十二年嚴休復為刺史時慧皎萌厥心。卒以長慶四年白居易為刺史時成厥事。上下其石六赤有五寸。長短其石五十七赤有六寸。座周於下。蓋周於石。砌周於堂。凡買工鑿經六萬九千有二百五十錢。十經之數既畢。又立石為二碑。其一碑凡輸錢於經者。由十而上皆得名於碑。其輸錢之貴者有若杭州刺史嚴休復.中書舍人杭州刺史白居易.刑部郎中湖州刺史崔玄亮.刑部郎中睦州刺史韋文悟.處州刺史韋行立.杭州刺史張韋.御史中丞蘇州刺史李又.御史大夫越州刺史元稹.右司郎中處州刺史陳岵。九刺史之外。搢紳之由杭者若宣慰使庫部郎中知制誥賈餗以降。鮮不附於經石之列。必以輸錢先後為次第。不以貴賤老幼多少為後先。其一碑僧之徒思得聲名。人文其事以自廣。予以長慶二年相先帝。無狀譴於同州。明年徙於會稽。路出於杭。杭民兢相觀睹。白怪問之。皆云非觀宰相。蓋欲觀曩所聞之元白耳。由是僧之徒悞以予為名聲人。相與日夜攻刺史。白乞予文。子觀僧之徒所以經於石。文於碑。蓋欲為不朽。且欲自大其本術。今夫碑既文經既石。而又九諸侯相率貢錢於所事。由近而言之。亦可謂來異宗而成不朽矣。由遠而言。即不知幾萬歲而外。天與地相軋。陰與陽相蕩。火與風相射。名與形相滅。則四海九州皆空中一微塵耳。又安知其朽不朽哉。然而羊叔子識枯樹中舊環。張僧繇世為[書-曰+皿]師。歷陽之氣至今為城郭。狗一叱而異世。卒不可化鍛之。子學數息則易成。此又性與物相游而終不能兩相忘矣。又安知夫六萬九千之文刻石。永永因眾姓合成。獨不能為千萬劫含藏之不朽耶。由是思之。則僧之徒得計矣。至於佛書之奧妙。僧當為余言。余不當為僧言。況斯文止紀於刻石。故不及講貫其義雲。   是歲中書令王智興請於泗州置僧尼方等戒壇。於誕聖月度僧。制可。   既而浙西觀察使李德裕奏曰。智興為戒壇泗州。募願度者每名輸錢二千。則不復勘詰。普加剃落。自淮而右。戶三男則一男剔發。規免徭役。所度無算。臣閱渡江日數百人。蘇常齊民十固八九。儻不禁遏。前至誕月。江淮失丁男數十萬。不為細事也。帝不納。先是憲宗屢有敕。不許天下私度民為僧尼道士。至是智興冒禁陳請。於是細民淆混奔趨剃落。智興因致貲數十萬緡。大為清論鄙之。   時福州古靈神贊禪師。初參百丈。卻回本寺。受業師嘗在窗下看經。蜂子投窗求出。贊見之曰。世界如許廣闊不肯出。鑽它故紙驢年去。其師因置經問曰。汝行腳遇何人而發言如此。贊曰。昨蒙百丈和尚指個歇處。其師於是集眾請升堂說法。贊舉百丈門風曰。靈光獨耀。逈脫根塵。體現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其師於言下有省。   大和二年十月。江西觀察使沈傳師奏皇帝誕月請於洪州起方等戒壇度僧資福。制答曰。不度僧尼。累有敕命。傳師忝為方面。違禁申請。宜罰俸料一月。   論曰。唐太宗即位。首議頻赦乃忠良之害。予謂國家橫恩普度。亦非法門之利也。昔元魏末泛度僧尼至數百萬。卒有周武之禍。敬宗時王智興規利度僧。亦致會昌之阨。唯太宗.玄宗.憲宗三世絕不許私度僧尼。彼於吾道豈有靳惜而不盡顯揚哉。蓋患乎泛濫猥[薜/手]苟安衣食者。徒玷明德而無補於教也。故貞觀.開元間高僧為帝師友者比比有之。豈非法門尊貴。不冗不濫而致然歟。諺曰物稀則貴。第使後來有繼。則雖寡而無害也。   是歲澧州藥山禪師惟儼卒。大儒唐伸為之碑曰。上嗣位明年澧陽郡藥山釋氏。大師以十二月六日終於修心之所。後八年門人狀先師之行西來京師。告於崇敬寺大德。求所以發揮先師之耽光垂於不朽。崇敬大德於余為從母兄也。嘗參徑山得其心要。自興善寬敬示寂之後。四方從道之人質疑傳妙罔不詣崇敬者。嘗謂伸曰。吾道之明於藥山。猶爾教之闡於洙泗。智炬雖滅。法雷猶響。豈可使明德不照至行堙沒哉。惟大師生南康信豐。百為童時未嘗處群兒戲弄中。往往獨坐如思如念。年十七即南度大庾。抵潮之西山。得慧照禪師。乃落髮服緇執禮以事。大曆中受具於衡岳希琛律師。釋禮矩儀動如夙習。一朝乃言曰。大丈夫當離法自靜。焉能屑屑事細行於衣中耶。是時南嶽有遷。江西有寂。中嶽有洪。皆悟心契。乃知大圭之質豈俟磨礱。照乘之珍難晦符彩。自是寂以大乘法聞四方學徒。至於指心傳要眾所不能達者。師必默識懸解不違如愚。居寂之室垂二十年。寂曰。汝之所得可謂浹於心術。布於四體。欲益而無所益。欲知而無所知。渾然天和。合於本無。吾無有以教矣。佛以開示群盲為大功。度滅眾惡為大德。爾當以功德普濟群迷。宜作梯航。無久滯此。由是陟羅浮涉清涼。歷三峽游九江。貞元初因憩藥山。喟然嘆曰。吾生寄世若萍蓬耳。又何效其飄轉耶。既披蓁結庵才庇趺座。鄉人知者因齎攜飲饌奔走而往。師曰。吾無德於人。何以勞人乎哉。並謝而不受。鄉人跪曰。願聞日費之具。曰米一升足矣。自是常以山蔬數本佐食。一食訖就座轉法華.華嚴.涅盤。晝夜若一終始如是殆三十年矣。遊方求益之徒知教之在此。後數歲而僧徒葺居。禪室接棟鱗差。其眾不可勝數。至於沃煩正覆導源成流。有以見寂公先知之明矣。忽一旦謂其徒曰。乘郵而行及莫而息。未有久行而不息者。吾至所詣矣。吾將有息矣。靈源自清。混之者相。能滅諸相。是無有色。窮本絕外。汝其悉之。語畢隱几而化。春秋八十四。僧臘六十夏。入室弟子沖虛等遷座建塔於禪居之東。遵本教也。始師嘗以大練布為衣。以竹器為蹻。自剃其發。自具其食。雖門人數百童侍甚廣。未嘗易其力。珍羞百品鮮果駢羅。未嘗易其食。冬裘重燠夏服輕疎。未嘗易其衣。華室靖深香榻嚴潔。未嘗易其處。麋鹿環繞猛獸伏前。未嘗易其觀。貴賤迭來頂謁床下。未嘗易其禮。非夫罄萬有契真空。離攀緣之病。本性清淨乎物表。焉能遺形骸忘嗜欲久而如一者耶。其他碩臣重官歸依修禮於師之道。未有及其門閫者。故不列之於篇。銘曰。一物在中。觸境而搖。我示其源。不境不跳。西方聖人。實言其要。其要既得。可言其妙。我源自濟。我真自靈。大包萬有。細出無形。曹溪所傳。徒藏於密。身世俱空。曾何有物。自見曰明。是為至精。出沒在我。誰曰死生。刻之琬琰。立之岩岫。作碑者伸。期於不朽。   論曰。傳燈與曹洞宗派皆以藥山嗣石頭遷。今碑乃謂得法於大寂馬祖。其說歷三百年世未有辨其所以然者。要知藥山去世八年而門人相與立碑。烏有門人而不考師所承耶。予謂當以碑為正。又世稱尚書李翱聞道於藥山。翱嘗着復性書三篇。今載之左方。   復性書。其一曰。人之所以為聖人者。性也。人之所以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情之所為也。情既昏。性斯匿矣。非性之過也。七者循環而交來。故性不能統也。水之渾也其流不清。火之煙也其光不明。非水火清明之過。沙不渾。流斯清矣。煙不郁。光斯明矣。情不作。性斯統矣。性者。天之命也。聖人得之不惑者也。聖人者豈其無情耶。聖人者寂然不動。不往而到。不言而信。不耀而光。製作參乎天地。變化合於陰陽。雖有情也未嘗有情也。然則百姓者豈其無性耶。百姓之性與聖人之性弗差也。雖然。情之所昏交相攻未始有窮。故雖終身而不自睹其性焉。火之潛於山石林木之中。非不火也。江河淮濟之末流而泉於山。非不水也。石不敲。木弗磨。則不能燒其山林而燥萬物。泉之源弗疏則弗能為江為河為淮為濟。東匯大壑浩浩湯湯。為弗測之深。情之動弗息則弗能復其性而燭天地為不極之明。是故誠者聖人之性也。寂然不動廣大清明。照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行止語默無不處極也。復其性者。賢人循之而不已者也。不已則能歸其源矣。聖人知人之性皆可以循之其不息而至於聖也。故制禮以節之。作樂以和之。安於仁。樂之本也。動而中。禮之本也。故在車則聞和鸞之聲。行步則聞佩玉之音。無故不廢琴瑟。視言行循禮法而動。所以教人忘嗜欲而歸性命之道也。道者。至誠而不息也。至誠而不息則虛。虛而不息則明。明而不息則明。明而不息則照天地而無遺。非他也。此盡性命之道也。哀哉。人人可以及於此。莫之止而不為也。不亦惑耶。昔者聖人以傳於顏子。顏子得之拳拳不失不遠而復其心。三月不違仁。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其所以。未到聖人者。一息耳。非力不能也。短命而死故也。其餘升堂者。蓋皆傳也。一氣之所春。一雨之所膏。而得之者各有淺深。不必均也。曾子之死也。曰吾何求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斯正性命之言也。子思。仲尼之孫。得祖之道。述中庸四十九篇以傳於孟軻。孟軻曰。我四十不動心。軻之門人達者公孫丑.萬章之徒。蓋傳之矣。遭秦焚書。中庸之弗焚者一篇存焉。於是此道廢闕。其教授者唯節文章句。威儀擊劍之術相師焉。性命之源則吾弗能傳矣。道之極於剝也必復。吾自六歲讀書。但為辭句之學。志於道者四年矣。與人言之未嘗有是我者也。南觀濤江入于越而吳興陸參存焉。與之言。陸參曰。子之言。尼父之心也。東方有聖人焉。不出乎此也。西方有聖人焉。亦不出乎此也。唯子行之不息而已矣。嗚呼。性命之書雖存。學者莫能明。是故皆入於莊列老釋。不知者謂夫子之徒不足以窮性命之道。信之者皆是也。有問於我。我以吾之所知傳焉。遂書於書。以開誠明之源。而闕絕廢棄不揚不道幾可以傳。於是命曰復性書。以治乎心。以傳乎人。於戲。夫子復生。不廢吾言矣。   其二曰。或問曰。人之昏也久矣。將復其性者必有漸也。敢問其方。曰。弗慮弗思情則不生。情既不生乃為正思。正思者無思無慮也。易曰。天下何思何慮。又曰閑邪存其誠。詩曰。思無邪。曰已矣乎。曰未也。此齋戒其心者也。猶未離於靜焉。有靜必動。有動必靜。動靜不息是乃情也。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動者也。焉能復其性耶。曰如之何。曰。方靜之時。知心無思者。是齋戒也。知本無有思。動靜皆離。寂然不動。是至誠也。中庸曰誠則明矣。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問曰。不慮不思之時。物格於外。情應於內。如之何而可止也。以情止情其可乎。曰。情者性之邪也。知其為邪。本無其心。寂然不已。邪思自息。惟性明照。邪也何所生。如以情止情。是乃大情也。情之相止。其有已乎。易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其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易曰。不遠復。無祇悔。元吉。問曰。本無有思。動靜皆離。然則靜之來也其不聞乎。物之形也其不見乎。曰。不睹不聞。是非人也。視聽昭昭而不起聞見者。斯可矣。無不知也。無不為也。其心寂然。光照天地。是誠之明也。大學曰致知在格物。易曰。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曰敢問致知在格物何謂也。曰。物者萬物也。格者來至也。物至之時。其心昭昭然辨焉。而不應於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至故意誠。意誠故心正。心正故身修。身修故家齊。家齊而國理。國理而天下平。此所以能參天地者也。易曰。與天地相似故不違。智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安土敦乎仁故能愛。範圍夫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故神無方而易無體。一陰一陽之謂道。此之謂也。曰生為我說中庸。曰不出乎前矣。曰。我未明也。敢問何謂天命之謂性。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性者天之命也。率性之謂道。曰何謂也。曰。率。循也。循其源而反其性者。道也。道也者。至誠也。至誠。天之道也。誠者定也。不動也。循道之謂教。何謂也。曰教也者。人之道也。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循是道而歸其本者。明也。教也者則可以教天下矣。顏子其人也。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說者曰。其心不可須臾動焉故也。動則遠矣。非道矣。變化無方未始離於不動故也。是故君子戒謹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謹其獨也。說者曰。不睹之睹見莫大焉。不聞之聞聞莫甚焉。其心不動是弗睹之睹弗聞之聞也。其復之不遠矣。故謹其獨。謹其獨者。守其中也。問曰。昔之解中庸者與生之言皆不同。何也。曰。彼以事解。我以心通者也。曰彼亦通於心乎。曰吾不知之。問。人之性猶聖人之性。嗜欲愛惡之心何自而生耶。曰情者妄也邪也。曰。邪與妄則無所因矣。妄情滅息。本性清明。周流六虛。所以謂之能復其性也。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語曰。朝聞道。夕死可矣。能正性命故也。曰。情之所昏。性即滅矣。何以謂之猶聖人之性也。曰。水之清澈。其渾之者沙泥也。方其渾也。性情豈遂無有耶。久而不動沙泥自沉。清明之性鑒乎天地。非自外來也。故其渾也性本不失。及其復也性亦不生。人之性亦猶水也。問曰。人之性本皆善而邪情昏焉。敢問聖人之性將復為嗜欲所渾乎。曰不復渾矣。情本邪也妄也。邪妄所翳性不能復。聖人既復其性矣。知情之所為邪。邪既為明所覺矣則無邪。邪何由生乎。曰敢問死何所之耶。曰。聖人之所不明書於策者也。易曰。原始要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斯盡之矣。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則原其始反其終。可以盡其生之道。生之道既盡則死之說不學而通矣。此非所急也。子修之不息。其自知之。吾不可以章章然言非書矣。   其三曰。晝而作夕而休者。凡人也。作乎非作者與物皆作。休乎非休者與物皆休。吾則不類於凡人。晝無所作。夕無所休。作非吾作也。作有物。休非吾休也。休有物。休耶作耶。二皆離而不存。子之所存者終不亡且離矣。人之不力於道者。昏不思也。天地之間萬物生焉。人之與萬物一也。其所以異於鳥獸蟲魚者。豈非道德之性全乎哉。受一氣而成形。一為物而一為人。得之甚難也。生乎世又非深長之年也。以非深長之年。行甚難得之身而不專專於大道。肆其心之所為。其所以異於鳥獸蟲魚者亡矣。昏而不思。其昏也終不明矣。吾之年三十有九矣。思十九年時如朝日也。思九年時亦如朝日也。人之受命。其長者不過七十八十年。九十百年者希矣。當百年之時而視乎九十時也。與吾此日之思於前也。遠近其能大相懸耶。其又能遠於朝日之時耶。然則人之生也雖享百年。若雷電之驚相激也。若風之飄而旋也。可知矣。況百千人無一及百年之年哉。故吾之終日誌於道德。猶懼未及也。彼肆其心之所為者獨何人耶。   李翱。字習之。第進士。累戶部尚書。嘗刺朗州。慕藥山之道。屢請不赴。因入山謁之。藥山誦經不顧。侍者曰太守在此。李性急乃曰。見面不如聞名。藥山呼太守。李應諾。藥山雲。何得貴耳賤目。李拱手謝之。問曰。如何是道。山以手指上下雲會麼。李雲不會。山雲。雲在天。水在瓶。李欣然答以偈曰。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事。雲在青天水在瓶。又問如何是戒定慧。山雲這裡無此閒家具。李不省。山復雲。欲得保任此事。直須向高高峰頂立。深深海底行。閨合中物捨不得。皆為滲漏。李辭去。藥山一夕登山。忽雲開見月。乃大笑一聲。聲落澧陽東八九十里。翱聞之。復以一偈寄曰。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雲笑一聲。李又嘗問僧雲。馬祖有什麼言句。僧雲。或說即心即佛。或說非心非佛。李曰總過這裡。後又問西堂智藏禪師雲。馬大師有何言句。藏喚李翱。翱應諾。藏曰鼓角動也。翱欽嘆而去。   論曰。習之復性書蓋得之於佛經。第其文字援引為異耳。由習之從韓昌黎學為文。昌黎着原性而實未見性。徒婉其辭。設品目以岐之。當時明道君子咸無取焉。習之於是齋戒其心。究乎動靜俱離寂照[牙-(必-心)+?]融之旨。至於泯情而復性。至誠而見道。其說與天台止觀統例頗合。雖不明引佛經。其能隱乎。向使習之獲入藥山之室。則其說更遠。其說遠則反。不若是書之近眾情也。   太和三年。蘇州重玄寺刊石壁經成。刺史白居易為之碑曰。碑在石壁東次。石壁在廣德法華院西南隅。院在重玄寺西若干步。寺在蘇州城北若干里。以華言唐文刻釋氏經典。自經品眾佛號以降。字加金焉。夫開示悟入諸佛知見。以了義度無邊。以圓教垂無窮。莫尊於妙法蓮華經。凡六萬九千五百五言。證無生忍。造不二門。住不可思議解脫。莫極於維摩詰經。凡二萬七千九十二言。攝四生九類入無餘涅盤。實無得度者。莫先於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凡五千二百八十七言。壞罪集福淨一切惡道。莫急於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凡三千二十言。應念順願願生極樂土。莫急於阿彌陀經。凡一千八百言。用正見觀真相。莫出於觀普賢菩薩行法經。凡六千九百九十言。詮自性。認本覺。莫深於實相法密經。凡三千二百五言。空法塵。依佛智。莫過於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凡二百五十八言。是八種經具十二部。合一十一萬六千八百五十七言。三乘之要旨。萬佛之秘藏盡矣。是石壁積四重。高三尋。長十有五丈厚尺有咫。有石蓮敷覆其上下。有石神固護其前後。火水不能燒漂。風月不能搖消。所謂施無上法盡未來際者也。唐長慶二年冬作。太和三年春成。律德沙門清晃矢厥謀。清海繼厥志。門弟子南客成之。道則終之。寺僧契元舍藝而書之。郡守居易施辭而贊之。贊曰。佛滅度後。世界空虛。惟是經典。與眾生俱。設有人書貝葉上藏檀龕中。非堅非久。如臘印空。假使人刺血為墨剝膚為紙。即壞即滅。如筆畫水。噫。畫水不若文石。印臘不若字金。其功不朽。其義甚深。故吾謂石經功德契如來付囑之心。   是歲丹霞天然禪師將。終命左右具浴。浴畢乃頂笠策杖受履。垂一足未及地而化。春秋八十有三。師本儒生。行應舉。偶一禪者問仁今何往。曰選官去。禪者曰選官何如選佛。曰選佛當何所詣。禪者曰江西馬祖出世。即選佛之場也。師遂見馬。祖以手托幙頭額。祖顧視良久曰。南嶽石頭是汝之師。師抵南嶽亦以前意投之。石頭曰着槽廠去。乃禮謝入行者堂執務。後因普請鏟草次。師獨沐頭跪於石頭之前。石頭欣然與之落髮。尋為說戒。即掩耳而去。便返江西再見馬祖。未參禮便入僧堂騎聖僧頸而坐。眾驚異以白馬祖。祖入堂見之曰我子天然。師即下地禮拜曰謝師賜與法名。久之徧歷諸方。後於天津橋橫臥。留守鄭公出呵之不起。吏問故。曰無事僧。鄭奇之。日給米麵。洛下翕然敬向。居鄧州丹霞。致數百眾。嘗示眾曰。阿你渾家切須保護一靈之物。此不是你造作名邈得。更說什麼薦不薦。吾往日見石頭和尚。亦只教保護此事。不是你譯話得。阿你渾家各有一坐具地。更疑什麼。禪可是你解得底物。豈有佛可成。佛之一字永不喜聞。阿你自看。善巧方便慈悲喜舍不從外得。不着方寸。善巧是文殊。方便是普賢。你更擬趂逐什麼物。不用經。不落空去。今時學者紛紛擾擾。皆是參禪問道。吾此間無道可修。無法可證。一飲一喙各自有分。不用疑慮。在在處處有恁麼底。若識得。釋迦即是老凡夫。阿你須自看取。一盲引眾盲。相將入火坑。夜暗裡雙陸賽彩若為生。無事珍重。師嘗着玩珠吟二篇。其一曰。識得衣中寶。無明醉自醒。百骸俱潰散。一物鎮長靈。智境渾非體。神珠不定形。悟則三身佛。迷疑萬卷經。在心心可測。歷耳耳難聽。罔象先天地。玄珠出杳冥。本剛非鍛煉。元淨莫澄渟。盤礴輪朝日。玲瓏映曉星。瑞光流不滅。真氣觸還生。鑒照崆峒寂。羅籠法界明。銼凡功不減。超聖果非盈。龍女心親獻。蛇王口自呈。護鵝之卻活。黃雀意猶輕。解語非關舌。能言不是聲。絕邊彌污漫。無際等空平。演教非為說。聞名勿認名。二邊俱莫立。中道不須行。見月休觀指。歸家罷問程。識心心即佛。何佛更堪成。   時有凌行婆者。嘗謁浮杯和尚。杯與吃茶次。婆問盡力道不得底句還分付阿誰。曰浮杯無剩語。婆雲我不恁麼道。曰你作麼生。道婆斂手哭曰。蒼天中更冤苦。杯無語。婆雲語不知偏正。為人即禍生。後有僧舉似南泉。泉雲。苦哉浮杯卻被老婆摧折。婆聞南泉語乃笑曰。王老師猶少機關在。有澄一禪者見婆。問怎生是南泉猶少機關在。婆乃哭曰可悲可痛。一罔措。婆雲會麼。一合掌而立。婆雲伎死禪和如麻似粟。後澄一舉似趙州。州雲。我若見這臭老婆。問教口啞在。一雲未審和尚怎生問他。州以棒打雲。似這伎死禪和。不打更待何時。連打數棒。婆聞趙州恁麼道。乃曰。趙州自合吃婆手裡棒在。後有僧舉似趙州。州哭雲可悲可痛。婆聞趙州此語乃合掌曰。趙州眼放光明。照破四天下。後趙州令僧去問怎生是趙州眼。婆乃豎起拳頭。趙州聞之乃以一偈寄雲。當機直面提。真面當機疾。報你凌行婆。哭聲何得失。婆亦以一偈答曰。哭聲師已曉。已曉復誰知。當知摩竭國。幾喪目前機。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四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五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太和五年。文宗喜食蛤蜊。一日御饌中有蛤蜊劈不張者。忽變菩薩像。帝驚異。有旨迭興善寺令眾僧瞻禮。因問侍臣此何祥也。或對。大乙山有惟政禪師。深明佛法。請詔問之。帝召政而問焉。對曰。物無虛應。此殆啟陛下信心耳。經雲。應以菩薩形得度者即現菩薩形而為說法。帝曰。菩薩形今見矣。未聞其說法何也。對曰。陛下見此。以為常耶非常耶。信耶弗信耶。帝曰。非常之瑞。朕焉不信。政曰。陛下聞其說法矣。何謂未聞。帝大悅。詔天下寺並立觀音菩薩像奉祀焉。   九年四月丁巳。宰相李訓上疏請罷內道場。沙汰僧尼濫偽者。制可。是日詔下。方毀大內靈像。俄暴風聿起。含元殿鴟吻俱落。發三金吾仗。舍內外城門樓觀俱壞。光化門牆亦崩。士民震恐。帝以訓所請忤天意。亟詔停前沙汰。詔復立大內聖像。風遂頓息。見舊史五行志。是歲冬十一月。宰相李訓.鄭注謀誅宦官不克。事敗。訓注皆死之。   論曰。唐自中世而後宦官弄權。及文宗之世李訓當軸。欲去其患而謀之不臧。至於僧尼本出乎良民子息多者無從安頓。方議出家。抑固有父母慈仁為子為養生善世之計者。余何能為哉。訓乃妄為沙汰之舉。及天意見誡。訓不自知畏。遂至於敗。本朝黃門蘇公子由嘗有詩曰。佛法入中原。儒者恥論茲。功施冥冥中。亦何負當時。此方舊雜染。渾渾無名緇。治生守家室。坐使斯人疑。未知酒肉非。曷與生死辭。熾然吳閩間。佛事不可思。生子多頴悟。得報豈汝欺。時有正法眼。一出照耀之。誰為邑中豪。請誦我此詩。嗚呼。子由之詩。天下之達識者也。然吾徒自古迄今有賢有不肖。如世之有君子小人。不無交相資於其問。唯賢者知賢而容不肖。則兩相忘而天下廓然安矣。或者過為之謀。猥圖進身之計。終於悞國悞身者。如訓之謬古今。豈一人而已哉。   是歲南泉普願禪師將示寂。第一座問曰。和尚百年後向什麼處去。師雲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座雲某甲隨和尚去還得否。師雲。汝若隨吾。則須銜一莖草來。乃集門人告之曰。星翳燈幻其來久矣。勿謂吾有去來也。言訖而逝。師得法於馬祖。後歸池陽。自架禪室以居。凡三十年不下南泉。會宣城觀察使陸公亘請下山。伸弟子之禮。由是學徒雲集。陸嘗問。弟子從六合來。彼中還更有身否。泉雲。分明記取。舉似作家。陸雲。和尚大不思議。到處世界現成。泉雲。適來總是天夫分上事。陸他日又雲。弟子薄會佛法。泉雲十二時中作麼生。陸雲寸絲不掛。泉雲猶是階下漢。泉又雲。不見道。有道君王不納有智之臣。一日見人雙陸。大夫拈起骨子云。恁麼不恁麼。只恁信彩去時如何。泉拈起骨子云。臭骨頭十八。嘗示眾曰。道個如如。早是變了也。今時師僧直須向異類中行。又曰。我於一切處而無所行。他拘我不得。喚作徧行三昧普現色身。又曰。如今不可不奉戒。我不是渠。渠不是我。作得伊如狸奴白牯行履卻快活。你若一念異即難為修行。才一念異便有勝劣二根。亦是情見隨他因果。更有什麼自由分。又曰。老僧十八上解作活計。有人解作活計者麼。出來共你商量。須是住山人始得。珍重。無事各自修行。大眾不去。師復雲。如聖果也大可畏。沒量大人尚不柰何。我且不是渠。渠且不是我。他經論家說法身為極則。喚作理盡三昧。似老僧向前被人教返本還源去幾。恁麼會。禍事。兄弟。近日禪師太多。覓個痴鈍人不可得。不道全無。於中還少。若有出來共你商量。如空劫時還有修行人否。有無作麼不道。阿你尋常巧唇溥舌。及乎問着。總皆不道。何不出來。莫論佛出世事。兄弟。今時人擔佛着肩頭上行。聞老僧言心不是佛智不是道。便聚頭擬推。老僧無休推處。你若束得虛空作棒。打得老僧着。一任汝推。師與趙州門風。天下推仰以為絕唱雲。   開成元年。左街僧錄內供奉三教談論引駕大德安國寺上座賜紫大達法師端甫卒。史館修撰裴休制碑曰。玄秘塔者。大法師端甫靈骨之所歸也。於戲。為丈夫者在家則張仁義禮樂。輔天子以扶世導俗。出家則運慈悲定慧。佐如來以闡教利生。舍此無以為丈夫也。背此無以為達道也。和尚其出家之雄乎。天水趙氏。世為秦人。初母張夫人夢梵僧謂曰。當生貴子。即出囊中舍利使吞之。及誕。所夢僧白晝入其室摩其頂曰。必當大宏教法。言訖而滅。既成人。高顙高目大頤方口。長六赤五寸。其音如鍾。夫將欲荷如來之菩提。鑿生靈之耳目。固必有殊相奇表歟。始十歲依崇福寺道悟禪師為沙彌。十七正度為比丘。隸安國寺具威儀。於西明照律師稟持犯。於崇福寺升律師傳涅盤唯識大義。於安國寺素法師復夢梵僧告曰。三藏大教盡貯汝腹矣。自是經律論無敵於天下。囊括川注逢原委會。滔滔然莫能知其畔岸矣。夫將欲伐株杌於情田。雨甘露於法種者。固必有勇智宏辯歟。無何謁文殊於清涼。眾聖皆現。演大經於太原。傾都畢會。德宗皇帝聞其名。征之。一見大悅。常出入禁中。與儒道論議。賜紫方袍。歲時錫施異於他等。復詔侍皇太子於東朝。順宗皇帝深仰其風。親之若昆弟。相與臥起。恩禮特隆。憲宗皇帝數幸其寺。侍之若賓友。常承顧問。注納偏厚。而和尚符彩超邁。詞理響捷。迎合上旨。皆契真乘。雖造次應對未嘗不以闡揚為務。由是天子益知佛為大聖人。其教有大不思議事。當是時。朝廷方削平區夏縛吳斡蜀瀦蔡蕩鄆。而天子端拱無事。詔和尚率緇屬迎真骨於靈山。開法場於秘殿。為人請福。親奉香火。既而刑不殘。兵不黷。赤子無愁聲。江海無驚浪。蓋參用真乘以毗大政之明效也。夫將欲顯大不思議之道。輔大有為之君。固必有冥符玄契歟。掌內殿法儀。錄左街僧事。以標表清眾者十一年。講涅盤唯識經論。位處當仁。傳授宗乘。以開誘道俗凡一百六十座。運三密於瑜伽。契無生於悉地。日持諸部十餘萬遍。指淨土為息肩之地。嚴金經為報法之恩。前後供施數十百萬。悉以崇飾殿宇。窮極雕繪。而方丈匡床靜慮自得。貴臣盛族皆所依慕。豪俠工賈莫不瞻向。薦金玉以致誠。仰端嚴而禮足。日有千數。不可殫書。而和尚即眾生以觀佛。離四相以修善。心下如地坥無丘陵。王公輿台皆以誠接。議者以謂成就常不輕行者唯和尚而已。夫將欲駕橫海之大航。拯群迷於彼岸者。固必有奇功妙道歟。以開成元年六月一日向西右脅而滅。當暑而尊容若生。竟夕而異香彌郁。其年七月六日遷於長樂之南原。遺命茶毗。得舍利三百餘粒。方熾而神光月皎。既燼而靈骨珠圓。賜諡大達。塔曰玄秘。俗壽六十七。僧臘四十八。弟子比丘比丘尼約千餘輩。或講論玄言。或紀綱大寺。修禪秉律分作人師。五十其徒皆為達者。於戲。和尚果出家之雄乎。不然何至德殊祥如此其盛也。承襲弟子自約.義正.正言等。克荷先業。虔守遺風。大懼徽猷有時堙沒。而合門劉公法緣最深道契彌固。亦以為請。願播清塵。休嘗游其藩。備其事。隨喜讚嘆。蓋無愧辭。銘曰。賢劫千佛。第四能仁。哀我生靈。出經破塵。教網高張。孰辨孰分。有大法師。如從親聞。經律論藏。戒定慧學。深淺同源。先後相覺。異宗偏義。孰正孰駁。有大法師。為作霜雹。趣真則滯。涉偽則流。象狂猿輕。鈎檻莫收。抳制刀斷。尚生瘡疣。有大法師。絕念而游。巨唐啟運。大雄垂教。千載冥符。三乘迭耀。寵重恩顧。顯闡贊導。有大法師。逢時感召。空門正辟。法宇方開。崢嶸棟宇。一旦而摧。水月鏡像。無心去來。徒令後學。瞻仰徘徊。   三年三月六日。僧統清涼國師澄觀將示寂。謂其徒海岸等曰。吾聞偶運無功先聖悼嘆。復質無行古人恥之。無昭穆動靜。無綸緒往復。勿穿鑿異端。勿順非辨偽。勿迷陷邪心。勿因牢斗諍。大明不能破長夜之昏。慈母不能保身後之子。當取信於佛。無取信於人。真離玄微。非言說所顯。要以深心體解。朗然現前。對境無心。逢緣不動。則不孤我矣。言訖而逝。師生歷九朝。為七帝門師。春秋一百有二。僧臘八十有三。身長九尺四寸。垂手過膝。目夜發光。晝視不瞬。才供二筆。聲韻如鍾。文宗以祖聖崇仰。特輟朝三日。重臣縞素。奉全身塔於終南山。未幾有梵僧到闕。表稱於蔥嶺見二使者凌空而過。以咒止而問之。答曰。北印度文殊堂神也。東取華嚴菩薩大牙歸國供養。有旨啟塔。果失一牙。唯三十九存焉。遂闍維。舍利光明瑩潤。舌如紅蓮色。賜諡仍號清涼國師。妙覺之塔。相國裴休奉勑撰碑。其銘曰。寶月清涼。寂照法界。以沙門相。藏世間解。澄湛含虛。氣清鍾鼎。雪沃剡溪。霞橫緱嶺。真室寥敻。靈岳崔嵬。虛融天地。峻拔風雷。離微休命。實際厖鴻。奉若時政。革彼幽蒙。炯乎禹質。元聖孕靈。德靈冉冉。凝眸幻形。谷響入耳。性不可為。青蓮出水。深不可窺。才受尸羅。奉持止作。原始要終。克諧適莫。鳳藻瑰奇。遺演秘密。染翰風生。供盈二筆。欲造玄關。咽金一像。逮竟將流。龍飛遷揚。疏新五頂。光銜二京。躍出法界。功齊百城。萬行分披。華開古錦。啟迪群甿。與甘露飲。燮贊金偈。懷生保乂。聖主師資。聿興遐裔。貝葉翻宣。譯場獨步。譯柄一揮。幾回天顧。王庭闡法。傾河湧泉。屬辭縱辨。玄玄玄玄。紫衲命衣。漬涼國號。不有我師。孰知吾道。九州傳命。然無盡燈。一人拜錫。統天下僧。帝網沖融。潛通萬戶。歷天不周。同時顯晤。卷舒自在。來往無蹤。大士知見。允執厥中。西域供牙。梵倫遽至。奏啟石驗。嘉風益熾。敕俾圖真。相即無相。海印大龍。蟠居方丈。哲人去矣。資何所參。即事之理。塔鎖終南。   勑寫國師真奉安大興唐寺。文宗皇帝御製贊曰。朕觀法界。曠闃無垠。應緣成事。允用虛根。清涼國師。體象啟門。奄有法界。我祖聿尊。教融海岳。恩廓乾坤。首新二疏。拔擢幽昏。間氣斯來。拱承佛日。四海光凝。九州慶溢。敝金仙門。奪古賢席。大手名曹。橫經請益。仍師巨休。保余遐歷。爰抒顓毫。式揚茂實。真空罔盡。機就而駕。白月虛秋。清風適夏。妙有不遷。緣息而化。邈爾禹儀。煥乎精舍。   論曰。佛法盛衰常與帝道相望。帝之盛莫甚於唐。佛法因之大振於中夏。抑內外護相資而成其美也。清涼生歷九朝。為七帝門師。至憲宗別鑄金印加號僧統國師。跡其住世。帝道佛法之盛可想見矣。迨其沒。繼以會昌之難。佛世下哀。唐亦終於不競。嗚呼。興替常理也。然亦系乎其人也如此。   五年正月六日。圭峰宗密禪師示寂。相國裴休撰傳法碑。師姓何氏。果州西充人。釋迦如來三十九代法孫也。釋迦住世八十年。為無量天人聲聞菩薩說種種法。最後以法眼付大迦葉。令祖祖相傳別行於世。顧此法。眾生之本源。諸佛之所證。超一切理。離一切相。不可以言語智識有無隱顯推求而得。但心心相印印印相契。使自證知光明受用而已。自迦葉至達磨。達磨東來至曹溪。凡三十三世。曹溪傳荷澤。荷澤傳磁州如。如傳荊南張。張傳遂州圓。圓傳禪師。師於荷澤為五世。於迦葉為三十八世。其宗系如此。師豪家。少通儒學。一日謁遂州。未及與語。退游徒中。見其儼然在定。忻躍慕之。遂剃染受道。嘗赴齋次。受經得圓覺十二章。誦未終忽然大悟。歸以告其師。師印可。乃謁東京照。照曰。菩薩人也。誰其識之。次謁清涼觀。觀曰。毗盧華藏。能從我游者其汝乎。及因漢上僧授華嚴新疏。遂講華嚴。久之着圓覺.華嚴.涅盤.金剛.唯識.起信.法界觀等經疏鈔。及禮懺修證圖傳纂略。又集諸宗禪語為禪藏。並書偈論議凡九十餘卷。或以師不守禪行而廣講經論。游名邑大都。以興建為務。乃為多聞之所役。豈聲利之所未忘乎。曰。嘻夫一心者萬法之總也。分而為戒定慧。開而為六度。散而為萬行。萬行未嘗非一心。一心未嘗違萬行。禪者六度之一耳。何能總諸法哉。且如來以法眼付迦葉。不以法行。故自心而證者為法。隨行而起者為行。行未必嘗同也。然則一心者萬法之所生而不屬於萬法。得之者則於法自在矣。見之者則於教無礙矣。本非法不可以法說。本非教不可以教傳。豈可以軌跡而尋哉。自迦葉至富那夜奢凡十祖皆羅漢。所度亦羅漢。至馬鳴.龍樹.提婆.天親始開摩訶衍。着論釋經摧滅外道為菩薩唱。首而尊者闍夜獨以戒力為威神。尊者摩羅獨以苦行為道跡。其他諸祖或廣行法教。或專心禪定。或蟬蛻而去。或化火而滅。或攀樹以示終。或受害而償債。是乃法必同而行不必同也。且循轍跡者非善行。守規墨者非善巧。不迅疾無以為大牛。不超過無以為大士。故禪師之為道也。以知見為妙門。以寂靜為正味。慈忍為甲冑。慧斷為劍矛。破內魔之高壘。陷外賊之堅陣。鎮撫邪雜解釋縲籠。遇窮子則叱而使歸其家。見貧女則呵而使照其室。窮子不歸。貧女不富。吾師恥之。三乘不興。四分不振。吾師恥之。忠孝不並化。荷擔不勝任。吾師恥之。故皇皇於濟拔。汲汲於開誘。不以一行自高。不以一德自聳。人有歸依者不俟請而往也。有求益者不俟憤則啟矣。雖童幼不簡於應接。雖傲狠不怠於扣勵。其以闡教度生助國家之化也如此。故親師之法者。貪則施。暴則斂。剛則隨。戾則順。昏則開。惰則舊。自榮者謙。自堅者化。循私者公。溺情者義。故士俗有變活業。絕血食。持戒法而為近住者。有出而修政理以救疾苦為道者。有退而奉父母以豐供養為行者。其餘憧憧而來。欣欣而去。揚袂而至。實腹而歸。所在不可勝紀。真如來付囑之菩薩。眾生不請之良友。其四依之一乎。其十地之人乎。吾不識其境界庭宇之廣狹。議者又焉知大道之所趣哉。閱世六十二。僧臘三十四。宣宗追諡定慧禪師。門弟子僧尼四眾凡千人。   論曰。太和末宰相李訓.鄭注謀誅宦官不克。事敗訓走終南山依密禪師。其徒懼禍不內。密獨保庇之。事急。訓奔鳳翔。為羅卒所獲。宦官仇仕良以密匿訓。追至將殺之。密怡然曰。與訓游久。吾法遇難即救。死固其分也。仕良壯其不撓而釋之。唐史書此蓋美其有大節也。密具徹法眼。達佛知見。以廣大無礙辨才闡繹宗教。功力具備。一旦遇死生不測之際。能自信道若此。昔韓退之文章未必過柳子厚。其後世所以推先者。特宣撫王廷。湊一節勝耳。若圭峰史氏所書。乃萬行中一行焉。尚爾焜耀竹帛。矧其開鑿人天紹隆法道。稱菩薩人不亦宜乎哉。然則吾祖所謂明佛心宗行解相應。圭峰是矣。   是月武宗即位。帝自幼稚不喜釋氏。秋九月召道士趙歸真等八十一人入禁中。於三殿修金籙道場。冬十月帝幸三殿。升九仙玄壇。親受法籙。左拾遺王哲諫雲。王業之初不宜崇信太過。帝不納。   會昌元年夏六月。以衡山道士劉玄靜為光祿大夫充崇玄館學士。令與趙歸真居禁中修法籙。左補闕劉玄謨上疏切諫。貶玄謨為河南府戶曹。   四年正月。制曰。齋月斷屠出於釋典。國家創業猶近梁隋。卿相大臣或緣茲弊。自今惟正月萬物生植之初宜斷屠三日。列聖忌各斷一日。余不須禁。三月以道士趙歸真為左右街道門教授先生。時帝銳意求仙。師事歸真。歸真乘寵。每對必排毀釋氏非中國之教。蠹害生靈。宜盡除去。帝深然之。歸真復請與釋氏辨論。有旨追僧道於麟德殿談論。法師知玄登論座。辯捷精壯。道流不能屈。玄因奏。王者本禮樂一憲度則天下治。吐納服食蓋山林匹夫獨擅之事。願陛下不足留神。帝色不平。侍臣諷玄賦詩以自釋。玄立進五篇。有鶴背傾危龍背滑。君王且住一千年之句。帝知其刺。特放還桑梓。   論曰。昔周武廢教。沙門犯顏抗爭殆數十人。雖不能格武之惑。然足見吾法中之有人也。及唐高祖議沙汰。而慧乘.玄琬.智實.法林等皇皇論爭引義慷慨。亦不失法王真子之職。凡自大曆而後。祖道既興。吾門雄傑多趨禪林。至是武宗議廢教。而主法者才知玄一人而已。雖武宗盛意不可解。佛運數否莫可逃。凡釋子者處變故之際。無一辭可紀。佛法尊博如天。亦吾徒失學之罪也。   五年五月。作望仙樓於禁中。時趙歸真特被殊寵。諫官數上疏論之。帝謂宰相曰。諫官論趙歸真。此意要卿等知朕宮中無事。屏去聲色。要此入道話耳。李德裕對曰。臣不敢言前代得失。第歸真曾在敬宗朝出入掖庭。以此群情不願陛下復親近之。帝曰。朕於彼時已識此人。但不知其名。呼為趙練師。在敬宗時亦無甚惡。朕與之言。滌煩耳。至於軍國政事。唯與卿等論之。豈問道士。繇是宰相不復諫。而歸真遂以涉物論遂舉羅浮山道士鄧元超有長生術。帝遣中使迎之。及元超至。與劉玄靖及歸真等膠固排毀釋氏。於是拆寺之請行焉。四月撿括天下僧寺凡四千六百。蘭若僧尼二十六萬五百。   五月庚子。勑並省天下佛寺。中書門下關奏據令式。諸上州國忌。官吏行香於寺。其上州各留一寺。凡有列聖尊容並今移於寺內。其下州寺並廢。兩京左右街請留十寺。寺僧十人。勑曰。上州合留寺工作精巧者各一所。如破落悉宜除毀。其行香日。官吏宜赴道觀。上都東都各留四寺。寺僧三十人。中書門下又奏曰。天下廢寺。鍾磬銅像委鹽鐵使鑄錢。其鐵像委本州鑄為農具。金銀鍮石等像銷付度支衣冠士庶之家。所有金銀等像。勑出後限一月納官。   八月。制曰。朕聞三代以前未有言佛。漢魏之後像教寢興。由是季時傳此異俗。因緣染習蔓衍滋多。以至於蠹耗國家而漸不覺。以至於誘惑人情而眾益迷。洎於九有山原兩京城闕。僧徒日廣佛寺日崇。勞人力於土木之功。奪人利於金寶之飾。移君親於師資之際。違配偶於戒律之間。壞法害人無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飢者。今天下僧尼不可勝數。皆待農而食。待蠶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紀極。皆云架藻飾僭擬宮居。晉宋梁齊物力凋弊風俗澆詐。莫不由是而致也。況我高祖太宗以武定禍亂。以文理天下。執此兩端而以經邦。豈以西方區區之教與我抗衡哉。貞觀.開元亦嘗釐革剗除未盡。流衍轉滋。朕博覽前言旁求輿議。弊之可革斷在不疑。而中外誠臣恊予正意。條流至當宜在必行。懲千古之蠹源。成百王之典法。濟人利眾子何讓焉。其天下所拆寺還俗僧尼收充稅戶。於戲。前古未行似將有待。乃今盡去豈謂無時。驅游惰不業之徒幾五十萬。廢丹艧無用之室凡六萬區。自此清淨訓人慕無為之理。簡易齊政成一俗之功。將使六合黔黎同歸皇化。尚以革弊之始日用不知。下制明廷宜體予意。   六年三月帝不豫。自征方士服金丹受法籙。至是發背躁悶失常。遂至大漸旬日不能言而崩。年三十三。舊史贊曰。昭肅削浮圖之法。懲游惰之民。志欲矯步丹梯求珠赤水。徒見蕭衍.姚興之典學。不悟始皇.漢武之妄求。蓋受惑左道之言。故偏斥異方之教。況身毒西來之法。向欲千年蚩蚩之民習以成俗。畏其教甚於國法。樂其徒不異登仙。如文身斷髮之卿。似吐火吞舟之戲。詎可正以咸韶而律以章甫加以符融。何充之佞代不乏人。雖旬卿.孟子之賢未容抗論。一朝隳殘金像燔棄胡書。結怨於膜拜之流。犯怒於匹夫之口。哲王之舉不駭物情。前代存而勿論。實為中道。欲革斯弊將俟河清。昭肅頗稱明斷。然聽斯蔽矣(已上並見舊史)。   論曰。舊史武宗紀。着除罷釋氏始末甚詳。當時雖黃冠乘寵傾害吾教。然亦大臣李德裕輔成其事也。新史曰。武宗毅然除去浮圖之法甚銳。而躬受道家法籙服藥以求長年。以此知其非明智之不惑者。特好惡不同耳。噫嘻武宗非明智不惑。豈特於釋老好惡不同哉。其偏信李德裕專權用事朋黨相傾。雖僅有伐叛之勞。未見成功而朝野積怨已甚。使更久權。則與李林甫又何異乎。   六年三月。宣宗即位。乃憲宗第十三子也。外晦內朗嚴重寡言。嘗臥病。忽有異光觸身。蹶然興起危坐。穆宗就見之。撫曰社稷之福也。以玉如意賜之。徙封光王。又嘗夢乘龍升天。及所居之邸嘗又有龍戲其沼中。太和會昌之際群居宴集。未嘗發言。或強誘之得其語。則合席鼓舞以為笑劇。謂之光叔。武宗豪率尤不為禮。至是哀戚滿容接對群僚。處決庶務中外翕然。方見其隱德焉。   五月辛卯。勑道士趙歸真.劉玄靖.鄧元超等十二人以蟲惑先朝排毀釋氏。並賜朝堂決杖。配嶺表。   癸巳。勑上都東都各復大寺八所。並賜新額。   太中元年閏三月。詔曰。會昌季年並省寺宇。雖雲異方之教有資為理之源。中國之人久行其道。釐革過當。事體乖謬。其靈山聖境應會昌五年所廢寺宇。諸宿舊僧可仍舊修葺住持。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五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六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大中元年。尚書白居易卒。年七十有五。贈尚書左僕射。宣宗以詩吊之。居易被遇憲宗時事無不言。湔剔抉摩多見聽可。然為當路所忌。遂擯斥。所蘊不得施。乃放意文酒。能順適所遇。托釋氏死生之說。若忘形骸者。後復進用。又皆幼君偃蹇。益不合居官。輙病去。遂無立功名意。與弟行簡及從祖弟敏中友愛東都。所居履道里疏沼種樹。架石樓香山。鑿八節灘。號醉吟先生。自為之傳。晚節好佛尤甚。至經月不食葷。稱香山居士。與胡杲等九人宴集。皆高年不仕者。人慕之。繪為九老圖。居易於文章精切。然寂工於詩。當時士人爭傳誦之。其始生方七月能展書。姆指之無兩字。雖試之百數不差。九歲暗識音律。其篤於才章蓋天稟然。既卒。以其所居第施為佛寺。宣宗思其賢不已。因擢其弟敏中為相。居易嘗疾。肖彌陀佛像而禱之。自為之記曰。我本師釋迦如來說言。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號極樂。以無八苦四惡道故也。其國號淨土。以無三毒五濁業故也。其佛號阿彌陀。以壽無量願無量功德相好光明無量故也。諦觀此娑婆世界眾生。無賢愚無貴賤無幼艾。有起心歸佛者。舉手合掌必向西方。有怖厄苦惱開口發聲必先念阿彌陀。又範金合土刻石繡紋乃至印水聚沙童子戲者。莫不率以阿彌陀佛為上首。不知其然而然。由是而觀。是彼如來有大誓願於此眾生。眾生有大因緣於彼國土明矣。不然。南北東方過去現在未來佛多矣。何獨如是哉。何獨如是哉。唐中大夫太子少傅白居易當衰莫之歲。中風[病-丙+旱]之疾。乃舍俸錢三十萬。命工人杜敬宗按阿彌陀.無量壽二經畫西方世界一部。高九尺。廣丈有三尺。阿彌陀尊佛坐中央。觀音.勢至二大士侍左右。人天瞻仰眷屬繞圍。樓台伎樂水樹花鳥。七寶嚴飾五彩張施。爛爛煌煌功德成就。弟子居易焚香稽首。跪於佛前。起慈悲心發弘誓願。願此功德面施一切眾生。一切眾生有如我老者。如我病者。願離苦得樂。斷惡修善。不越南部便睹西方。白毫大光應念來感。青蓮上品隨願往生。從現在身盡未來際。常得親近而供養也。欲重宣此義而說贊曰。極樂世界清淨土。無諸惡道及眾苦。願如我身老病者。同生無量壽佛所。   論曰。唐史稱居易與元稹齊名。稹中道徼險。得宰相名望漼然。居易當李宗閔時。權勢震赫終不附離。為進取計完節自高。居易其賢哉。竊謂樂下罪特賢於當時。如 本朝韓魏公之德業。蘇東坡之文章。皆景慕之。斑斑着於翰墨。然則樂天賢於百世可也。觀其雍容談道。深徹宗教之源。於唐三百年間唯樂天.柳子厚.裴公美.梁肅數公而已。雖各本師承。亦皆性自通悟發於天縱。非大士乘願力再來。疇能及此哉。   二年。觀察使裴休守宣城。嘗與名緇會難。有設疑以試公曰。三界虛妄。群生顛倒。何有修行能解纏縛。孰為智慧可化凡愚。胡為乎。公區區徒自撓耳。公曰。嘻珠玉在櫝。啟之則見其珍。聖賢在門。行之則踐其閫。分塗而往。唯善惡焉。善惡如東西耳。趣之不已則至其所至焉。在乎推心於不染。馭馬於無途。如是三界信真實。群生非顛倒。但學者不能窒慾壞貪違名去利。弗舍有漏而思往無為耳。然舍之在我。取之由人。非用智慧解纏縛。如此則了無一物以撓吾真也。他日門人有謂公曰。敢問三界之言未立。人不知修行。不見因果。畏陰騭者不為之多。介景福者不為之少。理亂增損系乎其時。洎斯教也行乎中夏。愚人畏罪損其惡。賢人望神增其善。增之不已則至今當盡善矣。損之不已亦至今當無惡矣。何昏迷暴虐無減於秦漢之前。福慧聰明不增於魏晉之後。歸之者殊途輻湊。立之者萬法雲興。稽諸天不見其文。求諸古莫有其法。號為大聖作人天師。是宜使吾人盡升覺路。不宜蚩蚩庶類。由古迄今若斯之迷也。設使像法至今未行。將盡墮惡道為鬼為蜮乎。夫法未始有。今而有之。希聖之徒何存而知之耶。由之之固。庸非溺乎。公笑謂之曰。大明肇啟。法不齊備。聖人繼出。代天為工。結繩畫封文質滋改。一聖立。一法生。天道人事顯若符契。燧人氏之未有火也。則天無火星。人無火食。龜無火兆。物無火災必矣。少昊氏之未理金也。則天無金星。人無金用。龜無金兆。物無金災必矣。及聖人攻木出火。鍛石取金。於是乎精芒主宰騰變上下。則知世法時事隨聖人也。考精神之源。窮性命之表。作大方便護於群生。群生受之而不知。蓋由天道運行物以生茂。皆謂自己。孰知其然也。於是問者廓然自得佛味。及詔許立寺而宣之。士民相鼓以萬。請先立之於宣郛。遂復新興寺焉。   三年九月辛亥。詔曰。潮州司馬李德裕。早籍門弟幼踐清華。累居將相之榮。唯以奸傾為業。當會昌之際。極公台之崇。騁諛佞以得君。遂恣橫而持政。專權生事妒賢害忠。動多詭異之謀。潛懷僭越之志。秉直者必棄。向善者盡排。誣忠良造朋黨之名。肆奸偽生加諸之亹。計有逾於指鹿。罪實見於欺天。屬者方處鈞衡曾無嫌避。委國史於愛壻之手。寵秘文於弱子之身。洎參信書亦見親眤恭推元和實錄乃不刊之書。擅敢改張。罔有畏忌。奪他人之懿績為私門之令猷。附李榮之曲情成吳湘之怨獄。擢爾之發。數罪未窮。載窺罔上之由。益驗無君之意。朕務全大體。久為含容。雖黜降其官榮。尚盡藏其丑狀。而睥睨未已競惕無聞。積惡既張公議難抑。可崖州司戶。未幾。德裕慚忿不卒。乃見夢哀訴於宰相令孤綯。乞歸葬其屍。識者謂之。強佞雖殊亦不衰雲。   論曰。唐李習之曰。史官紀事不得實。乃取行狀諡牒。凡為狀者。皆門生故史苟言虛美。尤不足信。予觀李德裕故吏鄭亞所為會昌一品制集序。鋪張德裕勳業。與新史本傅無異。而舊史武宗紀則着德裕之惡。與詔詞皆合。然則新史取信故吏之說。寧不悞後來者乎。   三年。湖南觀察使裴休躬謁華林善覺禪師。休問師還有待者否。覺雲有一兩個。休雲在什麼處。覺乃喚大空小空。時二虎自庵後而出。休都之大驚。覺語虎曰。且去。有客在。二虎哮吼而去。休問師作何行業感得如斯。覺良久雲會麼。休雲不會。覺雲。山僧常念觀音。休嘆異而去。覺隱居常持錫夜出林麓間。七步一振錫。一稱觀音名號。嘗有僧來參。方展坐具。覺曰且緩緩。僧曰和尚見個什麼。覺雲。可惜許。磕破鍾樓。其僧從此有省。   四年。黃櫱希運禪師示寂。師福唐人。姿貌豐碩。遊方晚趨江西參馬祖。值祖歸寂乃見百丈。問馬祖平日機緣。丈舉再參馬祖掛拂話。師於言下大悟。丈曰。子他日嗣馬祖去。師曰。不然。今日因師舉得見馬祖大機之用。若嗣馬祖。喪我兒孫。丈曰。如是如是。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乃堪傳受。師自是混跡於眾。後於豫章遇觀察使裴休。道緣契合。遂出世說法。嘗示眾曰。汝等諸人慾何所求。遂以棒趁去。而眾不散。因謂之曰。汝曹儘是噇酒糟漢。恁麼行腳取笑於人。但見八百一千人便去。不可只圖熱鬧也。老漢行腳時。或遇草根下有一個漢。便從頂上一錐。看他若知痛癢可以布袋盛米供養他。可中總似你如此容易。何處更有今日事。汝等既稱行腳。亦須着些精神。還知道大唐國里無禪師麼。時有僧出雲。只如諸方尊宿聚徒闡化又作麼生。師曰。不道無禪。只是無師。汝豈不見馬大師座下出八十四人坐大道場。得大師正眼者止三兩人而已。歸宗和尚是其一也。夫出家人須知有從上來事分。且如四祖下牛頭融大師。橫說豎說猶不知向上關棙子。有此眼腦方辨得邪正宗黨。且當人事宜不能體會得。但知學語言念向肚皮里安着。到處稱我會禪。還替得汝生死麼。輕忽老宿。入地獄如箭。我才見入門來。便識得你了也。還知麼。急須努力。莫容易事持片衣口食空過一生。明眼人笑汝。久後總被俗人算將去在。宜自看遠近是阿誰分上事。若會即便會。不會即散去。   五年。詔京兆薦福寺弘辨禪即入內。帝問曰禪宗何有南北之名。對曰。禪門本無南北。昔如來以正法眼付大迦葉。展轉相傳至三十一世。此土弘忍大師有二弟子。一名慧能。受衣法居嶺南。一名神秀。在北揚化。得法雖一而開導發悟有頓漸之異。故曰南頓北漸。非禪宗本有南北之號也。帝曰何名戒定慧。對曰。防非止惡名戒。六根涉境心不隨緣名定。心境俱空照鑒無惑為慧。帝曰何名方便。對曰。方便者隱實覆相權巧之門也。被接中下。曲施誘迪。謂之方便。設為上根。言舍方便但說無上道者。斯亦方便之談。以至祖師玄言志功絕謂。亦無出方便之跡。帝曰何為佛心。對曰。佛者覺也。謂人有智慧覺照為佛心。心者佛之別名。則有百千異號。體唯其一。本無形狀。非青黃赤白男女等相。在天非天在人非人而現天現人。能男能女。非始非終無生無滅。故號靈覺之性。如陛下日應萬機即是。陛下佛心。假使千佛共傳。應無別有所得也。帝曰如今有人念佛如何。對曰。如來出世為天人師。隨根器而說。為上根者開最上乘頓悟至理。中下根者未能頓曉。是以佛為韋提希開十六觀門。令念佛生於極樂。故經雲。是心是佛。是心作佛。心外無佛。佛外無心。帝曰復有人持經持咒求佛如何。對曰。如來種種說法。皆為最上一乘。如百千眾流莫不朝宗於海。如是差別諸緣皆歸薩婆若海。帝曰。祖師既傳心印。金剛經雲無所得法如何。對曰。佛之一化實無一法與人。但云眾生各各自性同一法藏。當時燃燈如來但印釋迦本法。而無所得方契燃燈本意。故經雲。無我無人眾生無壽者。是法平等。修一切善不着於相。帝曰。禪師既會祖意。還禮佛看經否。對曰。沙門禮佛誦經蓋是住持常法。有四報焉。依佛戒修身。參尋知識。漸修梵行。履踐如來所行之跡。帝曰。何為頓見。何為漸修。對曰。頓明自性與佛無二。然有無始染習。故假漸修對治。令順性起用。如人吃飯非一口便飽。是日辨對七刻方罷。帝悅。賜號圓智禪師。   論曰。宣宗在開成會昌間。嘗詭服遁世為沙門。於監官會中遇黃檗禮佛次問曰。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僧求。禮拜作什麼。櫱曰。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僧求。某甲常禮如是事。宣宗凡三次致問。檗三如是答。乃曰會麼。宣宗雲不會。檗遽收坐具打之。故雪竇頌雲。凜凜威風不自誇。端居寰海定龍蛇。大中天子曾輕觸。三度親遭弄爪牙。即其事也。檗異時為相國裴公開示傳心法要。及弘辨對帝十問語句皆明白顯了。與大乘經旨無少異。然則為人君朝賢說法。固不應與擒縱衲子同日而語也。抑宗門法式類如此。嗚呼。不如是烏可謂宗師之全才者歟。   六年。江州刺史崔黯復廬山東林寺。黯自為之碑。其略曰。佛之心以空化執。智化也。以福利化欲。仁化也。以緣業化妄。術化也。以地獄化愚。劫化也。故中下之人聞其說利而畏之。所謂救溺以手。救火以水。其於生人恩亦弘矣。然用其法不用其心。以至於甚則失其道蠧於物。失其道者迷其徒。蠹於物者覆其宗。皆非佛之以手以水之意也。為國家者取其有益於人。去其蠹物之病則通矣。唐有天下一十四帝。視其甚理而汰之。而執事之人不以歸生返本以結人心。其道甚桀。幾為一致。今天子取其益生人。稍復其教。通而流之以濟中下。於是江州奉例詔。予時為刺史。前訪茲地。松門千樹嵐光熏天。蜩嘒湍鳴松籟冷然。可別愛而不剪利以時往至是即喜而復之。又曰。嘗觀晉史見遠公之事。及得其書。其辯若注。其言若鋒。足以見其當時取今之所謂遠公者也。吾聞嶺南之山峻而不山。嶺北之山山而不秀。而廬山為山。山與秀兩有之。五老窺湖懸泉墜天。杭香藥靈鳥閒獸善。煙嵐之中恍有絳節白鶴。使人觀之而不能回眸也。且金陵六代代促俗薄。臣以功危。主以疑慘。潯陽為四方之中。有江山之美。遠公豈非得計於此而視於時風耶。然鷙者搏膻。襲者居素。前入不暇。自嘆者多。則遠師固為賢矣。是山也以遠師更清。遠師也以是山更名。暢佛之法。如以曹溪。以天台為號者。不可一二。故寺以山。山以遠。三相挾而為天下具美矣。   八年。溈山靈佑禪師示寂。師嘗示眾曰。夫道人之心質直無偽。無背無面。無詐妄心行。一切時視聽尋常更無委曲。亦不閉眼塞耳。但情不附物即得。從上諸聖只是說濁邊過患。若無如許多惡覺情見想習之事。譬如秋水澄渟。清淨無為澹濘無礙。喚作道人亦名無事人。時有僧問。頓悟之人還更有修否。師雲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時。修與不修是兩頭語。如今初心雖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猶有無始曠劫習氣未能頓淨。須教渠淨除現業流識。即是修也。不道別有法教渠修行趣向。從聞入理。聞理深妙。心自圓明。不居惑地。雖有百千妙義抑揚當時。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計。時相國鄭愚為之碑曰。天下之言道術者多矣。各用所宗為是。而五常教化人事之外。於精神性命之際。史氏以為道家之言。故老莊之類是也。其書具存。然至於蕩情累。外生死。出於有無之間。超然獨得。言象不可以擬議。勝妙不可以意況。則浮屠氏之言。禪者庶幾乎盡也。有口無所用其辯。巧曆無所用其數。愈得者愈失。愈是者愈非。我則我矣。不知我者誰氏。知則知矣。不知知者何以無。其無不能盡空。其空不能了。是者無所不是。得者無所不得。山林不必寂。城郭不必喧。無春夏秋冬四時之行。無得失是非去來之跡。非盡無也。冥於順也。遇所即而安。故不介於時。當其處無必。故不局於物。其大旨如此。其徒雖千百。得者無一二。近代言之者必有宗。宗必有師。師必有傳。然非聰明環宏傑達之器不能得其傳。當其傳是皆鴻庬偉絕之度也。今長沙郡西北有山名大溈。蟠木穹谷不知其徧幾千百里。為羆豹虎兕之宅。雖夷人射獵虞跡樵甿不敢從也。師始僧。號靈佑。生福唐。笠首屩足背閩來游。庵於翳薈。非食時不出。棲棲風雨默坐而已。恬然晝夜物不能害。非夫外死生忘憂患冥順大和者孰能於是哉。昔孔門殆庶之士。以單瓢樂陋巷。夫子猶稱詠之。以其有生之厚也。且生死於人。得喪之大者也。既無得於生。必無得於死。既無得於得。必無得於失。故於其間得失是非所不容措。委化而已。其為道術。天下之能事畢矣。凡涉語是非之端。辨之益惑。無補於學者。今不論也。師既以茲為事。其徒稍稍徙從之。則與之結構廬室。與之伐去陰黑。以至於千有餘人自為飲食紀綱。而於師言無所是非。其有間者隨語而答。不強所不能也。數十年言佛者。天下以為稱首。武宗毀寺逐僧。遂空其所。師遽畏首為民。惟恐出雖雖之輩。有識者益貴重之。後湖南觀察使裴公休酷好佛事。值宣宗釋武宗之禁。固請迎而出之。乘之以己輿。親為其徒列。又議重削其鬚髮。師始不欲。戲其徒曰。爾以鬚髮為佛耶。其徒愈強之。不得已笑而從之。復到其所居為同慶寺而歸。諸徒復來。其事如初。師昔幼視無所為意。忽一日笑報其徒示若有疾。以大中八年正月九日歸寂。年八十三。即窆於大溈之南阜。後十有一年。其徒以師之道上聞。始加諡號及墳塔以厚其終。噫人生萬類之最靈者。而以精神為本。自童孺至老白首。始於飲食漸於功名利養。是非嫉妬晝夜纏縛。又其念慮未嘗時餉歷息煎熬形器。起如冤讎。行坐則思想。偃臥則魂夢。以耽淫之利慾。役老朽之筋骸。餐飯既耗。齒發已弊。猶拔白餌藥以從其事。外以誇人。內以欺己。曾不知息陰休影。捐慮安神。求須臾之暇。以至溘焉而盡。親交不翅如行路。利養悉委他人。愧負積於神明。辱殆流於後嗣。淫渝污漫不能自止。斯皆自心而發不可不制以道術。道術之妙莫有及此。佛經之說益以神聖。然其歸趣悉臻無有。僧事千百不可梗槩。各言宗教自相矛盾。故褐衣圓頂未必皆是。若予者洗心於是逾三十載。適師之徒有審虔者。以師之圖形自大溈來。知予學佛。求為贊說。觀其圖狀。果前所謂鴻庬絕特之度者也。既與其贊。則又欲碑師之道於精廬之前。予笑而諾之。遂因其說以自警觸。故者立言不專以褒大溈之事雲。   論曰。鄭愚或雲曾拜相。而唐史無傳。然鄭谷與愚同以詩鳴。今觀大溈碑。可謂能文者矣。使人讀之莫不洗然省己之非而悟禪宗之深妙也。如本朝太師富鄭公嘗因比部張隱之輕誚禪學以為葛藤。公與之書。其略曰。吾輩自少為俗事浸漬。及長又取妻養子。奔走仕官黃卷赤軸。往往未嘗入手。雖乘閒披玩只是助譚柄而已。何暇究其義理哉。且士農工商各為業次纏縛。縱知有山門禪席欲去參問。何由去得。豈復有結伴參禪問道及眾中博約熏蒸之益乎。萬一明眼人偶然因事遭際且無一味工夫。所問能有多少。儻不自行探討深加鑽仰。才得一言半句。殊未曉了。便鼻孔撩天。自謂我已超佛越祖。佛經禪冊都不一顧。以避葛蕂之誚。弼之愚見深恐未然也。弼不學禪則已。既辨身心學之。須是周旋委曲深鈎遠索。透頂透底得一切見。成光明淨潔。絕無一塵許疑翳。方敢放下。俟到這地位。然後口也不開。眼也不覷人去在。何處更着得葛藤。何處更用工夫耶。隱之隱之。此語誠大钁頭。誠大沒意智。緣此一事要脫無量劫來生死。直湏與管生死底閻老作抵敵始得。不可聽人閒語便自昧也。嗚呼。鄭公於 吾宋。首以制科進。為朝廷大用。其位貌勛烈可謂蔪然傑出者矣。若恣情宴樂何所不可。乃砥節礪行要明己事。以悟徹為期。此歷古以來大臣中所未易有也。   十年。潭州道林沙門疏言詣太原府訪求藏經。高士李節餞以序曰。業儒之人喜排釋氏。其論必曰。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代皆無有釋。釋氏之興衰亂之所奉也。宜一掃絕剗革之使不得滋。釋氏源於漢。流於晉。瀰漫於宋魏齊梁陳隋唐孝和聖真之間。論者之言粗矣。抑能知其然。未知其所以然也。吾請言之。昔有一夫。膚腯而色凝。氣烈而神清。未嘗謁醫。未嘗禱鬼。恬然保順。罔有札瘥之患。固善也。即一夫不幸而有寒暑風濕之痾。背癃而足躄。耳聵而目瞑。於是攻熨之術用焉。禳禬之事紛焉。是二夫豈特相反耶。蓋病與不病勢異耳。嗟乎三代之前世康矣。三代之季世病矣。三代之前禹湯文武德義播之。周公孔子典教持之。道風雖衰漸漬猶存。詐不勝信。惡知避善。於是有擊壤之歌由庚之詩。人人而樂也。三代之季道風大衰。力詐以覆信。扇澆而散朴。善以柔退。惡以強用。廢井田則豪窶相乘矣。貪封略則攻戰丞用矣。務實帑則聚斂之臣升矣。務勝下則揞克之吏貴矣。上所以御其下者欺之。下所以奉其上者苟之。上下相仇。激為怨俗。於是有汨羅之客。有負石之夫。人人愁怨也。夫釋氏之教。以清淨恬虛為禪定。以柔謙退讓為忍辱。故怨爭可得而息也。以菲薄勤苦為修行。以窮達壽夭為因果。故陋賤可得而安也。故其喻雲必煩惱乃見佛性。則本[襄-(口*口)]代之風激之也。夫[襄-(口*口)]代之風舉無可樂者也。不有釋氏以救之。尚安所寄其心乎。論者不責[襄-(口*口)]代之俗。而尤釋氏之興。則是抱疾之夫而責其醫禱攻療者也。徒知釋因衰代而興。不知衰代湏釋氏之救也。何以言之耶。夫俗既病矣。人既愁矣。不有釋氏使安其分。勇者將奮而思斗。智者將靜而思謀。則阡陌之人將紛紛而群起矣。今釋氏一歸之分而不責於人。故賢智雋朗之士皆息心焉。其不能達此者愚人也。惟上所役焉。故罹衰亂之俗可得而安賴此也。若之何而剪去之哉。論者不思釋氏扶世助化之大益。而疾其雕鎪彩繪之小費。吾故曰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者也。會昌季年武宗大剪釋氏。巾其徒且數萬之民隸貝其居。容貌於土木者沉諸水。言詞於紙素者烈諸火。分命御史乘馹走天下察。敢隱匿者罪之。由是天下名祠珍宇毀撤如掃。天子建號之初。雪釋氏之不可廢也。詔徐復之。而自湖以南遠人畏法不能酌朝廷之體。前時焚撤書像殆無遺者。故雖明命復許制立。莫能得其書。道林寺湖西之勝游也。有釋疏言警辯有謀。獨曰。太原府國家舊都。多釋祠。我聞其帥司空范陽公天下仁人。我第往來購釋氏遺文以惠湘川之人。宜其聽我而助成之矣。即辭而北游。既上謁軍門。范陽公果諾之。因四求散逸不成蘊秩者。至釋祠不見毀而副剩者。又命講丐以補繕闕漏者。月未幾凡得釋經五千四十八卷。以大中十年秋八月輦自河東而歸於湘焉。嘻釋氏之助世既言之矣。向非我君洞鑒理源。其何能復立之耶。既立之且亡其書。非有疏言遠識而誠堅。孰克弘之耶。吾喜疏言奉君之令。演釋之宗。不憚寒暑之勤。德及遠人。為敘其事。且贈以詩。詩曰。湘水狺狺兮俗獷且很。利殺業偷兮吏莫之馴。繄釋氏兮易暴使仁。釋何在兮釋在斯文。湘水滔滔兮四望何已。猿狖騰拏兮雲樹靡靡。月沉浦兮煙冥山。檣席捲兮櫓床閒。偃仰兮嘯詠。鼓長波兮何時還。湘川超忽兮落目晼晼。松覆秋庭兮蘭被春畹。上人去兮幾千里。何日同游兮湘川水。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六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七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大中十年。詔羅浮軒轅先生。左拾遺王譜等上疏諫之。詔答曰。朕以躬親庶務萬機事繁。訪聞羅浮處士軒轅集。善能攝生。年齡不老。乃遣使迎之。冀其有少保理也。朕每觀前史。見秦皇漢武之事常以之為戒。卿等職在諫司。閱示來章深納誠意。復謂宰相曰。為吾諭於諫官。雖少翁欒大復生亦不能相惑。第聞軒轅生高士。欲與一言耳。未幾軒轅集至。帝問曰。先生遐壽而長年。可致否。對曰。屏聲色。去滋味。一哀樂。廣惠澤。則與天地合體。日月齊明。是為長年。不假外求也。帝敬重之。帝性明睿用法無私。恭謹節儉惠愛民物。從諫如流。天下稱為小太宗。每宰相奏事畢。忽怡然曰。可以閒語。因問閭閻細事。或譚宮中游宴。一刻許復正容曰。卿等善為之。常恐卿輩負朕。後日難復相見。乃起入宮。令孤綯謂人曰。吾十年秉政最乘恩遇。然每延英奏事。未嘗不汗沾衣也。   十二年八月。帝崩。年五十。舊史贊曰。臣聞黎老言大中故事。獻文皇器識深遠。久歷艱難。備知人間疾苦。自寶曆已來。中人擅權事多假借。京師豪右大擾窮民。洎大中臨御。一之日權豪斂跡。二之日奸臣畏法。三之日閽寺讋氣。由是政刑不濫。賢能效用。百揆四岳穆若清風。十餘年間頌聲載路。帝宮中衣澣濯之衣。常膳不過數器。非母后侑膳輙不舉樂。歲或小飢憂形於色。雖左右近習未嘗見怠惰之容。與群臣言儼然煦接如對賓僚。或有所陳聞虛襟聽納故事。人主行幸黃門。先以龍腦鬱金籍地。獻文悉命去之。宮人有疾醫視之。既瘳即袖金賜之。誡曰勿令敕使知。謂朕私於侍者。其恭儉好善類如此。季年風毒。召羅浮山人軒轅集訪以治身之要。集亦有道之士也。未嘗輙語詭異。帝益重之。及堅請還山。帝曰。先生舍我亟去。國有災乎。朕有天下竟得幾年。集索筆橫書四十而去。乃十四年也。興替宜運其若是歟。而帝道皇猷始終無缺。雖漢之文景不足過也。惜乎簡籍遺落舊事十無三四。吮墨揮翰有所慊然。   資治通鑑曰。宣宗少歷艱難。長年踐祚。人之情偽靡不周知。盡心民事精勤治道。賞簡而當罰嚴而必。故方內樂業殊俗順軌。求之漢世其孝宣之流亞歟。   論曰。唐新舊史唯宣宗朝事實相返特甚。唯舊史與資治通鑑皆合。新史貶之謂宣宗以察為明。無復仁恩之意。嗚呼斯言莫知何謂也。大凡人君寬厚。長者必責以優遊無斷。至於精勤治道。則謂以察為明。然則何從而可乎。孟子曰。盡信書不如無書。蓋誠然也。   咸通六年。德山宣鑒禪師示寂。師劍南人。姓周氏。博貫三藏。常講金剛經。時以周金剛名之。俄慨然曰。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浸。學與無學吾知之矣。乃盡棄其習。謁龍潭信禪師問。久向龍潭。及到來。潭又不見龍亦不現。信曰子親到龍潭。是夕師立侍更深。信曰何不下去。師曰暗。信炷紙燭與師。師接得。信即吹滅。師豁然大悟曰。今後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也。即日便辭。信語其徒曰。可中有個漢。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他時向孤峰上立吾道去在。師居澧陽垂三十年。大中初武陵太守薛廷望創德山精舍。廷請居之。大闡宗風。上堂示眾雲。於己無事則勿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汝但無事於心。無心於事。則虛而靈空而妙。若毛端許言之本末者。皆為自欺。毫釐繫念。三塗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聖名凡號儘是虛聲。殊相劣形皆為幻色。汝欲求之得無累乎。及其厭之又成大患。終而無益。僧問如何是菩提。師打雲。出去。莫向這裡屙。問如何是佛。師雲佛是西天老比丘。雪峰問。從上宗乘以何法示人。師雲。我宗無語句。亦無一法與人。至是將終。謂眾曰。捫空追響。勞汝心神。夢覺覺非。竟有何事。言訖端坐而逝。閱世八十有六。   七年四月。臨濟義玄禪師示寂。師曹州人。姓邢氏。參黃檗運禪師問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聲未絕運便打。如是三度到問三度被打。遂辭下山。運指往高安大愚處去。師至。大愚問。黃檗近日有何言句。師曰某甲三度問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被打。不知有過無過。愚雲。黃檗恁麼老婆心。更問有過無過。師於言下大悟。乃曰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愚搊住曰。尿床鬼子。適來問有過無過。而今卻道黃檗佛法無多子。汝見個什麼。師於大愚肋下築三拳。愚托開雲。汝師黃檗。非干我事。師由是再回黃檗。師資契會。大機大用卓冠一時。後還鄉。徇趙人之請。住子城南臨濟禪苑。學徒奔湊。師示眾曰。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從汝等諸人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時有僧問如何是無位真人。師下禪床搊住雲。道道。其僧擬議。師托開雲。無位真人是什麼乾屎橛。師雲。出家人且要學道。如山僧往日亦曾於經論中尋討。後方知是濟世藥方表顯之語。遂一時拋卻。訪道參禪遇大善知識。方乃道眼分明。識得天下老和尚。知其邪正。不是娘生下便金。還是體究練磨一朝自省。道流。如諸方學人未有不依物出來底。山僧向此間從頭打手上出來。手上打口裡出來。口裡打眼裡打。未有一個獨脫出來底。皆是上他古人閒機境。山僧無一法與人。只是治病解縛。你諸方道流試不依物出來。我要共你啇量。十年五歲並無一人。皆是依草附木精魅。向糞塊上亂咬瞎漢。作這般見解。徒消十方信施。向你道無如許多般。只是平常着衣吃飯無事過時。你諸方來者皆是有心求佛求法求解脫求出離三界。痴人你出三界向什麼處去。你一念心貪是欲界。一念心嗔是色界。一念心痴是無色界。是你屋裡家具。三界不自道我是三界。還是你目前靈靈地照燭萬般酌度世界底人與三界安名。道流。目前用處。更有阿誰把得便用。莫着名字號為玄旨。與麼見得為嫌底法。師雲。禪宗見解死活翛然。參學之人大須子細。如賓主相見便有言論往來。或應物現形。或全體作用。或把機權喜怒。或現半身。如有真正道流便喝。先拈出一個膠盆子。善知識不辨是境。便上他境上作模樣。學人又喝。前人不旨放下。此是膏肓之病。不堪醫。喚作客看主。或善知識不拈出物。隨學人問處即奪。學人被奪。抵死不放下。此是主看客。或有學人應一個清淨境出。善知識辨得是境。把將拋向[土*兄]里。學人言大好。知識即雲咄哉不識好惡。學人便禮拜。此是主看主。或有學人被枷帶鎖出。善知識更與一重枷鎖。學人歡喜。彼此不辨。呼為客看客。山僧如是所舉。皆是辨魔揀異知其邪正。道流。實情大難。佛法幽玄。山僧竟日與他說破。學者物不在意。千遍萬徧腳底踏過。黑沒焌地。年登半百。只管傍家負死屍行。擔卻擔子天下走。道流。如諸方學人來。山僧此間作三種根器斷。如中下根器來。我便奪其境而不除其法。或中上根器人來。我即境法俱奪。如上上根器人來。我則境法人俱不奪。如有出格見解人來。我此間便全體作用不歷根器。道流。到這裡。着力處不通風。石火電光即蹉過。學人若眼目定動。轉沒交涉。擬心即差。動念即隔。有人解者不離目前。師雲。山僧佛法的的相承。從道一和尚.麻谷.丹霞.廬山和尚一路行徧天下。無人信得盡。皆起謗。如道一和尚用處純一無雜。學人三百五百盡皆不見他意。如廬山和尚自在真正順逆用處。學人不測涯際悉皆茫然。如丹霞玩珠隱顯。學人來者皆悉被罵。如麻谷用處。如黃檗用處。近皆不得。如石鞏用處。向箭頭上覓人。來者皆懼。如山僧今日用處。真正成壞玩弄神變。入一切境隨處無事。境不能換。但有來者。我即便出看渠。渠不識我。便一向入我言句。苦哉苦哉。師辭。黃檗問什磨處去。師雲不是河南便歸河北。檗便打。師約住與一掌。檗大笑喚侍者將百丈先師禪板機案來。師雲侍者將火來。檗雲。雖然如是。汝但將去。已後坐卻天下人舌頭去在。先是仰山雲。汝向北有個住處。有人輔佐老兄。只是此人有頭無尾有始無終。及師居臨濟。普化已先在彼。果贊佐師。未久普化全身脫去。尋以兵動棄去。太尉默君和舍宅為寺。延請師居。亦以臨濟為額。次至河府。府主王常侍與師道契。晚遷大名府興化寺閒居。存獎執侍。師付法偈曰。沿流不止問如何。真照無邊說似他。離相離名人不稟。吹毛用了急還磨。一日謂眾曰。吾滅後不得滅卻吾正法眼。三聖雲爭敢滅卻和尚正法眼。師雲。已後有人問你。作麼生道。三聖便喝。師雲誰知吾正法眼藏向這瞎驢邊滅卻。言訖端坐而化。門人奉全身塔於大名府西北隅。諡曰慧照禪師。   論曰。臨濟大悟發明正法眼藏。如箭離弦。師子返擲。照用驚群。又況黃檗.大愚鉗錘妙密。掣電光中與之擊節投機。真佛祖爐鞴也。嗚呼盛哉。自臨濟傳興化。今逾十世道益光大。所謂源深流長。抑這宗脈說話。歷歷皆從佛祖頂[寧*頁]上拈出。決非他宗所能跂及也。其猶大鵬一舉九萬里則風斯在下矣。古所謂雲門.臨濟僧中王也。豈虛語哉。   九年。長沙景岑禪師示寂。師嘗示眾曰。我若一向舉揚宗教。法堂里須草深一丈。我不得已向汝諸人道。盡十方世界是沙門眼。盡十方世界是沙門全身。盡十方世界是自己光明。盡十方世界在自己光明里。盡十方世界無一人不是自己。我常向汝道。三世諸佛共十法界眾生是摩訶般若光。光未發時汝等諸人向什麼處委。光未發時尚無佛無眾生消息。何處得有山河國土來。時有僧問如何是沙門眼。師雲長長出不得。又雲成佛成祖出不得。六道輪迴出不得。僧雲未審出個什麼不得。師雲晝見日夜見星。僧雲學人不會。師雲妙高山色青又青。僧雲如何是佛。師雲眾生色身是。僧雲。河沙諸佛體皆同。如何有種種名字。師雲。從眼根返源名為文殊。耳根反源名為觀音。徙心返源名為普賢。文殊是佛妙觀察智。觀音是佛無緣大悲。普賢是佛無為妙行。三聖是佛之妙用。佛是三聖之真體。用則有河沙假名。體則總名為一薄伽梵。僧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此理如何。師雲。礙處非牆壁。通處勿虛空。若人如是解。心色本來同。問如何是佛性。師雲。佛性堂堂。顯現住相。有情難見。若悟眾生無我。我面何殊佛面。問如何是上上人行履處。師雲如死人眼。問上上人相見時如何。師雲如死人手。問善財無量劫來為什麼淤普賢身中世界不遍。師雲汝從無量劫來還曾游得遍麼。問如何是普賢身。答含元殿裡更問長安。問亡僧遷化向什麼處去。師雲。不識金剛體。卻喚作生緣。十方真寂滅。誰在復誰行。師因臨濟示眾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乃有偈曰。萬法一如不用揀。一如誰揀誰不揀。即今生死本菩提。三世如來同個眼。仰山問。人人盡有這個事。只是用不得。師雲恰是請汝用。仰雲作麼生用。師乃踏倒仰山。山曰直下似個大蟲。世因名岑大蟲。   十年。洞山價禪師示寂。師會稽人也。姓俞氏。幼出家。年二十一往嵩岳受具。首謁南泉。值馬祖忌日設齋。泉問眾曰。今日設齋。未審馬祖還來否。眾無對。師乃出對曰。待有伴即來。泉聞之贊曰。此子雖後生。卻堪雕琢。師曰和尚莫壓良為賤。次謁溈山問曰。頃聞忠國師有無情說法。良價未究其微。溈山曰。我這裡亦有。只是難得其人。師曰便請和尚道。溈曰父母所生口終不敢道。師曰還有與和尚同時慕道者否。溈曰此去石室相連。有雲岩道人。若能撥草瞻風。必為子之所重。師到雲岩問無情說法什麼人得聞。岩曰無情說法無情得聞。師曰和尚還聞否。岩曰。我若聞。汝即不得聞吾說法也。師曰若恁麼即良價不聞和尚說法。岩曰。我說汝尚不聞。何況無情說法耶。師乃述偈曰。大也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若將耳聽應難會。眼處聞聲方始知。遂辭。雲岩問什麼處去。曰雖離和尚未卜所止。岩曰早晚卻來。師曰待和尚有住所即來。岩曰自此一去難得相見。師曰難得不相見。又問岩曰。和尚百年後。忽有人問還邈得師真。如何祇對。岩曰。但向伊道。即這是。師良久。岩曰承當這個事大須審細。師猶涉疑。後因過水睹影大悟前旨。因有偈曰。切恐從他覓。迢迢與我疎。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應須恁麼會。方得契如如。大中末。於新豐山接誘學徒。其後盛化於高安之洞山。常因雲岩忌日修齋。僧問。和尚見南泉發跡。為什麼與雲岩設齋。師曰。我不重先師道德。亦不為佛法。只重不為說破。又僧問。和尚還肯先師也無。師曰半肯半不肯。曰為什麼不全肯。師曰。若全肯。即孤負先師也。師有時垂語云。直道本來無一物。猶未消得他缽袋子。僧問什麼人合得。師曰不入門者。曰只如不入門者還得也無。師曰。雖然如此。不得不與他。師又曰。直道本來無一物。猶未消得他衣缽。這裡合下得一轉語。且道下得什麼語。有一上座下九十六轉語不愜師意。末後一轉始可師意。師曰。闍黎何不早恁麼道。有一僧聞。請舉其語。如是三年執侍。然不為舉。上座因疾其僧曰。某甲三年請舉前語。不蒙慈悲。善取不得惡取。遂露刃向之曰。若不道即殺上座也。上座悚然曰且待為汝舉。乃曰直饒將來亦無處着。其僧禮謝。僧問常尋常教學人行鳥道。未審如何是鳥道。師曰不逢一人。曰如何行。師曰直須足下無絲去。如只如行鳥道。莫便是本來面目否。師曰汝因什麼顛倒。曰什麼處是學人顛倒。師曰。若不顛倒。何得認奴作郎。曰如何是本來面目。師曰不行鳥道。師謂眾曰。知有佛向上人。方有語話分。時有僧問如何是佛向上人。師曰非常。師問僧世間何物最苦。僧曰地獄最苦。師曰。不然。在此衣線下不明大事是最苦。師問僧名什麼。曰某甲。師曰阿那個是汝主人公。曰見祇對次。師曰。苦哉苦哉。今時人例皆如此。只是認得驢前馬後將為自己。佛法平沉此之是也。客中辨主尚未分明。如何辨得主中主。僧雲如何是主中主。師雲闍黎自道取。曰。某甲道得。只是客中主。如何是主中主。師曰。恁麼道即易。相續也大難。師將示寂。謂眾曰。吾有閒名在。誰為吾除得。眾皆無對。有沙彌曰。請和尚法號。師曰吾閒名已謝。問。和尚違和。還有不病者不。曰有。僧曰不病者還看和尚否。曰老僧看他有分。曰和尚爭得看他。師曰老僧看他時不見有病。又曰離此殼漏子向什麼處與吾相見。眾無對。遂剃髮披衣令撞鐘。湛然而寂。時學徒千餘人號悅。移時師忽開眸曰。夫出家人心不附物。是真修行。勞生息死於悲何有。乃召主事僧令辨愚痴齋一中。蓋責其徒戀情也。至七日食具方備。師隨眾齋畢。復謂眾曰。僧家無事。大率臨行之際勿須喧動。明日浴罷。端坐長往。壽六十三。諡悟本禪師。   是歲五月。帝幸安國寺。賜國師知玄寶座。高二丈。材用沉香塗髹。縷龍鳳葩[白*為]金細之上。施復座陳經幾。其前四隅立瑞鳥神人。高數赤。磴道以升。前被繡囊錦襜珍麗絕甚。時宮中日齋萬僧。帝自為讚唄。宰相肅仿諫以為天竺法割愛取滅。非帝王躬踐。今筆梵言口梵音。不若征謬賞濫罰振殃祈福。況佛者可以悟取。不可以相求。懿宗雖不納。然嘉美其言。玄姓陳氏。世號陳菩薩。三學洞貫。名蓋一時。異跡尤多。及僖宗避巢賊幸成都。遣御史郭遵齎璽書征赴行在。帝素重其名。引對大悅。賜號悟達國師。留行宮久之。辭歸九隴。忽定中見菩薩降其室。摩玄頂。演深妙音而慰安之。言訖即隱。俄一珠入玄左股。隆起楚甚。上有晁錯二字。玄知夙債也。即右脅安臥而逝。着述凡二十餘萬言行於世。弟子僧徹。徹弟子覺暉。俱有重名。三世為僧統。或謂玄前身蓋漢川三學山知鉉法師。鉉在世嘗講十地品。感地變金色。及終感病。與玄絕類。   論曰。世稱知玄蓋漢袁盎後身。其諫爭亦余習也。當武宗惑於左道將罷大教。玄爭之。伸明自宗可也。乃沮其服食而進以禮樂刑政。是拂之而與之競焉。則與盎諫遷淮南王斥趙談參乘卻慎夫人座異矣。然自漢文抵僖宗七百餘年。盎償晁錯事固應足矣。尚蒙惡報而斃。何哉。蓋與錯始有私隙。及錯議削七國而七國叛。盎遂請斬錯。及錯誅而七國之兵不退。則是盎假國威以報私讎也。故其歷十數世而業報未艾也如此。可不戒哉。   咸通十一年。相國裴休薨。休字公美。孟州人。兒時與兄弟偕隱。晝講經。夜着書。終年不出戶。有饋鹿者。諸生薦之。休不食。曰。蔬食猶不足。今一啖肉。後何以繼。擢進士第。累更內任。嘗出刺洪州。一日入龍興寺觀壁畫嘆曰。容儀可觀。高僧何在。時有數僧對。不愜。休曰此間莫有禪者麼。僧雲。近一僧至。似禪者。休命召至。乃黃檗運禪師。時未顯名。休以前問扣之。運高聲曰裴休。休應諾。運曰在什麼處。休豁然。後此契入。遂迎入府第。旦夕問法。及移鎮宛陵亦命與俱。由是深徹法源。復與圭峰密禪師道緣尤密。大中時執政六年。次歷諸鎮節度。薨年七十有四。休能文章。書楷遒媚有體法。為人醞籍操守嚴正進止雍閒。宣宗嘗曰。休真儒者。居常不御酒肉。着釋氏文數萬言。   其圭峰禪源諸詮序曰。禪師集禪源諸詮為禪藏而都序之。休曰未嘗有也。自如來現世隨機立教。菩薩間生隨病指藥。故一代時教開深淺之二門。一真如心演性相之別法。馬龍二士皆弘調御之說而空性異宗。能秀二師俱傳達磨之心而頓漸殊稟。天台專依三觀。牛頭無有一法。江西舉體全真。荷澤直指知見。其他空有相破。真妄相攻。反奪順取。密指顯說。故西域中夏其宗實繁。良以病有千源藥生多品。投機隨器不得一同。雖俱為證悟之門。儘是正真之道。然諸宗門下通少局多。故數十年來師法益壞。以承稟為門戶。各自開張。以經論為戈矛。互相攻擊。情隨函矢而遷變。法逐人我以高低。是非紛拏莫能辨析。則向者世尊菩薩諸方教宗。適足以起諍後人。增煩惱病。何利益之有哉。圭峰禪師久而嘆曰。予丁此時。不可默矣。於是以如來三種教義。印禪宗三種法門。融瓶盤釵釧為一金。攪酥酪醍醐為一味。振綱領而舉者皆順。據會要而來者同趨。尚恐學者之難明也。又復直示宗源之本末。真妄之和合。空性之隱顯。法義之差殊。頓漸之同異。遮表之回互。權實之淺深。通局之是非。莫不提耳而告之。指掌而示之。嚬呻以吼之。柔和以誘之。乳而藥之。恐性命之夭殤也。保而護之。念水火之漂焚也。揮而散之。悲斗諍之牢固也。大明不能破長夜之昏。慈父不能保身後之子。若吾師者捧佛日而委曲回照。疑曀盡除。順佛心而橫亙大悲。窮劫蒙益。是則世尊為闡教之主。吾師為會教之人。本末相符。遠近相照。可謂畢一代時教之能事矣。或曰。自如來滅後未嘗大都而通之。今一旦違宗趣而不守。廢關防而不據。無乃乖秘藏密契之道乎。答曰。佛於法華經涅盤會上亦以融為一味。但味者不覺。故涅盤經雲。迦葉菩薩曰。諸佛有密語而無密藏。世尊讚嘆曰。如來之言開發顯露清淨無翳。愚人不解謂之秘藏。智者了達則不名藏。此其證也。故王道興則外戶不閉而守在夷狄。佛道備則諸法總持而防在外魔。不當復執情攘臂於其間也。嗚呼。後學當取信於佛。無取信於人。當取證於本法。無取證於未習。能如是則可以報圭峰之劬勞德矣。   論曰。唐拾遺稱休執政六年。一日宣宗在便殿。休入見從容以立皇儲為請。宣宗徐搖首曰。如卿請。朕便是閒人也。休以此忤。肯丐外任。乃以平章事出鎮巨藩。閱十餘年而薨。及史氏稱休為人醞籍橾守嚴正進止雍閒。宣宗嘗曰休真儒者。此蓋涉世之影跡也。至於淹貫六藝。洞徹教乘。具正法眼。則天下之美萃於一人。而古今無與比者。當時唯龐居士具宗眼而純提向上。休則潤以文雅而光輔宗門。若其圓覺經.法界觀二序。並勸發菩提心文。後世雖有作者。無能過矣。是二公者。議其地位。則第八無相無功用福智皆報得者歟。   咸通十四年三月庚午。詔兩街僧於鳳翔法門寺迎佛骨。於是以金銀為剎。珠王為帳。孔鷸周飾之。小者尋丈。高者倍之。刻檀為檐柱。陛墄塗黃金。每一剎數百人舉之。香輿前後系道綴玉瑟瑟。幡蓋殊彩以為幢旌。費不貲限。以四月八日至京師。彩觀夾道。天子御安福門樓迎拜。引入內道場。三日後出京城諸寺。詔賜兩街僧金帛。京師耆老及見元和事者悉厚賜。所過卿聚皆裒土為剎。相望於途。光景晝見。京城高貲相與集大衢。作繒台縵闕。注水銀為池。金玉為樹。集桑門。羅像設。考鼓鳴螺繼日夜。下詔曰。朕以寡德纘承洪業十有四年。頃值寇興王師未息。朕憂勤在位愛育生靈。遂尊崇釋教。至重玄門迎請真身。為百姓祈福。今觀睹之眾隘塞路岐。載念狴牢寢興在慮。嗟我黎人陷於刑辟。況漸當暑毒系於螺紲。京幾及天下諸州府見禁囚遞減死一等。   明年四月詔送佛骨歸於鳳翔。都人耆耋辭餞皆嗚咽流涕。   新史贊曰。人之惑怪神也甚哉。若佛者特西域一槁人耳。裸頂露足以乞食自資。癯辱其身。屏營山樊。行一槩之苦本。無求於人。徒屬稍稍從之。然其言荒茫漫靡夷幻變現。善推不驗無實之事。以鬼神死生貫為一條。據之不疑。掊嗜欲。棄親屬。大抵與黃老相出入。至漢十四葉書入中國。跡夫生人之情以耳目不際為奇。以不可知為神。以物理之外為畏。以變化無方為聖。以生而死死而復生回復償報歆艷其間為惑。然以賤近貴遠為喜鞮譯差升不可研詰。華人之譎誕者。又攘莊周列禦寇之說佐其高層累架。騰直出其表。以無上不可加為勝妄相夸。協而唱其風。於是自天子逮庶人皆震動而奉祀之。初宰相王縉以緣業事佐代宗。始作內道場。書夜梵唄。冀禳寇戎。大作盂蘭。肖祖宗像。分供寺塔。為賤臣嘻笑。至憲宗遂迎佛骨於鳳翔。內之宮中。韓愈指言其弊。帝怒。竄愈瀕死。憲亦弗克天年。幸福而禍無。乃左乎懿宗不君精爽奪迷。復蹈前車而覆之。興哀無知之場。丐疵百解之胾。以死自誓。無有顧籍流涕拜伏。雖事廟上帝無以進焉。屈萬乘之貴。自等於古胡數。千載而遠以身為殉。嗚呼。運痑祚殫天告之矣。懿不三月而殂。唐德之不競。厥有來哉。   論曰。甚矣宋景文公詆毀吾先師之厚也。屢欲直其辭而為之解嘲。及得大顛對退之之論。李節贈疏言之敘。凡予所欲言者。彼既言矣。故不別論。且憲懿二宗誠為崇奉太過。至於高祖沙汰二教。詔下而位移。武宗大滅釋氏。未逾歲而被禍。此亦不得不懼也。雖然真佛也者。聖凡之大本也。體與太虛等遍。用與眾庶同功。無為而無所不為。無在而無所不在。然則心外見佛而過舉之者非正見也。昧乎大本而故毀之者即自毀也。景文斥其奉之之弊。而匿其毀之之失。豈良史之謂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七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八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光啟三年四月。岩頭全豁禪師示寂。師泉州人。姓柯氏。少落髮。抵長安受具。游講席。習經律。次與雪峰欽山結伴優遊禪苑。初造臨濟。值濟遷化。見仰山。才入門提起坐具雲和尚。仰山擬取拂子舉之。師曰不妨好手。次見德山。執坐具上法堂瞻視。山曰作什麼。師咄之。山曰老僧過在什麼處。師曰兩重公案。便下參堂。山曰這個阿師。稍似個行腳人。至來日上問訊。山曰闍黎什麼處學得這個虛頭來。師曰全豁終不自謾。山曰他後不得辜負老僧。雪峰在德山作飯頭。一日飯遲。德山擎缽下堂。雪峰見之曰。鍾未鳴。鼓未響。老漢向什麼處去。德山卻歸方丈。師在堂中聞之。拊掌曰。大小德山猶未會末後句在。時眾訝之。以白德山。山令侍者呼師入方丈曰。上座今日道老漢未會句在。且作麼生。師即密啟其意。來日德山升堂說法竟。大眾下堂。師於堂前拊掌曰。且喜德山老人會句也。他後天下人近不得。然雖如此。只得三年。德山果如期而滅。   師居岩頭。一日上堂謂眾曰。吾嘗究涅盤經七八年。睹三段文似衲僧說話。又曰。休休。有僧禮拜請益。師曰。經雲。吾教意如伊字三點。第一向東方下一點。點開諸菩薩眼。第二向西方下一點。點諸菩薩命根。第三向上方下一點。點諸菩薩頂。此是第一段義。又曰。吾教意如摩酰首羅劈開面門。豎亞一隻眼。此是第二段義。又曰。吾教意猶如塗毒鼓。擊一聲。遠近聞者皆喪。是第三段義。時小岩上座問如何是塗毒鼓。師以兩手按膝亞身曰韓信臨朝底。問浩浩塵中如何辨主。師曰銅沙羅里滿盛油。問如何是道。師曰破草鞋拋向湖裡着。問古帆不掛時如何。師曰後園驢吃草。嘗謂眾曰。老漢去時。大吼一聲了去。其後中原盜起。眾皆避地。師端居自如。一日賊大至。責以無供饋。遂剚刃焉。師神色不動。大叫一聲而終。壽六十有一。後唐追諡清嚴大師。有嗣法上座羅山能。世其高風雲。   論曰。唐自乾符中巢賊首亂天下。禧宗蒙塵。往來歲無定居。及賊平。方鎮各擅其地而有之。繼以沙陀之兵再陷長安。都邑遂為丘墟。繇是李克用.李茂貞.朱全忠等爭雄競霸。侵逼王廷。皆所不忍願聞者。吾徒此時避地岩穴跡不可見。故新舊唐史自中和至唐亡數十年間。絕無一字及釋老者。當是時天下禪宗為最盛。迨自十國割分揚行密據。江淮錢鏐據浙。王審知據閩。劉隱據廣。馬殷據楚。王建據蜀。高季興據荊峽。以至李昪繼江淮。孟知祥繼蜀。劉旻繼漢而據幽并。皆傾城竭力歸奉大教。以悅民心苟延其祚。雖然彼武夫悍卒乘時僭叛。素不知書。復無勛德在民。必再世而後淫侈荒縱。迭相戮辱而覆其邦。斷無一可稱者。特南唐好文。錢氏循理而已。凡十國者。七在唐歷垂三十年。而朱全忠始受唐禪。建都大梁。閱五朝八姓十有三君。謂之五代五十三年。合唐末亂罹凡八九十載。可謂薄福鮮德之世。唯戰爭殺伐為事。文章德行禮義廉恥喪滅幾盡。唯吾屬有所謂大溈.黃檗.洞山.雲居.雪峰.玄沙.雲門.鼓山。若此類。學徒常數千百人。而深禪妙句膾灸古今。高風異行照映天人。蹤跡具在不可誣也。然則沙門處亂世橾立如此。故一時良善得以依歸。矧當治世 聖化養育者耶。自是略着禪門五宗而不及世俗雲。   大順二年。仰山慧寂禪師示寂。師韶州懷化人。初謁溈山。佑禪師問。汝是有主沙彌無主沙彌。曰有主。曰在什麼處。師從西過東立。佑知是異人便垂開示。師問如何是真佛住處。佑曰。以思無思之妙。返思靈焰之無窮。思盡還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師於言下頓悟。自此執侍十有五載。凡有言句皆為後世宗范。一日師問溈山曰。和尚浮漚識近來寧未。溈山雲我無來經五年也。仰曰。若恁麼。和尚如今身前應普超三昧頂。溈山雲未在。仰曰性地浮漚尚寧。然燈身前何故未。溈山雲。理則如是。我未敢保任。仰曰如何是未敢保任處。溈山雲汝莫口解脫汝。豈不聞安秀二師被則天試入水。始知有長人。到這裡。鐵佛也須汗出。寂子。汝大須修行。莫終日口密。及領眾住王莽山。一日禪床陷入地中。地神告以此山不任和尚居止。東南有大仰山。乃人間福地。遂遷止仰山。示眾曰。汝等諸人各自迴光返照。莫記吾言。汝無始劫來背明投暗。妄想根深卒難頓拔。所以假設方便奪汝粗識。如將黃葉止啼。有什麼是處。亦如人將百種貨物與金寶作一鋪貨賣。祇擬輕重來機。所以道。石頭是真金鋪。我這裡是雜貨鋪。有人來覓鼠糞。我亦拈與他。來覓真金。我亦拈與他。時有僧問。鼠糞即不要。請和尚真金。師雲。齧鏃擬開口。驢年亦未會。師雲。索喚則有交易。不索喚則無。我若說禪宗。身邊要一人相伴亦無。豈況五百七百眾耶。我若東說西說。則爭頭向前採拾。如將空拳誑小兒。都無實處。我今分明向汝說聖邊事。且莫將心湊泊。但向自己性海如實而修。不要三明六通。何以故。此是聖末邊事。如今且要識心達本。但得其本不愁其末。他時後日自具去在。若未得本。縱饒將情學他亦不得。豈不見溈山和尚道。凡聖情盡。體露真常。事理不二。即如如佛。師因歸溈山省覲。佑問。子既稱善知識。爭辨得諸方來者知有不知有。有師承無師承。是義學是玄學。子試說看。師曰。慧寂有驗處。但見諸方僧來便豎起拂子問伊。諸方還說這個不說。又雲這個且置。諸方老宿意作麼生。佑嘆曰此是從上宗門中爪牙。佑問。大地眾生業識茫茫無本可據。子作麼生知他有之與無。師曰慧寂有驗處。時有一僧從面前過。師召雲闍黎。僧曰首。師曰。和尚。這個便是業識茫茫無本可據。佑曰此是師子一滴乳能散六斛驢乳。鄭愚相公問不斷煩惱而入涅盤時如何。師豎起拂子。公雲入之一字不要亦得。師雲入之一字不為相公。師問雙峰。師弟近日見處如何。對曰。據某甲見處。實無一法可當情。師曰汝解猶在境。雙峰曰。某甲只如此。師兄如何。師曰汝豈無能知無一法當情者。溈山聞雲。寂子一句。疑殺天下人。僧問禪宗頓悟畢竟入門的意如何。師曰。此意極難。若是祖宗門下。大根上智一聞千悟。得大總持。此根人難得。其有根微智劣。所以古德道。若不安禪靜慮。到這裡總須茫然。僧曰除此格外還別有方便令學人得入也無。師曰。別有別無令汝心不安。汝是什麼處人。曰幽州人。曰汝還思彼處否。曰常思。師曰。彼處樓台林苑人馬駢闐。汝反思思底還有許多般也無。曰某甲到這裡一切不見有。師曰。汝解猶在境。信位即是。人位即未是。據汝所解。只得一玄。得坐披衣向後自看。溈山一日復問師曰。汝向後記得人否。師曰若記只記見解。溈曰何以如此。師曰西竺般若多羅讖二千年事。至時毫髮不移。曹溪亦讖身後有難。乃至亦無爽。今時還得否。溈曰此是行通。我是自宗通。亦是禪學。未問六通。師曰。某謂見解宗通。語絕滲漏屬語密。行解照明。自辨清濁業。屬意密。某未齊曹溪與般若多羅。不敢輙記。溈山深然之。先是師預示偈曰。吾年七十七。老去是今日。任性自浮沉。兩手攀膝屈。至是兩手抱膝而逝。師之畢跡及垂讖記。具存本山實錄。   論曰。吾宗從上來。雖以妙悟通宗。抑履踐功深方能究竟大事。觀偽仰論語密意密。在乎群生日用中了無覆藏。曷足謂之密哉。蓋未了業相流動。長時滲漏。則蕩其密。唯悟宗返本絕滲離倒。觸物而真則密矣。非別有密旨也。噫。惜其宗風絕特。行高履深。後世不能永其傳。庸非上聖示跡增廣少室宗風。至於析派分燈。抑後人慕其盛而然歟。   乾寧四年。趙州從諗禪師示寂。閱歲一百二十。師曹州人。姓郝氏。落髮未具戒便造南泉。泉一見深器之。一日問如何是道。泉雲平常心是道。師曰還可趣向否。曰擬向即乖。師曰不擬如何知是道。泉雲。道不屬知。不屬無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廓然虛豁。豈可強是非耶。師於言下大悟。自是周旋南泉之門凡二十年。次遍歷諸方。後歸北地。眾請住趙州觀音古剎。示眾曰。如明珠在掌。胡來胡現。漢來漢現。老僧有時將一枝草作丈六金身用。有時把丈六金身作一枝草用。佛是煩惱。煩惱是佛。僧問未審佛是誰家煩惱。師雲與一切人為煩惱。僧雲如何免行。師雲用免作麼。問師還入地獄否。答雲老僧末上入。僧雲大善知識為甚麼卻入地獄。師雲。若不入。阿誰教化汝。真定師王公攜諸子入院。師坐而問曰大王會麼。王雲不會。師雲。自少持齋今已老。見人無力下繩床。王公加禮而去。一日示眾曰。金佛不度爐。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屋裡坐。菩提涅盤真如佛性儘是貼體衣服。亦名煩惱。不問即無煩惱。且實際理什麼處着得。一心不生萬法無咎。汝但究理坐看三二十年。若不會道。截取老僧頭去。夢幻空華何勞把捉。心若無異萬境一如。既不從外得。更拘執作什麼。如羊相似。拾物安向口裡。老僧見藥山和尚道。有人問着。便交合取狗口。老僧亦交合卻口。師之玄言。天下推為宗門妙唱雲。   天復二年。雲居道膺禪師示寂。師幽州玉田人。參洞山價禪師契悟宗旨。洞山深可之曰。此子已後千萬人把不住。一日問曰。昔南泉問講彌勒下生經僧雲。彌勒什麼時下生。僧曰。見在天宮。當來下生。南泉雲。天上無彌勒。地下無彌勒。師曰。只如天上無彌勒。地下無彌勒。未審誰與安名。洞山直得禪床震動。乃曰膺闍黎。及結庵於後洞。日感天廚奉供。洞山勉令隨方接人。遂登雲居。學徒奔湊至一千五百眾。嘗示眾曰。古人云。地獄未是苦。若向此衣單下不明大事卻是最苦。汝等既在這個行流。十分去九不較多也。更着些子精彩。便是上座不屈平生行腳。不辜負叢林。古人道。欲得保任此事。須向高高峰頂立。深深海底行。方有些子氣力。汝若大事未辦。須履踐玄途。又曰。汝等師僧家發言吐氣須有來由。凡問事須識好惡尊卑良賤。信口無益。傍家到處覓相似語言。所以尋常向兄弟道。莫怪不相似。恐同學太多去。第一莫將來。將來不相似。八十老人出場屋。不是小兒戲。一言參差。千里萬里。難為收攝。直至敲骨打髓須有來由。言語如鉗夾。鈎鎖相續不斷。始得頭頭上具。物物上新。可不是精得妙底事。向道知有底人終不取次。十度擬發言。九度即休去。為什麼如此。恐怕無利益。體得底人。心如臈月扇。口邊直得醭出。不是汝強為任運如此。欲得恁麼事。須是恁麼人。既是恁麼人。何愁恁麼事。學佛邊事是錯用心。假饒解千經萬論。講得天華落。石點頭。亦不干自己事。況乎其餘。有何用處。若將有限心識作無限中用。如將方木逗圓孔。多少差訛。設使攢華簇錦。事事及得。盡一切事。亦只喚作了事人。無過人。終不喚作尊貴。將知尊貴邊着得什麼物。不見從門入者非寶。捧上不成龍。知麼。又曰。如好獵狗。只解尋有蹤跡底。忽遇羚羊掛角。莫道跡。氣亦不識。僧問羚羊掛角時如何。師曰六六三十六。曰不會。師雲。不見道無蹤跡。一僧在房內看經。師隔窗問闍黎念者是什麼經。對曰維摩經。師曰不問維摩經。念者是什麼經。其僧有省。師臨終前期五日為眾開最後方便。序出世始末。眾皆愴然。至時端坐而化。後唐諡曰弘覺禪師。   論曰。洞下宗旨。較他宗尤為精密。當時諸徒如雲居之說法。如曹山之機辯。足以峻其門庭。然二公之云為。未嘗以金鎖玄關泥牛木馬及五位三墮為專門潛授之物。後世遂以此為門風。至覺范復私設寶鏡三昧辭以尤之。嗚呼。雲居雲。學佛邊事是錯用心。然則今時學者用心果如何哉。

  五代

  敘曰。後梁朱氏篡唐。閱五朝八姓。十有三君五十三載。歐陽文忠公法春秋着為五代史。古所謂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然自秦漢而下。禍起蕭牆變生肘腋。君臣父子之際所不忍願聞者。奚更不懼之多乎。予嘗以唐新舊本紀參校。粗見文忠師仰春秋略例紀事褒貶之妙。非他史所及。因采數十端着新唐史本紀略例一篇。及得五代史。閱其自發述作之意。與予言亦頗合。然舉春秋宗王之作裁正唐史可也。以之致虛名盛禮而歆艷五代之君。不幾於枉設乎。朱全忠弒昭宗。滅唐祚。雖王莽.劉曜之惡不足以比之。及其有國。父父子子更相屠戮。不殊犬豕之死。正吾教善惡因果之效也。文忠蔑視而不取。特假春秋峨巍位號朝儀以齎之。卒無一辭深誅痛責。使後世忠良閱之。曷以泄胸中之不平乎。荊國王文公嘗嘆惜。文患不修晉書而修五代史。予之言蓋文公嘆息之意也。至於李存勖.石敬塘.劉知遠。皆突厥沙陀夷狄之種。朱全忠.郭威乃中國人。反不若三夷狄近人類也。郭威代漢。及養子世宗頗有聲。然議者槩見而未之詳。   夫大聖人出世。其威靈氣焰必有傍資余及焉。周顯德間軍功屢捷雄武日着。時我宋太祖皇帝弟兄任將師。宜乎席其天威而克勝也。且以鳳凰在殼渥注墮地。猶自絕類離倫。矧大聖人處九四或躍之地者乎。然則郭太祖柴世宗為我宋先驅。因人而成事者也。曾何足雲哉。

  後梁

  開平二年五月。雪峰義存禪師示寂。師泉州人。姓曾氏。十七落髮。往幽州授具戒。綿歷禪會。緣契德山。咸通中登象骨山。雪峰創院。玄侶奔萃。懿宗賜號真覺大師。上堂。僧問。拈搥豎拂不當宗乘。和尚如何指示。師豎起拂子。其僧抱頭而出。師乃不顧。道怤問。只如古德豈不是以心傳心。師曰兼不立文字語句。怤曰。只如不立文字語句。師如何傳。師良久。怤禮拜。師曰更問我一轉豈不好。怤就和尚請一轉語頭。師曰。只恁麼。唯別有商量。曰和尚恁麼即得。長慶問。從上諸聖傳受一路。請師垂示。師默然。長慶禮拜而退。師莞爾而笑。   師有時謂眾曰。堂堂密密地。道怤出問曰。是什麼堂堂密密。師起立曰道什麼。怤退步而立。師垂語曰。此事得恁麼尊貴。得恁麼綿密。怤對曰。某甲到來數年。不聞和尚恁麼示誨。師曰。我向前雖無。如今已有。莫有妨麼。曰。不敢如此。和尚不已而已。師曰致使我如此。怤從此信入。因普請次。師舉溈山見色便見心語。問怤還有過也無。怤曰古人為什麼事。師曰。雖然如此。要共汝商量。曰恁麼即不如道怤鋤地去。又嘗普請次。師問皎然曰。古人道。誰知席帽下。元是昔愁人。古人意作麼生。皎然側戴笠子曰。這個是什麼人語。又問曰。持經者能荷擔如來。然乃捧師向禪床上着。   一日紹卿隨師經行次。見芋葉動。師指動葉示之。卿曰某甲怕怖。師曰是汝屋裡底。怕怖什麼。紹卿從此開悟。安國弘瑫參師。師曰甚處來。曰江西。師曰什麼處見達磨。曰分明向和尚道。師曰道什麼。瑫曰什麼處去來。一日師見瑫。忽搊住雲。盡大地是解脫門。把手教伊入不肯入。曰和尚怪弘瑫不得。師曰。雖然如此。爭奈皆後許多師僧何。   太原孚上座參師。禮拜訖立於座右。師才顧視。孚便下看主事。異日師見孚指日示之。孚搖手而出。師曰汝不肯我。孚曰。和尚搖頭。某甲擺尾。什麼處不肯和尚。師曰到處也須諱卻。一日眾僧晚參。師在中庭臥。孚曰。五州管內。只有這和尚較些子。師便起去。   師居閩川四十餘年。法席之盛卓冠天下。常不下一千五百眾。臨終出遊籃田。莫歸浴畢。中夜示寂。壽八十有七。   十一月。玄沙師備禪師示寂。師少為漁家子。年甫三十始出家具戒。習頭陀行。與雪峰師資道契。雪峰每嘆曰。備頭陀再來人也。閱楞嚴經發明心地。由是應機敏捷。與修多羅冥契。諸方玄學者有所未決。必從之請益。師上堂時久。眾謂不說法。一時各歸。師乃呵之曰。看總是一樣底。無一個有智慧。但見我開兩片皮盡來簇着。覓言語意度。是我真實為他。卻總不知。看恁麼大難大難。十方諸佛把汝向頂上着。不敢錯悞着一分子。只道此事唯我能知。會麼。如今相紹繼。盡道承釋迦。我道釋迦與我同參。汝道參阿誰。會麼。汝今欲得出他五蘊身田主宰。但識取汝秘密金剛體。古人向汝道圓成正徧遍周沙界。我今少分為汝。智者可以譬喻得解。汝見此閻浮提日麼。世間人所作興營養身活命種種作業。莫非承他日光成立。只如日體還有多般及心行麼。還有不周遍處麼。欲識此金剛體亦如是。只如今山河大地十方國土色空明暗及汝身心。莫非盡承汝圓成威光所現。直是天人群生類所作業次受生果報有性無情。莫非承汝威光。乃至諸佛成道成果接物利生。莫非盡承汝威光。只如金剛體還有凡夫諸佛麼。有汝心行麼。不可道無便當去。汝既有如是奇特。會麼。努力珍重。   師初住梅溪。後居玄沙。一時天下叢林海眾皆望風欽服。閩師王公待以師禮。學徒垂千人。室戶不閉。師應機接物垂二十年。所演法要有大小錄行於世。沒年七十有五。閩師賜號宗一禪師。   論曰。予讀唐魏鄭公傳。見其為太宗言治道。鏗鏗無慮數千萬言。了無一字虛設。及觀傳燈玄沙傳。見其垂示辨道。語句霏霏傾注。與一乘了義相符。而句句朝宗。無一可舍。二公跡異而道同。何哉。蓋心術純正則盡忠於國而效見於治。道眼純正則全提本宗而效見於徒。抑涵養渾厚淵源邃深而致然也。昔孟氏稱禹稷顏子易地則皆然。予於二公亦云。

  後漢

  乾佑二年。雲門文偃禪師示寂。偃姑蘇嘉興人。姓張氏。初參睦州蹤禪師。州見來便閉卻門。師三扣門。問誰。師雲某甲。州雲作什麼。師雲己事未明乞師指示。州才開門。師拶入。州擒住雲速道速道。師擬議。州托開雲秦時[車*度]轢鑽。師從此悟入。州即指師見雪峰。師至雪峰莊遇僧上山。即教之雲。汝到山頭見和尚上堂。眾才集便出。握腕立地雲。這老漢項上鐵枷何不脫卻。其僧如教致問。雪峰下座搊住雲速道速道。僧無對。峰雲適來不是你語。僧雲是某甲語。峰雲侍者將繩棒來。僧雲。某在莊上見一浙中上座。教來恁麼問。峰雲。大眾去莊上迎取五百人善知識來。師上山。才見峰便問。因什麼得到與麼地。師乃低頭。從此契合。決擇久之。遍訪諸方。晚游廣中。靈樹知聖禪師久遲師來。比至亦率眾門迎之。命居第一座。知聖將終。遺書囑廣主請師繼踵住持。師上堂。僧問如何是一代時教。師雲對一說。問如何是法眼。師雲普。問如何是諸佛出身處。師雲東山水上行。問乞師指個入路。師雲吃粥吃飯。問如何是透法身句。師雲北斗里藏身。問如何是不掛唇吻一句。師雲合取狗口。問如何轉動即得不落階級。師雲南斗七北斗八。師乃雲。眼睫橫亙什方眉毛。上透乾坤下透黃泉。須彌山塞卻你咽喉。還有會處麼。若會得。拽取占波國與新羅國斗額。師雲。盡乾坤一時將來着汝眼睫上。你諸人聞恁麼道。不敢望你出來性燥把老僧打一摑。且緩暖子細看。是有是無。是個什麼道理。直饒向這裡明得。若遇衲僧門下。好槌腳折。汝若是個人。聞說道恁麼處有老宿出世。便驀面唾污我耳目。汝若不是個腳手。才聞人舉便當荷得。早落第二機。又曰。直得觸目無滯。達得名身句身一切法空。山河大地是名。名亦不可得。喚作三昧性海俱備。猶是無風匝匝之波。直得忘知與覺。覺即佛性矣。喚作無事人。更須知有向上一窮在。又曰。彈指謦欬。揚眉瞬目。拈槌豎拂。或作圓相。儘是撩鈎搭索。佛法二字未曾道着。道着即撒屎撒尿。又曰。光不透脫有兩般病。一切處不明。面前有物。是一。又透得一切法空。隱隱似有個物相似。亦是光不透脫。又法身亦有兩般病。得到法身。為法執不忘。己見猶存。坐在法身邊。是一。直饒透得法身去。放過即不可。子細點檢來。有什麼氣息。亦是病。又曰。直得乾坤大地無纖毫過患。猶是轉句。不見一色始是半提。直得如此。更須知有全提時節。   師居靈樹久之。遷韶陽雲門。廣主屢請入內問法。待以師禮。往來學徒不下千人。臨終以表辭廣主。垂戒學徒。端坐而逝。遺命塔全身於方丈。   後一十七年。我宋乾德二年。雄武軍節度推官阮紹莊夢師以拂子招之曰。為吾宰語秀華宮使特進李托。奏請開塔。吾久蔽塔中。宜令暫出。李得其語即以奏聞。尋有旨令韶州刺史同詣雲門開塔。果見師真容如生。髭發皆長。李復上其事。廣主迎真身赴闕。留內庭供養。逾月送歸於塔。諡大慈匡真宏明禪師。   論曰。熙寧中。朝賢蘇公澥曰。祖燈相繼數百年間。出類邁倫。超今越古。盡妙盡神。道盛行於天下者數人而已。雲門大宗師特為之最。擒縱舒捲。縱橫變化。放開江海。魚龍得游泳之方。把斷乾坤。鬼神無行走之路。草木亦當稽首。土木為之發光。誠哉斯言。觀其本錄垂代。勘辨作略。機機盡善。局局皆新。此所以風流天下。宗嗣綿綿。與臨濟角立而無盡也。噫。後五百歲閱其殘編斷簡。猶足以啟迪昏翳。況當日親槌拂者乎。   後周顯德四年七月。清涼文益禪師示疾。江南國主親降候問。越旬有五日沐浴辭眾端坐而逝。停龕三七。顏貌如生。公卿李建勛而下。素服奉全身建塔。諡曰大法眼禪師。師餘杭人。姓魯氏。初究教乘。傍探儒典。遊方遇羅漢琛禪師頓明大事。久之卓庵而居。次歷江外。至臨川。州牧請住崇壽。開堂日示眾曰。諸人既盡在這裡。山僧不可無言。與大眾舉一古人方便。珍重。便下座。時有僧出禮拜。師曰好問着。僧擬伸問。師曰。長老未開堂不答話。有僧自長慶來。師舉先長慶和尚偈問曰。作麼生是萬象之中獨露身。僧舉一指。師曰恁麼會又爭辨。曰和尚尊意如何。師曰喚什麼作萬象。曰古人不撥萬象。師曰。萬象之中獨露身。說什麼撥不撥。僧豁然大悟。述偈投誠。自是諸方會下存知解者翕然而至。始則行行如也。師微以激發。皆漸而服膺。海參之眾常不下千計。上堂。大眾立久。師乃謂曰。只麼便散去。還有佛法也無。試說看。若無。又來這裡作麼。若有。大市里人聚處亦有。何須到這裡。諸人各曾看還深觀百門義海.華嚴論.涅盤經。諸多弟子阿那個教中有這個時節。若有。試舉看。莫是恁麼經里有恁麼語是此時節麼。有什麼交涉。所以微言滯於心首。皆為緣慮之場。實際居於目前。翻為名相之境。又作麼生得翻去。若也翻去。又作麼生得正去。還會麼。莫只恁麼念策子。有什麼用處。未幾道行聞於江表。金陵國主重師之道。迎居報恩。號淨慧禪師。次遷清涼。朝夕開法。諸方叢林咸仰風化。致異域有慕其法者涉遠而至。師調機順物斥滯磨昏。凡舉古德三昧。或呈解請益。皆應病與藥。隨根入者不可勝紀。尋以韶國師等化旺東南。遂創立法眼宗旨。   論曰。禪門自洞山.臨濟.大仰各立門庭。至雪峰別出雲門.玄沙。再世而出法眼。學者從而慕向之。繇而柝為五宗。竊觀其應機說法。浩乎沛然。猶普賢之圓融華藏。彌勒之出現樓閣。維摩之搏取世界。孰敢擬議哉。凡自數公之後。代不乏賢。蓋嘗論禪宗本於妙悟。則具徹法眼。超佛知見。如大日輪曜耀天下。萬機頓赴而縱奪自由。所以德山棒.臨濟喝如眼眼相對鏡鏡相照。自非大根上智莫能領其彷佛。何則。格外靈機非意識境界。迨乎接誘中下之機。則多方開示。猶恐學者不即諦信。乃始援引教中至極之說以助發揮。故達磨洞山有不違教之說。夫豈專守枯椿而已哉。若教乘學者則緣文義趣向。加以根器敏利。遊學日久研磨浸清。索隱鈎深。往往佛知見地可得而言也。致其銓量大教。立宗定趣。亦有假借宗師過量語句以為準衡。然此但見相似而已。若不徹悟心源。皆業識上光影。謂之死句亦謂之義路。以正眼照之。猶盲夫摸象。雖脊尾耳鬣僅得而知。然不若開眼全見之省力也。此宗門直指與義學相遼所從來遠矣。是故禪稱教外別傳。而教不足以擬禪也。雖然。非教無以顯禪之深。非禪無以臻教之妙。唯悟徹者兼資律儀高行而後融通自在也。世固有席福緣。挾左道。冒聲勢而顯者。宗乘教典。戒律軌儀。漫然未嘗一顧。直以禪門問答腐熟語句泛口傳授。脂膏其吻。為道為禪展轉欺誑。有不可勝言者。昔東坡所謂至使婦人孺子抵掌嬉戲爭談禪悅。高者為名。下者為利。餘波末流無所不至。而佛法微矣。此正中末世之弊也。故今博採累朝外護聖賢緒餘。及弘教秉律韻人勝士。興失禪林宗師提綱警策法要。規仰司馬文正公通鑑。裁成此書。凡二十有八卷。垂二十萬言。將以遺諸後學。則予豈敢特欲前賢外護之跡。常存几案日見而諷詠之。惟是皇朝聖賢頌述吾教之作浩博尤多。附四聖御製序於左方。若其宅文。予之精力疲竭。於此而未遑纂輯。請俟後之作者雲耳。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二十八(終)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 聖宋御製附

  太平興國三年。太宗至仁應道神功聖德文武睿烈大明廣孝皇帝。御製新譯三藏聖教序。賜天竺三藏法師天息災。其詞曰。   大矣哉我佛之教也。化導群迷闡揚宗性。廣博宏辨。英彥莫能究其旨。精微妙說。庸愚豈可度其源。義理幽玄真空莫測。包括萬象譬喻無垠。總法網之紀綱。演無際之正教。拔四生之苦海。譯三藏之秘言。天地變化乎陰陽。日月盈虧乎寒暑。大則說諸善惡。細則比於河沙。含識萬端弗可盡述。若窺像法如影隨形。離六情以長存。歷千劫而可久。須彌內藏於芥子。如來坥蕩於無邊。達磨西來傳法東土。宣揚妙理順從指歸。彼岸菩提愛河生滅。用行於五濁惡趣。極溺於三業途中。經垂世之無窮。道無私而永泰。雪山貝葉若銀台之耀目。歲月煙蘿起香界之自遠。巍巍罕測。杳杳難名。所以道資十聖。德被三賢。至道啟於乾元。眾妙生乎太易。綜繁形類。竅鑿昏冥。絕彼是非。開茲蒙昧。有西域法師天息災等。常持四忍。早悟三空。翻貝葉之真詮。續人天之聖教。芳猷重啟。偶運昌時。潤五聲於文章。暢四始於風律。堂堂容止。穆穆耀華。曠劫而昏蟄重明。玄門昭顯。軌範而宏光妙法。淨界騰音。利益有情。俱登覺岸。無所障礙。救諸疲羸。冥昧慈悲汗漫物表。柔伏貪佷啟迪昏愚。演小乘則聲聞合其儀。論大乘則正覺立其性。含靈悟而蒙福。藏教闕而重興。幻化迷途。火宅深喻。雖設其教。不知者多。善念生而福量潛臻。惡業興而勝緣皆墜。調御四眾。積行十方。澍華雨於金輪。護恆河於玉闕。有頂之風不可壞。無際之水不能漂。澄寂湛然圓明清潔之智慧。性空無染實相解脫之因緣。可以離煩惱於心田。可以得清涼於宇宙。 朕慚非博學。釋典微閒。豈堪敘文以示來者。如腐螢爝火不足比於皎日。將微蠡量海豈能窮盡於深淵者哉。   咸平二年。真宗膺符稽古成功遜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皇帝。御製繼聖教序。賜天竺三藏朝散大夫試光祿卿明教大師法賢。辭曰。   高明肇分。三辰方乃序其始。厚載初定。萬匯於以發乎端。清濁之體既彰。善惡之源是顯。然後以文物立其教。以正典化其俗。利益之功同歸於理。於是乎像法來於西國。真諦流於中夏。洞貫千古。真實之理無以窮。囊括九圍。玄妙之門莫能究。言乎妄想則五蘊皆空。現乃真容則一毫圓滿廣大之教。豈能絕述者哉。伏睹太宗神功聖德文武皇帝。法性周圓。仁慈普布。化蠻貊則萬邦輻湊。躋蒸民於仁壽之鄉。崇教法則四海雲從。惠蒼生於富庶之域。見尊經之浩汗。設方便以救沈淪。知法界之恢宏。行精進而攝懈怠。乃擇其邃宇。校彼真文。命天竺之高僧譯貝多之佛語。象管翻成於金字。珠編復置於琅函。龍宮之聖藻惟新。鷲嶺之苾芻仰嘆。繇是三乘共貫。四諦同圓。盡苦空真正之言。願秘密研精之義。贊相相乎實相。論空空乎盡空。華嚴之理合軌轍。金仙之教同規矩。 朕纘嗣丕構。恭臨寶圖。常翼翼以撫兆民。每兢兢而守先訓。以至釋典猶未精詳。源其幽深曷能探測。有譯經西域僧法賢。奏章懇切。致意專勤。以先皇帝大闡真風高傳佛日。興前王之墜典。振覺路之頹綱。欲旌天造之功。庸用廣聖文之述作。請予制序繼聖教焉。自聖考上仙。追號罔息。政事之外何暇經心。今已禫除思臻微奧。雖幼承慈訓。柰夙乏通才。焉窮乎法海之津涯。莫造乎空門閫域。略敷大意以徇輿情。蹄涔(音岑)不足擬浴日之波。尺棰豈能量昊天之影。聊述短序以紀聖功者焉。   景佑三年。仁宗體大法道極功至德神文聖武睿明哲孝皇帝。御製天聖廣燈錄序。賜護國將軍節度使駙馬都尉李遵勖。辭曰。   惟大雄之闡教也。以清淨為宗。慈悲救世。解煩惱之苦縛。啟方便之化門。安住雪山。始階於西域。飛行漢殿。遂通於東旦。彼土得道何可勝言。此方承流於是乎在。雖陰魔時有以侮伐。或示神通。而帝釋常加於護持。無虧實相。自法眼授記。鞠多即心。佛衣不傳。逮六祖而頓悟。牛頭析派。續千燈而罔窮。繇斯慧炬益繁。法雲滋陰。旁行梵學。轉譯華音。扣寂禪關。指迷覺路。了達者至乎離念。超登者於以忘筌。為無所不通之明。處不可思議之首。歷代聖帝明王旦有為之信向者矣。我太祖之乘籙也。正法延乎住世。我太宗之握紀也。妙供滿於諸天。真宗皇帝密契菩提之心。深研善逝之旨。能仁之化一雨普沾。外護之心二纓喜舍。 朕嗣景祚。子育群黎。將以歐富壽之民。居常奉調御之本。丕胄基構。雖祇席於蘿圖導引津梁。每欽惟於竺氎。茲乃遵前王之道也。其可忽諸。天聖廣燈錄者。護國將軍節度使駙馬都尉李遵勖之所編次也。遵勖承榮外館。受律齋壇。靡恃貴而驕矜。頗澡心於夷曠。竭積順之素志。趨求福之本因。灑六根之情塵。別三乘之歸趣。跡其祖錄。廣彼宗風。采開士之迅機。集叢林之雅對。粗裨於理。咸屬之篇。嘗貢紺編來聞扆座。且有勤請求錫序文。 朕既嘉乃誠重違其意。載念薄伽之旨。諒有庇於生靈。近戚之家又不嬰於我慢。良可嘉尚。因賜之題。豈徒然哉。亦王者溥濟萬物之源也。其錄三十卷。時景佑三年四月日賜序。   建中靖國元年。徽宗體神合道駿烈遜功聖文仁德憲慈顯孝皇帝。建中靖國續燈錄序。賜東部法雲禪寺住持傳法佛國禪師惟白。詞曰。   昔釋迦如來之出世也。受然燈之記。生淨飯之家。分手指乎天地。而真機已露。游門觀於老死。而幻緣頓寂。及乎唱道雞園。騰芳鷲嶺。無邊剎境遂現於一毫之端。大千經卷畢出於微塵之表。西被竺土。東流震旦。編葉而書則一時聖教雖傳於慶喜。拈華而笑則正法眼藏獨付於飲光。自達磨西來實為初祖。其傳二三四五而至於曹溪。於是雙林之道逾光。一滴之流寢廣。自南嶽青原而下分為五宗。各擅門風。應機酬對。雖建立不同而會歸則一。莫不箭鋒相拄鞭影齊施。接物利生啟悟多矣。源派廣迤。枝葉扶踈。而雲門臨濟二宗遂獨盛於 天下。 朕膺天寶命。紹國大統。恭惟藝祖辟度門於綿宇。太宗闡秘義於敷天。章聖傳燈於景德。永昭廣燈於天聖。皆宏暢真風協助神化。以成無為之治者也。於皇神考尤向空宗。元豐三年詔於大相國寺創二禪。辟慧林於東序。建智海於西廡。壬戍之歲以越國大長公主及集慶軍節度觀察留後駙馬都尉張敦禮之請。後建法雲禪寺於國之南。於是祖席光輝叢林鼎盛。天下襲方袍慕禪悅者雲集於上都矣。今敦禮以其寺住持僧佛國禪師惟白。探最上乘。了第一義。屢入中禁。三登高座。宣揚妙旨。良愜至懷。昔能仁說法華經。放眉間白毫相。光照東方萬八千世界。而彌勒發問。文殊決疑。以謂日月燈明佛本光瑞如此。持是經者妙光法師。得其證者普明如來。今續燈之名。蓋燈燈相續。光光相入。義有在於是矣。噫。圓澄覺海本含裹於十方。生滅空漚遂沉淪於三有。因明立所。由塵發知。織妄相仍轉入諸趣。良可悲也。若回光內照。發真歸元。則是錄也。直指性宗單傳心印。可得於眉睫。可薦於言前。舉手而擎妙喜之世界。彈指而現莊嚴之樓閣。神通妙用真不可得而思議也。嘉於有眾締此勝緣。俱離迷津。偕之覺路。斯 朕之志已。建中靖國元年八月十五日賜序。   論曰。古稱至治之君不世出。然我宋至治。聖君何其盛歟。昔熙豐間。議者以謂我宋累聖規模絕勝漢唐之君遠甚。以今觀之。信哉斯言也。恭惟四聖御製序。發揮聖藻。宏闡宗乘。足見 天縱妙悟得道之深。而崇尚之體無過與不及。凡歷古以來盛帝顯王。得佛法味於此盡善盡美矣。其可深秘法藏而不使之廣傳。同日月光明開悟含識哉。是用着之終篇。仰師論語堯曰之意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