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息居重訂霍亂論
隨息居重訂霍亂論 作者:王士雄 清 公元1644-1911年 |
汪序
[編輯]經雲∶人之傷於寒也,則為病熱。蓋六氣之行,都從火化。外感之病,雖有因寒因熱之分,而熱者較多。霍亂不過外感之一證,其中亦有寒、有熱,初非專屬於寒也。特以其,。蓋深疾偏執一方以治百病之弊,故不辭痛切,言之如此。讀者顧疑其偏用寒涼,未免以詞害意矣。昔洄溪作《慎疾芻言》,而自論之曰∶有疑我為專用寒涼攻伐者,不知此乃為誤用溫補者
同治癸丑正月烏程汪曰楨
自序
[編輯]隨息居士,當昇平盛世,生長杭垣,不幸,幼失怙。自知無應世才,而以潛名其齋十,忽挈兩弟,攜一硯以歸籍,然貧無錐地,賃屋而居。或問故,曰∶余繼先人志耳!乃顏其草堂酉秋,勢日蹙,不克守先人邱壟,始別其兩弟,攜妻孥,棲於濮院。人視之如野鶴閒雲,而自傷迨季冬,杭垣再陷,悠悠長夜,益覺難堪。今春,急將三、四兩女草草遣嫁,夏間避地申江,妻孥踵至,僦屋黃歇浦西,仍曰隨息居。略識顛末,俾展卷而知隨處以息者,即半痴山人,身不能重訂《霍亂論》者,以道光間,嘗草《霍亂論》於天台道上,為海豐張柳吟先生閱定,同郡王君仲安梓以行世,蓋二十餘年矣,板存杭會,諒化劫灰,咸豐初元,定州楊素園先生,又與《王氏醫案》十卷,合刻於江西,不知其板尚存否,今避亂來上海,適霍亂大行,司命者罔知所措,死者實多。元和金君 齋,仁心為質,惻然傷之,遍搜坊間《霍亂論》,欲以弭亂,而不能多得,聞余足跡,即來訂交,以為登高之呼。余自揣無撥亂才,方悔少年妄作之非,愧無以應也。逾兩月, 齋亦以此今板已毀,書亦無餘,余讀之,簡明切當,多采 蕘,洵可傳之作。因嘆 齋韜晦之深,竟不君下,非敢自忘不武,謂可以戡定斯亂也。書成,題曰《重訂霍亂論》。首病情,次治法,次醫案,次藥方,凡四篇。
同治建元壬戌閏月丙午華胥小隱自記
卷上\病情篇第一
[編輯]總義
[編輯]《素問·六元正紀大論》曰∶太陰所至,為中滿,霍亂吐下。
太陰濕土之氣,內應於脾。中滿,霍亂吐下,多中焦濕邪為病。故太陰所至,不必泥定司天在之氣上騰,烈日之暑下爍,人在氣交之中,受其蒸淫。邪由口鼻皮毛而入,留而不去,則成溫熱暑疫諸病,霍亂特其一證也。若其人中陽素餒,土不勝濕,或飲冷貪涼太過,則濕遂從寒化,而成霍亂者亦有之。然熱化者,天運之自然;寒化者,體氣之或爾。知常知變,庶可治無不當也。
《靈樞·經脈篇》曰∶足太陰厥氣上逆,則霍亂。
足太陰脾,土髒也,其應在濕,其性喜燥,鎮中樞而主升清降濁之司。惟濕盛而滯其升降之機,則濁反厥逆於上,清反抑陷於下,而為霍亂。雖有熱化、寒化之分,治宜宣其濁,則逆自平,而亂乃定,清自升也。
《傷寒論》曰∶病有霍亂者,何?答曰∶嘔吐而利,名曰霍亂。
此設為問答,以明霍亂之病。謂邪在上者,多吐;邪在下者,多利;邪在中焦,上逆而為嘔吐,復下注而利者,則為霍亂。霍亂者,揮霍悶亂,成於頃刻,變動不安之謂也。若上不能納,下不能禁之久病,但名吐利。不得謂之霍亂也。
又曰∶病發熱頭痛,身痛惡寒,吐利者,此屬何病?答曰∶此名霍亂。自吐下,又利止,復更發熱也。
徐洄溪曰∶此霍亂是傷寒變證。郭白雲曰∶此論霍亂,似傷寒之證。蓋傷寒而霍亂者,陰陽二氣亂於胸中也。初無病而霍亂者,往往飲食失節,而致胸中逆亂也。經雲∶清氣在陰,濁惟亂於胸,所以吐。亂於腸,所以利。經言五亂,霍亂其一也。張路玉曰∶傷寒吐利,由邪氣寒霍亂也。
雄案∶霍亂,有因飲食所傷者,有因濕邪內蘊者,有因氣鬱不舒者。但既有發熱頭痛,身痛惡寒之表證,則治法必當兼理其表,此仲聖主五苓散之義也。然表證之可兼者,不獨寒也。如吸受溫熱風暑之邪者,皆能兼見表證。舉隅三反,活法在人。其溫暑直侵脾胃,與內邪相協為虐,迨里氣和而吐利止,則邪復還之表而為發熱者,駕輕湯主之。寒霍亂後,表不解者,有仲聖之桂枝法在。
《醫徹》曰∶霍亂之候,其來暴疾,腹中 痛,擾亂不安。有吐瀉交作,有吐而不瀉、瀉而不吐,有不得吐而又不得瀉。則邪有上下淺深之分,而總以得吐為愈。邪有入,必有出,鹽湯探吐故邪入焉。至飲食失和,穢邪觸感者尤多。胃氣一傷,清濁相干,邪不去則正不安,所以攻邪尤要於扶正也。即至肢冷脈伏,轉筋聲啞,亦必驅逆至盡。蓋邪去則正安,非比他證,養正而邪自除也。所以當其發時,不可用米飲。先哲諄諄戒之,豈無謂哉!觀於乾霍亂,上不得吐,下不得瀉,亦因邪不能出,所以為劇。治者,益可思其故矣。
此治霍亂之大法也。總以得吐為邪有出路者,承上不得吐瀉之乾霍亂言也。邪不去則正不安,尤為治諸病之名言。但霍亂雖無養正則邪自除之理,而虛多邪少之證,亦間有之,治宜攘外安中並用,又未嘗無其法也。
《病源》曰∶霍亂,脈大可治,微細不可治。霍亂吐下,脈微遲,氣息劣,口不欲言者,不可治。
《治法匯》曰∶吐瀉,脈代,乃是順候。氣口脈弦滑,乃膈間有宿食,雖吐,猶當以鹽湯鵝翎探之。吐盡,用和中藥。凡吐瀉,脈見結、促、代,或隱伏,或洪大,皆不可斷以為死。
果脈來微細欲絕,少氣不語,舌卷囊縮者,方為不治。
《醫通》曰∶脈伏,或微澀者,霍亂。脈長,為陽明本病。霍亂脈洪大,吉。虛、微、遲、細兼喘者,凶。霍亂之囊縮,皆為死候。
《金 齋轉筋證治》雲∶此證重者,立時脈伏,乃邪閉而氣道不宣。勿輕信庸工,為脈絕不救也。
案∶營虛氣奪,脈微欲絕者,復脈湯主之。氣散陽飛,脈微欲絕者,四逆湯主之。若客邪深入脈,陽亡而死;閉者誤補,邪錮而死。
又案,天士雲∶經曰∶暴病暴死,皆屬於火,火郁於內,不能外達,故似寒證。關竅閉塞,經絡不通,脈道不行,多見沉滯無火之脈。愚謂各證皆然,舉一可例其餘,然非閱歷深者,不能知此。
熱證
[編輯]《素問·六元正紀大論》曰∶土郁之發,為嘔吐霍亂。
諸郁之發,必從熱化。土郁者,中焦濕盛,而升降之機乃窒。其發也,每因吸受暑穢,或飲食停滯,遂至清濁相干,亂成頃刻,而為上吐下瀉。治法,如燃照湯,宣土郁而分陰陽。
連雖吐,猶當以鹽湯探吐,吐盡其食,然後以駕輕、致和等湯調之。
又雲∶不遠熱則熱至,熱至則身熱吐下霍亂。
此明指霍亂有因熱而成者。奈《病源》《三因》等書,咸謂霍亂本於風冷,遂致後人印定眼目。凡患熱霍亂者,率為藥誤,且不遠熱三字,亦非但以藥食為言。如勞役於長途田野之間,則暑邪自外而入。所謂熱地如爐,傷人最速,宜白虎湯、六一散之類,甘寒以清之。或安享乎醇酒膏。
其有暑入傷元,白虎湯可以加參。氣虛招感,用參術必佐清邪。昔賢成法,自可比例而施。
奈昧者,妄謂勞傷之病宜補,膏粱之體必虛。知其一,不知其二,信手溫補,動輒殘生,可哀也已。
《至真要大論》曰∶諸熱瞀螈,諸逆衝上,諸躁狂越,皆屬於火。
瞀,昏悶也,螈,抽掣也。熱傷神則瞀,火迫血則螈。火性炎上,故逆而衝上。躁,煩躁不安也。狂,狂亂也。越失常度也。熱盛於外,則肢體躁擾。熱盛於內,則神志煩亂。蓋火主動,凡病之動者,皆屬於火。霍亂而見此等證候者,皆為熱邪內盛之的據也。
又曰∶諸轉反戾,水液混濁;諸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於熱。
諸轉反戾,轉筋拘攣也。熱氣燥爍於筋,則攣螈為痛,火主燔灼,躁動故也。水液,小便也熱盛,則迫逆而上沖也。土爰稼穡,而味變酸者,肝熱內燔,故從而化也。暴注,卒暴注泄也。腸胃熱盛而傳化失常,火性疾速,故如是也。下迫,後重里急迫痛也。火性急速,而能燥物故也。
此麻痧等俗名,而貿貿然妄投燥熱之藥,以促人天年,抑何不思之甚耶!
《千金要方》曰∶中熱霍亂暴利,心煩脈數,欲得冷水者,以新汲井水,頓服一升。
郭白雲曰∶治霍亂之法,惟《千金要方》,最為詳備。
《治暑全書》曰∶暑氣入腹,噁心腹痛,上吐下瀉,瀉如水注。
春分以後,秋分以前,少陽相火,少陰君火,太陰濕土,三氣合行其政。故天之熱氣下,地之濕氣上。人在氣交之中,受其蒸淫之氣,由口鼻入而擾其中,遂致升降失司,清濁不分。所瀉者皆五臟之津液,急宜止之,然止非通因塞用之謂也。濕甚者,胃苓湯分利陰陽,暑亦自去;熱甚者,桂苓甘露飲清其暑火,濕亦潛消。若火盛之體,內本無濕,而但吸暑邪者,白虎湯之類宜之。且髒性有陰陽之別。陰虛者火旺,雖病發之時,適犯生冷,而橘、朴等只宜暫用;陽虛者濕勝,雖寒潤之品,非其所宜,如胃苓湯已為合法。縱使體極虛羸,亦不過補氣清邪並用。若因其素稟之虧,而忘其現病之暑,進以丁、附、姜、桂之劑,真殺人不轉睫矣。凡傷暑霍亂,有身熱煩渴,氣粗喘悶,而兼厥逆躁擾者,慎勿認為陰證。但察其小便必黃赤,舌苔必粘膩,或白濃,宜燃照湯,澄冷服渾身青紫而死矣。甚或手足厥冷少氣,唇面爪甲皆青,腹痛自汗,六脈皆伏,而察其吐出酸穢,瀉下臭惡,小便黃赤熱短,或吐下皆系清水,而瀉出如火,小便點滴,或全無者,皆是熱伏厥陰也。熱極似陰,急作地漿,煎竹葉石膏湯服之。又有吐瀉後,身冷如冰,脈沉欲絕,湯藥不下,或發噦,亦是熱伏於內,醫不能察,投藥稍溫,愈服愈吐,驗其口渴,以涼水與之即止,後以駕輕湯之類投之,脈漸出者生。然暑之為病,傷之驟,則發之暴;傷之漸,則發之緩。故九月時候,猶多伏暑霍亂之證,醫者不可不知。
《金匱》曰∶轉筋之為病,其人臂腳直,脈上下行,微弦,轉筋入腹者,雞矢白散主之。
劉守真曰∶轉反戾也,熱爍於筋,則攣螈而痛。或以為寒客於筋者誤也。蓋寒主收引,然止為厥逆禁固,屈伸不利,安得為轉也。所謂轉者,動也。陽動陰靜,熱證明矣。夫轉筋者,多由熱甚,霍亂吐利所致。以脾胃土衰,則肝木自盛,而熱爍於筋,故轉筋也。夫發渴則為熱,凡霍亂轉筋而不渴者,未之有也。
尤拙吾曰∶肝主筋,上應風木,肝病生風,則為轉筋。其人臂腳直,脈上下行,微弦。經雲∶諸暴強直,皆屬於風也。轉筋入腹者,脾土虛而肝木乘之也。雞為木畜,其矢微寒,而能祛風濕以利脾氣,故取以治是病焉。
張石頑曰∶嘔吐泄瀉者,濕土之變也,轉筋者,風木之變也。
濕土為風木所克,則為霍亂轉筋,平胃散加木瓜主之。有一毫口渴,即是伏熱。凡術、附、姜、桂,種種燥熱之藥,誤服即死,雖五苓散之桂,亦宜慎用。雄案∶張氏此言,可謂先獲我心矣。蓋仲聖雖立熱多欲飲水者,五苓散主之之法,然上文有頭痛惡寒之表證,仍是傷寒之霍亂,故用兩解之法,其雖兼表證而非風寒之邪,或本無表證而熱甚口渴者,豈可拘泥成法,不知變通,而徒藉聖人為口實哉。(透徹古人用法之意,是真讀書人語。定州,楊照藜識)
薛一瓢曰∶風自火生,火隨風轉,乘入陽明則嘔,賊及太陰則瀉,是名霍亂。竄入筋中則攣急,流入脈絡則反張,是名痙。故余曰,痙與霍亂,同出一源,但痙證多厥,霍亂少厥。蓋痙證風火閉郁,郁則逆勢愈橫,不免逼亂神明,故多厥。霍亂風火外泄,泄則邪勢外宣,不至循經而走,故少厥。此痙與霍亂之分別也。然痙證邪滯三焦,三焦乃火化,風得火而愈扇,則逼入膻中而暴厥。霍亂邪走脾胃,脾胃乃濕化,邪由濕而停留,則淫及諸經而拘攣,火郁則厥,火竄則攣,又痙與厥之遺禍也。痙之攣急,乃濕熱生風,霍亂之轉筋,乃風來勝濕。(木克土也)痙則由經及髒而厥,霍亂則由髒及經而攣,總由濕熱與風痙厥。
厥而不返者死。胃液乾枯 ,火邪盤踞也。轉筋入腹者死。胃液內涸,風邪獨勁也。然則胃中津液所關,顧不鉅哉。厥證用辛開,泄胸中無形之邪也。乾霍亂用探吐,泄胃中有形之滯也。然泄邪而胃液不上升者,熱邪益熾。探吐而胃液不四布者,風邪更張。終成死候,不可不知。
雄案∶霍亂濕多熱少,道其常也,至於轉筋,已風自火出,而有勝濕奪津之勢矣。余自髫年,必劇。自夏末秋初而起,直至立冬後始息。夫彤彤徂暑,濕自何來?
只緣今人蘊濕者多,暑邪易於深伏,迨一朝卒發,漸至闔戶沿村,風行似疫,醫者不知原委,理中、四逆,隨手亂投,殊可嘆也!余每治癒此證,必詢其人。曰∶豈未病之先,毫無所苦耶。或曰∶病前數日,手足心如烙。或曰∶未病之前,睹物皆紅如火。噫!豈非暑熱內伏,欲發而先露其機哉。智者苟能早為曲突徙薪之計,何至燎原莫救乎?以胃液之存亡,決病情之生死,尤為精識;昧者肆行燥烈,助虐爍津,徒讀父書,可為痛哭。(道光元年,直省此證大作,一覺轉筋即死。京師至棺木賣盡,以席裹身而葬,卒未有識為何證者,俗傳食西瓜者即死,故西瓜賤甚。余時年十一,輒與同學人日日飽啖之,卒無恙。今讀此論,則醫學之陋,不獨今日為然也。素園楊照藜識)
(楊氏之論極是。余於是年亦日食西瓜,而闔家無染病者,即其驗也。然是年霍亂,間有誤食西瓜而死者,為友人董鑄范所親見。蓋宜服香薷之證,誤信乩壇之語,以致寒涼遏抑而斃也,是亦不可不知。故處方論治,非辨證不可。本論第二篇治法、西瓜汁證法,有汗頻二字最的。烏程汪曰楨謝城。)
王清任曰∶道光元年,病吐瀉轉筋者數省,都中尤甚,傷人過多。貧不能埋葬者,國家發帑施棺,月余間,費數十萬金。彼時醫工,或雲陰寒,或雲火毒。余謂不分男、婦、老、少,眾人同病,即疫也(卓識名言)。或曰∶既是疫,何以芩、連、姜、附而得愈者,試看所流之血,儘是紫黑。豈不是疫火之毒,深入於營分哉?以疫邪自口鼻,由氣管達名曰津門,津門上有一管,名曰津管,是由胃出精汁水液之道路。)水不得出,故上吐下瀉。初得病時,宜即用針刺尺澤穴,出紫黑血,則毒氣外泄矣。蓋人身氣管,周身貫通,血管周身亦貫通,尺澤左右四五根血管,刺之皆出血,皆可愈。尺澤上下刺之,亦可愈。一面針刺,一面以解毒活血之藥治之。
雄案∶王氏親見臟腑而善針法,所論皆鑿鑿可信,非懸揣虛擬可比。
雖用藥非其所長,而以解毒活血四字為綱,亦具有卓見。
《補亡論》曰∶《靈樞》五亂之證,惟亂於腸胃一證,名霍亂,故作吐利。其餘四證,皆不作吐利,只謂之亂氣。昔柳州之疾,蓋亂氣干心之證,非霍亂也。
謂為乾霍亂者雖謬,然尚不失為五亂之一,今則無復知亂氣之名矣。
《治法匯》曰∶乾霍亂,俗名攪腸痧。其狀欲吐不吐,欲瀉不瀉,撩亂揮霍是也。急宜探吐,得吐方可,不吐則死。《法》曰∶既有其入,必有其出,今有其入而不得其出者,痞塞也,多死。得吐後,方可理氣和中,隨證調治。《醫通》曰∶乾霍亂,是土郁不能發泄,火熱內熾,陰陽不交之故。
或問∶方書皆言宿食與寒氣相搏,何以獨指為火耶?曰∶昏亂躁悶,非諸躁狂越之屬火者乎每致急死,非暴病暴死之屬火者乎!但攻之太過,則脾愈虛;溫之太過,則火愈熾;寒之太過也。
此證,病因非一。驟傷飲食者,宜探吐。宿食為患者,宜消導。氣鬱感邪者,宜宣豁。暑火直侵者,宜清解。諸法並列於後,用者審之。
(慮其格拒,反佐以治,真精語也。桂苓甘露飲,治熱證而用桂;通脈四逆湯,治寒證而用豬膽汁,皆即此義。《夢影》中治陳嫗一案,石膏、芩、連,加細辛少許,燃照湯之用蔻仁,亦此義也。若寒證而用芩、連,熱證而用姜、附,則正與病反,非反佐之義矣。謝城。)
又曰∶脾胃喜香燥而惡臭濕。若素多濕滯而犯臭氣,則正氣鬱遏,腹痛乃作。或上連頭額俱痛,或下連腰腿俱痛。有痛死不知人,少間復甦者;有腹痛不時上攻,水漿不入,數日不已者。甚至欲吐不吐,欲瀉不瀉,或四肢厥逆,面青脈伏,或遍體壯熱,面紫脈堅,俱與生黃豆嚼之,覺香甜者,是臭毒也。急以燒鹽探吐,或以童便制香附四五錢為末,停湯頓服最效。舉世有用水搭肩背及臂者,有以苧麻水濕刮之者,有以瓷碗油潤刮之者,有以瓷鋒針刺委中出血者,總欲使腠理開通之意耳。其脈多伏,或細小緊澀,或堅勁搏指,中帶促結,皆是陰逆陽伏之象。不可誤認陰寒而投熱藥,雖砂仁之辛溫香竄,亦不可輕用。若見面青唇黑,脈勁搏指,厥逆喘促,多不可救也。
又曰∶觸犯臭穢,而腹痛嘔逆,刮其脊背,隨發紅斑者,俗謂之痧。甚則欲吐不吐,欲瀉不瀉,乾嘔 痛者,曰絞腸痧。更有感惡毒異氣而驟發黑痧,俗名番痧。卒然昏倒,腹痛,面汗出,或隱隱發斑,此毒邪 發於表也。亦有發即瀉利厥逆,腹脹無脈者,此毒邪內伏,不能外發也。所患最多有不及見斑而死者。經謂大氣入於臟腑,雖不病而卒死是也。初覺,先將紙捻點淬頭額,即以蕎麥焙燥,去殼取末三錢,涼開水調服;重者少頃再服即安。蓋蕎麥能煉腸胃滓穢,降氣寬胸,而治濁滯,為痧毒之專藥。其毒甚面黑者,急於兩膝後委中穴,砭出黑血,以泄毒邪。凡驟發之病,勿慮其虛,非此急奪,束手待斃。原夫此病與臭毒相類,與霍亂相似,乃疫癘之最劇者。初起昏憒不省,脈多沉匿不顯,或渾渾不清。勿以腹痛足冷而與溫藥,如蕎宜理氣為先,如香蘇散加薄荷、荊芥,辛涼透表;次則辟邪為要,梔子豉湯加牛蒡、生甘草,解毒和中。表熱勢甚,清熱為急,黃芩湯加連翹、木通,分利陰陽。若見煩擾腹脹,脈來數疾,急投涼膈散,以竹葉易生薑,則毒從下奪。熱劇神昏,雖合三黃,多不可救。煩渴引飲,遺溺,速清陽明,白虎湯加蔥豉,使毒從表化。斑點深赤,毒在血分者,濃煎益母草,少投生蜜,放溫恣服,取效最捷。以其專下惡血也,或加生萊菔汁半杯,總取散血之功。以上諸法,在未經誤藥,庶可挽回一二。曾見一商,初到吳會,暢飲酣歌,席間,霎時不安,索生薑湯一啜而逝。又有朔客,到楓覓湯澡浴,忽然眩暈嘔逆,到舟即斃(凡感受暑熱穢疫諸邪者,大忌熱湯澡身也)。更有誤認傷寒,而與發(亦有誤認寒證而與熱劑,口鼻流血而死者)。變生反掌,不似時行,猶可遷延數日也。
上海,特海陬一邑耳。二十年來,屢遭兵燹,乃滄海漸變桑田,外國之經營日廣,蘇省又以都會矣。然人煙繁萃,地氣愈熱,室廬稠密,穢氣愈盛,附郭之河,藏垢納污,水皆惡濁不堪。今夏,余避地來游,適霍亂臭毒番痧諸證盛行,而臭毒二字,切中此地病因。奈醫者茫然,竟有令人先服薑汁一盞者;有以大劑溫補主治者。皆刊印遍貼通衢,病家信之,死者日以千計,道 相望。錢塘吳菊,潭茂才告余,曰∶目擊一人七竅流血而死,聞之惻然,豈亦劫運使然歟。
《玉衡》曰∶先吐瀉而心腹 痛者,從穢氣而發者多;先心腹 痛而吐瀉者,從暑氣而發者多。然吐瀉之霍亂,乃暑穢傷人氣分。宜用油鹽刮其皮膚,則痧不內攻。若心胸脹悶,腹中 痛,或如板硬,或如繩縛,或如筋吊,或如錐刺刀 ,雖痛極而不吐瀉者,名乾霍亂。乃邪已入營,宜以針刺出血,則毒有所泄。然後,再審其因而藥之。若痧脹已極,難於刮刺者,又必先以藥救醒,乃可以回生,明此三法,庶可十全。
王晉三曰∶痧者,寒熱之濕氣,皆可以為患,或四時寒濕,凝滯於脈絡;或夏月濕熱,郁遏於經隧;或鼻聞臭氣,而阻逆經氣;或內因停積,而壅塞腑氣。則胃脘氣逆,皆能脹滿作痛,甚至昏憒欲死。西北人,以楊柳枝蘸熱水鞭其腹,謂之打寒痧。東南人以油碗或油線刮其胸背手痧。更服玉樞丹等以治其內,是皆內外達竅以泄其氣,則氣血得以循度而行,其脹即已,實即霍亂耳。非另有痧邪也。
雄案∶方書從無痧證之名,惟乾霍亂,有俗呼絞腸痧者,是世俗之有痧,不知起於何時也。《至醫說》始載∶葉氏用蠶蛻紙治痧之法,以蠶性豁痰,祛風利竅,其紙已經鹽醃,而順下最速也。乃江民瑩誤為解 證,雖為杭堇浦所譏,然亦可見從前痧證不多,故古人皆略而不詳也。迨國初時,漸盛,自北而南,所以又有滿洲病與番痧之名。郭氏因龔雲林青筋之說,而着《痧脹玉衡》一書,穢邪也。晉三又辨痧即外邪驟入,阻塞其正氣流行之道之謂,而痧之病義益明。至情志多郁之人,稍犯涼熱,即能成痧,且不時舉發,亦由氣血失其宣暢也。右陶雖有截痧方,而用藥長洲龍青霏脈學聯珠雲∶痧脹之證,多屬奇經。蓋奇經,為十二經之支流也,五臟之清氣不升,六腑之濁氣不降。譬猶五湖四瀆,漫溢泛濫,盡入江河,而清濁已混,更水甚土崩,泥沙渾擾,流蕩不清,井 壅塞,故其病有痧脹之名。痧脹者,猶沙漲也,總由十二經清濁不分,流溢入奇經,而奇經脈現,則為痧證也。邪氣滯於經絡,與臟腑無涉,不當徒以藥味攻臟腑,宜先用提刮之法,及刺法,使經絡既通,然後用藥,始堪應手也。
雄案∶此說似創而實確,然經絡既通,雖不藥可愈,特慮邪已漸及腑臟,則刮刺不足了事。
譬如險要為賊所據,不可徒講防堵也。
《疫疹一得》曰∶凡初起六脈細數沉伏,面色青慘,昏憒如迷,四肢逆冷,頭汗如雨,其痛如劈,腹內攪痛,欲吐不吐,欲瀉不瀉,此為悶疫,斃不終朝。
悶者,熱毒深伏於內而不能發越於外也。漸伏漸深,入髒而死,不俟終日也。至於治法,宜刺曲池、委中,以泄營分之毒;再灌以紫雪,清透伏邪,使其外達,或可挽回也。
(治法精良。素園)
寒證
[編輯]《素問·氣交變大論》曰∶歲土不及,民病飧泄霍亂。
歲土不及,則脾胃素虛之人,因天運而更見其虛,中陽既虛,寒濕自盛,以致朝食暮瀉而為飧泄,甚加嘔吐而為霍亂。觀其與飧泄並稱,則知利者,必是清谷而非臭穢,吐者亦必澄澈而非酸濁。小便之利,口之不渴,又從而可必矣。如此,才是寒濕霍亂,可以理中、五苓之類治之。故讀書須以意逆其理,自然觸處洞然,無往而不貫矣。且寒霍亂,多見於安逸之人。
以其深居靜處,陽氣不伸,坐臥風涼,起居任意。冰瓜水果,恣食為常,雖在盛夏之時,所患多非暑病,王安道論之詳矣。輕則藿香正氣散,或平胃加木香、藿香、生薑、半夏之類。濕盛而四肢重着,骨節煩。頭痛臭足厥冷,或煩熱發躁,揭去衣被,但察其瀉出不臭者,乃內虛陰盛格陽,宜理中湯,甚則四逆湯,加食鹽少許。更有暴瀉如水,冷汗四逆,脈弱不能言者,急進漿水散救之,並宜冷服。
然此輩實由避暑而反為寒傷致病,若拘泥時令,誤投清暑之劑而更助其陰,則頃刻亡陽莫挽矣。前人有治此證而愈者,尚未確知其為寒病也。遂謂夏月暑病,通宜熱藥。妄立陰暑名目,貽誤後人,此因偶中而錯認面目也。余於《溫熱經緯》,辨之詳矣。
《至真要大論》曰∶諸病水液,澄澈清冷,皆屬於寒。
或曰∶醫者,精脈理,諳藥性,胸羅經史,口熟方書,斯可以濟世矣。余曰∶不可,必也能辨證乎。苟不辨證,而但憑脈以用方藥,雖引古證今,有典有則,恐不免為二豎所笑也。惟聖人早料及此,以辨證之法,大書特書,垂示後世,可謂既詳且盡,豈但為霍亂分寒熱哉!
《傷寒論》曰∶霍亂,頭痛發熱,身疼痛,熱多欲飲水者,五苓散主之;寒多不用水者,理中丸主之。
此霍亂之因傷寒而致者,故兼有頭痛發熱身痛諸表證也。雖欲飲水,而表證未罷,故以五苓散為兩解之法。二方皆為風寒而設,熱多,謂表熱未衰;寒多,謂里寒較盛。於一病中,察其內外之輕重,而辨邪氣之聚散,以施治法。聖人辨證,詳盡如是。而後人顢,或至誤會。凡夏秋熱霍亂之口渴者,輒用五苓,多致僨事。須知桂術為渴家所忌,惟風寒之邪,郁阻氣機,至水液不行而渴者,始可用以行氣化水也。
(分析甚明,發前人所未發。蓋熱多並非表里大熱,欲飲水亦與大渴引飲不同也。
又曰∶吐利止而身痛不休者,當消息和解其外,宜桂枝湯小和之。
吐利止,里已和也。身痛不休者,表未解也。故須桂枝和解其外,所謂表病里和,汗之則愈也。但此為寒霍亂後之兼有風寒表邪者而言,若溫熱暑疫霍亂後之表未解者,不得率爾引用也。余擬駕輕湯一方,最為合治,然其意亦不敢出聖人之範圍也。詳其一曰消息,再曰小和之者,蓋以吐利之餘,里氣已傷,故必消息其可汗而汗之,亦不可大汗而小和之也。況熱霍亂後,津液尤虛者,其可妄施汗法乎。故余但以輕清為制也。
又曰∶吐利發汗,脈平小煩者,以新虛不勝谷氣故也。
吐利可發汗者,傷寒霍亂也。脈平為邪已解,而小煩者,以吐下後胃氣新虛,不能消谷,故霍亂病。 時內不可便與飲食,必待胃漸下行為順,而倉廩始開也。暑熱霍亂,尤奪胃津,溉以甘涼,自能思谷。
先曾祖秉衡公曰∶傷寒,外感之總名;《傷寒論》,統論外感之書也。先大父永嘉公曰∶《難經》雲∶傷寒有五。則五種外感,古人皆謂之傷寒矣。《傷寒論》有治風、治溫、治 、治濕諸法,則非專論一傷寒矣。楊素園大尹曰∶注傷寒者,無慮數十家,皆以為專論傷寒之書,故恆覺支離附會,不適於用。雄嘗謂傷寒有五,瘧亦有五,不過重輕之別耳。傷寒,惟感寒即病者,為正傷寒,乃寒邪由表而受,治宜溫散。其邪在半表半里,或所感邪氣較輕,不為傷寒而為正瘧者,脈象必弦,並宜和解。設冬傷於寒而不即病,則為春溫夏熱之病。其較輕者,則為溫瘧、癉瘧。若感受風溫、濕溫、暑熱之氣者,重則為時感, 輕則為時瘧。今世溫熱多而傷寒少,故瘧亦時瘧多而正瘧少。惟葉天士先生,精於溫熱、暑濕諸感,故其治瘧也,一以貫之。余師其意,凡治時瘧,必辨其為風溫、為濕溫、為暑熱、為伏邪者,仍以時感法清其源。故四十年來,治瘧無難愈之證。推而廣之,仍不止瘧疾爾也,如風寒暑濕,皆可以為霍亂。則冬寒內伏,至春夏不為溫熱病,亦可以為霍亂也,特不多見,故從來無人道及。今年春、夏之交,余在濮院,即有是證,未交芒種,薄游海上,則沿門闔戶,已成大疫,蓋去冬積雪久凍,傷於寒者較深,而流離失所,斗米千餘,精神之不藏者既多,中氣之不餒者亦罕。且今春過冷,入夏甚涼,殆肅殺之氣未消,發生之機不暢,故伏邪不能因升發之令,外泄以為溫,久伏深藏,如奸匪潛匿,毫無覺察,或其人起居飲食之失調,或外感稍侵而引動,遂得乘機卒發,直犯中樞而為霍亂,故多無腹痛之兼證。而愈後輒有餘波,與向來夏秋所行因於暑濕為患者,證候則一,病情迥殊也,治法亦稍有不同。然伏邪化熱,自里達外,與伏暑內發,理無二致,故其人必口渴,而刺血則紫黑。不知者以為暑令未行,有何熱證,放膽姜附,塗炭生民,豈亦劫運使然耶,可哀也已。鎮海周君采山,極為折服,遂以此說刊印,傳播遠近。元和金君 齋,同邑周君二郊,秀水呂君慎庵,鳥程汪謝城孝廉,桐鄉陸定圃進士,皆見而韙之,爰贅於傷寒霍亂後,以諗來者。
又曰∶吐利汗出,發熱惡寒,四肢拘急,手足厥逆者,四逆湯主之。
此陽虛之體,寒邪得以直入而為霍亂也。發熱惡寒者,身雖熱而惡寒,身熱為格陽之假象,惡寒為虛冷之真諦也。四肢拘急,手足厥逆者,陽氣衰少,不柔於筋,不溫於四末也。首重汗出者,為陽有外亡之象,故徑用四逆湯,祛其既入之寒,而挽其將去之陽。若止見厥逆惡寒,四肢拘急,脈來沉細沉緊,面如塵土,瀉出不臭,雖屬陰寒,而無汗出之候者,但宜冷香飲子治之。寒主收引,故四肢拘急,乃筋強不能屈伸之謂,與熱證之轉筋迥殊。監證極宜分別,苟或顛倒誤施,禍不旋踵。
又曰∶既吐且利,小便複利,而大汗出,下利清谷,內寒外熱,脈微欲絕者,四逆湯主之。
此亦虛冷霍亂之候。四肢拘急,手足厥逆,虛冷之着於外也。下利清谷,脈微欲絕,虛冷之着於內也。虛冷甚於內,則反逼其陽於外矣,故其外候,每多假熱之象。或煩躁去衣而欲坐地,或面赤喜冷而不欲咽,或脈大虛弦而不任按,是皆元氣耗散,虛陽失守,甚加喘噦,最為危險。惟四逆湯可以驅內勝之陰,而復外散之陽。但既吐且利之下,緊接曰小便複利,重申曰下利清谷,何其丁寧而鄭重耶?故讀者最宜着眼。洄溪所謂一證不具,即當細審也。倘熱霍亂因暑邪深入而滯其經隧,顯脈細肢寒之假象者,必有溺赤便臭,口渴苔黃之真諦,臨診慎毋忽焉。
又曰∶吐下已斷,汗出而厥,四肢拘急,脈微欲絕者,通脈四逆加豬膽湯主之。
尤拙吾曰∶吐下已止,陽氣當復,陰邪當解。乃汗出而厥,四肢拘急,而又脈微欲絕,則陰無退散之期,陽有散亡之象,於法為較危矣。故於四逆加乾薑一倍,以救欲絕之陽。而又慮溫熱之過,反為陰氣格拒而不入,故加豬膽汁之苦寒,以為嚮導之用,即《內經》盛者從之之意也。
又曰∶少陰病吐利,手足厥冷,煩躁欲死者,吳茱萸湯主之。少陰病吐利,煩躁四逆者,死。
寒中少陰,吐利交作,陰邪盛極,而陽氣不勝也。然先厥冷而後煩躁者,猶有陽欲復而來爭之兆,故以吳茱萸溫里散寒,人參、大棗益虛安中為治也。若先煩躁而後四逆者,陽不勝而將絕也,故死。此二條本少陰中寒,非霍亂也,然有類乎霍亂。既明霍亂之治,複列其類證以廣其例,俾臨證不致眩惑也。
又曰∶少陰病,自利清水,色純青,心下必痛,口乾燥者,急下之,宜大承氣湯。
寒邪化熱,傳入少陰,逼迫津水,注為自利。質清而無滓穢相雜,色青而無黃赤相間。可見陽邪炎威之極,反與陰邪無異。但陽邪傳自上焦,其人心下必痛,口必乾燥。設系陰邪,則心下滿而不以之少陰證,而口乾燥,心下痛,自利清水,尚宜急下。其病非傷寒,脈不微細,精情瞀亂而口渴,心下拒按之霍亂證,顧可以燥熱藥治之哉?《內經》以水液澄澈清冷為寒。此證雖自利清水,必熱而不冷,或小便赤短,審問之,自有分別。而仲聖於下利證,專以口渴與否,判清溫之治,尤為簡當。臨證者,當奉為南針也。
(此證最宜細辨,余嘗見一霍亂輕證,醫投涼膈散,次日下血而殞,謝城。)
《千金要方》曰∶霍亂四逆,吐少嘔多者,附子粳米湯主之。治中湯,治霍亂吐下,脹滿,食不消胃之間,則吐利俱發。挾風而實者,身發熱、頭痛、體痛,而復吐利。虛者,但吐利,心腹刺痛而已。亦有飲酒脾胃,脾胃得冷則不磨,不磨則水谷不消化,亦令清濁二氣相干。脾胃虛弱,便作吐利,水谷不消,則心腹脹滿,皆成霍亂。
熱霍亂,流行似疫,世之所同也;寒霍亂,偶有所傷,人之所獨也。巢氏所論雖詳,乃尋常寒霍亂耳。執此以治時行霍亂,猶腐儒將兵,其不覆敗者鮮矣。
又曰∶霍亂而轉筋者,由冷氣入於筋故也。冷入於足之三陰三陽,則腳轉筋。入於手之三陰三陽,則手轉筋。隨冷所入之筋,筋即轉,轉者皆由邪冷之氣,擊動其筋而移轉也。
轉筋有因熱因寒之異,須合兼證脈候而辯析之。
(無病之人,亦有時患轉筋者,不過足受微涼,不足為病。乃時醫專以轉筋為邪入三陰,詎知三陽亦能轉筋,巢氏之論甚明乎。謝城。)
又曰∶乾霍亂者,是冷氣搏於腸胃,致飲食不消,但腹滿煩亂, 痛短氣,其腸胃先挾實,故不吐利,名為乾霍亂也。
乾霍亂,屬寒濕者固有之,挾食者亦或有之,亦有因寒濕而夾穢臭惡毒之氣者。故治法審非暑火為患,不可誤用清涼。但宜芳香辛散以宣通之。其姜、附、椒、巴等劑,勿輕信而妄試也。
醫道通治道,治國者必察民情,聽訟者必察獄情。用藥如用兵,為將者必察敵情,為醫者必察病情。民情得而政教行,獄情得而曲直分,敵情得則勝權獨操,可以寡克眾,可以逸待勞。病情得則生機在握,可以御 癘,可以挽造化。嗚呼!不辨虛實寒熱而治霍亂者,猶之棄其土地,民眾而講戰守也,故列病情第一。
卷上\治法篇第二
[編輯]伐毛
[編輯]霍亂及痧脹疫癘諸惡證,初起,即解散其發,細看。如有赤色者,急拔去之。再脫其衣,細看胸背,如有長毛數莖,必盡拔之。
(熱毒深入營分,發為血之餘,毒焰上炎,故見赤色。甚至硬如駿鬣,余嘗目擊之。宗侄承烈紹武。)
取嚏
[編輯]霍亂諸痧,皆由正氣為邪氣所阻。故濁氣不能呼出,清氣不能吸入,而氣亂於中,遂成閉塞之證。濁氣最熱,泰西人謂之炭氣,炭氣不出,人即昏悶而死。然呼出肺主之,肺開竅於鼻,用皂角末或通關散。或痧藥吹入鼻中,取嚏以通氣道,則邪氣外泄,濁氣可出,病自松也。
刮法
[編輯]取嚏,不論有無,隨繼以刮。有嚏者,肺氣雖開,恐營衛氣機尚痹。當刮以宣之。無嚏者,肺既不開,尤必刮松衛氣,使已入營分之邪,時以外泄,而病可松也。故肩、頸、脊、背、胸、前脅肋、兩肋、臂、兩膝灣等處,皆宜用綿紗線,或苧麻繩,或青線,或瓷碗口。蘸菜油自上向下刮之,以紅紫色綻方止。項下及大小腹軟肉處,以食鹽研細,用手擦之。或以指蘸清水撮之。景岳雲∶凡毒深病急者,非刮背不可。以五臟之系,咸附於背也。或以鹽擦背亦可。
淬法
[編輯]營衛之氣,為邪氣所阻而不流通,則手足厥冷而腹痛,身有紅點而隱約,此名斑痧,亦曰番痧。俗以其厥冷,謂之陰痧者謬也。宜以燈心微蘸油,點火淬之。以燈火近肉即提起,有聲,病即松。
刺法
[編輯]《玉衡》曰∶東南卑濕,利用砭,以針刺放毒血,即用砭之道也。凡霍亂痧脹,邪已入營,必刺出毒血。俾邪得外泄,然後據證用藥,可以望生。
第一宜刺少商穴。刺時,扶病患坐直,男左女右,用力將其手臂從上捋下,捋其惡血聚於指頭手並刺。若神昏不醒,刮刺不松者,為邪入心包絡。獲撐開病患之口,看舌底有黑筋三股,男左女右,用竹箸嵌瓷鋒,刺出惡血一點。兩臂灣,名曲池穴。兩膝灣,名委中穴。以手蘸溫水拍之,露出青筋紅筋。若肌膚白皙者,則露紫筋,皆痧筋也。並用銀針刺出紫黑毒血。其腿上大筋不可刺,刺亦無毒血,反令人心煩。腿兩邊硬筋上筋不可刺,刺之恐令人筋吊。案談往雲∶崇禎十六年,有疙瘩瘟、羊毛瘟等疫,呼病即亡,不留片刻,八九兩月,死者數百萬。十月間,有閩人曉解病由,看膝灣後有筋突起,紫者無救,紅則速刺出血可活。至霜雪漸繁,勢始漸殺。余謂此疫雖奇,殺人即速且多,然無非暑熱毒氣深入於絡耳。故輕者刺之可活,而霜雪繁,病自衰也。考嘉興王肱枕《蚓庵瑣語》,及桐鄉陳松濤《災荒記事》,皆云∶崇禎十四年大旱,十五十六經年亢旱,通國奇荒,疫癘大作。合三書而觀之,其為暑燥熱毒之邪,深入營分無疑矣。故委中之筋已突起,不待拍之而始露。詳載之,以為留心民命者告。
《玉衡》又雲∶一應刺法,不過針鋒微微入肉,不必深入。又以諸穴非親見不明白,故不具載。而不。據云∶痧證頭暈者,刺素 。穴在鼻柱上端準頭,針入一寸。
頭痛者,刺風府。穴在項後入髮際一寸,大筋內宛宛中,針入一寸。
偏痛者,刺風池。穴在耳後顳 後,腦空下,髮際陷中,針入一寸。
腹痛而吐者,刺上脘。穴在臍上五寸,針入一寸。
腹痛而瀉者,刺下脘。穴在臍上二寸,針入一寸。
腹痛而欲吐不吐,欲瀉不瀉者,刺中脘。穴在臍上四寸,針入一寸即愈。
以上三穴,須用手竭力提起其皮而刺(切記),以上六穴,並不出血。
手螈者,刺少商。穴在手次指內側,去爪甲如韭葉,出血立已。
足吊者,刺厲兌。穴在足次趾之端,去爪甲如韭葉,出血立已。
刺承筋。穴在脛後足跟上七寸,出血立已。
刺承山。穴在腿肚下分肉間,出血立已。但牙關緊閉者,刺人迎。穴在結喉兩旁一寸五分,大動脈應手處,刺之立開。
按張叟刺法,必有所授。榮棠得其傳,故針痧極神。且榮棠之為人也,好善而率直,非牟利妄語者流,故余甚信之。嘗刊入業書,今備錄此篇,以便窮鄉僻壤,皆可按證而施治也。又《轉筋證治》雲∶凡心口腰脊腎俞穴等處,切勿誤聽愚人妄施針刺,親見一人因心口一針,立時
拓洗
[編輯]生大蒜,杵爛,貼兩足心。
吳茱萸一兩,研末,鹽滷和,塗兩足心。
辣蓼草八兩,杵爛,木瓜四兩,老酒二斤,加水煎,乘熱揩熨患處及手足遍身。辣蓼草乃水之別一種,葉狹小而光,兩面皆綠梗,微赤有節,其味甚辛。合六神曲及造酒麴皆用之。雞生虱,但以此草置雞棲內即愈。
鹽滷頓熱淋洗,並以手蘸。摩擦其患處(如無鹽滷,作極咸鹽湯可代也)。案,永無足疾。
若路途患此倒地者,但以病患兩腳浸溺桶中,亦妙。綿絮浸酒中,煎滾。取出,乘熱裹患處。或以燒酒摩擦其患處,以軟散為度,燒酒內入斑蝥末,力更勝也。
腳不冷者,但以鹽研細擦之。
水煎青布拓腳膝,冷即易之。
柏葉,杵爛裹之,並煎湯淋洗。
熨灸
[編輯]主霍亂轉筋,乾霍亂之屬寒者。
炒鹽,一包,熨其心腹,令氣透,又以一包熨其背,待手足暖。再服神香散一錢。寒重者,再服(方見四篇)。或以吳茱萸,食鹽各數兩炒熱,包熨臍下亦妙。或以芥子胡椒七粒,以布包之,嚼碎,納臍中,用膏藥封之,再以熱手按之。蓋被臥少頃,腹中熱,有上蓋蒜片,艾灸二七壯。危甚者,再灸臍兩旁各開二寸之天樞二穴,臍上四寸中脘一穴,臍下寸半氣海一穴。
《外台》法∶以手挽所患腳大拇趾,當腳心急筋上,灸七壯。
喻氏法∶凡卒中陰寒,厥逆吐瀉,色清氣冷,凜冽無汗者。用蔥一大握,以帶束緊,切去兩頭,留白寸許。以一面熨熱安臍上;用熨斗盛炭火,熨蔥上面。俾熱氣從臍入腹。甚者,連熨二三餅。又甚者,再用艾炷灸關元、氣海各二三十壯。若腠理素疏,陰盛逼陽而多汗者,用附子、可灸。必陽虛氣弱者,始可用灸。今喻氏復辨陽虛者,固宜用灸。若陽虛至於外越者,豈容再灸?
是亦發人所未發,可補長沙之未及矣。世之不別陰陽,而妄施灼灸以傷人者,豈特霍亂為然乎?吁可嘆已!又案∶凡腹雖痛極,而喜得溫。按,唇口刮白者,乃內虛陰寒之病。宜用火灸,切忌針刺。若四肢雖冷而苦渴苔膩,腹痛雖甚而睛赤唇紅,或煩躁喜涼者,乃熱鬱氣閉之證。急宜刺血,切忌火攻。設不辨明而誤用之,禍皆反掌。
偵探
[編輯]生黃豆,細嚼,不腥者痧也。既可試病,亦解痧毒,生芋亦可。
大赤雄雞一隻,放病患腹上,以雞口朝其面,雞即伏而不動。痛止,雞自跳下。亦治屍厥中神清而嚼姜,不辣者,真寒證也。
策應
[編輯]新汲井水,百沸天泉,各半和服,名陰陽水。《瀕湖》曰∶上焦主納,中焦腐化,下焦主出。三焦通利,陰陽調和,升降周流,則臟腑暢達。一失其道,二氣淆亂,濁陰不降,清陽不升,故發為霍亂吐利之病。飲此即定者,分其陰陽,使得其平也。案∶汲井泉以上升,天雨水而下降,故汲者宜新,而降者宜熟也。以之煎瘧疾藥。蓋取分解寒熱之邪,而和其陰東壁土煎汁飲。(《聖濟》)
鍋底墨煤、灶突上墨煤(各五分)百沸湯急攪數千下,以碗覆之,通口服一二口。
生扁豆(研末)入醋少許,新汲水和服。(《普濟》)
絲瓜絡(一斤)白霜梅肉(一錢並核中仁用),共研爛,梨樹枝 煎汁服。(《聖惠》)
海桐皮 煎汁飲。(《聖濟》)
路旁破草鞋,(去兩頭,洗三四次,)水煎服。(《事海文山》)
生藕 搗汁飲。(《聖惠》)
陳倉米煮清湯,稍稍飲之,治霍亂大渴。(《永類鈐方》)
冬瓜 水煮清湯,俟涼飲之,(半痴。)案∶陳倉米,雖雲清熱止渴,惟霍亂已止者,服之為宜。
邪勢方張,吐下未平之際,尚嫌其守。冬瓜,甘淡微涼,極清暑濕。無論病前、病後,用以代飲,妙不可言。即溫、濕、暑、疫、瀉、痢諸病,皆可用也。
蘆根、麥冬,水煎服。(《千金》)案∶單用蘆根煎飲,亦止煩渴,或與竹葉同煎,更佳。
梨肉 煮湯服,渴甚,搗汁飲。(夢隱)
萊菔 煮湯服,或生嚼咽汁,吐去渣。(夢隱)
生綠豆急火煎清湯,涼服。(夢隱)
枇杷葉(刷去毛) 濃煎,徐飲。此方不但解霍亂之渴也,若深冬采之,刷毛洗淨切碎,淨鍋炒干,瓷缸密收,常以代茗,可杜暑濕時疫,及噎利諸病。(夢隱)
以下治霍亂轉筋。
雄雞矢白 臘月收之,為末,水和溫服。(《金匱》)
地漿(掘乾淨地作坎,深三尺,以新汲井水沃入攪之,少頃取清者)飲三五杯。(《千金》)案∶謙甫雲∶霍亂乃暑熱內傷,七神迷亂所致。陰氣靜則神藏,躁則消亡,非至陰之氣不愈。
坤為地,屬陰,土曰靜順,地漿作於陰地坎中,為陰中之陰,能瀉陽中之陽也。愚謂得羅氏此言,治霍亂,已思過半矣。蔣式玉稱其勤求古訓,洵不誣也。
新汲井水 徐徐冷凍飲料之,外以一盆盛水浸兩足,忌食熱物。(《救急良方》)案∶果系暑熱熾盛,扁豆葉一握搗絞汁一碗,飲。(《廣筆記》)
桑葉一握煎汁服。(《聖惠》)
木瓜一兩水煎服。余湯浸青布,裹其腓。本方加桑葉七片尤良。(《聖惠》)
龍腦薄荷 煎湯飲。(《聖惠》)案∶有汗者,此方勿服。
青錢(四十九枚) 木瓜(一兩) 烏梅(炒,五個) 水二盞煎,分溫服。(《聖濟》)案∶此方專治風木行脾之證。時行重感,非所宜也。
鹽梅 煎湯,細細飲。(《如宜方》)案∶方義與上同。
垂死者,用敗蒲蓆一握(切),漿水一盞,煎服。(《聖惠》)
原蠶沙(一兩)陰陽水煎,澄清、溫服。(夢隱)案∶蠶沙乃桑葉所化。夫桑葉主息風化濕,故《聖惠》方以之治霍亂轉筋也。既經蠶食,蠶亦主勝風去濕。且蠶僵而不腐,得清氣於造物者獨純。故其矢不臭、不變色,殆桑從蠶化,雖走濁道而清氣獨全。《金匱》以雞矢治霍亂轉筋者,雞,屬巽,雖不溺而矢獨干,亦取其勝風濕,以領濁氣下趨也。蠶沙,既引濁下趨,又能化濁使之歸清,性較雞矢更優。故余用以為霍亂轉筋之主藥,頗奏膚功。嗣見治痧飛龍奪命丹,用人中白一味,領諸藥迅掃濁邪,下趨陰竅,較他方之藉硝以達下者,更覺貼切。故奏效尤捷。制方無溺者,西瓜絞汁飲。(夢隱)
(凡陽氣遏抑在內,雖熱證亦無汗,西瓜汁當慎用。此特標汗頻二字,最確當。謝渴而氣機不舒者,金銀花、蒲公英、絲瓜葉、絲瓜,並可搗汁服,或用干者,煎渴而膚有赤色者,益母草,或紫花地丁,搗汁飲。或以干者煎湯服亦可。(《夢隱案∶紫花地丁,亦名如意草,主清血熱。生嚼之,味甘,不作草氣,故可同諸草木葉咀食充飢。悉無草氣,洵救荒之仙草也。附及之以為世告。
以下治乾霍亂。
蕎麥,(焙燥,去殼,取末三錢。)涼開水調服。(《簡便方》)
梔子(二七枚,燒研)酒調下。(《肘後》)
鹽(一撮放刀上,用火炙透)熱童便和服,或以新汲水和服。少頃,即得吐下而氣通矣。
益母草(一兩) 煎湯,少投生蜜,俟溫服。(《醫通》)
馬蘭根 細嚼咽汁。(《壽域》)
劉寄奴 煎湯溫服。(《聖濟》)
桃葉 煎湯溫服。(《外台》)
石菖蒲(一兩杵汁)和水服。(《聖惠》)
煙管中油(俗呼煙油)取豆大一丸,放病患口內,掬水灌之,下咽即活。(《有堂》)
蕪菁子 煮汁飲。(《集簡》)
黑大豆 生研,水服方寸匕。《普濟》案∶今人以黃豆試痧本此。
垂危者,用生芋一片,放入病患口內,咽汁即蘇。蘇後,再吃幾片,取其寬腸去垢濁,破血清痧毒也。世傳飲油吞礬二方,取其引吐澄濁也。然油滋膩,礬兜澀,皆有流弊,吾不取也。
普洱茶 濃煎溫服。(夢隱)
淡海蛇(四兩)鳧茈(即荸薺,一名地栗二兩切)水煮,至海蛇烊。取汁,溫服。(夢隱)
萊菔 搗汁飲。(夢隱)
雄鼠矢陰陽水下二七枚。(夢隱)案∶《經驗方》有馬矢絞汁,治乾霍亂一方。雖取義燥濕降濁,然臭味惡劣,徑以穢汁灌人,亦覺難堪。易以鼠矢,較近人情,其功似亦稍勝也。
(按∶馬矢燒灰存性,名獨勝散。治絞腸痧證,服下即瘥。彼所謂臭味惡劣,未經燒萊菔葉(冬月掛樹上,或攤屋上,直至春前,乾燥極透時,收入淨壇密貯。每一兩洗淨)。水煎溫服。(夢隱)案∶此味並治時行喉證,諸般外感。瘧痢泄瀉。
疳膨黃膽,水腫腳氣,諸病如神,物易功多,價廉無損,家家可備以濟世也。
稻稈 濃煎溫服。(夢隱)
六一散(方見四篇)新汲水調下三錢。(河間)
以下皆治邪深入絡,以及干藏之乾霍亂。霍亂轉筋。
紫雪(方見四篇下同)
碧雪絳雪(一名紅靈散)
行軍散玉樞丹紫金丹飛龍奪命丹(與外科飛龍奪命丹名同藥異,外科之方用蜈蚣為君,蜈蚣一名天龍,能飛而制蛇,因以名方,治痧之方用許多寶貴香靈之品,藉人中白駕輕就熟為使,力能迅掃穢惡之邪下趨濁道,有馬到功成之捷效,以駿馬有飛行之號,故以名方。)
案∶以上諸方,皆有起死回生之力。惟有力者,卒不易得;無力者,貴不易購。
苟能量力合送,或集資廣濟,洵造福無涯矣。
以下治寒濕乾霍亂。
陳艾葉 煎湯服。(《外台》)
紫蘇 搗汁服,干者煎飲。(《肘後》)案∶此方治因食魚蟹諸水族而腹痛吐利者皆效。
橘紅、藿香(各五錢),煎服。(《百一選方》)
薤白 煮湯服。(《獨行方》)
姜炙濃朴研,溫湯服三錢。挾暑者,新汲水下。(《聖惠》)
丁香(十四枚研末) 沸湯和服。(《千金》)案∶此治食蟹及水果太多而痛瀉者並效。
真神曲(三錢),水煎溫服。(夢隱)
吳茱萸(二七枚),砂仁(一錢研),泡湯吞下。(夢隱)
伽南香(涼開水磨取三分),沸湯點服。(夢隱)
以下皆治陰寒霍亂。
三聖丹(方見四篇。下同)
速效丹蟾酥丸姚氏蟾酥丸霹靂散回陽膏以上數方,亦須預備應用。如合送濟人,須將病情敘明,庶免貽誤。
霍亂轉筋,吐下已多,脈無氣短,大汗欲脫者。置好醋二三斤於病患面前,將鐵器燒紅,頻淬醋內,使聞其氣,即可轉危為安。足冷者,並搗生附子二兩,貼於湧泉穴。再按證用藥,以挽回元氣。不論寒熱二證,凡元氣欲脫者,皆當亟用。余屢試多驗。並治產後昏暈,及諸病之神魂不安者,皆效。
紀律
[編輯]一、忌米湯。得谷者昌,百病之生死,判於胃氣之存亡,猶之兵家餉道,最為要事。惟時邪霍亂痧脹,獨不然者。以暑濕穢惡之邪,由口鼻吸入肺胃,而阻其氣道之流行,乃痞塞不通之病。故濁不能降而腹痛嘔吐,清不能升而泄瀉無嚏。或欲吐不吐,欲瀉不瀉,而竊踞中樞。苟不亟為展化宣通,邪必由經入絡,由腑入髒,而滋蔓難圖矣。凡周時內,一口米湯下咽,即脹逆不可救者,正以谷氣入胃,長氣於陽。況煮成湯液,尤能閉滯隧絡,何異資寇兵而盜糧哉。惟吐瀉已多,邪衰正奪者,猶之寇去民窮,正宜撫恤。須以清米湯溫飲之,以為接續,不可禁之太過,反致胃氣難復。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物性中和,莫如谷矣。為生人之至寶,乃霍亂痧脹邪熱方張之際,不可一試。米湯如是,況補必同時而病,病不必皆成霍亂。既同時而病霍亂,豈非外邪為患。而流行漸廣,遂成疫癘。
何司命者,尚不識其病情耶。凡一病有一病之宜忌,先議病,後議藥,中病即是良藥。故投之而當,硝黃即是補藥;投而不當,參術皆為毒藥。譬如酒色財氣,庸人以之殺生。而英雄或以之展抱負,禮樂文章,聖人以之經世。而豎儒反以之誤蒼生。藥之於醫也,亦然。補偏救弊,隨時而中。病無定情,藥無定性。顧可舍病而徒以藥之純駁為良毒哉。
或雲∶扶陽抑陰,治世之道,古聖以之立教,景岳以之喻醫。今人身不治,病亂於中,竟辟溫補扶陽。惟事清解助陰,毋乃偏任寒涼,將起後人之議乎?余曰∶扶陽抑陰,大易原以喻君子小人。故章虛谷謂∶但可以論治世,不可以論治病。惜章氏尚一間未達也。夫人身元氣,猶陽也。外來邪氣,猶陰也。扶正抑邪,豈必專藉熱藥哉?如熱傷胃液,仲聖謂之無陽矣。然欲扶其陽,必充其液。欲抑其陰,須撤其熱。雖急下曰存陰,而急下者,下邪也。下邪即是抑陰。存陰者,存正也。存正即是扶陽,苟知此義,則易理醫理,原一貫也。設但泥溫補為扶陽之藥,而不知陰陽乃邪正之喻。雖滿腹經綸,無非是蒼生之羅網,治人治世,無二致也或又曰∶丹溪謂人身陰不足,景岳謂人身陽不足。君以為孰是,余謂人身一小天地,試以天地之理論之,陰陽本兩平,而無偏也。故寒與暑為對待,晝與夜為對待,然雨露之滋,霜雪之降,皆所以佐陰之不足,而制陽之有餘。明乎此,則朱張之是非判矣。或又曰∶子言扶正即是扶陽,則補陰補陽,皆扶陽也。抑陰即是抑邪,則逐寒逐熱,皆抑陰也。顧專事逐邪,不崇補正,得毋未合扶陽抑陰之旨乎?余因述先慈之訓以答,曰∶無論外感,不可妄投溫補。
即思義,則純虛之證殊少也。徐洄溪亦云∶大凡人非老死即病死,其無病而虛死者,千不得一。況病去則虛者亦生,病留則實者亦死。故去病正以扶陽也。余嘗謂人氣以成形耳。法天行健,原無一息之停。惟五氣外侵,或七情內擾,氣機愆度,疾病乃生。故雖在極虛之人,既病即為虛中有實,即酷暑嚴寒,人所共受,而有病有不病者,不盡關乎老少強弱也。以身中之氣,有愆有不愆也。愆則邪留,着而為病;不愆則氣默,運以潛消。調其愆而使之不愆,治外感內傷諸病,無餘蘊矣。霍亂云乎哉。
(不惜傾筐倒篋而出之,嘉惠後學之心至矣。讀此而猶不悟,請勿從事於此道也。
隨園雲∶人之氣血,有塞滯之處,則其壯者,為癰疽。而其弱者,為勞瘵。余嘗佩服以為名言。今讀此論,與二語正相合,定州楊照藜素園。)
或又曰∶經言邪之所湊,其氣必虛,亦不然乎?曰∶人身氣血,原有強弱,強者,未必皆壽。弱者,未必皆夭。正以氣血雖強,設為邪湊,而流行愆度,似乎虛矣。不去其邪,則病癒實而正愈虛,馴致於死,雖強而夭折矣。氣血雖弱,不為邪湊,則流行不愆,不覺其虛,即為邪湊,但去其邪,則病不留,而正自安,雖弱亦得盡其天年矣。使看勇如賁育之人,身軀不覺其重大者,以正氣健行不息也。卒受痧邪,亦遂肢冷脈伏告斃者,以氣為邪閉,而血肉即死也。所謂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者,當作如是解。凡治此證者,將急開其閉,以宣通乎。抑從而下石,更投補塞乎。不但痧證爾也。凡病未去而補之,則病處愈實。未病處必愈虛,以未病處之氣血,皆挹而注於病處也。蓋所謂補藥者,非能無中生有,以增益人身氣血也。不過具衰多益寡,挹彼注此之能耳。平人服之,尚滋流斃,況病人乎。故經言不能治其虛,焉財為務,有入而無出,甚則坎土穴牆以藏埋之。是故一人小積,則受其貧者百家。一人大積,則受其貧者萬家。雖然吝者之積財,以為久聚而不散矣。禍災之來,兵寇之攻,取百年之財,一日而盡之,安見其果不出也。治國者,若以積財為務,必至四海困窮,天祿永終。是天下之財源,如人身之氣血,俾得流通灌注,病自何來?故因論霍亂而並及之。
(吾叔於道光間,輯裕後須知書,以勵末俗。因采魏昭伯奢吝說一條,頗招訾議。
詎十餘年來,其言輒應,可慨也已。至於治虛,尤獨擅一時。憶丁巳春烈年二十七,在上海患吐血,諸醫用清火補陰等藥,久治不瘥,勢瀕於殆。返杭求診,投大劑參 ,數服而痊。迄今無恙,且茁實勝於曩時,雖流離播越,尚能勝任也。今讀此論,謹書以識感佩之忱。紹武。
(今夏先生來申,適謨患身熱便瀉口乾。幸能納食,仍強起任事。先生察脈弦大。曰∶此憂勞過甚,元氣大虧之證也。投大劑參、術、苓、草、防、芍、橘、斛、木瓜,旬日而痊。即旋里省親,逾月抵滬,患寒熱。先生視為暑濕類瘧,授清化藥,四貼霍然。但覺疲憊,仍以參、、甘、柏等峻補而瘳。治虛獨擅一時,豈不信哉?歸安陳廷謨半樵。)
二、忌薑糖。徐氏雲∶如有暑邪,姜斷不可用。雖與芩、連並行,亦不可也。況獨薑湯乎?惟初起挾寒者,或可量證略用些須。糖助濕熱而膩滯滿中,誤用之,反為穢濁之邪豎幟矣。不但增其嘔吐已也,推而至於棗子、龍眼、甘草一切甜膩守滯之藥,類可知矣。
三、忌熱湯、酒醴、澡浴,此三者,皆驅寒之事也。寒傷形,則客邪在表,飲以熱湯酒醴,或暖房澡浴,皆可使寒邪從汗而解也。故表散寒邪之藥,每佐甘草、姜、棗之類。俾助中氣以托邪外出,亦杜外邪而不使內入。若暑濕熱疫穢惡諸邪,皆由口鼻吸入,直傷氣分,而漸入營分。亟宜清涼疏淪,俾氣展濁行,邪得下走,始有生機。不但辛溫甘膩一概忌投,即熱湯酒醴澡浴,皆能助熱焰之披猖,不可不嚴申厲禁也。
四、慎痧丸。痧藥方最多,而所主之證不一。有宜於暑熱病者,有宜於寒濕病者,豈可隨便輕嘗耶?更有不經之方,群集猛厲之品,雜合為劑。妄夸無病不治,而好仁不好學人,廣制遍送,間有服之亦效者。大抵皆強壯之人,風餐露宿為病也。概施於人,多致輕者重,而重者死矣。故服藥難,施藥不易。必也擇方須良,擇藥須精。刊列證治,須分寒熱,實心實力行之,斯有功而無弊焉。如酷暑烈日之中,路途卒倒者,雖不可以霍亂痧脹名之,而其病較霍亂痧脹為尤劇。設以泛泛痧藥治之,每致不救。或口鼻出血而死,此為暑邪直入心包絡,必以紫雪灌之始效,然此藥貴重難得,有力者能備以濟世,必有善報也。凡陰虛內熱之人,或新產血去,陰陽之後,酷熱之時,雖不出戶庭,亦有患此者,余見屢矣。詳三篇《夢影》中。
五、慎延醫。醫之用藥,猶將之用兵。食祿之將,尚鮮其良。謀食之醫,宜乎其陋。然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某者矣。語云∶為人子者,不可不知醫,要在平時留意,知其有活人之術,而非道聽途說者流,則有病時,方可以性命托之。知其有用兵之才,而非惜死愛錢之輩,則有寇時,方可以土地民眾托之。噫!難矣。
六、慎服藥。選醫難如選將,選得矣。或徒有虛名而無實學,或飽學而非通才,或通才而無卓識,或見到而。然則如何而可服其藥耶?但觀其臨證時,審問精詳。心思周到,辨證剴切,方案明通,言詞慷爽近情,舉止落落大方者。雖向未謀面之人,亦一見而知為良醫矣。其藥可服也。
七、宜涼爽。霍亂痧脹,流行成疫,皆熱氣病氣,醞釀使然。故房中人勿太多,門窗勿閉,得氣有所泄也。蓋覆勿濃,總以病患不覺冷為度。昧者不知,強加衣被,而致煩躁昏瞀者,甚多也。如樓居者,必移榻清涼之所。勢劇者,宜鋪席於陰涼乾燥泥地上臥之,熱氣得土而自消也。凡見路途卒倒之人,縱無藥贈,但能移之陰處,即是一服清涼散也。吐瀉穢濁,隨時掃除淨盡。毋使熏觸病患與旁人,醫來時尤宜加意。否則臭難嚮邇。如何息心靜氣以辨證耶?
八、宜鎮靜。凡患急證,病患無不自危,旁人稍露張皇。病者逆謂必死,以致輕者重,而重者遂嚇殺矣。蓋人雖壽至百齡,未有不貪生畏死者,此人之情也。故近情之醫,雖臨危證,非病患耳聾者,必不當面言凶。親友切勿交頭接耳,以增病患之懼。婦女更勿顰眉掩淚,以致弄假成真。
九、宜泛愛。凡患急證,生死判乎呼吸,苟不速為救治,病必轉入轉深。救治而少周詳,或致得而復失,骨肉則痛癢相關,毋庸勉強。最苦者,貧老無根據,經商旅賈,舟行寄廡,舉目無親。惟望鄰友多情,居停尚義,解囊出力,起此危 。
十、保胎孕。凡懷妊於夏月而陡患腹痛者,雖在臨貧之際,先須握其手而指尖不冷,撫其額而身不發熱者,方是將娩之痛。否則即是痧患。而痧藥類多妨孕,概勿輕試。余每以晚蠶沙及雪羹治之,無不立效。挾寒者,紫蘇、砂仁、香附、橘紅之類可用。設患霍亂重證,先取井底泥,敷心下及丹田,再用卷而未舒之嫩荷葉,焙乾五錢,蚌粉減半共研,新汲水入蜜調服三錢。並塗腹上,名罩胎散。若系寒霍亂,用伏龍肝研末,水和塗臍方寸,干即再塗。服藥尤須加慎,一切傷胎之品,均不可用。回陽膏亦不可貼。
《便產須知》雲∶ 青斑(三)棱莪(術)赭石芫花麝,(香)大戟蛇蛻黃雌雄,砒石(火芒牙)硝(大)黃牡丹桂,槐花(子)牽牛皂角同,半夏(制透者不忌)南星(膽制陳久者不忌)兼通草,瞿麥乾薑桃(仁)木《本草綱目》雲∶烏喙側子羊躑躅,藜蘆茜(草濃)朴及薇銜, 根 茹葵花子,赤箭繭草刺 皮,鬼箭紅花蘇方木,麥 常山蒺藜蟬,錫粉 砂紅娘子,硫黃石蠶共蜘蛛,螻蛄衣魚兼蜥蜴,桑蠹飛生及樗雞,牛黃犬兔驢馬肉,鰍蝦蟆鱉與龜。
《潛齋叢書》雲∶甘遂沒藥破故紙,延胡商陸五靈脂,薑黃葶藶穿山甲,歸尾靈仙樟(腦)續隨,王不留行龜鱉甲,麻黃(川)椒(神)曲伏龍肝,珍珠犀角車土瓜胎,非堅實之體,不可輕用)及紫葳(即凌霄花)。
猛厲之藥,皆能傷胎,人猶知之。如薏苡、茅根、通草、濃朴、益母之類,性味平和。又為霍亂方中常用之品,最易忽略,不可不加意也。
十一、產後,丹溪一代宗工,乃謂產後宜大補氣血為主。雖有別證,從末治之。景岳已辨其非矣。而俗傳自產後宜溫之說,不知創自何人,最為悖謬。夫產後陰血盡脫,孤陽獨立,臟腑痧,無病者,萬勿輕嘗藥餌。不但生化湯不可沾唇,雖沙糖酒亦須禁絕。設有腹痛,未審是否發痧。惟六一散最為雙關妙藥。若明系痧證,或患霍亂者,按常法治之。如果熱熾毒深,不妨仍用涼化。如無虛象,勿以產後而妄投補藥。如無寒證,勿以產後而妄施熱劑。魏柳洲雲∶近時專科及庸手,遇產後一以燥熱溫補為事,殺人如麻。故治產後之痧邪霍亂者,尤當兢兢也。
十二、善後,凡霍亂吐瀉皆止,腿筋已舒,始為平定。若暴感客邪而發者,即可向愈。口渴,以陳米湯飲之。知飢,以熟蘆菔熟鳧茈,或煮綠豆,或筍湯煮北方掛麵啖之。必小便清,舌苔淨,始可吃粥飯鯽魚臺鯗之類。油膩酒醴甜食新鮮補滯諸物,必解過堅矢,始可徐徐而進。切勿欲速,以致轉病。若因伏邪而發者,未必速愈,證勢雖平,尚多枝節,否則肢未全和,或熱不遽退。胸猶痞悶,苔色不化,溺澀不行,此皆餘熱逗留。或治未盡善,亟宜清滌余邪,宣通氣道。勿以其不飢不食,而認為吐瀉傷元,妄投補滯。勿以其神倦肢涼,而疑作寒涼過度,妄進辛溫。良由深伏之邪,久匿而不能盡去也。仍宜以輕涼清肅之品,頻頻煎服。
俾其疏淪,自然水到渠成,待得知飢,然後以飲食如前法消息之,自愈。其果因過服寒涼而便溏不已者,必溺清不渴,可以資生丸調治之(方見四篇)。
(此段皆名言也,因善後不得法,誤事者,甚多,須熟讀。初思食時,余嘗用鹽調藕粉,似亦頗妥,陳米湯亦不若綠豆湯為穩,謝城。)
乾霍亂痛止為平,苔淨口和,便堅溺澈為痊,飲食消息之法同上。
寒霍亂輕者,得平即愈。但節飲食,慎口腹可也。重者,多兼正虛,一俟陽回,熱藥不可再投。但宜平補元氣,如液傷口燥者,即須涼潤充津。蓋病或始於陽虛,而大下最能奪液,不知轉計,必墮前功,飲食調理,亦憑苔色便溺而消息之可也。
(陽回之後,熱劑不可再投,知之者甚鮮。因過劑而誤事者亦時有之,此段語亦甚精當,謝城!)
守險
[編輯]霍亂時行,須守險以杜侵擾。霍亂得愈,尤宜守險以防再來。昧者,不知,徒事符,以為擁兵自衛之謀,良可慨已。縱恣如常,效彼開門揖盜之愚,尤可笑也。苟欲御亂,一、人煙稠密之區,疫癘時行,以地氣既熱,穢氣亦盛也。必湖池廣而水清,井泉多而甘冽。
道,毋使積污。或廣鑿井泉,毋使飲濁。直可登民壽域,不僅默消疫癘也。此越險守疆之事,為御亂首策,非吾儕仰屋而談者,可以指揮而行也。
一、當此流離播越之時,卜居最宜審慎。住房不論大小,必要開爽通氣,掃除潔淨,設不得已而居市廛湫隘之區,亦可以人工斡旋幾分,稍留餘地,以為活路,毋使略無退步。甘於霉時受濕,暑令受熱,平日受穢,此人人可守之險也。無如貪夫徇財,愚夫忘害,嬉玩泄沓,漫無警省。迨揮霍撩亂,突如其來,手足無措矣。
一、昔范文正公每就寢,則思一日之食,與所行之事,能相准否。雖朝齏暮鹽,貧不能自給,而每慨然憂天下之憂。以其志行磊落,足以紀綱人道,而豈腆然為飲食之人哉?嗚呼!此六十四字,為故人宜春袁蓮芾布衣跋,余《飲腊毒,臟腑先以不清。故穢濁之邪,易得而乘之,同氣相求,勢所必然之事。若能效法先賢,不徒為飲食之人,以其餘資,量力而行疏河鑿井,施藥救人,斂埋暴露,掃除穢惡諸事,不但保身而杜病,吾聞積德可回天。不僅可御霍亂也已。
一、祖父家訓,不許供設神像,遵聖人敬而遠之也。余性尤不佞佛,生長錢塘,天竺山未嘗一到。雖食貧居賤,而最惡持齋之說。先慈聞而責之曰∶兒自命通脫,何亦效迂儒口吻乎?
夫以報應。而始畏慕勉行也,故具不得已之苦心者。假神道以設教,創持齋之日期,誘而掖之,斡旋不少。試看疫癘流行之際,僧尼獨鮮死焉?此其明效也。余敬聽而識之,屢試不爽。益嘆母訓之非誣,故夏月款客。惟用海味干肉魚蝦之類,間或為賓託言茹素,亦藉以節主人之費。但擇輕清平淡者而食之。追憶生平未患痧證,敢以此法,公諸同世。
一、造酒麴者,必取諸草汁,以和米 而成。凡草初出之兩葉尖者屬陽,性烈而味辛,可以造酒犯飛屍,溫服可祛陰氣。若縱飲無節,未有不致病者。又惟夏月為尤甚,宋劉元城先生雲∶余初到南方,有一高僧教余,南方地熱,而酒性亦熱。況嶺南煙瘴之地,更加以酒,必大發疾。故余過嶺,即闔家斷飲,雖遍厲水土惡劣,他人必死之地。余闔家十口皆無恙,今北歸十年矣。無一患瘴者,此其效也。蘇文忠公雲∶器之酒量無敵,今不復飲矣。觀此則妄人所謂酒可以辟瘴疫者,豈非夢囈。夫瘴疫皆是熱濁穢毒之氣所釀,同氣相求,感受甚易,且酒之濕熱,久蓄於內,一旦因邪氣入之而並為勢必劇,其治較難,其愈不易,縱性耽曲 ,甘醉死而不辭者,夏令必須戒飲,或不屈死於揮霍撩亂之中也。
一、頤生之道,《易經》始發之。曰∶節飲食。孔子曰∶食無求飽。應休璉雲∶量腹節所受。陸放翁雲∶多壽只緣餐飯少。《隨園詩話》雲∶不飽真為蓋饑飽勞逸,皆能致疾,而飽暖尤為釀病之媒,故神農氏播谷之餘,即收藥味。有熊氏垂濁降清升。雖感客邪,亦潛消默化,而不能留着為病。惟過飽則胃氣壅塞,脾運艱遲,偶吸外邪,遂無出路。因而為痧脹成霍亂者最多。故夏令不但膏粱宜屏,雖飯食且然。況無故喜服參藥,妄食膩滯之物,如龍眼、蓮子以圖補益,而窒塞其氣機哉。設犯痧穢之邪,多致不救。今夏有諸暨余小坡進士,竄難來申,與余親家褚子耘茂才比屋而居,亦知醫。為人視病歸,啖蓮子一盞畢,即覺不舒,尋即吐瀉轉筋,欲請余診而不及。以邪氣得補,無從宣泄,逼其深入。故告危如此之速,猶之賊來而自棄其險,閉城以待斃也。嘻!可悲已。(過飽不可,過飢亦不可,不飽非飢之謂,宜知之。謝城)
一、鰻鱔,性熱助陽。鱉,性寒滋陰。然或有毒者,夏令更有蛇變者,尤勿輕嘗。即無毒者,其質味濃濃,膩滯難消。如吸外邪而誤食之,皆難救治。市脯尤覺穢濁,咸宜杜絕。(因食鰻鱔而霍亂者,余見甚多。謝城)
一、瓜果冰涼等物,雖能滌熱,過食驟食,既恐遏伏熱邪,不能泄越。又慮過度,而反為所傷,並宜撙節為妙。若口不渴,汗不出,溺不赤者,諸冷食皆在所忌也。
一、冬夏衣被過暖,皆能致病,而夏月為尤甚。既因暖而致病矣,或又因病而反畏寒,以熱郁於內,而氣不宣達也。再加蓋覆,則輕者重,而重者即死矣。竟有死已許久,而旁人未知者,年來聞見甚多,比如開門揖寇,城已陷。或有尚在夢中而不覺者,可嘆也已。亦勿過於貪涼,迎風沐浴,夜深露坐,雨至開窗,皆自棄其險,而招霍亂之來也。不可不戒。
一、食井中,每交夏令,宜入白礬、雄精之整塊者,解水毒而辟蛇虺也。水缸內,宜浸石菖蒲根、降香。
一、天時潮蒸,室中宜焚大黃、茵陳之類。亦可以解穢氣,或以艾搓為繩,點之亦佳。
一、用川椒研末,時塗鼻孔,則穢氣不吸入矣。如覺稍吸穢惡,即服玉樞丹數分,且宜稍忍飢,俾其實時解散,切勿遽食,尤忌補物。恐其助桀為虐,譬奸細來,而得內應也。
一、無論老少強弱之人,虛實寒熱之體,常以枇杷葉湯代茗,可杜一切外感時邪,此葉天士先生法也。見《醫案存真》。然必慎起居,節飲食,勿謂有葉先生法在,諸可廢弛也。
一、無論貧富夏月宜供饌者,冬醃乾菜、盧菔、芹筍、鳧茈、絲瓜、冬瓜、栝蔞、豇豆、紫食者鄙,焉知此味。嗚呼!苟能常咬菜根,則百事可做。豈但性靈不為 沒,足以御揮霍撩亂之災乎。
揮霍撩亂,突如其來,集餉征師,動需時日,莫若乘其初發,何難一擊而平。爰備載伐毛、取嚏、刮淬、刺急、拓救諸事宜於前,復詳偵探、策應、紀律、守險、諸機要於後。雖婦豎一覽,咸知剿御之方,既可各保身家,而厲氣莫能張其焰,或可不蹈兵馬過籬笆破之諺也。故列治法第二。
卷下\醫案篇第三
[編輯]南針
[編輯]張戴人曰∶泰和間,余見廣濟院僧病霍亂,一方士用附子、乾薑同煎,放冷服之。服訖,嘔血而死(如此而死,必是暑證。洄溪雲∶暑證忌姜,雖與連芩同用,亦有大害。況與附子同行,禍更烈矣)。頃合流鎮李彥直,中夜忽作吐瀉,自取理中丸服之。(洄溪雲∶此是寒霍亂之方,百不得一。誤用者,禍不旋踵)。
醫至,謂有食積,以巴豆藥三五丸下之,亦不動,至明而死(縱有食積,何必下以巴豆)。
遂平李仲安,攜一仆一佃客至偃城,夜宿邵輔之家,是夜仆逃,仲安覺其逸也,騎馬與佃客往臨穎追之。時七月天大熱,炎風如箭,埃塵漫天,至辰時而還。曾不及三時,往返百二十里,既不獲其人,復宿於邵氏齋。忽夜間聞呻吟之聲,但言救我,不知其誰也。執火尋,乃仲安之佃客也。上吐下瀉,目上視而不下,胸脅痛,不可動搖,口欠而脫臼,四肢厥冷,此正風濕 三者俱合之證也(夜行風大,兼感涼氣,乘馬疾馳,更挾勞瘁)。其 曾聞余言,乃取六一散,以新汲水,銼生薑調之,頓服半升。其人復吐,乃再調半升,令徐服之,良久方息(吐證服藥,往往不受,必徐徐服,始合法也)。至明又飲數服,遂能起(生薑不煎,但銼入新汲水中而調六一散,取其微辛佐甘涼之劑,以解風暑而清濕熱,略無助火之弊,可為用藥之法),調養三日平復(先清外感,而後調其勞悴之傷,可為治病之法)。
羅謙甫治一蒙人,因食酒肉潼乳而患霍亂,從朝至午,精神昏憒,脈皆浮數(暑邪未去),按之無力,所傷之物已出矣(正氣已虛)。即以新汲水調桂苓白朮散,徐徐服之(妙)。隨作地漿水,澄取清者一杯,再調服之(尤妙),吐瀉遂止。次日微煩渴,與錢氏白朮散,時服而愈(脈證如是,而所傷之物已出,則知中氣傷殘,暑邪未解,故用補正清邪之治。凡虛人受暑而病此者,即以是案為法可也。其理中、四逆等方,皆治陰寒致病,非治暑也。此等界限不清,亦何足以言醫耶)。
又治提舉公,年近八十。六月間患霍亂吐利,昏冒終日,不省人事(暑邪內擾),脈洪大有力,一息七八至(火勢衝激),頭熱如火(邪熱上僭,不是戴陽),足冷如冰(肺氣不降,非下虛也),半身不遂(胃氣大亂,不能束骨利機關),牙關緊急(熱入陽明之絡,不是中風)。遂以甘露散瀉熱補氣安神明,加茯苓以分陰陽,冰水調灌,漸漸省事,而諸證悉去。後慎言語(虛證最要),節飲食(諸病宜爾,無病患亦宜爾),三日,以參術調中藥理正氣,十日後方平復。
汪石山治一人,年三十餘,形瘦弱,忽病上吐下瀉,水漿不入口七日,自分死矣(未服燥熱藥,猶可不死)。診脈八至而數,曰∶當夏而得是脈,暑邪深入也(提舉以八十之年而脈八至。此人七日不進水漿,脈亦八至,若非明眼,進半杯,良久復進一杯(徐進可法)。覺稍安,三服後,減去石膏、知母,而人參漸次加至四五錢(操縱有法)。黃柏、橘皮、麥冬等,隨所兼病而佐使,(製劑有法)一月後平復(暑盛元傷之治,此案可法)
一僕夫燕京人,縱酒,飲食無節,病霍亂吐瀉轉筋,煩渴幾殆。時六七月,淋雨晝夜子,起家致富,孫曾繞膝,壽至九秩而終。若富貴人患此,則每為溫補藥所誤也)。
《千金方》雲∶輕者水瘥(良然良然,古人豈欺我哉),此偶合古方。
余目擊其事,後路途中,及六合縣,見一人服新汲井水良愈(凡暑熱病渴喜冷凍飲料者,但以新汲水或冬雪水徐徐飲之,皆能向愈,不但霍亂為然也,今人雖明知其患熱,而尤禁飲冷,何耶)。
一人病霍亂,欲吐不吐,欲瀉不瀉,心腹 痛,脈之沉伏如無,(痛脈每如是)此乾霍亂也。急令鹽湯探吐宿食痰涎碗許,遂瀉(上竅得開,下竅自通。但得吐瀉,即可治矣)。與六和湯愈。
孫文垣治程氏子,先醉酒,後入房(其平素縱恣貪涼可知矣)。次早,四肢冷,胃脘痛極,脈僅四至。或以鬱火治,投以寒涼,痛更甚。三日前所食西瓜,吐出未化(傷冷已甚),乃翁以為陰證傷寒(今人凡聞病犯房事者,雖不傷冷食,亦謂之陰證傷寒,輒以丁附薑桂殺之,可慘也已),欲用附子理中湯,不決(此翁頗虛心,故乃郎有命)。逆孫視之,面色青慘,叫痛而聲不揚,坐臥煩亂,是霍亂兼蛔厥證也。先當止痛安蛔,後理霍亂,可免死也,遲則誤事矣。急用醋炒五靈脂三錢,蒼朮一錢五分,烏梅三個,川椒、炮姜、桂心各五分,水煎飲下,痛減大半(恣啖生冷,復傷於酒,更誤於寒涼之藥,故以溫胃安蛔得效)。下午以大腹皮藿香、半夏、橘皮、山楂、茯苓、五靈脂,兩帖全安(仍以和中化滯,理其脾胃而愈。入房一端,略不置議,洵可法也)。
江篁南治從叔於七月間得霍亂證,吐瀉轉筋,足冷多汗,囊縮。一醫以傷寒治之脈伏而微),尺部極微,口渴欲飲冷水(足冷囊縮,似屬厥陰,口渴,亦似少陰引水自救,何以辨之,曰,直中陰經無轉筋多汗證,若少陰頭有汗則死矣),乃以五苓散與之(此治傷寒霍亂有表證之方,江氏不察,泥於熱多欲飲水句而誤也。此時如用桂苓甘露飲則得矣)。覺稍定,向午猶渴(囊縮乃暑熱入於厥陰,故口渴欲飲冷,非傷寒也,而與傷寒藥,渴何能已)。以五苓加麥冬、五味、滑石投之(始知為暑熱矣,僅加麥冬、滑石,不足蔽辜,而五味酸溫,尤不宜用),更以黃連、香薷飲冷進一服(前方拘泥俗說,妄用五味,不知服後何如,忽進此劑,殊屬可笑)。次早,脈稍出,按之無根,且人脫形(連投溫燥,又以香薷升散,宜乎如是),呃忒,手足逆冷,飲食入口即吐(桂術五味香薷等藥見效矣),大便稍不禁。為灸丹田八九壯,囊縮稍舒,手足稍溫(伏熱得火灸,已有流行之勢)。繼以理中湯二三服(茫無頭緒,若江氏,(焦頭爛額之客),投之而愈(此案江氏初治,原知為熱,止用泥古,遂致一誤再誤,迨噦吐形脫之時,又不知清補兼施,而艾灸理中,幾至潰敗。幸而不用附子,故未着尚能挽救,然亦危矣,讀者鑒諸)。
江少微治一婦人,六月中旬,病霍亂吐瀉轉筋,一醫投藿香正氣散(此治襲涼飲冷兼寒濕而成霍亂之方),加煩躁面赤,揭衣臥地(藿香正氣散,溫散之劑也。尚不可誤施於暑熱霍亂,故誤投附桂者,每見下咽即昏沉厥冷,渾身青紫而死,醫者猶謂陰盛已極,此等大熱之藥,尚不克救。再遇此證,仍以此法投之,至老不悟,而死者之冤,亦無從訴。此余之所以述霍亂轉筋諸治法為世告也)。江診之,脈虛無力,身熱引飲,此得之傷暑,宜辛甘大寒之劑,瀉其火熱,以五苓散加滑石、石膏。吐瀉定,再與桂苓甘露飲而痊(暑熱為病,脈多虛微澀弱,弦細芤遲,以熱傷氣也。甚至隱伏不應指,或兩尺絕無,皆邪滯經絡,上下格拒使然。不可誤認為虛寒也。亦有脈因火煽而反洪大滑數異常者。此霍亂所以無一定之診,臨病極宜善審也)。
陳三農治一婦,暑月方飯後,即飲水而睡,睡中心腹痛極,肢冷上過肘膝,欲吐利而不得吐利, 痛垂死,六脈俱伏。令以藿香正氣散煎湯探吐。一吐減半,再吐而安(此停食飲冷睡臥當風而成乾霍亂也,以對證之劑引吐,又合機宜,不必拘守鹽湯一法也)。
繆仲淳治高存之家僕婦患霍亂,以砂仁一兩,炒研,鹽一撮,沸湯調,冷服一劑愈(此治夏月貪涼、脾胃不和之輕證也。冬月感寒患此亦可用,但宜溫服,余嘗自驗)。傷冷物者,加吳茱萸。
張石頑雲∶一少年新婚,陡然腹痛麻瞀(《醫通》謂之番痧,即乾霍亂之因熱者)
。或令飲火酒半杯,(此必疑其陰證也,而不知少年新婚,最多火證,何也。
以不論貧富,冬夏衣被皆新,而合歡成禮,勞則生火也)。腹痛轉劇,旋增顱脹,身發紅點(熱毒得酒愈識,若不急從清解,必七竅流血而死)。與蘆根汁(解酒毒而清熱),得吐痛解。復有鼻衄,口燥,胸腹略見紅斑(血分熱極)。啜童子小便稍安(清營妙品)。又濃煎蔥豉湯(宣解惡氣穢毒之聖藥),仍入童便,續續與之,得大吐汗出而痊。
葉天士治一人霍亂後,中氣大虛,肝風內動,心中空洞,身痛肢浮,用異功散加木瓜、姜、棗。按此以培中制木之劑,而為霍亂善後之治,最可法也。若見身痛肢浮,而誤用表散之品,則內風愈動,脾土重傷,因而致殆者多矣。夫霍亂固是中焦土病,而土病多由木侮,故雖治寒霍亂,必首察厥陰之動靜。倘其人肝陰素虧,內風暗動者,姜附等極宜慎用。即當用者,亦須妥為駕馭,毋使過劑。設或無節,雖不似熱霍亂之立時殞命,亦必增劇而生枝節。試觀仲聖治厥陰下利之用白頭翁湯,其義自明。蓋厥陰雖當兩陰交盡,而具合晦朔之理。陰之初盡,即陽之初生,其本陰,其標熱,其體木,其用火,是以獨稱剛髒。而爵以將軍,顧名思義,可以悟其治矣。世有治肝氣惟崇剛燥者,驟則變痙厥,緩則成關格。人但知病之日深,而不知藥之所釀,並及之,以為醫家病家兩鑒焉。
懷抱奇治一男子,恣飲梅水,吐瀉無度,手足厥逆,面色慘晦,聲音不出,而脈沉伏,小水點滴不通,服藥入口即吐,醫告技窮。餘思梅味酸主收,故小便癃閉。而果得麝則敗。麝又香竄走竅,乃取麝半入臍中,半入鼻孔。病者即以手拂其鼻曰,此何物也?少頃,小水大下二三行,忽如醉而醒,夢而覺,越日索粥漸安(此無外因者,故但以敗果通竅即能奏效,其巧思正不可及也)。
童 廬治陳氏婦,盛夏病霍亂吐瀉,腹中 痛,四肢厥冷,冷汗溱溱,轉筋戴眼,煩躁大渴,喜冷凍飲料,飲已即吐,六脈皆伏。雖曰霍亂,實髒厥也。經雲∶大氣入髒,腹痛下注,可以致死,不可以致生,速宜救陽為急,遲則腎陽絕矣。以四逆湯姜、附各三錢,炙甘草、吳茱萸各一錢,木瓜四錢,煎成冷服,日夜連進三劑。四肢始和,危象皆退。口渴,反喜沸湯,寒象始露,即於方中佐以生津存液之品,兩服而安。按∶此案論證用藥,皆具卓識,其真諦全在喜冷凍飲料,而飲已即吐,及服熱藥後,反喜沸湯也。設能受冷凍飲料者,即為內真熱而外假寒。然熱證亦有胸下格拒不通,雖喜冷凍飲料,飲已仍吐,必細細呷之,始能受也。亦有痰濕內盛,雖渴而喜熱飲者,皆不可誤認為寒也。故必辨舌苔之色澤,驗小水之有無,始無遁情。案中未及,尚欠周詳。且大氣入髒,非人人共患之疫,而疫氣流行之際,亦間有此一證。故醫者必議病而用藥,毋執方以殺人,是乃仁術。
倪姓患霍亂吐瀉,審知始不作渴,四肢不逆,脈不沉細(易治之證),一醫用大順散兩帖,漸至於此。因見四逆,復加附子,脈證更劇(我見實多)。童曰∶此病一誤再誤,命將殆矣。若果屬寒,投熱病已。今反四逆,脈轉沉細欲伏,乃釀成熱深厥深,與熱邪傳入厥陰者,何異(辨證中肯)?即以竹葉石膏湯,人參易西洋參(是),加黃連、滑石,兩劑而安。同時有陸姓患此,醫用回陽之劑,日夜兼進(豈真欲其速死哉,紙上談兵,讀書無眼者,往往如是,不僅粗工爾也,我見亦多),厥逆煩躁日增。病患欲得冷水,禁絕不與(可恨可嘆)。甚至病者自起,拾地上痰涎以解渴(可慘可憐),遷延旬日而死(能延旬日,則欲得冷水時,若能轉計,猶可活也)。噫!即使真屬陰寒,陽回躁渴如是,熱藥之性,郁而無主,以涼藥和之,病亦立起,不學無術,曷勝浩嘆(涼藥和之妙理,未經人道,謝城)。
張氏女,夏月患霍亂,醫用姜、附,藿、朴、茱、連等藥,嘔吐雖止,腹痛不已,而痢五色。至第八日,童診脈細數,沉部有力,兩目罩翳,舌絳唇紅,胸膈煩懣,口渴引飲,是暑穢之毒,擾亂中宮而病霍亂。苦熱雖能開郁止嘔,畢竟反助邪勢,致變五色毒痢(此暑毒尚不甚重,而兼濕邪,故僅變五色毒痢,若無濕而暑毒重者,早不救矣)。與子和桂苓甘露飲加黃連、銀花、黑豆,兩服翳退,而諸恙降序,胃亦稍蘇。因畏藥不肯再服,余謂余邪未淨,留而不去,殘害臟腑,必轉他病。乃與三豆湯加甘草頻飲而愈。
湯芷卿曰∶常州伍某,素壯健,方啖飯,忽呼痛倒地,雲胸膈如刀割,群醫莫治,閱三日,懨懨待斃矣。一老人過問病情,令磨陳墨汁與啜,痛立止。病如失,因問是何證也?曰∶記少時鄰人患病類此,一老醫以此法治癒,雲誤食天絲毒也。想墨汁無害,故令試之,不料其果合耳(此證雖罕,設有之,人必以為乾霍亂耳,故采之以廣聞見)。
固始有人於元旦食湯圓訖,方出門賀歲,忽腹如火燒,痛不可忍,絕暈仆地,移時稍蘇,而號痛聲徹四鄰。諸醫皆云∶脈細如絲不治(痛極脈多細伏),越日,門外來一丐僧,家人辭以有病。僧雲∶何不問我?家人苦無策,姑令入。僧一望即曰∶是誤食蛇精也(神乎伎矣,世有飽讀醫書而不識一證,自命為儒醫者,人因信其學問而並信其醫,彼此貿貿。雖日殺人而不悔悟,宜乎畸人逸士之晦跡以遁也.可慨也夫)。於破囊中取藥一丸,以水研灌,移時病者起,嘔如雀卵者數枚。僧曰∶未也,復嘔穢野狼藉,出一物如雞子大。僧曰∶是矣,剖視乃血裹中蟠一小蛇,見人遽動,作勢上下,病已若失,舉家驚服(我亦拜服)。叩其所以。曰∶多年陳谷,蛇交其上,餘瀝粘着,誤入腹中,乃成此物。少停即洞胸腹出矣。僧徑裹蛇而去。案揮霍撩亂,已不易平,必辨陰陽,始能奏績。此證雖非霍亂,而病去迅疾,儼似食滯之乾霍亂,且證勢之撩亂,較霍亂為尤亂也。苟無破敵之才,徒有虛名之學,焉能平此大亂哉。用藥如用兵,丐僧有之矣,采此以為撥亂反正者告,勿以資格用人也。凡腹中卒然大痛,在飲食後,而無別證可憑者,多系誤食毒物。重用紫金丹,或玉樞丹研灌,似亦有效。
楊素園治其仲郎,壬子夏患乾霍亂,身熱不渴,口燥無苔,六脈俱伏,痛在胃脘,連及胸脅,勢甚洶湧,先與地漿一碗,勢少定,少頃復作,因徑投大承氣湯一帖,其痛即下行至臍間,又一帖痛又下行,伏於少腹右角,按之則痛,不按則與平人無異。起病至此,已歷周時,思食甚急,乃以綠豆煮粥與之。食後一切如常。惟少腹右角,按之仍有小塊,隱隱作痛,遂重用當歸、枸杞、蔞仁,佐以桃仁、紅花,少加牛膝以導之。服一時許,腹中 有聲,下紫黑血一塊,若五寸許,而少腹之痛塊若失。此病治法原出一時臆見,然竟以獲痊,特錄出,質之半痴,不知以為何如。按霍亂證,因於暑熱者多,故感受稍重,極易入營。古人刺以泄血,及內服益母湯、藕汁、童溺,皆所以治營分之邪也。楊公子舌燥無苔而不渴,痛又及脅,必平日偶有絡傷未覺,乃邪遂乘瑕而入也。承氣之硝黃,並是血藥,氣行則瘀降,故痛得漸下。
迨塊在而按之始痛,且知飢能食,益見氣分之病已蠲,而血分之邪尚匿。毋庸承氣之直攻,改從濡化而曲導,操縱有法,余服其手眼之超。
景岳謂飲食下行之道,必由少腹下右角而後出於廣腸,自誇閱歷而知,古人並未言及。蓋渠嘗治一人食麵角,雜投巴豆、大黃而不效也。魏柳洲曰∶就此觀之,景岳平生臨證,遺憾多矣。夫面角由胃入腸,既至少腹之角,豈能作痛如是。而又如拳如卵,必其人素有疝病,偶因食麵而發,或兼當日之房勞,遂乃決張如是,故推蕩之藥不應,得木香火酒一派辛熱香竄而痛始止也。至謂食由少腹下右角而後出廣腸,更堪捧腹,經謂大小腸皆盤屈十六曲,則左旋右折可知,豈如筒如袋,而直下乎。嘻!案楊公子少腹右角之痛,設非乃翁卓識,時醫必誤認食滯,特附錄魏語以廣其義,為崇尚景岳者告。
山陰田雪帆明經晉元,着《時行霍亂指迷》,辨正世俗所稱吊腳痧一證,以為此真寒直中厥陰肝經,即霍亂轉筋是也。初起先腹痛,或不痛,瀉利清水,頃刻數十次,少者十餘次,未幾即手足抽掣,嘔逆口遏,厥逆聲嘶,脈微欲絕,舌短目眶陷,眼上視,手足青紫色,或遍身青筋硬凸如索,汗出脈絕。急者,旦發夕死。緩者,二三日或五六日而死。世醫或認為暑濕,妄投涼瀉。或認為痧氣,妄投痧藥,鮮有不斃。宜用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水煎冷服。輕者,二三劑即愈;重者,多服幾劑,立可回生,真神方也。如嘔者,加制半夏三錢,淡乾薑一錢。
口渴恣飲,舌黃,加薑汁炒川連五分,為反佐,經所謂熱因寒用也。腹中絞痛,名轉筋入腹,加酒炒木瓜三錢。手足冷過肘膝,色見青紫,加制附子三錢。此證種種,皆肝經見證耳。緣坎中真陽,為邪寒所逼,因之外越,所謂內真寒而外假熱也。但以脈辨之,自無游移矣。
寒犯厥陰而為霍亂轉筋者,容或有之,豈可以概論時行之證耶?果系寒犯厥陰,而吐利汗出,則當用吳茱萸湯加減,或烏梅丸法,不當用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以當歸四逆,本桂枝湯加當歸、通草、細辛,通血脈以疏肌表,非汗出脈絕之證所可輕嘗。至脈不可憑,必以口渴、舌黃、喜冷凍飲料,為辨真熱假寒之確據。竟敢顛倒其說,曲為妄解,何欺人之太甚哉?書生紙上談兵,好發想當然之議論,惑世誣民,大率類是,不可不辨也。故附錄於此。
夢影
[編輯]道光元年冬,金履思丈,念祖父之勞 ,命余佐理鹺務於婺州之孝順街。公餘之暇,輒披覽醫書,焚膏繼晷,樂此不疲。三年夏間,主政周光遠先生,年二十七,體極腴皙,登廁後,忽體冷自汗,唇白音低,僉以為痧,欲進開竅等藥。時餘年十七,竊握其臂以診之,脈已微軟欲絕,因力排眾議曰∶此陽氣之欲脫,非痧邪之內閉,再投香散,殆速其危也。人皆以童子何知而笑之,幸先生聞而首肯者再,倉卒不及購藥,余適有戚氏前所貽三年女佩姜一塊,約重四五錢,急煎而灌之,即安。後用培補,率以參、 、術、草為主。蓋陽氣偏虛之體也,先生甚德之,視余若弟,且逢人說項,遂以浪得虛名。癸卯為余刊治案,余愧無以報也。
先生年五十歲,無疾而逝,猶是陽虛暴脫耳。無子,一女適蔡氏,其夫人年逾六旬,杭垣再陷後,未知下落,無從探訪,追錄是案,抱憾滋深。
又癸卯冬至前一日,管椒軒大中丞,忽於溺後汗淋氣短,色奪言微。余適往靈隱送葬,三遣弁丁速余至署,已痧藥進之屢矣,莫可挽回。凡陽氣極虛之人,便溺後忽然欲脫,是急宜參附回陽之證,誤認為痧,多致決裂,治霍亂者,須明辨之。
孝順一倉夫,丙戌春,忽患急證,扒床拉席,口不能言,問其所苦,惟指心抓舌而已。人皆以為乾霍亂,余謂乾霍亂,何至遽不能言,且欲抓舌,似中毒耳。或雲∶同膳數人,何彼中毒,然刮之淬之皆不驗。余以夤夜無從購藥,令取綠豆二升,急火煎清湯,澄冷灌之,果愈。
越日詢之,始言久患痹痛,因餌草頭藥一服,下咽後即心悶不可耐,舌麻不能言,而旁人不知也。
一伎自幼喜食蠶蛹,游上江者數年,久不食此。比旋杭,得與家人暢啖,正歡笑間,腹痛陡作,隨地亂滾。或以為絞腸痧,亟請余勘之,脈色皆和,非痧非食也。若以為中毒,則共食老少皆無恙。諦思之,雖以椒蒜炙熟,與人同啖。恐其中有一二枚或異者,亦未可知。蠶,動物也,與馬同氣,其性熱,更益以椒蒜之辛。姑仿中馬肉毒例治之,命吸人乳,果飲下即安。
己丑五月,天氣驟熱,先慈陡患霍亂,肢冷自汗,脈微苔白,腹大痛,欲重按,是中虛有素,因熱而受寒侵也。進大劑理中湯加桂枝、白芍,覆杯而愈,此所謂舍時從證也。
丁酉八九月間,杭州盛行霍亂轉筋之證,有沈氏婦者,夜深患此,繼即音啞厥逆。比曉,其夫皇皇求治,余診其脈,弦細以澀,兩尺如無,口極渴而沾飲即吐不已,足腓堅硬如石,轉時痛楚欲絕,乃暑濕內伏,阻塞氣機,宣降無權,亂而上逆也。為仿《金匱》雞矢白散例,而處蠶矢湯一方,令以陰陽水煎成,候涼徐服。此藥入口竟不吐,外以燒酒,令人用力摩擦其轉戾堅硬之處,擦及時許,鬱熱散而筋結始軟。再以鹽滷浸之,遂不轉戾,吐瀉漸止。晡時復與前藥半劑,夜得安寐。次日但覺困極耳,與致和湯數服而痊。後治相類者多人,悉以是法出入獲效,惟誤服附子者,最難救療。
(此證火酒摩之時許,鬱熱散而筋漸舒,則轉筋雖因火熾,必兼外寒郁遏而始反戾也。大抵霍亂寒熱相搏者多,雖知其為寒為熱,亦須反佐以治,蓋即此理。謝城。)
鄭鳳梧年六十餘,秋間患霍亂,凜寒厥逆,煩悶躁擾,口不甚渴。或以為寒,余察脈細欲伏,苔白而濃,乃暑濕內蘊未化也。須具燃犀之照,庶不為病所蒙。因制燃照湯與之,一飲而厥逆凜寒皆退,脈起而吐瀉漸止,隨以清滌法而愈。
一婦年少體瘦,初秋患霍亂轉筋,舌絳目赤,大渴飲冷,脈左弦強而右滑大,此肝胃之火素盛而熱復侵營也。以白虎湯去米、草,加生地、蒲公英、益母草、黃柏、木瓜、絲瓜絡、薏苡,一劑知,二劑已。丹溪雲∶轉筋由於血熱,此證是矣。
一丁姓者患霍亂,苔色白薄而不渴,但覺口中粘膩。彼自知醫,欲從寒濕治。余曰∶中焦原有寒濕,所以不渴。然而粘膩,豈非暑入而釀其濕為熱乎?以胃苓湯去甘術,加苡仁、川連、半夏、枇杷葉,二劑而瘳。
錢某患霍亂,自汗肢冷脈無,平日貪涼飲冷,人皆謂寒證,欲用大劑熱藥。余曰∶苔雖白,然濃而邊絳,且渴甚,頭大痛,不可因寒涼致病,而竟不察其有暑熱之伏也。遂以五苓去術,加黃連、濃朴、黃芩、竹茹、木瓜、扁豆,服後脈稍出,汗漸收,吐利亦緩。即去肉桂、加桂枝、滑石、甘草,頭痛吐利皆止,苔色轉黃,隨用清暑和中而愈。
一少年體肥畏熱,因酷暑,晨餐酒肉後,以席鋪磚地而臥。覺即飽啖西瓜,至晚覺頭重惡寒;夜分吐瀉大作,四肢拘急,汗冷息微,時時發躁。黎明速余勘之,脈沉弱。予漿水散加吳茱萸、濃朴,投匕即瘥,改授濃朴生薑半夏甘草人參湯,數服而愈。
陸叟年七十餘,仲秋患霍亂,自服單方二三日,嘔吐雖已,利猶不止,且頻頻作噦,聲不甚揚,面赤目閉,小便不通。醫雲∶高年戴陽,證原不治,且延已數日。縱投大劑回陽,亦恐不及。余視之,脈雖虛軟,並無脫象,況舌赤而干,利下臭惡,氣分伏暑,業擾及營,慮其絡閉神昏,胡可再投熱劑。聞所煎之藥,桂氣撲鼻,試之必死。迫令將藥傾潑,遂以紫雪三分,用竹茹、枇杷葉、通草、丹參、連翹、石菖蒲、桔梗、黃芩、蘆根煎湯,候涼調而徐服。
次日複診,目開噦止,小溲稍行。於前方裁紫雪,加石斛、苡仁,服二劑利減。能啜米飲矣。隨用致和湯,十餘服而瘳。
戊戌夏,倪懷周室新產數日,患嘔吐泄瀉,時時自汗,人皆危之。余曰∶此非真霍亂也。然較真霍亂尤險,以其犯產後三禁,而脈微欲絕,亟宜峻補,遲恐無濟也。予東洋參、龍、牡、、術、木瓜、扁豆、茯神、石英、酒炒白芍、橘皮為劑,四服而痊。
(新產後用參、 大補,而又當盛夏之時,非有真知灼見者,不能也。誠以天下之病,千變萬化,原無一定之治,奈耳食之徒,惟知執死方以治活病,豈非造孽無窮,亦何苦人人皆欲為醫,而自取罪戾耶。錢塘周熔光遠此證正,放膽參、 ,猶人所能及,須看其餘藥,一一合拍,蓋得效不僅在參、 也。至此方可雲峻補,然慣服補劑者,必嫌其輕。加鹿角、五味等,必貽害矣。古來多少佳方,為妄人加減,王某久患吐血,體極孱易。沈琴痴拉余治之,甫得漸愈,乃庚子夏酷熱之時,陡患霍亂轉筋,大汗如雨,一息如絲,人皆謂無生理矣。余不忍輕棄,勉用西洋參、枇杷葉、龍、牡、蠶沙、木瓜、扁豆、苡仁、滑石、桑葉、石斛、豆卷,地漿煎服之,良愈。調理旬日,仍服滋補以治宿恙。
倡女藹金,年二十七,患時疫頗危,余為治痊矣。忽又求診,雲患急痧。及察其脈甚細,而按之數緊,神極委頓,氣喘欲嘔,腮紅腹痛,舌潤。似房勞太過,寒襲奇經之男勞復也。詢得其情,遂以胡桃肉、破故紙、龍、牡、鹿角霜、菟絲、覆盆、枸杞、茯苓、小茴、當歸、韭子為方。一劑知,二劑已。
若貿貿然竟作乾霍亂治,當何如耶。乾霍亂而誤投此法,又當何如耶。
(臨證如神,敘證如繪,佛心仙手,其言藹然。而一片靈光,傳之紙上,效顰不易,洵是天才。仁和胡耀曾榮甫。)
戚媼者,年六十餘矣。自幼傭食於杭州黃蓮泉家,忠勤敏干,老而彌甚,主僕之誼,勝於親戚也。壬寅秋,患霍亂轉筋。余視之,暑也。投蠶矢湯,兩服而瘥。三日後,忽倦臥不能反側,氣少不能語言,不食不飲,蓮泉惶懼。就近邀一老醫診之,以為霍亂皆屬於寒,且昏沉欲脫,定附子理中湯一方。蓮泉知藥猛烈,不敢遽投,商之王君安伯。安伯雲∶且勿服也。若謂寒證,則前日之藥,下咽即斃,吐瀉安能漸止乎?蓮泉大悟,仍着人飛刺招余往勘。余曰∶此高年之體,元氣隨吐瀉而虛,治宜用補。第余暑未清,熱藥在所禁耳?若在孟浪之家,必以前之涼藥為未當,今日溫補為極是。縱下咽不及救,亦惟歸罪於前手寒涼之誤也。設初起即誤死於溫補,而舉世亦但知霍亂轉筋是危險之病,從無一人知此證有陰陽之異,治法有寒熱之殊,而一正其得失者。況一老年仆媼,非賢主人,亦焉肯如是之悉心訪治乎,此病之所以不可為也。今蓮泉見姜附而生疑,安伯察病機之已轉,主人愷惻而心虛,客亦多才而有識。二美相濟,遂使病者跳出鬼門關,醫者卸脫無妄罪。幸矣!幸矣!乃以高麗參、麥冬、知母、葳蕤、木瓜、扁豆、石斛、白芍、苡仁、甘草、茯苓等,服六劑,始能言動,漸進飲食,調理月余而健。 齋謂余雲∶此餘熱未清,正氣大虛者之治法。更有不因虛而余焰復燃者,須用煉雄丹治之。
(是證以半痴之學問,蓮泉之濃德,安伯之見識,三美相濟,始能起九死於一生。
世之執死方治活病,視僕婢如草芥,不分皂白,信口雌黃者,讀此能無愧死耶?
周光遠先生歸杭定省,七月十八夜,患霍亂轉筋甚劇,倉卒間,誤服青麟丸錢許,勢益甚。侵曉召余診∶脈微弱如無,耳聾目陷,汗出肢冷,音啞肉脫,危象畢呈,藥恐遲、苡仁、蓮實為方。終劑。即各證皆減。蓋氣分偏虛之體,不禁吐瀉之泄奪。誤餌苦寒,微陽欲絕,故以真武、理中合法以復脾腎之陽。詰朝再視,脈起肢和,即裁附、桂、乾薑,加黃 、石斛,服旬日全愈。凡吐瀉甚而津液傷,筋失其養,則為之轉。故治轉筋者,最要。顧其津液,若陽既回,而再投剛烈,則津液不能復,而內風動矣,此寒霍亂之用附、桂,亦貴有權衡,而不可漫無節制,致墮前功也。
(余此番之病,危同朝露,若非半痴,恐不能救,嘗聞張柳吟先生雲,使病者聽半痴論病之無微不入,用藥之無處不到,源源本本,信筆成章,已覺疾瘳過半。古雲∶檄愈頭風,良有以也。光遠。案中議論極精微,凡用藥皆宜具此權衡,方無過當之言。否則藥雖中病,而服之不止,反受其害,不但熱藥爾也。定州楊照藜素園。霍亂之霍,即霍疾之義,謂亂之最速者也。嘗見體素豐腴之人,一病半日,僅存皮骨,其傷陳藝圃亦知醫,其室人於仲秋患霍亂轉筋,自診以為寒也。投熱劑,勢益甚,招朱椒亭視之,亦同乎主人之見也。病尤劇,乃延余勘,曰∶此寒為外束之新邪,熱是內伏之真病,口苦而渴,姜附不可投矣。與河間法,人皆不信,再與他醫商之,仍用熱劑,卒至口鼻出血而死。
(霍亂一證,近來時有,而醫皆不甚識得清楚,死於誤治極多。半痴特着專論,辨析簡當,實今日醫家首要之書。以其切於時用,不可不亟為熟讀而研究也。光遠。)
甲辰五月下旬,天即酷熱異常,道路卒死者甚多,有腹痛者,有不痛者。人率以香燥痧丸投之,輒無效。蓋香燥反以益熱,而此證並非陰寒濕毒之邪,即古所謂中 也。
不出戶庭之人,亦有病此者,必其人陰分素虧,內熱較甚,或居處飲食之失宜也。往往延醫不及,醫多不識其病,雖死身不遽冷,亦有口鼻流血者,是暑從吸入,直犯心臟也。時余居錢塘之髦兒橋,嘗稟先慈,令家人慎起居,薄滋味,乃六月初二日午膳後。季傑弟婦,腹忽微痛,平日貪涼,自謂受寒也。私囑女僕沽燒酒飲之,即狂瞀不安。先慈知之,命僕從四路速余回,日晡 也。病者已口鼻出血死矣。其時死者尤多,以陰血大去,暑熱易侵。而昧者不知因時制宜,尚扃其窗戶,幕以簾幃,環侍多人,飲以糖酒故也。粗工亦不察天時人稟之不齊,動輒生化湯,雖熱象已顯,猶誤信產後宜溫之俗說,而不知因證制方之活法,以致覆杯而斃者比比。或問當此熱地如爐,惡露不行而腹痛者,生化湯既不可服,宜用何方?余謂六一散最佳。既行瘀血,又能清熱也。設暑熱重感,雖石膏犀角,對證皆為良藥,古人何嘗禁用。余案中治癒諸條,皆可參閱,然難與淺人言也。
盔頭巷姚氏婦,妊已臨月,腹中陡痛。家人謂其欲娩,急煎參湯以助其力,服後痛益甚。忙喚穩婆至,婦已渾身赤斑,喘逆昏狂,始知受暑,頃刻雲亡。寶佑坊曹氏婦,亦懷妊臨月腹痛,家人以為將產而煎參湯,迨湯成痛已止,察其情景,知不即娩,然炎威甚烈,參湯久存欲壞。其姑雲,婦既未娩,豈可服參以滯胎氣,我體素弱,常服補劑,參湯定亦相宜,遂飲之。甫下咽,即覺氣悶躁擾,霎時危殆,逾刻而終。後丙午、壬子、丙辰,皆酷熱傷人,不勝縷述。古人以燥熱為暑,故曰∶流金爍石,況人非金石之質乎?惜世人多不察耳。不但酷暑時,胎前產後之腹痛,當細審其有無別故也。
潘紅茶方伯之孫翼廷,館於外氏,酷熱異常,因啜冷石花一碗,遂腹痛痞悶,四肢漸冷,上過肘膝,脈伏自汗,神困懶言,方某診謂陽虛陰暑,脫陷在即。用大劑姜、附、丁、桂以回陽。病者聞之,益形餒憊。其叔岳許杏書茂才,駭難主藥。適族人許芷卿茂才過彼,遂與商之。芷卿雲∶此藥豈容輕試,而病象甚危,必延半痴決之。時已乙夜,余往視,面色垢滯,苔膩唇紅,是既受暑熱,驟為冷凍飲料冰伏,大氣不能轉旋,故肢冷脈伏,二便不行。所謂閉證也,何脫之雲。亟取六一散一兩,以淡鹽湯攪之,澄去滓,調下紫雪一錢。翼日再診,脈見痛蠲,溺行肢熱,口乾舌絳,暑象畢呈,化而為瘧,與多劑白虎法而痊。丙午舉於鄉,杏書多才尚義,與余稱莫逆,庚申春,聞其罵賊而死,嗚呼榮矣。
(認證既確,治法用辛香以通冰伏之氣,用意又極精妙,真可為萬世法程。素園。)
室人徐氏素無病,胃亦強,且善作勞。丙午八月朔夜,猶鐙下針黹,伴余勘書,夜分忽瀉二次,晨起為余疏發未畢,又瀉一次。因診之,脈七至而細促不耐按,略無病苦,此脈病患不病,殆不始於今日,不可救藥也。未便明言,即令安歇,密稟先慈。函致乃兄友珊,請醫商治,既而瀉頗緩。且食山東掛麵一小碗,先慈謂余太矜持矣,余方躊躇,面即吐出,灌以參藥亦不受,瀉較緊,午刻醫來,亦云無法,然尚能以乳哺女,而既吸之後,乳即癟而不起矣,形亦漸削,汗亦漸多,脈亦漸脫,音亦漸嘶,戌刻遽逝,斯人也性極賢淑,且隔屏一聽,即知客之賢否,一旦抱此絕證,知者無不悼惜,乃中氣卒然潰散,絕無僅有之候也。
戊申秋仲,張春橋令弟陡患腹痛。適飽啖羊肉麵條之後,初作痧治,繼作食治,痛愈甚而大渴,然啜飲輒吐,二便不行。又作寒結治,其痛益加,呻吟欲絕,已交四日。余診脈弦數,苔干微黃,按腹不堅,非痧非食,特肝火郁而不宣耳。以海烊頻灌,果不吐,將余汁煎梔、連、茹、楝、知、芩、延、旋覆、柿蒂、枇杷葉為劑,吞當歸龍薈丸。投已,即溲行痛減,次日更衣,不勞余藥而瘳。
朱留耕忽於飽食後,大吐而厥,冷汗息微,厥甫回而腹痛異常,乃翁湘槎以為急痧霍亂之候也。速余往勘,脈至弦緩,口極苦渴,二便不行,乃痰滯而熱伏厥陰,肝氣無從疏泄也,予雪羹、萸、連、梔、楝、旋、茹、橘、核、元胡、蓯蓉為劑,加蘆菔汁和服,一劑痛減,再服便行而愈。
(痧證霍亂挾食者,必先去食,傷寒亦然,秦氏論之詳矣。然竟有病始飽食之餘,初非因食為患者,半痴嘗雲∶既無枵腹待病之理,豈可專以攻消為治,故臨證必審問慎思而明辨之,庶免顢頇貽誤之弊。上二案,病皆起於食後,朱證已得大吐,不從食治,人或能之。
,已非人所能及矣。余門人沈南台,癸丑冬患病,亦啖羊肉麵條而起,勢瀕於危,得半痴治癒,至四十餘日,始更衣,則尤奇也,用藥如用兵,豈徒讀父書者之可為哉,仁和趙夢齡菊齋陳嫗年已七旬,辛亥秋,患霍亂轉筋甚危。亟延余診,已目陷形消,肢冷,音颯,脈伏、無溺,口渴、汗多,腹痛、苔黃,自欲投井。因先取西瓜汁命與恣飲,方用石膏、知母、麥冬、黃柏、芩、連、竹茹、木瓜、威靈仙,略佐細辛分許,煎成徐服,覆杯而瘥。
(醫者能知少加細辛之何故,則可以言醫矣。素園。
此方得效,可見辨證之的。若無汗而渴者,又當別論。謝城。)
姊丈李華甫繼室,陡患霍亂,而兼溺血如注,頭痛如劈,自汗息微,勢極危殆,速余診視。脈甚弦 ,此肝火內熾,暑熱外侵。以犀角、木通、滑石、梔子、竹茹、薏苡、銀花、茅根、菊葉為大劑,和入藕汁,送當歸龍薈丸,而吐瀉即已,溺血亦減。惟小便時,頭猶大痛,必使人緊抱其頭,重撳其巔,始可略耐。尚是風陽僭極,肺胃不清也。以葦莖湯去桃仁,加百合、白薇、元參、小薊、蒲公英、竹葉、西瓜翠衣、蓮子心為方,和入童溺,仍吞龍薈丸,服旬日全愈。
陳楚珍仲媳,陡患霍亂。雲昨晚曾食冷魚,夜分病作,想因寒致病也。然臍間貼以回陽膏而不效,故敢求診。余按脈滑數,右甚,口渴苔黃,令揣胸下,果堅硬而痛,曰∶吐瀉雖多,食尚戀膈,非寒證也,回陽膏亟宜揭去,以菖、枳、蘇、連、芩、桔、茹、牛、海、蘆菔為劑,一服而瘳。
婦兄吳綠園,癸丑仲夏,陡患發熱嘔吐,莖縮腹痛。亟招余診,脈弦軟而數,苔色黃膩,宜清厥陰蘊熱,非痧也。予楝、茹、連、斛、梔、柏、銀花、通草、絲瓜絡為方,一劑知,數劑愈。
沈HT 揚令妹,年逾五旬,體極瘦弱,始則數夜不能眠,忽一日目張不能闔,淚則常流,口閉不能開,舌不能伸,語難出聲,飲不下咽,足冷便秘,筋螈而疼,身硬不柔,胸膈板悶,或謂暑痧重感,慮即虛脫。余視之,苔黃不渴,脈來弦細軟澀,重按如無,然神氣不昏,身不發熱,非暑痧也。二便艱澀,咽膈阻悶,非脫證也。殆由情志鬱結,怒木直升,痰亦隨之,堵塞華蓋,故治節不行,脈道不利也。但宜宣肺,氣行自愈。以紫菀、白前、兜鈴、射干、菖蒲、枇杷葉、絲瓜絡、白豆蔻為方,一劑知,四劑愈。
(證者,證也,如斷案之有證據也。然證有真有偽,有似是而非,以致恆為所眩,如此案辨暑脫,則得其證矣。素園。證極危而方甚輕,其效乃如神,全由辨證之的。謝城。)
蔣敬堂令堂,年七十四,陡患嘔瀉,身熱腹痛,神思不清。或以為霍亂,或慮其虛脫。迎余診之,脈微弱而數。曰∶暑脈自虛,不可以高年而畏脫,辛散痧藥,則不免耗傷其津液,爰定芩、連、滑、斛、茹、柏、銀花、竹葉、橘皮、枇杷葉之方,冬瓜湯煎,一劑而熱退神清,再劑霍然,敬堂慷慨多情,知醫施藥,余契友也。庚申春,聞其爭先拒兵,竟以被戕。惜哉。
徐德生家一婢,年十七矣。陡患腹痛,稍一言動,則痛不可支,以為急痧中惡,遍治不應。
飛請余往,尚以丹雄雞強伏其心下,然神色如常,並不吐瀉,脈來牢澀,苔色膩黃,乃多食酸甘而汛阻也。詢之果然,以桃仁、紅花、生蒲黃、靈脂、香附、延胡、芍藥、海、蘆菔為方,送龍薈丸,遂愈。
陳堂令郎子堂,甲寅春,連日勞瘁奔馳之後,忽然大便自遺,並非溏瀉,繼言腹痛,俄即倦臥不醒,及喚醒,仍言腹痛,隨又沉沉睡去,或以為痧,或以為虛,邀余決之,身不發熱,二便不行,舌無苔而渴,脈弦澀不調,非痧非虛,乃事多謀慮而肝鬱,饑飽、勞瘁而脾困,困而食滯於中也。予檳、枳、橘、半、楂、曲、菔、楝、元胡、海,服二劑,痛移臍下,稍覺知飢,是食滯下行矣。去楂、曲,加梔、芍,服一劑,更衣而愈。
(此證不難於認食滯,而難於認肝鬱,且當勞倦後見嗜臥證,不以為痧,必以為虛,而兼用參術以顧脾胃,如此則肝愈不舒,而變證作矣。半痴用藥至輕,而奏效至捷,良由手眼雙絕。素園。
余嘗問半痴曰,既肝鬱於上,而食不下行矣,何以干矢自遺而不覺乎。半痴謂胃與大腸,原一氣相貫,惟其食滯於胃而不化,似與大腸氣不相貫。故廣腸宿糞出而不覺,經雲∶中氣不足,溲便為之變,是亦變也。所謂不足者,非言中氣虛也。以中氣為病所阻,則不足於降濁升清之職,故溲便為之改常也,余聞而折服其善讀古書,宜乎臨證之神明變化,令人莫測也。因思霍亂之吐瀉無度,乾霍亂之便秘不行,皆變也,皆中氣為病所阻,而不足於降濁升清之職也,設泥不足為虛,則諸霍亂皆當補中氣為治矣,於是益嘆半痴闡發經旨為不誣。菊齋。
此說與前釋邪之所湊,其氣必虛之說,可以互證,謝城。)
姜秋農瘧瀉初痊,遽勞奔走,陡患霍亂轉筋,面臂色紫,目陷音嘶,胸悶苔黃,汗多口膩,神疲溲秘,脈細而弦。余以沙參、蠶矢、苡仁、竹茹、半夏、絲瓜絡、木瓜、車前子、扁豆葉,陰陽水煎,送左金丸一錢,外以吳萸一兩研末,調塗湧泉穴,服後吐瀉漸止。噫氣不舒,呃忒脅痛,汗減口燥,脘下拒按,脈軟而弦,以素多肝鬱也。去沙參、蠶矢、木瓜、車前、左金,加紫菀、鬱金、楝實、通草、枇杷葉,二帖。溲行呃止,苔退足溫,腰脹腿痛,手紫漸淡,去郁、菀、通、楝,加沙參、石斛、蘭葉、鮮藕、稻露,亦二帖。脈和脹減,啜粥口咸,體素陰虧也,去半夏、扁豆葉,加歸身、花粉、橘皮,又二帖。大解行而安谷,腰酸少寐,為易西洋參,加麥冬、羊藿以調之。數帖後,又加枸杞、杜仲而愈。
(此本虛標實之證,須看其先後用藥之法。琴仙。
此證頗急,淺術必至張皇失措,半痴遊刃有餘,治標而不犯其本,用藥與病機宛轉相赴,於此服其識之老。素園。)
仲韶弟主於葉氏,乙卯新秋,陡患洞瀉如注,即渾身汗出如洗,懨懨一息。夤夜速余往勘,脈來沉細,身不發熱,儼似虛寒之證,惟苔色黃膩,小溲全無,乃濕熱病也。予桂苓甘露飲加濃朴,投匕而瘳。
丙辰仲夏,游武林,仁和胡次瑤孝廉婦,陡患肢麻昏暈,以為急痧,速余視之。面微紅,音低神憊,睛微赤,苔色微黃,足微冷,身微汗,胸微悶,脈微弦。乃本元素弱,謀慮縈思,心火上炎,內風隨以上僭。豈可誤作痧閉,妄投香散之藥哉。以人參、龍、蠣、菖、連、石英、麥冬、小麥、竹葉、蓮子心為方,兩啜而瘥。尋予平補善其後。次瑤醇謹博學,與余交最深,久欲卜居結鄰而未果,庚申之變,率妻外家登舟,將來海昌,城閉不能出,與兵遇,並一幼女殉節於河,可哀也已。
季傑之外家,秋夜陡患霍亂,腹痛異常,診其脈細數而弦,肢冷畏寒,蓋覆甚濃,詢其口不渴,而瀉亦不熱,然小便全無,吐者極苦,舌黃甚赤。新涼外束,伏暑內發也。絳雪、玉樞丹灌之皆不受。瀉至四五次,始覺漸熱,而口大渴,仍不受飲,語言微蹇。余令搗生藕汁徐灌之,漸能受。隨以芩、連、苡、楝、梔、斛、桑、茹、蒲公英煎服,痛即減,吐瀉亦止。改用輕清法而愈。
丁巳秋,三侄壽和甫六歲,陡患凜寒身熱,筋螈面紅,譫妄汗頻,四肢厥冷,苔色黃膩,口渴唇紅,時邪夾食也。以枳實梔豉湯加菖蒲,及冬干蘆菔菜。煎成,調入玉樞丹五分灌之。
次日譫螈皆減,而腹痛吐瀉,邪欲轉霍亂以外泄也。余嘗謂不但傷寒可轉霍亂,而溫熱暑濕,皆可轉霍亂也。治當迎刃而導之,於前方加蘇葉一分,黃連二分,同炒煎服。連吐三五次,瀉六七次,痛即減。第三日神始爽慧,然去疾莫如盡,再服原方一劑,遂愈。凡小兒之病,因於食滯者多,胃不和則臥不安,陽明實則譫螈。若吐瀉乃病之出路,而世人動輒以驚風藥治之,每致僨事。昧者更惑於巫瞽,而祭非其鬼,尤可嗤也。余居溪七載,家人雖屢患大證,未嘗一用巫瞽,亦未傷人,鄉人目以為異。庚申秋,季傑之病甚危,壽萱侄求籤於觀音,大凶,其外家欲事祈禱,餘力止之,卒以治癒。附識之,以戒我後人。
辛酉秋,余息濮院,盛行霍亂轉筋之證。一男子胸次拒按,余以蘆菔子、枳實、檳榔等導之。又某赤膊不容蓋覆,猶雲五內如焚,目陷音嘶,苔黃大渴,而啜飲即吐,肢厥脈伏。市醫令服薑湯一杯,幸不受。適余至,亟取冷雪水,命將小匙徐灌之,遂不吐。更以石膏、黃連、知母,瀉其逆沖之火而愈。
錢某患霍亂,兼吐蛔十餘條,而口乾脈細,是暑伏厥陰,以犯中也。以連、梅、茹、楝、苡、斛、蘇、芩清之而愈。
陳某患霍亂,而所下皆血,苔黃大渴,而舌色紫黯,乃暑毒深伏。起病時,又飲燒酒也。用犀角、益母、地丁、茅根、菖蒲、綠豆、銀花、芩、連、黃柏、藕汁大劑灌之。皆投匕而瘥。
一婦積虛患時症,汗出如浴,形脫聲嘶,脈微欲絕,為亡陽之候。予附子理中湯加白芍、茯苓、木瓜、苡仁、蠶沙。而汗收脈起,隨去姜、附,加黃 ,證漸平。去蠶沙,加橘、半,調補而安。
劉氏婦患病,已兩月不納谷矣。忽吐瀉轉筋,舌光聲啞,氣液兩亡也。亟以人參、炙草、石脂、餘糧、龍、牡、斛、芍、木瓜、烏梅、冬蟲夏草為方,服兩劑,音開脈續,諸證皆平。所親沈則甫,按法調補而瘳。吳氏子患此,脈微弱,舌色淡紅,口微渴,此本虛邪不盛也。宜清解藥中,加參以扶正氣,則甫亦如法施治而愈。
今年三月間,呂君慎庵言一童子在鄰嬉戲,陡然吐瀉轉筋,歸家即斃。余以為偶然有此一證耳,既而聞患此證者漸多。四月初,有餘杭紙客,在舟次病此,抵濮院,乞余診。已舌卷囊縮,形脫神離,不可救藥矣。口開苔黑,詢中途並未服藥。竊謂此病之盛行,多在夏秋暑濕之時,何以今春即爾。諦思其故,暑濕既可伏至深秋而發為霍亂,則冬傷於寒者,至春不為溫病,亦可變為霍亂也。雖為溫病之變證,而溫即熱也,故與伏暑為病,不甚懸殊。或曰∶此揣度當然耳。仲聖但有五苓、理中治傷寒轉霍亂法,未有治溫病轉霍亂之法,何耶?余謂古書傳兵火之餘,難免遺亡之憾,一隅三反,在讀者之善悟焉。且細繹仲聖書,亦未嘗不微露其意注云∶溫病始發,即當用黃芩湯去熱為主。若傷寒必傳至少陽,熱邪漸入里,方可用黃芩佐柴胡解之。蓋黃芩湯乃溫病之主方,即桂枝湯以黃芩易桂枝而去生薑,以桂枝主在表風寒,黃芩主在里風熱,乃不易之定法,其生薑辛散,非溫熱所宜,故去之。此表里寒熱之不可不知者也。周禹載注云∶明言太少二陽,何不用二經藥,非傷寒也。傷寒由表入里,此則自內發外,無表何以知太少二陽,或脅滿,或頭痛,或口苦引飲,或不惡寒而即熱,故不得謂之表也。如傷寒合病,皆表病也,今不但無表,且有下利里證,傷寒協熱利,必自傳經而入,不若此之即利也。溫何以即利?其人中氣本虛,內伏已深,不能盡泄於外,勢必下走利矣。
雄案∶此論溫邪外發未久,即可下走為利。本文更有若嘔者句,豈非溫病可轉霍亂,早逗端倪於此乎。曩纂《溫熱經緯》,於此條下附註雲∶少陽膽木,挾火披猖,嘔是上沖,利由下迫,何必中虛始利,飲聚而嘔。半夏生薑,專開飲結,如其熱熾,宜易連茹。楊素園先生評雲∶此注精當,非前人所及。今治溫病轉為霍亂者,似當奉此以為法也。慎庵聞之,極為折服,再質宗匠,還望有以教我。
(愚意此證梔子似亦可用,輕者亦可不必黃連,未知是否,惟大棗太守,必宜去之。
五月初三日,余抵上洋,霍亂轉筋,已流行成疫。居鎮海周君采山家,不謁一客,藉以藏拙,且杜酬應之勞也。初八日,紹武近族稼書家,有南潯二客,同患此證。一韓姓,須臾而死,一紀運翔,年十七,勢亦垂危。采山強拉余往視曰∶豈可見死而不救哉?然已手面皆黑,目陷睛竄,厥逆音嘶,脈伏無溺,舌紫苔膩,大渴汗淋,神情瞀亂,危象畢呈。時未交芒種,暑濕之令未行,仍是冬寒內伏,春令過冷,入夏猶涼,氣機郁遏不宣,故欲變溫病者,皆轉為此證。與伏暑為患者,殊塗同歸。但不腹痛耳,以寒邪化熱,究與暑濕較異也。亟令刺曲池、委中,出血如墨。方以黃芩為君,臣以梔、豉、連、茹、苡、半。佐以蠶矢、蘆根、絲瓜絡,少加吳萸為使。陰陽水煎,候溫徐徐服之,遂不吐。次日,脈稍起。
又兩劑,黑色稍淡,肘膝稍和,反加睛赤煩躁,是伏邪將從外泄也。去吳萸、蠶矢,加連翹、益母草、滑石、而斑發遍身,苔始漸化,肢溫得寐,小溲亦行,隨與清搜化毒之藥,多劑而痊。采山因囑余詳述病因治法,刊印傳布,名其方曰黃芩定亂湯。嗣治多人,悉以此法增損獲效。如利泰一洞庭史客,素吸洋煙,而患此證。與此方數帖後,反便秘目赤,渴、汗、昏狂。
亦是久伏之邪,漸欲外越也。予竹葉石膏湯加減而瘳。其濕盛者,加茵陳、滑石;氣實者,加枳、桔;飲阻食滯者,加濃朴、蘆菔;肝鬱氣結者,加紫蘇、楝實;口渴用茅根湯。或藕汁頻灌。活法在人,不能縷述。紹武在屠甸市,得余此方,勸人合藥施送,幾及千料雲。
(此方加減有法,較前尤妥善也。謝城。)
夏至後仍無大熱,而霍亂轉筋不息,雖與芒種以前者,同為伏邪所發,然證因略有不同,其病似較深一層。何也?按先曾祖《重慶堂隨筆》雲∶溫病、熱病、濕溫病,治不得法,皆易致死。流行不已,即成疫癘,猶之治盜不得其法,則賊黨日眾,變為流寇也。因熱氣病氣屍氣,互相 ,即成毒癘之氣而為疫.豈真天地之間,另有一種異氣哉。故疫之流行,必在人煙萃聚之區。蓋人氣最熱,紀文達公雜詩云:萬家煙火暖雲蒸,銷盡天山太古冰。自注∶迪化自設郡縣以來,嬰兒出痘,與內地同,蓋彼處氣候極寒,今則漸同內地,人氣盛也。紀氏此言,可謂獨窺其微矣。上古無痘,至漢始有,今時罕有不出痘者。以生齒日繁,地氣日熱,所以古人最重傷寒,今世偏多溫熱也。雄案∶此段名亦能升,揮霍悶亂,而為吐瀉轉筋之危證。是伏邪欲發,客邪外入,兩邪交訌,腸胃乃亂。故氣道立時閉塞,血脈因而瘀滯,四肢厥冷,手面皆黑。陽明多氣多血之經,見證若是之驟者,非氣血忽然枯槁也。夫人氣以成形耳,氣不流行,血肉即死。故初起亟宜開閉,俾氣通血活,邪得外泄,則正自復。昧者,不知邪閉血凝,熱深厥深之理,見其肢冷脈伏,即以為寒,又疑為脫,即不敢刺,更投熱藥,使邪無宣泄,愈閉愈冷。尚謂服此熱藥,一身盡冷,可見黍谷春回之不易,再遇此證,仍用此法,死者之冤,無可呼籲。雖有七竅流血而死者,亦不悔悟,亦有邪閉,則正氣無以自容而外脫者。陽從上脫,則汗多而氣奪;陰從下脫,則瀉多而液亡。
所謂內閉外脫也。欲其不外脫,必開其內閉,如紫雪、絳雪、行軍散,皆開閉透伏之良方也。而飛龍奪命丹,即合行軍、絳雪二方而加峻者,且有人中白引濁下行,尤具斬關奪命之能。上虞陳君香谷聞之,概為制送,囑余詳敘方治刊布,因而救全不少,厥功偉哉。
自紀運翔之證治癒後,凡患此者,紛紛踵門求診,情不能已,徼幸成功者,頗多。然夏至以後,病由內外合邪,其勢更劇,故必先以奪命丹開其閉伏,愈後變證不一,然隨機而應,甚費經營,非比往年之霍亂,雖系危證,但得轉機,即可霍然也。其故良由流離困苦,失志勞神,先有內傷,遂多曲折,故愈後調理,極宜詳慎。而上海多懋遷竄難之人,病得轉機,往往大意。所謂病加於小愈,因而致墮前功者不少。如餘杭褚子耘茂才,余親家也。其使女患此,已身僵矣,適余往訪知之,遂以香谷所贈奪命丹二分,囑其灌入,頃刻活動,隨予解毒活血湯,數服得生。嗣余往返崇明,聞其仍淹纏不健而亡。一王大生煙鋪夥友,余治癒後,已溺行能食,餘熱外泄,滿面赤瘰,忽然神氣瞀亂而死。一澧記錢鋪石某,余為治癒,二便已如常矣。越數日,雲∶飲食不得下,戴眼呃忒而逝。一綠蔭書坊陶姓,業已向愈,忽然神情恍惚,藥不及救,此麗云為余述者。又四明陳解香之弟,患此垂危,延余治癒,遂不服藥月余,復來請勘,已咽痛礙進水谷,頤腫舌糜,牙關甚緊,痰嗽脅疼,溺赤管痛,便溏色醬,此餘毒蘊隆,失於清解,遂致燎原若此。是限於貧困,養癰成患。而脈已弦緊數疾,莫可措手,久之果斃。並錄為案以為賈旅告。或雲∶此地藥肆甚忙,每致誤付,病者誤服驟變,彼此不知,醫家、病家,皆須留意。嗣閱《冷廬醫話》雲∶吾邑陳莊李氏子患霍亂,醫定方有制半夏二錢,藥肆中誤以制附子與之,服後腹大痛,發狂,口中流血而卒。李歸咎於醫,醫謂用藥不誤,必有他故。索視藥渣,則附子在焉,遂控於官,罰藥肆以金和息之。觀此則或人之言尤信,然此案若病家良懦,隱忍而不言;醫者惶窘,走避而不辨;或藥渣棄無可證。則此獄雖皋陶莫斷矣。服藥可不慎哉。
朱鳴岐,患下利轉筋,醫見肢冷,即投溫補。而服藥即吐,既而呃忒不已。溫補加峻,病日以危,延至九朝,已萬無生理,備後事矣。子耘主其家,囑請余援,脈至左弦滑,右弱不應指得吐,否則早為泉下人也。予枳、桔、芩、連、茹、夏、蘇、翹、蘆根、枇杷葉、滑石,開痰行食,舒結通陽,兩劑呃果止,而遍身赤斑。又兩劑燥矢下,而苔化溺行,右脈漸振,隨與清肅調養法而瘳。
勘朱證時,適子耘令弟子方茂才在座。曰∶如此重證,君胡以為病原不重也。余謂世間重證,大半因誤治而成,此證若初治得法,一二劑可愈也。奈舉世以瀉證、吐證、霍亂證、霍亂轉筋證、皆為寒證,往往不察病情,輒投熱藥,今見肢冷而右脈軟弱,彼方以為虛寒的據。況服藥即吐,呃忒隨來,以霍亂轉筋而見呃忒,何暇更問其餘。皇皇然以為虛脫之象,故溫補日以加峻。縱使一蹶不起,病家無怨,醫者不悔也。每見此地市醫臨證,雖極輕之病,必立重案,預為避罪邀功之地,授受相承,伎倆如是,良可慨已。此外如胸腹疼痛,瘧疾哮喘,經阻產後等證,世俗亦多指為寒病,雖以熱藥殺之,而彼此不知者,而呃忒則尤多枉死焉。余嘗治一角妓,患呃累日,破身太早,固是虛證。然血去陰傷,豈可反以溫燥助熱。遂致下焦不攝,素性畏藥。余用一味雞子黃,連進數服而安。
吳竹溪時感將瘥,患呃三日,聲聞於鄰,人皆危之。予通府行氣法,便行痰吐而痊。
南潯朱君浦香,年五十六,自幼患童勞,繼以吐血,三十外即絕欲得延至此。而平素便如羊矢,其血分之虧如是。今秋陡患呃忒,連服滋鎮溫納之藥,勢瀕於危。陸定圃進士,囑延余診,脈至弦滑搏數,苔黃濃而膩,口苦溺赤。遂力排眾議,主大劑涼潤,如雪羹、蔞仁、竹瀝、枇杷葉、蘆根、元參、紫菀、射干、兜鈴、菖蒲等多劑,連下赤矢始瘳。如此衰年虛體,尚因痰熱致呃,故虛寒之呃,殊不多見,而醫者不知辨證察脈,率以丁香、姜、桂為不祧之藥。何哉?
謝氏婦,懷孕五月,便瀉四日,醫投姜、附、桂、朴藥一帖。遂四肢麻冷,氣塞神昏,溺閉汗淋,大渴嘔吐。急延余援,脈未全伏,先飲以醬油湯,吐漸止。隨予參、連、芩、柏、茹、斛、銀花、扁豆葉、蒲桃干、蘆根、綠豆,以冬瓜湯煎,徐徐溫服。外用炭醋熏之,各恙皆瘥。次日,脈弦滑,瀉未止。以白頭翁湯加參、草、銀花、扁豆、蒲公英、蒲桃干、砂仁,兩劑而痊。
婺源詹耀堂子,年二十,患霍亂,服姜、桂數劑,瀉不止。素吸鴉片,疑為虛漏,補之,瀉益甚。始延余視,大渴而脈弦數。幸而起病不因暑熱,然陰分素虧,雖飲冷貪涼,熱藥豈堪過劑,設無便瀉以分其藥力,則津液早枯矣。予白頭翁湯合封髓丹,加銀花、綠豆、石斛,一劑知,二劑已。
余赴申時過石門,吳君仁山在濮院,承其關切曰∶毗陵張仲遠觀察,秀水楊嘯溪孝廉,皆已自楚至申,句當公事,君可往訪也。余感其意,唯唯而謝,緣久聞張氏家學淵源,雖閨閣皆通翰墨,然向見其宛鄰書屋醫書數種,似偏尚溫補者。曾與故人太倉王子能參軍言之,子能亦善醫。嘆曰∶人之才識學力,各有能至不能至,不可強也。王半山不入相,即是伊芳川一若張氏者,何必談醫,世人信其學問,而並信而貽誤者實多。余弟季旭,仲遠之妹婿也。即為其所誤。噫!言猶在耳,子能已下世十餘年矣。
於扶正卻邪之說,猶之寇來不戰,但知守城,卒以自斃耳。秋間仲遠亦亡,後蔣寅大理信來,頗以余求書不與為是。昔某侍郎督學吾漸,亦以上工自命,嘗浼邵位西樞部求書,余亦不與。所謂道不人談免俗譏,備錄為案,願世人毋輕言醫,事必量而後入也。
錢塘姚歐亭協轉,復宰崇明。聞余在滬,新秋囑余弟HT 庵比部持函聘余往游,以初夏偶患大瀉,後苦脾約,更旬始一更衣,既而匝月一行,甚至月餘一行,極其艱滯,而先硬後溏,汗出神憊。年逾六秩,步履蹇滯,雖廣服人乳及潤導諸藥,率不效。間或納食如梗,嘔吐酸辣,六脈遲軟,苔色白潤不渴,小便清長,腹無脹痛,此真中氣不足,溲便為之變也。豈腸燥便秘,可以潤藥濡之哉。既不宜潤,更不可下,以中虛開闔無權,恐一開而不復闔,將何如耶?亦不可升提。蓋吐酸食梗,已形下秘上沖之勢。又素吸洋煙,設一闔而竟不開,又將何如耶?爰以參、術、橘、半、旋、芍、雞金、木瓜、枇杷葉為方,服六劑,更衣兩次,解四彈丸。又三劑,解十五六丸。又三劑,下九丸而始暢,並不堅燥,亦無溏矣。毫不怯力,是藥證已符,為留調理法而別。設或吐酸食梗,則暫用參、連、橘、半、旋、茹、蘇葉、枇杷葉、紫石英以清肅鎮息之。八月初,秋陽正烈,歐亭因公來申,久住白苔滿布葉二劑,熱退神清。而左脈仍弦,關上高,嘔酸無寐,手足振惕,客邪雖解,土受木乘也。
去滑、朴、蠶沙、扁豆葉,加茯神、蛤殼、紫菜、綠豆、白蔻仁。三劑。苔化能眠,知飢瀉減,去蔻、蛤,加菖蒲、白朮,五劑而痊。霍亂之開闔失常,中樞為邪所亂也。此證之開闔無權,中虛不能主持也。一實一虛,正可互勘,至愈後之嘔瀉振惕,又為風暑乘虛擾中之霍亂證,故詳列拙治,統質通方。
汪謝城孝兼,招勘婺源石雨田司馬令慈,年近五旬,陡患霍亂轉筋,苔黃大渴,神情煩躁,證屬伏暑,脈頗不惡,而渾身冷汗,搖扇不停,已為陽越之象,不敢與方。尋即告殞,此證書不憑脈也。次日, 齋薦視朱君巽泉之尊人,年已六旬,患霍亂轉筋,證不甚劇,問答音清逾半月, 齋於丙夜患此證,刺出黑血,侵曉速余往視,形脈兩脫,大汗如淋,目陷音嘶,溺無苔膩。平素嗜飲少谷,好善忘勞,暑濕蘊中,正氣潰散,勉投參藥,竟不能救。惜哉!
因挽以一聯雲∶飄泊正無聊,感廿載神交。萍聚申江,將檢殘編求品鑑,考終原是福,徑一朝仙去,風淒秋夜,那堪衰鬢喪知音。
次女定宜年二十,體實耐勞,適同邑戴氏。初旬接女夫信雲∶女於八月二十三日,忽患痛瀉,形漸脫。又用附桂八味湯,遂於二十九日舌焦如炭而逝。彌留時語婿曰∶吾父在此,病不至是也。噫!據此病情,是伏暑也。戴氏為積德世醫家,余曩刻業書十種,渠處皆有,竟使誤藥而亡,良可慘已。郵挽游,說不,試遍了燥熱寒涼諸謬藥,回憶昔年鞠育,徒傾我淚灑秋風。嗚呼!良朋愛女,同病同日而亡,斯重訂之役,尤不可已矣。並附挽言,一以志交情,一以志藥誤也。
霜降前,水北族侄棋偕,邀勘所親蔣君循庵之媳,患霍亂轉筋,交三日矣。
厥逆目竄,膈悶無溺,苔黃苦渴,脈極弦細,屢進桂、附、姜、術,氣逆欲死。予昌陽瀉心湯加減,煎成徐服。外以吳萸研末鹵調,貼湧泉穴。服二劑,吐止足溫。去蘇朴,加楝、斛、蒲公英多劑,始痊。蓋伏暑挾素盛之肝陽為病,誤服溫補,以致遽難廓清也。禾中方氏女,播遷三載,秋仲抵申。患吐瀉,其戚錢伯聲孝廉邀余視之,一藥而瘥。既而患腫,因在旅寄,竟不調治。
交霜降,腫忽消,不數日。又患霍亂,即神氣瞀亂,屋中盤走,口呼姊姊,乃姊強納之臥,兩目旋轉不停,淚涔涔下,牙關即緊,欲延余診,竟不及也。伯聲詢故,余曰∶此流離困苦,憂鬱深沉,木土相乘,吐瀉而腫,節交霜降,氣肅腫消,郁無所宣,直凌脾胃,吐瀉陡作,木火勃升,狂走目張,陽從上越,此情志內傷霍亂也。故告危如是之速。
南潯沈春泉,年五十七,立冬前五日,食蟹面後,陡患霍亂轉筋,所吐瀉者皆水。初進桂附藥,筋轉益甚,周身微汗,神倦懶言,指漸冷,脈漸伏,時欲太息。更方,用牡蠣一兩,龜版八錢,阿膠四錢,服後勢較劇。延余視之,苔黃大渴,小便全無,瀉出極熱,心下拒按,伏暑挾食之證,不知何所見而予燥補澀膩之藥,乃病家謂其品學書畫甚優,故深信而不疑,竟以不起,可憐又可笑也。嗣聞其次郎,於立冬後亦患此證,醫知伏暑,用黃連等藥,吐瀉已止。因脈未遽起,不知為伏熱不清,改投附桂等三帖而亡,尤可哀已。
上虞羅吉人,立冬前,患霍亂轉筋,子耘知其陰素虧,病由伏暑也。服藥已得轉機,數日後,漸有呃忒。延余視之,脈弦數,左甚,苔焦而渴,齦衄脘悶,便溏色醬,小便短赤,皆伏暑未清,氣機阻塞之象。既失清肅,乃當臍尚帖回陽膏,屢囑揭去而不從,後聞不起,此非敗證,余深惜之。
南潯張二梅,年逾六旬,秋間患霍亂轉筋,醫見高年而厥逆多汗,擬進溫補,張不敢服。但用平淡單方,及外治法而瘥。然從此大便不堅,時時自汗,遍身瘡疥,畏熱異常。延至立冬後,邀余診之,脈甚滑數,口渴苔黃,便溺皆熱,猶着袷衣。是賦質偏陽,濕熱內盛。幸而畏進溫補,得以引年,與大劑清化法漸愈。又今年患疥者,舉目皆是,所謂遍地瘡痍,洵非虛語。外治之方甚多,而平善者罕效。更有治不得法,瘡驟愈而變證,遽隕其生者。毒陷內訌也。子耘傳一方頗佳,以麻黃一兩,川椒五錢,蛇床子五錢,斑蝥七枚,雄豬油或地瀝青熬透去渣,另用明礬、黃柏各一兩,蓖麻子、大楓子各四十粒,共研末,入油內,絹包,擦患處,能拔蘊毒伏邪。未出旬日可愈。無後患,此與火酒摩轉筋之義正同,勿以藥猛而訾之,故附無徵不信,有法可師,爰采群書,南針是仰,然病情之幻伏,猶敵情之譎觚,似是而非,雲非倪。謬以身經,附為夢影。蓋時移事易,境似炊粱,而比燭擬 ,痴同捫龠。或竹頭木屑,亦大匠所需。敢質通方,毋嗤瑣陋,故列醫案第三。
卷下\藥方篇第四
[編輯]藥性
[編輯]原蠶沙 諸霍亂之主藥也。
黃芩 溫病轉霍亂之主藥。凡吐下而熱邪痞結上焦,胸次不舒者,並可與黃連、半夏同用。
石膏 暑熱霍亂之主藥。凡吐利而苔黃大渴者,並宜用之。外挾風寒者,佐以紫蘇、桂枝、內挾痰滯者,佐以濃朴、半夏、菖蒲、橘紅之類。下兼寒濕者,佐以防己、細辛、海桐皮、滑石 濕熱霍亂之主藥。熱甚者,佐石膏;濕甚者,佐茵陳。
薏苡仁 霍亂轉筋、溺秘者之主藥也。
木瓜 霍亂轉筋、溺不秘者之主藥也。
香薷 夏令浴水,迎風而霍亂之主藥也。
扁豆 中虛而暑濕霍亂之主藥也。
西洋人參 虛人霍亂之主藥也。
枳、桔、蘆菔子 停食霍亂之主藥也。
梔、豉、石菖蒲 穢濁霍亂之主藥也。
楝實、黃柏、桑葉、絲瓜 霍亂而肝火盛者之主藥也。
茅根、地丁、益母、蒲公英 霍亂而血分熱熾之主藥也。
竹茹、石斛、蘆根、梔子、枇杷葉 霍亂嘔噦之主藥也。
濃朴、蘆菔、大腹皮 霍亂脹滿之主藥也。
茵陳、連翹、綠豆皮、絲瓜絡 霍亂身黃之主藥也。
通草、車前、海金沙 霍亂無溺之主藥也。
綠豆、銀花、竹葉、黃連 霍亂誤服熱藥之主藥也。
旋覆、紫菀、麥 、蘆菔子 霍亂誤補之主藥也。
人參、龍骨、牡蠣、甘草、石脂、餘糧 霍亂大虛欲脫之主藥也。
桂枝 傷寒轉霍亂之主藥也。
紫蘇、藿香、生薑、濃朴、白豆蔻 霍亂因外寒之主藥也。
吳茱萸、烏藥、砂仁、高良姜 霍亂因內寒之主藥也。
人參、白朮、炙甘草、蓮子 中虛而寒濕霍亂之主藥也。
丁香、木香、川椒、神曲、瓜果魚蟹生冷傷中霍亂之主藥也。
乾薑、附子、肉桂、硫黃 陽虛中寒而霍亂,及寒霍亂誤服寒藥之主藥也。
方劑
[編輯]治諸痧中惡,霍亂五絕,諸般卒倒急暴之證。
西牛黃 飛金箔(各四分) 梅花冰片 荊芥 羊躑躅(各二錢) 麝香當門子(五分) 硃砂(六分) 豬牙皂角(一錢五分) 燈心炭(二錢五分)
九味共研細,瓷瓶密收,毋使泄氣。以少許搐鼻取嚏。垂危重證,亦可以涼開水調灌分許。
並治癰疽發背,蛇蠍蜈蚣咬傷,用酒塗患處。
按∶羊躑躅,俗名鬧羊花,辛溫大毒,湯不入劑,只可用以取嚏。近目即昏翳。今肆中臥龍丹,以此為君藥,又去牛黃而加蟾酥,減輕燈心炭,而冰麝不過略用些須耳。故藥力大遜,甚不可恃。好善者必自配製也。(案冰片近日有一種洋冰,以樟腦升提者,性熱萬不可用)
又方
西黃(六分) 梅片 當門子 北細辛(各一錢) 牙皂 羊躑躅(各二錢) 燈心炭(一兩)
七味制如上法,主治亦同。
■
治同上。
硃砂(三兩) 明雄黃 硼砂(各一兩八錢) 梅冰 當門子(各九錢) 火硝(六錢) 蓽茇 牛黃(各三錢)
臍中均可放置,立蘇。凡暑月入城市,抹少許於鼻孔,可杜穢惡諸氣。
■
治番痧臭毒,腹痛如絞,氣閉神昏欲絕之證。
燈心炭(一兩) 羊躑躅(三錢) 北細辛 杜蟾酥 牙皂(各二錢) 牛黃 梅片 當門子(各一錢)
八味共研細,瓷瓶緊裝,毋令泄氣,每少許吹鼻,得嚏即生。
■
治諸痧手足麻木,牙關緊急,目閉不語,胸背有紅點,或咽腫
北細辛 牙皂(各三錢五分) 硃砂(二錢五分) 廣木香 陳皮 桔梗 貫眾 薄荷葉 防風 制半夏 甘草(各二錢) 枯礬(一錢五分) 白芷(一錢)
十三味,共研細末,瓷瓶緊裝,每用三分,吹入鼻孔,寒濕內盛而病重者,開水調服一錢。
方內入蘇合香二錢尤妙。按∶痧藥方,藥品珍貴者多。惟此價廉,用以搐鼻,頗亦有效。故人徐君亞枝嘗合大料,交余在淳溪施送累年,鄉人無不感頌。
■
(天士)
治暑濕霍亂,時感痧邪,及觸冒穢惡不正之氣,身熱倦怠,脹悶肢 ,頤腫咽痛,身黃口渴,瘧痢淋濁,泄瀉瘡瘍,水土不服諸病。但看病患舌苔淡白,或濃膩,或干黃者,疫邪尚在氣分,悉以此丹主之。凡醫臨證,亦當準此化裁,自可十全為上。
飛滑石(十五兩) 綿茵陳(十一兩) 淡黃芩(十兩) 石菖蒲(六兩) 川貝母 木通(各五兩) 藿香 連翹 射干 薄荷葉 白豆蔻(各四兩)
十一味,不可加減,生曬研細末,瓷瓶密收,每服三錢,開水溫服,日二。或以神曲糊丸如彈子大,調化服亦可。此丹治濕溫時疫,着效亦神。累年同人合送,價廉功敏,無出此方之右者,一名普濟解疫丹。
■
(一名解毒萬病丹)
治諸痧霍亂,諸疫癘氣,喉風五絕,屍疰鬼胎,驚忤癲狂,百般惡證,及諸中毒,諸癰疽,水土不服,黃膽鼓脹,蛇犬蟲傷,
山慈姑(去皮,洗淨,焙) 川文蛤(即五倍子,捶破洗,刮內桴) 千金子(即續隨子,去油,取淨霜,各二兩)
紅芽大戟(洗,焙,一兩) 當門子(三錢)
五味,先將慈、蛤、戟三味研極細末,再入霜、香研勻。糯米湯調和,乾濕得宜,於辰日淨室中,木臼內杵千餘下,每料分四十錠,故亦名紫金錠。再入飛淨硃砂,飛淨明雄黃各五錢尤良,或以加味者杵成薄片,切而用之,名紫金片。每服一錢,涼開水調下。孕婦忌之,又不可與甘草藥同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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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霍亂痧脹,嵐瘴中惡,水土不服,喉風中毒,蛇犬蟲傷,五絕暴厥,癲狂癰疽,鬼胎魘魅,及暑濕溫疫之邪,瀰漫熏蒸,神明昏亂,危急諸證。
山慈姑 川文蛤(各二兩) 紅芽大戟 白檀香 安息香 蘇合油(各一兩五錢) 千金霜(一兩) 明雄黃(飛淨) 琥珀(各五錢) 梅冰 當門子(各三錢)
十一味,各研極細,再合研勻,濃糯米飲。杵丸綠豆大,外以飛金為衣,每錢許,涼開水下按∶一瓢雲∶此方比蘇合丸而無熱,較至寶丹而不涼,兼玉樞丹之解毒,備二方之開閉,洵為濟生之仙品,立八百功之上藥也。又,按昔人所云∶太乙丹能治多病者,即上二方也。今俗傳太乙之,誤人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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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霍亂痧脹,山嵐瘴癘,及暑熱穢惡諸邪,直干包絡,頭目昏暈,不省人事,危急等證,並治口瘡喉痛,點目去風熱障翳。搐鼻,辟時疫之氣。
西牛黃 當門子 真珠 梅冰 硼砂(各一錢) 明雄黃(飛淨,八錢) 火硝(三分) 飛金(二十頁)
八味,各研極細如粉,再合研勻,瓷瓶密收,以蠟封之。每三五分,涼開水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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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人馬平安散)
治同上。
明雄黃 硼砂 硝石(各一兩) 硃砂(五錢) 梅冰 當門子(各二錢) 飛金(一百頁)
七味,各為細末合研勻,瓷瓶緊裝,每二三分,涼開水下。或嗅少許於鼻內,或加牛黃。洄溪雲∶此秘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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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痧脹穢毒,心腹 痛,霍亂火熾,躁瞀煩狂。及暑火溫熱,瘴疫毒癘諸邪,直犯膻中猝死。溫瘧發斑,狂易叫走,五屍五疰,鬼魅驚癇,急黃蠱毒,麻痘火閉,口舌生瘡。一切毒火邪火,穿經入髒,蘊伏深沉,無醫可治之證。
黃金(百兩,石頑雲∶須賃金鋪中煉過葉子煮之方有性味,而止用十兩。薛公望雲∶不用亦可。洄溪雲∶如用飛金萬頁研入,尤妙。)
寒水石(石頑雲∶如無真者,以元精石代之) 磁石(醋 ) 石膏 白滑石(各三斤,石頑止用各五兩)
四石共搗碎,用水一斛,(石頑一斗)連金煮至四斗(石頑五升)去滓,入下藥∶
犀角屑 羚羊角屑 青木香(切) 沉香(研,各五斤,石頑止用五錢,按斤字恐是兩字之訛)
丁香(一兩,石頑止用一錢。洄溪雲∶可用二兩) 元參(切) 升麻(各一斤,石頑用一兩六錢)
甘草(八兩,石頑用生者八錢,洄溪用炙)
八味,入前藥汁中,煮取一斗五升(石頑一升五合),去滓,入下藥∶
朴硝(十斤,石頑用芒硝一兩) 焰硝(四斤,石頑用三兩,洄溪雲∶余制此二硝,止用十之一)
二味,入前藥汁中,微火上煎。柳木篦攪不住手,候有七升(石頑七合半),投在木盆中半日,欲凝,入下藥∶
硃砂(研細,水飛淨,三兩,石頑五錢) 當門子(研,一兩二錢五分,石頑一錢二分)
二味,入前藥中攪勻,勿見火,寒之二日。候凝結成霜紫色,鉛罐密收,每服三四分至一錢,量用,新水調灌。
按∶《雞峰方》無磁石、滑石、硝石。二角只用各十兩,丁、沉、木香各五兩,升麻六兩,朴硝二斤,麝香卻用三兩。餘六味分兩同。《醫通》雲∶此方即千金元霜合為是。
■
治熱極火閉,痧脹昏狂,及霍亂誤服熱藥,煩燥瞀亂,及時疫憒亂,便秘發斑,一切積熱,咽喉腫痛,口糜齦爛,舌瘡喉閉,水漿不下等證。
寒水石 石膏 硝石 朴硝 芒硝 牙硝 青黛 甘草
八味等分,先將甘草煎湯去滓,納諸藥再煎。以柳木篦不住手攪令消熔得所,卻入青黛和勻,傾入砂盆內,候凝結成霜,研細密收。每錢許,涼開水下。上焦病以少許含化咽津。不能咽物者,蘆筒吹入喉中,齒舌病抹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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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八寶紅靈丹)
治霍亂痧脹,肢厥脈伏,轉筋昏暈,瘴癘時疫湯,火金刃諸傷,均搽患處。
硃砂 牙硝(各一兩) 明雄黃 硼砂(各六錢) 礞石( ,四錢) 梅片 當門子(各三錢) 飛真金(五
八味,擇吉日淨室中各研極細,再研勻,瓷瓶緊收。熔蠟封口,毋使泄氣,每一分,涼開水送下,小兒減半,以藥佩帶身上,可辟疫氣,牛馬羊瘟,以此點其眼即愈。
■
治痧脹 痛,霍亂轉筋,厥冷脈伏,神昏危急之證暑瘴疫,穢惡陰晦諸邪,而眩暈痞脹。瞀亂昏狂,或卒倒身強,遺溺不語,身熱螈 ,宛如中風。或時證逆傳,神迷狂譫,小兒驚癇,角弓反張,牙關緊閉諸證。
硃砂(飛,二兩) 明雄黃 燈心炭(各一兩) 人中白(漂 ,八錢) 明礬 青黛(飛,各五錢) 梅冰麻黃(去節,各四錢) 真珠 牙皂 當門子 硼砂(各三錢) 西牛黃(二錢) 杜蟾酥 火硝(各一錢五分)飛真金(三百頁)
十六味,各研極細,合研勻,瓷瓶緊收,毋令泄氣,以少許吹鼻取嚏。重者,再用開水調服一分,小兒減半。
按∶此丹芳香辟穢,化毒祛邪,宣氣通營,全體大用,真有斬關奪隘之功,而具起死回生之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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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暑穢痧邪,直犯包絡,神明閉塞,昏憒如屍,及霍亂初定,餘熱未清,驟爾神昏,如醉如寐,身不厥冷,脈至模糊者。皆燥熱無形之氣,蒙蔽膻中,如療,此
極明雄黃(一分,研極細) 提淨牙硝(六分)
研細,同入銅勺內,微火熔化撥勻,俟如水時,急濾清者於碗內,粗渣不用,俟其凝定收藏,此丹灶家秘制也。
按∶此法,見《遊宦紀聞》,陳平伯載此方,黃多而硝少。素園糾其誤,謂黃多硝少。何能熔化,今根據楊定雄一硝六為率。
木通(一錢) 通草(三錢) 陳雨水(一碗,用冬雪水似更良)
煎出味,去滓,再以陳雨水九碗,與藥汁和勻,每次用藥水一碗,磨入犀角三分,挑入煉雄三厘調勻,徐徐冷灌。能於三日內服盡十碗藥水,必有清痰吐出數碗而愈。 齋嘗親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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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寒濕為病,諸痧腹痛,霍亂吐瀉。
木香(一兩,不見火) 明雄黃(二兩) 明礬(三兩)
共研細末,以鮮荷葉、橘葉、藿香葉各二兩搗汁,丸綠豆大,每服九分。重者,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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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暑月貪涼飲冷,食物不慎,兼吸穢惡,成痧脹腹痛,或霍亂杜蟾酥(燒酒化) 硃砂(飛,各五錢) 明雄黃(飛) 茅山蒼朮(土炒焦,各一兩) 丁香 牙皂(各三錢) 當門子(一錢)
七味,各研極細,蟾酥打丸,鳳仙子大,辰砂為衣,放舌底化下。重者二三丸。洄溪雲∶此秘方也。
又方 治同上。
杜蟾酥(燒酒化開) 明雄黃(水飛,各三錢) 丁香 木香 沉香(各二錢) 茅山蒼朮(土炒焦,四錢) 硃砂(飛,一錢五分) 當門子(一錢) 西牛黃(三分)
九味,各研極細。擇上吉日,淨室中合研勻。同蟾酥,加糯米粽尖五個,搗千餘下,丸如椒子大,曬乾,盛於瓷碗內,再用硃砂一錢五分,燒酒調塗碗內,蓋好,用力搖一二千下,則光亮矣。密收瓷瓶內,每三粒。輕者,一粒;重者,五粒。泉水下。
■
治同上。
杜蟾酥(燒酒浸烊,如無杜酥,可以東酥加倍) 明雄黃(研) 硃砂(飛,各二兩) 木香(曬)丁香(曬) 茅術(炒) 滑石(飛,各四錢) 當門子(一兩)
八味,各研極細,和入蟾酥杵勻,丸黍米大,每藥丸就四兩,以火酒噴濕,蓋在碗內,加入飛淨硃砂六錢,竭力搖播,以光亮為度。
(本方去木香、滑石、當門子,名截痧丸,治痧甚效,方亦較穩。)
又方(一名通靈萬應丹) 治同上,而力較峻。
杜蟾酥(九錢,燒,酒化) 錦紋大黃(曬乾,六兩) 硃砂(飛) 明雄黃(飛) 明天麻(焙乾) 麻黃浸,切焙,三兩)
十味,各為細末,以糯米粥漿和,杵丸蘆菔子大,硃砂為衣。每七丸納舌下少頃,陰陽水下。若研細吹鼻,亦可取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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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陽虛中寒,腹痛吐瀉,轉筋肢冷,汗淋苔白,不渴,脈微欲附子(濃甘草湯煎去毒) 吳茱萸(泡去第一次汁,鹽水微炒,各三兩) 陳伏龍肝(二兩,燒酒一小杯收干) 木瓜(絡石藤七錢,煎汁炒干,一兩五錢) 丁香(蒸曬,一兩) 絲瓜絡(燒酒洗,五兩)
六味,共為極細末,分作十九服,外以醋半酒杯,鹽一錢五分,藕肉一兩五錢,煎滾,瓦上炙存性研。每服加三厘,每病止須用半服,參湯下。
按確係寒證,此散固佳,若未辨陰陽,而用熱藥,以為外治,尚無大害,內服之藥,極宜審慎,勿輕試也。
■
治同上。
生香附(或用吳茱萸亦可,一兩八錢) 母丁香(一兩二錢) 上桂心(八錢) 倭硫黃(五錢) 當門子(四錢)
五味,共研極細,瓷瓶密收。每二三分安臍中,以膏藥封之,一時即愈。孕婦忌貼。
按∶霍亂轉筋,既有寒暑之分,亦有寒暑雜感而成者。更有暑伏於內,而寒束於外者,故服藥最,而僅取其氣由臍入腹,自能溫通臟腑,以逐寒邪,不致傷陰,誠為善策。惟口渴苔黃,下利極熱者,顯為陽證。雖見肢冷脈伏,亦勿妄貼此膏,更張其焰也。
以上諸方,雖分別熱證寒證之治,而和平猛厲,用得其宜,並皆佳妙。然非倉卒可辦者,故列諸前茅。冀仁人君子,量力製備,刊明藥味證治,廣為傳播。俾醫家病家,一覽瞭然,不例者,既不敢沒良方之大用,且以推展施藥之仁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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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論》)
治溫病變霍亂之主方,用者因證加減。
黃芩(三兩) 炙草 芍藥(各二兩) 大棗(十二枚)
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渣,溫服一升,日再,夜一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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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論》)
原方加半夏半升,生薑三兩。
按∶冬傷於寒,至春發為溫病,有或瀉或嘔之兼證,皆少陽犯陽明也。故仲聖以黃芩清解溫邪,虛飲聚而伏邪乘之者,仍宜以此法治之。如火勢披猖,上衝下迫,或脈數口渴,或熱深厥深,則無藉乎奠中滌飲,當從事於瀉火清中,舉一反三,在人善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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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論》)
治溫熱暑疫,轉為霍亂之主劑。
梔子(十四枚) 香豉(四合綿裹)
水四升,先煮梔子,得二升半,內豉,煮取升半,去滓,分二服。
按∶此傷寒吐劑也,然古方梔子生用,故能涌吐。今皆炒黑用之,雖不作吐,洄溪謂其滌熱除之治乾霍亂矣。豉經蒸腐,性極和中。凡霍亂多由濕郁化熱,挾穢濁惡氣,而擾攘於中宮,惟此二物,最為對證良藥。奈昔人皆不知察也。且二物之奇,匪可言罄,如偶以銀花、竹葉清暑風,配以白蔻、菖蒲宣穢惡,濕甚者,臣以滑、朴;熱勝者,佐以芩、連。同木瓜、扁豆則和中。合甘草、鼠粘而化毒。其有誤投熱藥而致煩亂躁悶者,亦可藉以為解救,厥功懋矣。而古今之治霍亂者,從不引用,豈非一大闕典耶。
■
(《傷寒論》)
治暑熱熾盛而為霍亂者。
石膏(一斤) 知母(六兩) 甘草(炙,二兩) 粳米(六合)
水一斗,煮米熟湯成,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按∶治霍亂,粳米,須用陳倉者。或用生苡仁亦妙。
■
(《傷寒論》)
治證如前,而元氣已虛者。
原方加人參三兩。
按∶白虎湯神於解熱,妙用無窮。加人參,則補氣以生津;加桂枝,則和營而化瘧;加蒼朮,則清濕以治痿。變而為竹葉石膏湯,則為熱病後之補劑。余因推展其義,凡暑熱霍亂之兼表邪者,加香薷、蘇葉之類。轉筋之熱極似寒,非反佐莫能深入者,少加細辛、威靈仙之類。痰濕阻滯者,加濃朴、半夏之類。血虛內熱者,加生地、地丁之類。中虛氣弱者,加白朮、苡仁之類。病衰而氣短精乏者,加大棗、枸杞之類。無不奏效如神也。
■
(《傷寒論》)
治中虛暑熱霍亂,及霍亂已定,而竹葉(二握) 生石膏(一斤) 半夏(半升,洗) 人參(三兩) 麥門冬(一升) 粳米(半升) 甘草(炙,二兩)
水一斗,先煮六味,取六升,去滓,內粳米,煮米熟湯成,去米,溫服一升,日三。按《集驗》雲∶此方加生薑,治嘔最良。余謂治霍亂,宜用地漿煎更妙。
■
(河間)
治暑熱挾濕之霍亂。
桂(去皮) 白朮 豬苓(各五錢) 茯苓(去皮) 澤瀉(各一兩) 滑石(四兩) 寒水石 石膏 甘草(炙,各二兩,一方甘草一兩五錢)
九味為末。每三錢,溫水或新汲水,或生薑湯,量證調下。小兒每服一錢。按∶此方,一名桂苓白朮散。一方不用豬苓,或雲去豬苓加人參,名桂苓白朮散。
■
(即益元散,一名天水散)
桂府膩白滑石(六兩) 甘草(炙,一兩)
二味為末。每三錢,溫水或新汲水調下,日三。挾表邪者,以蔥白五寸,豆豉五十粒,煎湯調下。本方加黃丹,名紅玉散。加青黛,名碧玉散。加薄荷,名雞蘇散。加硃砂,名辰砂益元散。
■
(《肘後》)
治霍亂發斑。
蔥白(一握) 香豉(三合)
水煎,入童子小便一合,日三服。
按∶石頑雲∶本方藥味雖輕,功效最着,凡虛人風熱,伏氣發溫,及產後感冒,靡不隨手獲效。余謂胎前外感,何嘗不是妙劑。蘆根、竹葉、蘇葉、黃芩,可以隨證佐入。
■
(《溫疫論》)
治濕盛霍亂,胸悶溺澀而渴者。
茯苓 豬苓 澤瀉 橘皮
按∶吳氏五苓去桂,而治胃中濕熱,最為有見,且以橘皮易術,則無實中之弊,而有利氣之功,當變而變,斯為善用古法。欲平霍亂者,宜知所趨響矣。(吳又可《溫疫論》解理透闢,用藥靈活,為病家不可不閱之書。素園)
■
(《局方》)
治濕盛於中,霍亂吐瀉。
茅術(去粗皮,米泔浸,四兩) 紫濃朴(去皮,薑汁炒) 陳皮(去白,各三兩二錢) 甘草(炙,二錢)
四味為末。每服二錢,水一盞,姜一片,煎七分服。轉筋者加木瓜。本方加藿香、半夏,名金不換正氣散。
■
治濕蘊於中,寒襲其外,而為霍亂吐瀉者。
濃朴 陳皮 桔梗 白朮 半夏(各二兩)大腹皮(一本作蒼朮,或用檳榔亦可) 白芷 茯苓 蘇葉 藿香(各三兩) 甘草(炙,一兩)
十一味為粗末。每三錢,姜三片,棗一枚,煎服。(《蘭台軌範》此方無白朮,似更妥。謝城)
按∶上二方,皆治風寒外感,食滯內停。或兼濕邪,或吸穢氣,或傷生冷,或不服水土等證,的是良方。若溫暑熱證,不兼寒濕者,在所切禁。今人謂其統治四時感證,不審病情,一概濫用,誤人不少,用治霍亂,姜棗宜裁。
■
(一名四七湯。《金匱》)
治情志不舒,痰濕阻半夏(一升) 濃朴(三兩) 茯苓(四兩) 干蘇葉(二兩) 生薑(五兩)
水七升,煮取四升,分溫四服。
按∶此方既主七情不適之郁痰證,亦治寒濕不化,風感外侵,食滯不消。誤投滋補,因而病劇者,無不所響輒捷。
■
治夏月虛人外感風寒,內傷生冷之霍亂吐瀉,而身發熱者。
香薷(二錢) 人參 茯苓 甘草 扁豆 濃朴(制) 木瓜 杏仁(去皮) 半夏(各一錢) 藿香 砂仁(炒研,各六分) 生薑(三片) 大棗(一枚)
水煎服。
■
(《局方》)
治暑月乘涼飲冷,陽氣為陰邪所遏,頭痛香薷(一斤) 濃朴(薑汁炒) 白扁豆(各半斤)
三味為粗末。每五錢至一兩,水煎,冷服。
■
(《活人》)
治同上。
原方加薑汁炒黃連四兩。
■
治霍亂轉筋,肝火內熾,或吐青綠苦水者。
川連(六兩) 吳茱萸(取陳而開口者,一兩)
二味同煮干為細末,米飲糊丸,綠豆大。每三錢,陳木瓜五錢,煎湯下。吐酸味者,竹茹、生苡仁各三錢,煎湯下。
按∶張雨農司馬見余采此方,極為首肯。雲∶嘗在都城,見杜石樵少宰,亦用此藥,治癒多人也。
■
治溫病轉為霍亂,腹不痛、而肢冷脈伏,或肢不冷而口渴苔黃芩(酒炒) 焦梔子 香豉(炒,各一錢五分) 原蠶沙(三錢) 制半夏 橘紅(鹽水炒,各一錢)蒲公英(四錢) 鮮竹茹(二錢) 川連(薑汁炒,六分) 陳吳萸(泡淡,一分)
陰陽水二盞,煎一盞,候溫徐服。轉筋者,加生苡仁八錢,絲瓜絡三錢。溺行者,用木瓜三錢。濕盛者,加連翹、茵陳各三錢。
■
(《霍亂論》)
治暑穢挾濕,霍亂吐下,脘痞煩渴,苔色白膩,
飛滑石(四錢) 香豉(炒,三錢) 焦梔(二錢) 黃芩(酒炒) 省頭草(各一錢五分) 制濃朴 制半夏(各一錢)
水煎,去滓,研入白蔻仁八分,溫服。苔膩而濃濁者,去白蔻,加草果仁一錢。
■
(《霍亂論》)
治濕熱蘊伏而成霍亂,兼能行食滌痰。
制濃朴(二錢) 川連(薑汁炒) 石菖蒲 制半夏(各一錢) 香豉(炒) 焦梔(各三錢) 蘆根(二水煎溫服。
■
(《霍亂論》)
治霍亂轉筋,肢冷腹痛,口渴煩躁,目
晚蠶沙(五錢) 生苡仁 大豆黃卷(各四錢) 陳木瓜(三錢) 川連(薑汁炒,三錢) 制半夏 黃芩(酒炒) 通草(各一錢) 焦梔(一錢五分) 陳吳萸(泡淡,三分)
地漿,或陰陽水煎,稍涼,徐服。
■
(夢影)
治溫暑痧邪,深入營分,轉筋吐下,肢厥
連翹 絲瓜絡 淡紫菜(各三錢) 石菖蒲(一錢) 川連(吳萸水炒,二錢) 原蠶沙 地丁 益母草(各五錢) 生苡仁(八錢) 銀花(四錢)
地漿或陰陽水,煮生綠豆四兩,取清湯煎藥,和入生藕汁,或白茅根汁,或童便一杯,稍涼徐徐服。
■
(《霍亂論》)
治霍亂後,余邪未清,身熱口渴,及余
鮮竹葉 生扁豆(各四錢) 香豉(炒) 石斛(各三錢) 枇杷葉(刷,二錢) 橘紅(鹽水炒) 陳木瓜(各一錢) 焦梔(一錢五分)
水煎溫服。
■
(夢影)
治霍亂後,胸前痞塞,湯水礙下,或
石菖蒲 黃芩(酒炒) 制半夏(各一錢) 川連(薑汁炒,五六分) 蘇葉(三四分) 制濃朴(八分) 鮮竹茹 枇杷葉(刷,各三錢) 蘆根(一兩)
天雨水急火煎,徐徐溫服。小溲秘澀者,加紫菀。(此方甚巧,謝城)
按∶此瀉心湯證也,何必另立方治?以暑熱穢濁之邪,與傷寒不同,故五瀉心皆圓柄方鑿之格,漫為引用。豈徒無益已哉?茲以菖蒲為君,辛香不燥,一名昌陽者,謂能掃滌濁邪,而昌發清陽之氣也。合諸藥以為劑,其奏蠲痰泄熱展氣通津之績,已歷試不爽矣。
■
(《金匱》)
治霍亂後,餘熱未清,神倦不飢,無苔
麥冬(一兩) 制半夏(一錢五分) 人參(一錢) 甘草(炙,六分) 粳米(半合) 大棗(四枚,擘)
水煎,溫分四服。
按∶海藏以竹葉易半夏,治溫熱後房勞復之氣欲絕者,大效。余謂即不因房勞復,而氣液兩虧,不能受重劑峻補,皆可以此湯接續其一線之生機,余屢用輒效。
■
(《霍亂論》)
治霍亂後,津液不復,喉干舌燥,溺短
北沙參 生扁豆 石斛 陳倉米(各四錢) 枇杷葉(刷) 鮮竹葉 麥冬(各三錢) 陳木瓜(六分)生甘草(一錢)
水煎服。
■
(《傷寒》)
治傷寒轉霍亂,身熱頭痛,渴欲飲水。
白朮(石頑雲∶宜用生白朮) 茯苓 豬苓(各十八銖,按二十四銖為一兩,每銖重四分二厘弱,六銖為錙,即二錢五分,十八銖即七錢五分) 澤瀉(一兩六錢) 桂(五錢)
五味為末。以白飲和服方寸匕,日三,多飲暖水,汗出愈。
按∶仲聖於霍亂,分列熱多寒多之治,皆為傷寒轉為霍亂而設。故二多字最宜玩味,所云∶熱多者,謂表熱多於里寒也;寒多者,里寒多於表熱也。豈可以熱多二字,遂謂此方可治熱霍亂哉。沈果之雲∶其用桂者,宣陽氣,通津液於周身,非用之以通水道下出也。用瀉、術、二苓,以通三,是熱之又熱,耗之又耗,速之斃矣。余謂觀此,則多飲暖水,汗出愈之義益明。故霍亂無陽援聖訓,浪投此藥也。石頑、又可皆語焉未詳,河間則加三石以駕馭之,茲復詳述方義,庶用者,知所取捨焉。而今人治濕熱病,不察其有無外挾風寒,內傷生冷之兼證,輒以胃苓湯為通用之方,因則僨事者亦多,且古方用散,不過三錢,權量又小,今世改為湯劑,動輒一二兩,權量又大。宜乎中病者,恆少;而誤人者恆多也。豈獨霍亂然哉!可慨也夫。
又按∶此方與苓桂術甘湯,同為溫中滌飲之劑,而力較峻。凡霍亂之寒濕內盛,水飲阻閉三焦者,雖外無風寒之表邪,未嘗不可用也。故亦治水蓄之疝,濕聚之腫。氣滯者加濃朴,氣虛者加人參(名春澤湯),用藥如用兵,苟能量敵而選將,斯戰無不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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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論》)
治寒霍亂,口不渴者。
人參 甘草 白朮 乾薑(各三兩)
四味搗篩為末,蜜和丸,雞子黃大。以沸湯數合,和一丸碎研,溫服之,日三夜二,腹中未熱,益至三四丸,然不及湯,湯法以味根據兩數切,用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
加減法∶若臍上築者,腎氣動也,去術加桂四兩。
尤氏雲∶臍上築者,臍上築築然跳動,腎氣上而之脾也。脾方受氣,術之甘能壅脾氣,故去之。桂之辛能下腎氣,故加之。
按∶此陽虛之腎氣動,欲作奔豚也。故去術加桂,以杜其上凌之萌。若陰虛而臍上築築者,大忌剛燥之劑,非峻滋肝腎之陰不可。蓋一為水動,一為火動也。
吐多者,去術,加生薑三兩。
尤氏雲∶吐多者,氣方上壅,甘能壅氣,故去術。辛能散氣,故加生薑。
按∶鄒潤安雲∶即吐且利,有屬太陰者,有屬少陰者。在少陰,則無用術之理。在太陰,亦在可用不可用之列。以術能治脾胃虛,不能治脾胃實。故吐多者,去之。下多者,還用之。蓋術能舉脾之矣。尚有如此細密加減之法,何今人既不議病,又不議藥,輕於一試,何異以不教之民,而使之戰耶。吁,可哀已。
下多者,還用術。悸者,加茯苓二兩。
尤氏雲∶下多者,脾氣不守,故須術以固之。悸者,腎水上逆,故加茯苓以導之。
按∶今人治霍亂,既不辨其證之虛實寒熱,亦不察其吐多下多。溫補率投,漫無忌憚者,吾不知其何心也。
渴欲得水者加術,足前成四兩半。
尤氏雲∶渴欲得水者,津液不足,白朮之甘,足以生之。
按∶此渴因脾虛不能為胃行其津液,故加術以補脾而致其津夜也。所謂白朮能生津液者,其義如此,豈熱爍津液而渴者,所堪一試哉。
腹中痛,加人參,足前成四兩半。
尤氏雲∶腹中痛者,里虛不足。人參之甘,足以補之。
按∶里虛腹痛,必喜溫按。
寒者,加乾薑,足前成四兩半。
尤氏雲∶寒者,腹中氣寒也。乾薑之辛,足以溫之。
按∶五苓,主熱多,謂表有熱也。理中,主寒多,謂里有寒也。故方下既有腹中未熱,益至三四丸之法。此復雲∶寒者加乾薑,是腹中尚未熱。故獨於此味,又加重也。蓋腹中寒,為寒之真諦。
故仲聖不嫌煩復,而瑣瑣教人,以此為辨證之法。顧昧者一見吐下肢寒,略不察其腹中光景何如,擅以姜、附、丁、桂欲其轉熱,遂至從此而一身皆冷。嗚呼!豈未聞熱深厥深之聖訓乎。
腹滿者,去術,加附子一枚。服湯後如食頃,飲熱粥一升許,微自溫,勿發揭衣被。
尤氏雲∶腹滿者,氣滯不行也。氣得甘則壅,得辛則行,故去術加附子。
按∶飲熱粥一升許,固是助藥力,亦是辨證法。設時行熱霍亂,不但熱粥在所大忌,即使不忌不知今,是房 之以車戰也。
按∶原方加附子,名附子理中湯。加青皮、陳皮,名治中湯。加枳實、茯苓,名枳實理中湯。加黃連,名連理湯。合五苓,名理苓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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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論》)
治虛人寒濕霍亂。
濃朴(去皮,炙) 生薑(切,各半斤) 半夏(洗,半升) 甘草(炙,二兩) 人參(一兩)
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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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論》)
治陰寒霍亂,汗出而四肢拘急,小便複利,脈微欲絕,而無頭痛口渴者。
生附子(一枚) 乾薑(一兩半) 甘草(炙,二兩)
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溫再服。強人可用大附子一枚,乾薑三兩。
按∶附子乾薑,非攻蕩之品,何以強人,乃可加倍用。蓋無論補瀉寒熱諸藥,皆賴身中元氣載之以行。故氣強者,堪任重劑。若氣弱者,投劑稍重,則氣行愈餒,焉能駕馭藥力以為補瀉寒熱之用耶。凡事皆然,用藥特其一端耳。顧知之者鮮,所以覆敗多而成功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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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論》)
治陰寒霍亂愈後,四肢拘急,脈微欲絕者。
前方加入豬膽汁半合和服。如無豬膽,以羊膽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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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匱》)
治中寒霍亂,肢冷腹痛,吐少、嘔附子(薑汁炮,切) 半夏(薑汁炒) 甘草(炙,各三錢) 大棗(十枚,擘) 粳米(半升)
水五升,煮米熟湯成,去滓,溫服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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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論》)
治少陰吐利,厥逆煩躁,及厥陰寒吳茱萸(一斤,洗) 人參(三兩) 生薑(六兩,切) 大棗(十二枚,擘)
水七升,煮取二升,去滓,分三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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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古)
治陰寒霍亂,暴瀉如水,汗多身冷,氣少腹痛
甘草 乾薑 附子 桂(各五錢) 良姜 半夏(俱醋炒,各二錢)
漿水煎,去滓,冷服。
按∶石頑雲∶漿水乃秫米和曲釀成,如醋而淡。今人點牛乳作餅用之,或用澄綠豆粉之漿水尤佳。余謂地漿亦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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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陰寒霍亂,腹痛,脈沉細,或弦緊,無汗惡寒,面如塵
甘草 附子 草果仁 橘紅(各一錢) 生薑(五片)
水煎,冷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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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方》)
治襲涼飲冷,陰寒抑遏陽氣而成霍亂,水谷不分,脈沉而緊者。
甘草(四兩八錢) 乾薑 杏仁(去皮尖) 桂心(各六錢四分)
先將甘草同白沙炒至八分黃熟,(王晉三雲,白沙即河沙)次入乾薑同炒,令姜裂,次入杏仁同炒,候不作聲為度。篩去沙,與桂心同搗為散,每二錢,水煎服,或沸湯調服。如煩躁,井華水調下。
按∶洄溪雲∶此治暑月內傷飲冷證,非治暑也。又甘草多於諸藥八倍,亦非法。此等病,百不得一,而世人竟以治燥火之暑病,殺人無算,可勝悼哉。余謂以上三方,皆治夏令因畏熱而浴冷臥風,冰瓜過啖,反為陰濕所傷致病,實夏月之傷寒也。故用藥如是,如《名醫類案》所載∶羅謙甫治商參政與完顏小將軍二案,俱用熱藥,俱不名曰暑病。又吳球治暑月遠行人案,直曰中寒。蓋深恐後世誤以熱藥治暑,故特舉病因以稱之。可謂名正言順矣。乃昧者猶誤謂此等方為治暑之藥,誠有一盲引眾盲,相將入火坑之嘆。夫盛夏之有寒病,猶隆冬之有熱病,雖不多見,而臨證者,不可不諦辨而施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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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岳)
治霍亂因於寒濕凝滯氣道者。
丁香 白豆蔻(各七粒)
二味研末,清湯下。小腹痛者,加砂仁七粒。
按∶晉三雲∶此方治寒濕痧脹有神功。與益元散,治濕熱痧脹,可謂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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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方》)
治上盛下虛,里寒外熱,伏暑夾陰霍亂
太陰元精石 舶上硫黃 硝石(各一兩,用硫黃為末,微火炒,結成砂子大) 橘紅 青皮(去皮) 五靈脂(澄去砂,炒令煙盡,各二錢)
六味為末,醋糊丸豌豆大。每服三十丸,白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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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論》)
治寒霍亂後,身痛不休。
桂枝(去皮) 芍藥 生薑(切,各三兩) 甘草(炙,二兩) 大棗(十二枚,擘)
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適寒溫服一升,須臾,啜稀熱粥一升余,以助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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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霍亂後,中虛主劑。
人參(一錢至三錢) 白朮(炒黃,一錢至二錢半) 茯苓(一錢至錢半) 甘草(炙,六分至一錢) 橘紅(一錢)
水煎服。肝風動而身痛肢浮者,加木瓜、姜、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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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體虛多郁,血熱氣愆,木土相乘,嘔瀉腹痛,易感痧穢霍亂者。久服可杜外患,兼除宿恙。亦主肝胃久痛,消 ,調經帶,
綠萼白梅蕊(三兩) 飛滑石(七兩,以粉丹皮八兩煎汁制透,去丹皮曬乾) 四制香附(三兩) 甘松蓬莪朮(各五錢) 山藥 茯苓(各三錢五分) 人參(潞參、洋參、高麗參皆可因人酌用) 嫩黃益智仁 砂仁(勿見火,各三錢) 遠志肉(甘草水制,二錢五分) 木香(不見火,一錢五分)桔梗(一錢) 甘草(七分)
十五味,各研細末,合研勻,煉白蜜搗丸,每丸重一錢,白蠟衣之。每一丸去衣,開水調服。
按∶此方調和氣血,舒郁培元,男女皆堪久服。以杜諸 。不僅可已肝胃之痛,而御腸胃之亂也。孕婦體堅,或胎氣多滯者,正宜用以宣展充暢,惟虛而不固者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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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和脾胃,運化飲食,滋養營衛,消除百疾,可杜霍亂等患。
人參(酌用同上) 白朮(各三兩) 橘紅 楂肉 神曲(各二兩) 茯苓(一兩五錢) 甘草(炙,五錢)川連(薑汁炒) 白蔻仁(各三錢五分)
九味研細末,煉蜜搗丸彈子大。每食後細嚼一丸,開水下,嚴寒時,或用淡薑湯下。
按∶石頑雲∶此古方也。與後人加味者,雖繁簡不同,而功效不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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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同上。
人參(人乳浸,飯上蒸,烘乾) 白朮(米泔水浸,山黃土拌蒸九次,曬九次,去土切片,焙乾,各三兩) 楂肉(蒸) 橘紅(略蒸,各二兩) 白茯苓(細末水澄,蒸,曬乾,入人乳再蒸,曬乾) 懷山藥(切片,炒)白藿香葉(不見火,各三錢五分) 甘草(去皮炙) 桔梗(米泔浸,去蘆蒸,各五錢) 澤瀉(切片,炒) 白蔻仁(勿見火,各三錢五分) 川連(如法炒七次,三錢)
十七味,如法修制,細末,煉白蜜搗丸,每丸重二錢。飲後白湯,或橘皮湯、砂仁湯嚼化下。
按∶《治法匯》《醫通》《蘭台軌範》載此方,皆有神曲二兩,其餘分兩亦稍有參差。《名醫方論》有神曲,無澤瀉。《廣筆記》雲∶妊娠三月,陽明脈養胎,陽明脈衰,胎無所養,故易墮也。宜服洄溪雲∶此方治懷孕氣阻,用兼消補之法,以止嘔吐而固胎氣,意頗可取。余謂保胎止吐,皆健運脾胃之功,故曰資生,夫脾胃位鎮中樞,而司出納,為人生後天之本。一失健運,百病叢生。凡衰老稚弱,及饑飽不時,勞逸過度,思慮久傷之輩,脾胃尤易受病。若能常服此丸,俾升降不愆,周流無滯,揮霍撩亂,於是弭焉。
俱收並蓄,待用無遺,為將為醫,理無二致,對證發藥,諺語堪師,十劑七方,陣圖有法,故必藥性明而兵法諳,始可制方臨敵也。先藥性,後方劑,特其大略耳。神明變化,存乎其人,方先外治而後內服,昭慎重也。始臥龍而中結以致和,末殿以資生,其有如臥龍之才者,出而撥亂反正,以致中和,則天地位,萬物育,化日舒長,更何疫癘之有哉。謹拭目待之,以慰余重訂此書之意焉。故列藥方第四。
跋
[編輯]霍亂,急證也,而古無專書,間或及之,亦語焉未詳。故臨證者,苦無成法可遵。海昌王夢隱先生,曩游玉環,嘗着專論以壽世。定州楊素園大尹,重刻於西江,謂其理明辭達,指陳病機。若黑白之不可混淆,顧海內多故,板之存否,杳不可知。壬戌夏,此間霍亂盛行,求先生書不易得,適先生避亂來游,惻然傷之,慨將原稿重為校訂。語加暢,法加詳劂以質恫 在抱之君子。
同治二年夏五月鎮海陳亨謹跋於上海崇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