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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谿友議 (四部叢刊本)/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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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雲谿友議 卷中
唐 范攄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明刊本
卷下

雲谿友議卷中

  𦵏書生 玉簫化 苖夫人 思歸隱

  買山䜟 吳門秀 錢塘論 辭雍氏

  李右座 衡陽遁 三郷略 狂巫訕

  彰術士 雲中命 譚生剌 弘農忿

  賢君鑒 澧陽讌 白馬吟 中山誨

  賛皇勲 南黔南

   𦵏書生

劉侍郎軻者韶右人也㓜之羅浮九疑讀黃老之

書欲輕舉之便又於曹溪探釋氏關戒遂披僧服

僧名湓納北之筠川方等寺廬岳東林習南山鈔及

百法論鹹得宗㫖焉獨處一室數夢一人衣短褐

曰我書生也頃因遊學逝此一室以主寺僧不聞

郡邑乃瘞於牖下而屍骸跼促死者從直何以安

也君能遷𦵏必有酬謝乃訪於緇屬果其然也㝷

⿱穴之 -- 窆於虎溪之上求得一栢函劉君解所着之衣

覆其骸骼是夜夢書生來謝持三鷄子勸軻立食

之食訖明爽雖冥寞之道其不妄言軻嚼一𡖉而

吞二者猶豫未食手握之而覺後乃精於儒學而

𨽻文章因榮名第歷任史舘欲書夢中之事不可

身爲傳記吏部尚書退之素知焉曰待余餘暇當

爲一文賛焉韓公左遷其文竟不成也劉君之修

史時宰輔得人藩條有事朝廷凡有瑕勣悉欲書

之兾人愓勵擬縱董狐之筆尤謗必生匿其功過

又非史職常暮則沉𭰫而出韓公曰史官國之樞

機也其如海納之醉乎雲谿子以劉公之居史舘

而爲兩端夫杜微之聾也推蜀賢於葛亮阮藉之

醉也託魏史於王沉恐危難之逼假聾醉而混時

遇物從機即其尚也昔文王𦵏枯骨德王歧周鄒

湛瘞甄舒而名魁峴首劉君因夢寐而解衣遂通

三學可謂古人乎前者有鄭廣文䖍者明皇時爲

文舘故以廣文號焉編集之外唯日嗜酒覩嬪妃

之貴必致邦家之禍乎杜工部遺之歌略曰廣文

到官舎置馬堂堦下醉則乗馬歸頗遭官長罵諸

公袞袞登臺省廣文先生官獨冷諸公徃徃厭粱

肉廣文先生飰不足才名四十年座客寒無氊近

者蘇司業時時與酒錢予以劉磁州之醉與廣

文所同避嫌逺害未爲非也

   玉簫化

西川韋相公臯昔遊江夏止於姜使君之舘姜輔相國

之從兄也姜氏孺子曰荊寶巳習二經雖兄呼於韋恭

事之禮如父叔也荊寶有小青衣曰玉簫年纔十

歲常令祗候侍於韋兄玉簫亦勤於應奉後二載

姜使君入關求官而家累不行韋乃易居止頭陁

寺荊寶亦時遣玉簫徃彼應奉玉簫年稍長大因

而有情時廉使陳常侍得韋君季父書雲姪臯乆

客貴州切望發遣歸覲廉察啓緘遺以舟楫服用

仍恐淹留請不相見泊舟江渚俾篙工促行昏暝

拭淚乃書以別荊寶寶頃刻與玉簫俱來旣悲且

喜寶命青衣從往韋以違覲日乆不敢俱行乃固

辭之遂爲言約少則五載多則七年取玉簫因留

玉指環一枚並詩一首五年既不至玉簫乃靜禱

於鸚鵡洲又逾二年曁八年春玉簫歎曰韋家郎

君一別七年是不來耳遂絶食而殞姜氏愍其節

操以玉環着於中指而同殯焉後韋公鎭蜀到府

三日詢鞫獄情滌其𡨚濫輕重之繫近三百餘人

其中一軰五器所拘偷視𠫊事𥝠語雲僕射是當

時韋兄也乃厲聲曰僕射僕射憶得姜家荊寶否

韋公曰深憶之即某是也公曰犯何罪而重羇縲

荅曰某辭違之後㝷以明經及第再選清城縣令

家人誤𬋖廨舎庫牌印等韋曰家人之犯固非巳

尤便與雪𡨚仍歸墨綬乃奏眉州牧敕下未令赴

任遣人監守朱紱其榮留連賔幕屬大軍之後草

創事繁經蓂莢數凋方謂玉簫何在姜牧曰僕射

維舟之夕與伊留約七載是期逾時不至乃絶食

而殞因吟留贈玉環詩云黃雀銜來巳數春別時

難解贈佳人長吟不見魚書至爲遣相思夢入秦

韋公聞之益增悽歎廣修經像以報夙心且想念

之懷無由再㑹時有祖山人者有少翁之術能令

逝者相親但令府公齋戒七日清夜玉簫乃至謝

曰承僕射冩經僧佛之力旬日便當託生卻後十

二年再爲侍妾以謝鴻恩臨袂微𥬇曰丈夫薄情

令人死生隔矣後韋公隴右之功終德宗之代理

蜀不替是故年深累遷中書令同平章事天下嚮

附瀘僰歸心因作生日節鎭所賀皆貢珎竒獨東

川盧八座送一歌SKchar未當破𤓰之年亦以玉簫爲

號觀之乃眞姜氏之玉簫也而中指有肉環隱出

不異留別之玉環也京兆公曰吾乃知存歿之分

一往一來玉簫之言斯可騐矣議者以韋中書脫

布衣不五秋而擁旌龯皇朝之盛罕有其倫然鎭

蜀近二紀雲南諸蕃部落悉遣儒生教其禮樂易

袵歸仁彼我以䀋鏟貨賂悉無怨焉後司空林公

弛其規准別誘言化復通其䀋運而不贍金帛遂

令部落懷二猾悍邦君蟊蠆爲群侵逼城壘俘掠

士庶妻子其萬人乎雍陶先輩感亂後詩曰錦城

南面遙聞哭盡是離家別國聲或謂黜韋帥之功

削成都之爵且淮隂叛國名居定難之始竇融要

君跡踐諸侯之列蓋録其勲而不廢其名乎所讓

不合教戎濮詩書致閑兵法考其銜怨有以而莫

敢斥言故乃削爵黜功是爲大謬矣

   苖夫人

張延賞相公累代台鉉每宴賔客選子聓莫有入

意者其妻苖氏太宰苖公晉卿之女也夫人有才

鑒甚別英銳特選韋臯秀才曰此人之貴無與比

儔旣以女妻之不二三歲以韋郎性度高廓不拘

小節張公稍悔之至不齒禮一門婢僕漸見輕怠

惟苖氏待之常厚矣其於衆多視之悒怏而不能

制遏也臯妻張氏垂泣而言曰韋郎七尺之軀學

兼文武豈有沉滯兒家爲尊卑見誚良時勝境何

忍虛擲乎韋乃遂辭東遊妻罄粧奩贈送清河公

喜其往也賮以七驢䭾物每之一驛則附逓一䭾

而還行經七驛所送之物盡歸之也其所有者清

河氏所贈粧奩及布囊書冊而巳清河公覩之莫

可測也後權隴右軍事㑹德宗行幸奉天在西面

之功獨居其上也聖駕旋復之日自金吾持節西

川替妻父清河公乃攺易姓名以韋作韓以臯作

翺莫敢言之也至天回驛去府城三十里上皇發駕日以

有人特報相公曰替相公者金吾韋臯將軍非

韓翺也苖夫人曰若是韋臯必韋郎也張公𥬇曰

天下同姓名者何限彼韋生應巳委棄溝壑豈能

乘吾位乎婦女之言不足雲爾初有昝嫗巫者每述禍𥚢其言多中

乃雲相公當直之神漸減韋郞擁從之神日増皆以妖妄之言不復再召也苗夫人又

曰韋郞比雖貧賤氣凌霄漢每以相公所誚未甞

一言屈媚因而見尤成事立功必此人也來早入

州方知不誤張公憂惕莫敢瞻視曰吾不識人西

門而出凡是舊時婢僕曾無禮者悉遭韋公棒殺

投於蜀江展男子平生之志也獨苗氏夫人無愧

於韋郎賢哉賢哉韋公侍奉外姑過於布素之時

海內貴門不敢忽於貧賤東床者乎所以郭泗濵

圎詩曰宣父從周又適秦昔賢多少出風塵當時

甚訝張延賞不識韋臯是貴人

   思歸隱

江西韋大夫丹與東林靈轍上人騭忘形之契篇

詩唱和月唯四五焉序曰轍公近以匡廬七詠見

𭔃及吟味之皆麗絶於文圃也卽蓮花峰石鏡虎跑泉聦明水白鹿

洞鐵船康王廟爲七詠也此七篇者俾予益起歸歟之興且芳

時勝侶上遊於三二道人必當攀躋千仭之峯觀

九江之水是時也飄然而去不希京口之顧黙爾

而遊不假東門之送天地爲一朝萬物任陶鑄夫

二林羽翼松逕幽𮟏則何必措足於丹霄馳心於

太古矣偶爲思歸絶句詩一首以寄上人法友譚

玄幸先逹其深趣矣予謂韋亞台歸意未堅果爲

高僧所誚歷覽前代散髪海隅者其幾人乎寄廬

山上人轍公詩曰亞相丹王事紛紛無暇日浮生

冉冉只如雲巳爲平子歸休計五老巖前必共君

轍奉酬詩曰年老身閒無外事麻衣草座亦容身

相逢盡道休官去林下何曾見一人

   買山䜟

邕州蔡大夫京者故令狐相公楚鎭滑臺之日因

道塲見僧中令京挈於瓶鉢彭陽公曰此童眉目

踈秀進退不懾惜其單㓜可以勸學乎師從之乃

得陪相國子弟青州尚書緒丞相綯綸也後以進士舉上第乃

彭陽令狐公之舉也㝷又學究登科而作尉畿服

旣爲御史覆獄淮南李相公紳憂悸而巳頗得繡

衣之稱乎吳汝南詣闕申𡨚蔡君先牓之曰是主上憂國之時乃臣下無私之日

居澧州厲貟外玄所辱稍遷撫州剌史常稱宇內

無人對僧徒則非大品之談遇道流則五千言之

義接儒士自比端木之賢於仲尼次論周易則評

九聖之謬來者縱得相許有始而無卒焉謂丁遐秀才等

郡有汝水爲放生池不與漁𦊙之事忽一人乗小

舟釣於此蔡君張眥遣吏捕之釣者乃爲詩曰拋

卻長竿卷卻𢇁手攜蓑笠獻新詩臨川太守清如

鏡不是漁人下釣時京覽詩乃召之巳去竟不言

其姓字或有識者曰野人張頂也頂字不惑本姓王氏隱而不言

蔡牧益自驕矜作詩以責啇山四老曰秦末家家

思逐鹿啇山四皓獨忘機如何𩯭髪霜相似更出

深山定是非及假節邕交道經湘口零陵鄭太守

史與京同年逺以酒樂相遲座有瓊枝者鄭君之

所愛而席之㝡姝蔡強奪之行鄭莫之競也邕交

所爲多如此𩔖德義者見鄙終其不佺也行泊中

興頌所僶勉不前地名在浯溪也題篇乆之似有悵悵之

意纔到邕南制禦失律伏法湘川權厝於此二子

延近號訴蒼天未終喪而俱逝論者以妄責四皓

而欲買山則浯溪之間不徒言哉詩曰停橈積水

中舉目孤煙外借問浯溪人誰家有山賣

   吳門秀

昔張茂先謂陸機曰君家兄弟龍躍雲津顧彥先

鳳鳴朝陽謂東南之寶巳盡不意又見禇生言禇陶也

故知吳門之德不孤川瀆之珍不匱矣予以宋齊

巳降朱張顧陸時有竒藻者歟陸郎中暢早耀才

名輦轂不攺於郷音自賀祕書知章賈相躭顧著

作況譏調秦人至於陸君者矣貢舉之年和群公

對雪落句雲天人寧底巧剪水作花飛又山齋翫

月詩曰野性平生唯好月新晴半夜覩嬋姢起來

自擘書⿱宀悤破恰漏清光落枕前又經崔諫議玄亮

林亭曰蟬噪入雲樹風開無主花在越每經遊蘭

亭高歩禹跡石㠶之絶境如不繫之舟焉初爲西

江王大夫仲舒從事終日長吟不親公牘府公微

言拂衣而去辭曰不可偶爲大夫叅佐而妨志業

耶王乃固留不巳請舉自代然後登舟曰洿子姪

得耳渠曾數辟不就暢召必來陸洿貟外暢之姪也而乃採

藥西山飲泉滫水建昌之南也今新吳昔許眞君銘曰有水曰滫有漁曰魧天地

昏冥何以伏藏又謂眞君淬劍之水鑄鍜者多於此水砥礪也朝客聞之以爲仕

隱也美譽益彰及登蘭省遇雲陽公主下降劉都

尉百僚舉爲儐相詩題之者頃刻而成其詩亦麗

也詠簾詩曰勞將素手卷蝦鬚瓊室流光更綴珠

玉漏報來過夜半可憐潘岳立踟躕詠行障詩曰

碧玉爲竿丁字成鴛鴦繡𢃄短長馨強遮天上花

顔色不隔雲中語𥬇聲詔作催粧五言詩一首曰

得花雲安公主貴出嫁五侯家天母㸔調粉日兄

憐賜花催鋪栢子帳待障七香車借問粧成未東

方欲曉霞內人以陸君吳音才思敏捷凡所調戱

應對如流復以詩嘲之陸亦酬和六宮大咍凡十

餘篇嬪娥皆諷誦之例物之外別賜宮錦五十叚

楞伽瓶及唾盂各一枚以賞吻翰之端也內人詩

雲十二層樓𠋣翠空鳳鸞相對立梧桐𩀱成走報

監門衞莫使吳歈入漢宮此篇或謂內學宋若蘭

若昭姊妹所作也宋考功之孫也陸君酬曰粉靣

仙郎選聖朝偶逢秦女學吹簫須教翡翠聞王母

不奈烏鳶噪鵲橋

   錢塘論

致仕尚書白舎人初到錢塘令訪牡丹花獨開元

寺僧惠澄近於京師得此花栽始植於庭欄圈甚

宻他處未之有也時春景方深惠澄設油幕以覆

其上牡丹自此東越分而種之也㑹徐凝自冨春

來未識白公先題詩曰此花南地知難種慙媿僧

閒用意栽海燕解憐頻睥睨胡𧊵未識更徘⿰彳囬 -- 徊

生芍藥徒勞妬羞殺玫瑰不敢開唯有數苞紅幞

在含芳只待舎人來白㝷到寺㸔花乃命徐生同

醉而歸時張祜榜舟而至甚若踈誕然張徐二生

未之習隱各希首薦焉中舎曰二君論文若廉白

之闘䑕穴勝負在於一戰也遂試長劔𠋣天外賦

餘霞散成綺詩試訖解送以凝爲元祜其次耳張

曰祜詩有地𫝑遙尊岳河流側讓關多士以陳後

主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此徒有前名矣又祜

題金山寺詩曰此寺大江之中樹影中流見鍾聲兩岸聞

雖綦母潛雲塔影掛青漢鍾聲和白雲此句未爲

佳也祜觀獵四句及宮詞白公曰張三作獵詩以

較王右丞予則未敢優劣也王維詩曰風勁角弓

鳴將軍獵渭城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忽過新

豐戍還歸細栁營廻㸔失鴈處千里暮雲平張祜

詩曰暁出禁城東分圍淺草中紅旗開向日白馬

驟臨風背手抽金鏃翻身控角弓萬人齊指處一

鴈落寒空白公又以宮詞四句之中皆數對何足

奇乎然無徐生雲今古長如白練飛一條解破青

山色徐凝賦曰譙周室裏定游夏於立虔馬守帷

中分易禮於盧鄭如我明公薦豈唯偏黨乎張祜

曰虞韶九奏非瑞馬之至音荊玉三投佇良工之

必鑒且鴻鍾運擊瓦缶雷鳴榮辱糺繩復何定分

祜遂行歌而邁凝亦鼓枻而歸二生終身偃仰不

隨鄉賦者乎先是李𥙷闕林宗杜殿中牧與白公

輦下較文具言元白詩體舛雜而爲清苦者見嗤

因玆有恨也白爲河南尹李爲河南令道上相遇

尹乃乗馬令則肩輿似乖趍事之禮甞謂樂天爲

囁嚅公聞者皆𥬇樂天之名稍減矣白尹曰李直

林宗字也吾之猶子也其鋒不可當後杜舎人之守

秋浦與張生爲詩酒之交酷吟祜宮詞亦知錢塘

之歲自有非之論懷不平之色爲詩二首以高則

曰誰人得似張公子千首詩輕萬戸侯又雲如何

故國三千里虛唱歌詞滿六宮張君詩曰故國三

千里深宮二十年一聲河滿子𩀱淚落君前此歌

宮娥諷念思鄉而起長門之思也祜復遊甘露寺

觀前盧肈先軰題處曰不謂三吳經此詩人也祜

曰日月光先到山川𫝑盡來盧曰地從京口斷山

到海門廻因而仰伏願交於此士矣

   辭雍氏

崔涯者吳楚之狂生也與張祜齊名每題一詩於

倡肆無不誦之於衢路譽之則車馬繼來毀之則

盃盤失錯嘲曰雖得蘇方木猶貪玳𤦛皮懷胎十

箇月生下崑崙兒又布袍披襖火焼氊𥿄補箜篌

麻接絃更着一𩀱皮屐了紇梯紇榻出門前又嘲

李端端黃昏不語不知行鼻似煙⿱宀悤耳似鐺獨把

象牙梳挿𩯭崑崙山上月初生端端得此詩憂心

如病使院飲廻遙見二子躡屐而行乃道傍再拜

兢灼曰端端祗候三郎六郎伏望哀之又重贈一

絶句粉飾之於是大賈居豪競臻其戶或戱之曰

李家娘子纔出墨池便登雪嶺何期一日黑白不

均紅樓以爲倡樂無不畏其嘲謔也祜涯乆在維

揚天下宴清篇詞縱逸貴逹欽憚呼吸風生暢此

時之意也贈詩曰覓得黃騮被繡鞍善和坊裏取

端端楊州近日渾成差一朶能行白牡丹雜嘲二

首二年不到宋家東阿母深居僻巷中含淚向人

羞不語琵琶絃斷𠋣屏風日暮迎來畫閤中百年

心事一宵同寒雞鼓翼紗⿱宀悤外巳覺恩情逐暁風

又悼妓詩曰赤板橋西小竹籬槿花還似去年時

淡黃衫子都無也膓斷丁香畫雀兒崔生之妻雍

氏者乃揚州摠効之女也儀質閒雅夫婦甚睦雍

族以崔郎甚有詩名資贍毎厚崔生常於飲食之

處略無禆敬之顔但呼妻父雍老而巳雍乆之而

不能容勃然杖劔呼女而出崔秀才曰某河朔之

人唯襲弓馬養女合嫁軍門徒慕士流之德小女

違公不可別醮便令出家汝若不從吾當揮劔立

令涯妻剃髪爲尼涯方悲泣悔過雍亦不聽分䟽

親戚揮慟別易㑹難涯不得巳裁詩留贈至今江

浦離愁莫不吟諷是詩而惜別也詩曰隴上流泉

隴下分斷膓嗚咽不堪聞姮娥一日宮中去巫峽

千秋空白雲

   李右座

李相公林甫當開元之際與巷陌交通權等人主

天下之能名須出其門也如不稱意者必遭竄

之禍雖楊國忠之盛未得侔焉其SKchar愛之衆皆不

勝其珠翠嘗賜宮娥二人一者潛歸私家經旬方

還相公亦乃不知其榮顯謂之右座相公軒蓋諸

侯見者如履氷谷舉子尉遲匡幽幷耿㮣之士也

以頻年不第投書於右座皆擊剌之說匡有暮行

潼關之作雲明月飛出海黃河流上天又觀內人

樓上踏歌曰芙蓉初出水桃李忽無言又塞上曲

雲夜夜月爲青塜鏡年年雪作黑山花相公鑒此

句曰得非才子乎若使匡伏恨銜𡨚不假陶鑄之

力則從四夷八蠻分爲左袵矣豈爲進人乎豈爲

賢相乎及得相見右座曰有一蕭頴士旣叨科第

輕時縱酒不遵名教甞忤吏部王尚書丘然以文

識該通孰爲其敵君子不遺其言幾至鞭撲子之

詩篇幸未方於頴士且吾之名復異於王公言王吏部

重欲相干三思可矣匡知右座見怒惶怖而趨出

恓屑無依退歸林墅罷寗戚之高歌効約成之獨

樂登山臨水勞灼灼之音焉且李君之爲輔翊妬

賢害能太平之基因而覆餗也昔重華登用進二

八於明君SKchar旦爲相述四人於少主故行流殛之

刑成吐握之美乃帝子之股肱萬方之𮜿度也若

李丞相恣行殘賊不慕姚SKchar非唯其殃乃其冝矣

   衡陽遁

徐侍郎安貞乆居中書省常叅李右丞議恐其罪

累乃逃隱衡山嶽寺爲東林掇𬞞行者而喑啞不

言者數年後值修建佛殿僧中選善書者題其梁

以二三人矣而徐行者跨過掌事怒以杖連擊其

背行者乃畫地曰某口雖不言昔年曾學大書也

乞試之及試乃題數行群僧皆恱服因遣盡書之

時李北海邕遊岳過寺觀其題處曰不知徐公在

此乃召至握手而言曰朝列於公巳息論矣遂解

其布褐飾以簮裳僧甞杖擊者潛匿無地徐謂邕

曰吾恐逢非罪遯跡深山凡庸僧輩安能識我汝

無疑也江夏公因戱之雲徐郎曾吟峴山思駐馬

漢水憶廻舟又暮雨水猶濕春風帆正開徐曰喑

啞之日時亦黙而誦之二聯乃安貞佳句也因同載北歸止

潭州察使水亭相迓徐侍郎指李北海呼曰行者

瀟湘逢故人得隨歸客止乎汀洲之娛若幽谷之

覩太陽者矣不然委頓巖谷卒於寺𨽻也

   三鄉略

雲谿子素聞三鄉之詠悵然未明其所自也洎得

吳郡陸君貞洞或紀其年代而不知者矣用序乎

然群書有無名氏樂府集無名詩今簡陸君之意

詩序亦云姓字隱而不書夫序者述作之本意編

其舊序是詩繼和者多不能徧録略舉十餘篇以

次之無名序曰余本若耶溪東與同志者二三紉

蘭佩蕙每貪幽閒之境翫花光於松月之亭竟晝

綿宵徃徃忘倦洎乎初笄至於五換星霜矣自後

不得巳從良人西入函關寓居晉昌里第其居也

門絕囂塵花木叢翠東西隣二佛宮皆上國勝遊

之㝡伺其閒𡨜因遊覽焉亦不辜一時之風月也

不意良人巳矣邈然無依帝里芳春弔影東邁渉

滻水歷渭川背終南陟太華經SKchar略抵陜郊揖嘉

祥之清流靣女幾之蒼翠凡經過之所皆曩昔讌

𥬇之地綢繆之所銜𡨚加歎舉目魂銷雖殘骸尚

存而精爽都失假使潘岳復生無以悼其幽思也

遂命筆聊題終不能滌其懷抱絶筆慟哭而去以

翰墨非婦人女子之事名字是故隱而不書時㑹

昌壬戍歳仲春十九日又賦詩曰昔逐良人西入

關良人身歿妾空還謝娘衞女不相待爲雨爲雲

過此山和詩十一首進士陸貞洞惆悵殘花怨暮

孤鸞舞鏡倍傷神清詞好箇干人事疑是文姬

第二身同前王祝女幾山前嵐氣低佳人留恨此

中題不知雲雨歸何處空使王孫見即迷劉谷蘭

蕙芬芳見玉姿路傍花笑景遲遲薴蘿山下無窮

意併在三鄉惜別時王條浣沙遊女出關東舊跡

新詞一夢中槐陌桞亭何限事年年廻首向春風

李昌鄴紅粉蕭娘手自題分明幽怨發雲閨不應

更學文君去泣向殘花歸剡溪王碩無姓無名越

水濵芳詞空怨路傍人莫教才子偏惆悵宋玉東

家是舊隣李縞㑹稽王謝兩風流王子沉淪謝女

愁歸思若隨文字在路傍空爲感千秋張綺洛川

依舊好風光蓮帳無因見女郎雲雨散來音信斷

此生遺恨寄三郷高衢南北千山與萬山軒車誰

不思郷關獨留芳翰悲前跡陌上恐傷桃李顔韋

氷來時歡𥬇去時哀家國迢迢向越臺待冩百年

幽思盡故宮流水莫相催五言復覩三郷題處留

贈賈馳壁古字未滅聲長響不絶蕙質本如雲松

心應耐雪耿耿離幽谷悠悠望歐越𣏌婦哭夫時

城崩無此說

   狂巫訕

太僕韋卿覲欲求夏州節度使有巫者知其所希

忽詣韋門曰某善禱祝星神凡求官職者必能應

之韋卿不知其誑詐令擇日夜深於中庭俻酒菓

香燈等巫者乗醉而至請韋卿自書官階一道䖍

啓於醮席旣得手書官銜仰天大呌曰韋覲有異

志令我𥙊天韋公合族拜乞之山人無以此言百

口之幸也凡所翫用財物悉與之時湖上崔大夫

偘充京尹府囚叛獄謂巫者是其一輩里胥話其

衣裝忽異巫情窘乃雲太僕韋覲曾令我𥙊天我

欲陳告而以家財求我非竊盜也旣當申奏宣宗

皇帝召覲至其殿前𫉬明𡨚狀復召宰臣詔曰韋

覲城南上族軒蓋承家昨爲求官遂招誣謗無令

酷吏加之罪原其師誣誑便付京兆處死訖申韋

則量事受責門下議貶潘州司馬雲谿子曰昔晉

獻因孋SKchar之譛申生不終孝道漢武信江充之侫

太子以至捐󠄂軀事莫爭於當時仁必傷於舊史我

宣宗文武光孝皇帝親綜萬機恩覃九裔可以農

軒比德舜禹同規測韋氏之深𡨚𫉬全家之盛族

雖之嶺隅亦其幸也察院李公明逺北鳥飛不到

南人誰去遊天涯浮瘴水嶺外向潘州草木春秋

暮猿猱日夜愁定知遷客淚應只對君流

   彰術士

昔許負謂薄SKchar必貴何顒謂曹瞞必傑是挾天子

而號令諸侯其言所驗編於簡牘夫藝術於時者

不可不申揚讃淛東李尚書褒聞㜈女二人有異

術曰婁千寶呂元芳發使召至旣到李公便令止

從事家從事問曰府主八座更作何官元芳對曰

適見尚書但前浙東觀察使恐無別拜千寶所述

亦爾從事黙然罷問及再見李公李公曰僕他日

何如二術士曰稽山竦翠湖栁垂隂尚書畫鷁百

艘正堪遊觀昔人所謂人生一世若輕塵之著草

何論異日之榮悴榮悴定分莫敢面陳因問幕下

諸公元芳曰崔副使芻言李推官正範器度相似

但作省郎止於郡團練李判官服古自此大醉不

過數塲何論官矣觀察判官任轂止於小諫不換

朱衣楊損支使評事雖骨體清瘦幕中諸賔福壽

皆不如盧判官纁雖即狀貌光澤若比團練李判

官在世日月稍乆壽亦不如副使與楊李三人䘵

秩區分矣二術士所言咸未之信無以證焉是後

李服古不過五日而逝誠大醉不過數塲也李尚

書及諸從事驗其所說敬之如神時羅郎中紹權

赴任明州竇弘餘少卿常之子也赴台州李公於席上

問台明二使君如何婁千寶曰竇使君必當再醉

望海庭羅使君此去便應求道四明山不遊塵世

矣竇少卿罷郡再之府庭是重醉也羅郎中遷於

海島故以學道爲名知其不還也李尚書歸義興

未幾薨變是無他拜盧纁判官校理明年逝於宛

陵使幕李服古判官稍乆矣爲少年也任轂判官

纔爲𥙷闕休官歸圃是不至朱紫也崔芻言郎中

止於吳興郡李正範郎中止於九江二侯皆自南

宮止於名郡是乃祿秩相叅獨楊損尚書三十年

來兩爲給事再任京尹防禦三峯青州節使年逾

耳順官歷藩垣浙東同院諸公福壽悉不如也皆

依婁呂二生所說焉又杜勝給事在杭州之日問

婁千寶曰勝爲宰相之事何如曰如筮得震封有

聲而無形也周易卜得震卦如聞雷不見其形凡事皆不成遂也當此之時

或隂人之所譛也若領大鎮必憂悒成疾可以修

禳乎後杜公爲度支侍郎有直上之望草麻待宣

府吏巳上於杜公門搆板屋將布沙堤忽有東門

驃𮪍奏以小疵而承㫖以蔣伸侍郎拜相杜出鎮

天平憂悒不樂失其大望也乃歎曰金華婁山人

之言果應矣欲令招千寶元芳又曰婁呂二生孤

雲野鶴不知棲宿何處杜尚書㝷亦薨於鄆州鐘

離侑少詹昔歳閒居東越覩斯異術毎求之二生

不可得也雲谿子曰自童騃之年知之方敢備録

   雲中命

明皇幸岷山百官皆竄辱積屍滿中原士族隨車

駕也伶官張野狐觱栗雷海清琵琶李龜年唱歌

公孫大娘舞劔初上自擊羯鼓而不好彈琴言其

不俊也又寜王吹簫薛王彈琵琶皆至精妙共爲

樂焉唯李龜年奔迫江潭杜甫以詩贈之曰歧王

宅裏㝷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值江南好風景

落花時節又逢君龜年曾於湘中採訪使筵上唱

紅豆生南國秋來發幾枝贈君多綵纈此物㝡相

思又清風朗月苦相思蕩子從戎十載餘征人去

日殷勤囑歸鴈來時數附書此詞皆王右丞所製

至今梨園唱焉歌闋合座莫不望行幸而𢡖然龜

年唱罷忽悶絶仆地以左耳微暖妻子未忍殯殮

經四日乃蘇曰我遇二妃令教侍女蘭苕唱祓禊

畢放還且言主人即復長安而有中興之主也謂

龜年有何憂乎後李校書羣玉旣解天祿之任而

歸涔陽經湘中乗舟題二妃廟詩二首曰小孤

北浦雲邊二女明粧共儼然野廟向江空寂寂古

碑無字草芊芊東風近暮吹芳芷落日深山哭杜

䳌猶似含嚬望廵狩九疑如黛隔湘川又黃陵廟

前莎草春黃陵女兒茜裙新輕舟小檝唱歌去水

逺山長愁殺人後又題曰黃陵廟前春巳空子規

滴血啼松風不知精爽落何處疑是行雲秋色中

李君自以第三篇春空便到秋色踟𨆼欲攺之乃

有二女郎見曰兒是娥皇女英也二年後當與郎

君爲雲雨之遊李君乃悉具所陳俄而影滅遂掌

其神塑而去重渉湖嶺至於潯陽潯陽太守叚成

式郎中素爲詩酒之交具述此事段公因戱之曰

不知足下是虞舜之辟陽侯也群玉題詩後二年

乃逝於洪井段乃爲詩哭李四校書也酒裏詩中

三十年縱橫唐突世喧喧明時不作禰衡死傲盡

公卿歸九泉又曰曾話黃陵事今爲白日催老無

男女累誰哭到泉臺

   譚生剌

眞娘者吳國之佳人也時人比於蘇小小死𦵏吳

宮之側行客感其華麗競爲詩題於墓樹櫛比鱗

臻有舉子譚銖者吳門秀逸之士也因書絶句以

貽後之來者覩其題處經遊之者稍息筆矣詩曰

武丘山下塜壘壘松栢蕭條盡可悲何事世人偏

重色眞娘墓上獨題詩

   弘農忿

東川處士柳全節習百家之言衣華陽鶴氅或呼

爲柳尊師又曰柳百經也有子棠應進士舉才思

優贍見者奇之龐嚴舎人睠眄諸歌SKchar方戱於堦

問墻頭何人也曰柳秀才也遽命SKchar者飾粧召柳

秀才對觀之龐公曰恐墻上逺見不得分明因請

細而觀矚棠深恥之不辭而去時裴諫議休相公

因封事出漢州即棠舊知也聞棠來且喜及再謁

則藍衫木簡而巳裴公問其故對曰名場孤寒虛

擲光景欲求斗粟之養以成子道焉有宴召馮戡

胡據柳棠三舉士裴公於棠名下注曰此柳秀才

巳於䀋䥫求事不用屈私令棠見之蓋惜其舉子

也柳棠之欲罷舉者爲龐門之有失矣乃棄藍𫀆

而歸舊服非時請見司諫司諫謂曰酌然子年方

少篇翰如流不可𩦸垂長坂蘭謝深林況今急士

之秋必能首送兼與薦書開成二年上第後歸東

川歷旬但於狹斜舊遊之處不謁府主楊尚書汝

士楊公謂諸賔曰毎見報前柳棠秀才多於妓家

飲酒或三更至暮竟未相訪社日必相召焉及召

棠至巳在醉鄉矣斟三器酒內一巨魚盃棠不即

飲楊公乃誚曰文章謾道能吞鳳盃酒何曾解喫

魚今日梓州張社㑹應須遭這老尚書棠荅曰未

向燕臺逢厚禮幸因社㑹接餘歡一魚喫了終無

恨鯤化成鵬也不難初棠與馮戡爭先棠所頡頏

及第後戡與詩曰桃花浪裏成龍去竹葉山頭退

鷁飛棠戡爲友甚善焉柳毎於東川席上狂縱日

甚干忤楊公詩曰莫言名位未相儔風月何曾阻

獻酬前輩不須輕後輩靖安今日在衡州靖安李

宗閔尚書與楊公中外昆弟況有朗陵之分東川

益怒爲書讓其座主高鍇侍郎曰柳棠者𠒋悖嚚

竪識者惡之狡過仲容才非犬子且膺門之貴豈

冝有此生乎小宗伯曰某濫司文柄以副懸旄夙

夜兢惶恐招訕謗是以搜求俊彥兾輔聰明不敢

蔽才與棠及第東川又書曰昔周公撻伯禽以戒

成王也昌邑殺王式式昌邑之師也而怨霍光乎豈不由

師傅之情爾興亡之道孔子先推德行然後文學

焉吾師垂訓千古不易前書雲不敢蔽才何必一

柳棠矣若以篇章取之寜失於何植王條也高公

又復書曰唐堯之聖也不致丹朱之賢宣尼之明

也不免仲由之害如其可化安有墜典伊祁九子

盡可等於黃唐門人三千悉能繼於顏閔若棠者

自求瑕玷難以磨滅其所忤黷尊威亦予謬舉之

過也棠聞二公交讓不任憂惕又不敢逺申卑謝

遂之劎州王使君使君者善畫松竹狗兎以十五

侯而四郡守棠至聯夕而飲王君辭曰某以衰朽

恐乖去就小男忝趨文塲不知許容侍座否老夫

暫歸憇歇焉王氏之子洎醉輕易之甚棠呵之曰

公稱舉人與棠分有前後畫師之子安得無禮於

先輩乎王氏乃自去其道服空戴黃葛巾謂棠曰

我大似賢尊尊師幸不喧𨠯耳棠轉益怒叱咤而

散柳生雖登科第始叅越嶲軍事而夭喪且渤海

高公三牓一百二十人多平人得路若柳棠者誠

累恩門舉主昇平裴公曰人不易知乎

   賢君鑒

唐宣宗十二年前進士陳玩等三人應博學宏詞

選所司考定名第及詩賦論進士訖上於延英殿

詔中書舎人李潘等對上曰凡考試之中重用字

如何中書對曰賦即偏枯叢雜論即褒貶是非詩

即縁題落韻只如白雲起封中詩雲封中白雲起是也其間重用文字

乃是庶幾亦非常有例也又曰孰詩重用字對曰

錢起湘靈鼓瑟詩有二不字詩曰善撫雲和瑟常

聞帝子靈馮夷空自舞楚客不堪聽逸韻諧金石

清音發杳冥蒼梧來怨慕白芷動芳馨流水傳湘

浦悲風過洞庭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峯青上鑒錢

公此年宏詞詩曰且一種重用文字此詩似不及

起起則今之恊律之字也合於匏革宮商即變鄭

衛文奏惟謝眺雲洞庭張樂砌瀟湘帝子遊雲去

蒼梧野水還江漢流此若比鼓瑟一篇摛藻妍華

無以加其前進宏詞詩重字者登科更待明年考

校起詩便付吏選

   澧陽讌

故荊州杜司空悰自忠武軍節度使出澧陽宏詞

李宣古者李生㑹昌三年王起侍郎下上第數陪逰宴毎謔戱於

其座或以鈆粉傅其靣或以輕綃爲其衣侮慢既

深杜公不能容忍使臥宣古於泥中欲辱之檟楚

也長林公主聞之不待穿履奔出而救之曰尚書

不念諸子學又擬陪李秀才硯席豈有飮筵而舉

人細過待士如此異時郍得平陽之譽乎遂遣人

扶起李秀才於東院以香水沐浴更以新衣卻赴

中座貴主𫝊㫖京兆公請爲詩兾彌縫也李生得

韻書之不勞思忖也詩曰得髙紅燈初上月輪高

照見堂前萬朶桃觱栗調清銀字管琵琶聲亮紫

檀槽能歌奼女顔如玉解飮蕭郎眼似刀爭奈夜

深拋耍令舞來按去使人勞杜公賞詩貺物十箱

希無愧於一醉也後二子裔休孺休皆以進士豋

科人謂之曰非其母賢不成其子時澧州宴席米

糺崔雲娘者形貌瘦瘠而戲調罰於衆賔兼恃歌

聲自以爲郢人之妙也李生乃當筵一詠遂至鉗

口又杜牧侍郞罷宣城幕經陜圻有録事肥而且

巨而讋其詞牧爲詩以挫焉復州陸巖夢桂州筵

上贈鬍子女一詩至今懽狎之所辭吟之篇無不

低顔變色也贈崔雲娘李宣古何事㝡堪悲雲娘

只首奇瘦拳拋令急長嘴出歌遲只怕肩侵𩯭唯

愁骨透皮不須當戸立頭上有鍾馗贈肥錄事杜

紫微盤古當時有逺孫尚令今日逞家門一車白

土將泥項十幅紅旗𥙷破裩瓦官寺裏逢行跡華

岳山前見掌痕不須啼哭愁難嫁待與將書報樂

坤陸君贈鬍子女自道風流不可攀那堪蹙頞更

頽顏眼睛𭰹卻湘江水鼻孔高於華岳山舞態固

難居掌上歌聲應不遶梁間孟陽死後欲千載猶

有佳人覓徃還

   白馬吟

平曾以慿人傲物多犯諱忌竟沒於縣曹知巳歎

其運蹇也薛平僕射出鎮浙西投城主禮稍薄曾

留詩以諷之曰梯山航海幾崎嶇來謁金陵薛大

夫髭髪緊時趨劒㦸衣冠儼處拜氷壷誠知兩軸

非珠玉𭰹媿三縑䘏旅途今日楚江風正好不須

廽首望勾吳薛聞之曾將出境遣吏追還縻留數

日又獻縶白馬詩曰白馬披鬃練一團今朝被絆

欲行難雪中放去空㝷跡月下牽來只見鞍向北

長鳴天外遠臨風斜控耳邊寒自知毛骨還應異

更請孫陽子細看河東公覩詩曰若不留絆行軒

郍得觀其毛骨遂以殊禮相待厚送篚賂餞行曾

後遊蜀川謁少師李固言相公在成都賔舘則李

珪郎中郭圓貟外陳㑹端公袁不約侍郎來擇書

記薛重評事皆遠從公可謂蓮幕之盛矣曾毎與

諸公評論則言笑彌日侍於相公則輕佻無所畏

怵遂獻雪山賦一首言雪山雖茲潔白之狀疊障

攢峯夏日清寒而無草木華茂爲人採掇以李公

罕作文章廢其庠序也相公讀賦命推出曾曾不

踰旬又獻鯸鮧魚賦言此魚觸物而怒翻身上波

爲鵄鳶所𫉬奈魴鱮之何相公覽賦而笑曰昔趙

元淑之狂簡袁彥伯之機捷無以過焉然愛其文

彩投贄者無以出於曾曾有過忤不至深罪矣乃

知相公之用心乎又作潼𨵿賦而剌中朝此𨵿𠋣

太華瞰黃河雖來徃攸同而歎有異也乃與賈島

齊譴爲時所忽至於潦倒誠可惜哉後溫廷筠爲

賦亦警剌少𩔖於平賈而謫方城乃詩曰侯印不

能封李廣別人丘隴似天山舉子紀唐夫有詩送

之時溫廷筠作尉紀唐夫得名蓋因文而致也詩

曰何事明時泣玉頻長安不見杏園春鳯凰詔下

雖霑命鸚鵡才高卻累身且飲綠醑消積恨莫言

黃綬拂行塵方城若比長沙遠猶隔千山與萬津

   中山悔

襄陽牛相公赴舉之秋毎爲同袍見忽及至昇超

諸公悉不如也甞投贄於劉補闕禹錫對客展卷

飛筆塗竄其文且曰必先輩未期至矣然拜謝礲

礪終爲怏怏乎歴廿餘歲劉轉汝州隴西公鎭漢

南枉道駐旌旄信宿酒酣直筆以詩喻之劉公承

詩意方悟徃年攺張牛公文卷因誡子弟咸元承

雍等曰吾立成人之志豈料爲非況漢上尚書高

識逹量罕有其比昔主父偃家爲孫弘所夷嵇叔

夜身死鍾㑹之口是以魏武誡其子云吾大忿怒

小過失愼勿學焉汝輩修進守忠爲上也席上贈

汝州劉中丞襄州節度牛僧孺詩曰粉署爲郎四

十春今來名輩更無人休論世上昇沉事且𨷖罇

前見在身珠玉㑹應成咳唾山川猶覺露精神莫

嫌恃酒輕言語曾把文章謁後塵奉和牛尚書汝

州剌史劉禹錫昔年曾忝漢朝臣晚歲空餘老病

身初見相如成賦日後爲丞相掃門人追思徃事

咨嗟乆幸喜清光語笑頻猶有當時舊冠劍待公

三日拂埃塵牛公吟和詩前意稍解曰三日之事

何敢當焉宰相三朝後主印可以昇降百司也於是移宴竟夕方整

前驅也中山公謂諸賔友曰予昔與權丞相德輿

廋詞同舍郞莫之㑹也廋詞隱語時人罕知與韓退之愈優

劣人物而浙袁給事同肩與李表臣程突梯而侮

李兵部紳與栁子厚宗元評修國史而薄侍郞袞

與呂光化論制誥而鄙席舍人䕫餘二十八年在

外五爲剌史言遵道路知蘇杭五郡而不復親臺省以此將

知清途隔絶其自取乎或有淡薄相於緘翰莾鹵

者毎吟張博士藉詩云新酒欲開期好客朝衣暫

脫見閒身對花木則吟王右丞詩云興闌啼鳥換

坐乆落花多則幽居之趣少安乎余友稀舊人名

爲異代近日爲文都不愜洛中白二十居易苦好

余秋水詠曰東屯滄海闊南壤洞庭寛又石頭城

下作雲山連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廽余自

知不及蘇州韋十九郎中應物詩曰春潮帶雨晚

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甞過洞庭雖爲一篇靜思

杜貟外甫落句雲年去年來洞庭上白蘋愁殺白

頭人鄙夫之言有愧於杜公也楊危卿校書過華

山詩曰河𫝑崑崙遠山形菡萏秋此句實爲佳對

又皇甫博士湜鶴處雞羣賦雲若李君之在胡但

見異𩔖如屈原之相楚唯我獨醒然二君矜衒俱

爲朝野之絶倫余亦昔時直氣難以爲制因作一

口號贈歌人米嘉榮曰唱得梁州意外聲舊人唯

有米嘉榮近來年少輕前輩好染髭鬚事後生夫

人遊尊貴之門常須愼酒昔赴吳臺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大司馬

杜公鴻漸爲余開宴沉醉歸驛亭似醒見二女子

在旁驚非我有也乃曰郎中席上與司空詩特令

二樂伎侍寢且醉中之作都不記憶明旦修狀啓

陳謝杜公亦優容之何施面目也余郞署州牧輕

忤三司豈不難也詩曰高髻雲鬟宮樣糚春風一

曲杜韋娘司空見慣㝷常事斷盡蘇州剌史腸中

山劉公後以太子校書尚書伭呼到爲州牧也曰頃在⿳䒑⿲止自匕⿱兒夂 -- 夔州少逢賔

客縱有停舟相訪不可乆留而獨吟曰巴人淚逐

猿聲落蜀客舟從鳥道來忽得京洛故人書題對

之零涕又曰浮生誰至百年倐爾衰暮富貴窮愁

寔其常分胡爲嗟惋焉

   贊皇勲朱崖太尉之封也

石雄僕射初與康詵同爲徐州王侍中智興首校

王公忌二人驍勇奏守本官雄則許州司馬也㝷

授石州剌史有李弘約者以石使君許下之日曾

負弘約資貨累自窘索後詣石州求其本物既入

石州境弘約遲疑恐石君怒遇里有神祠祈饗皆

謂其靈弘約乃號啓於神之祝父子俱稱神下索

紙筆命弘約書之約又不識文字求得村童口占

之曰石使君此去當有重臣抽擢而立武功合爲

河陽鳳翔節度復有一官失望所以此事須閟宻

不異耳聞之弘約以巫祝之言先白石君石君相

見甚恱㝷潞州劉從諫背叛朝廷議欲討伐贊皇

之爲上宰而用於石雄雄奮武奪得天井𨵿後其

劉振又破黑山諸蕃部落走南單于迎公主歸國

皆雄之展効也然是鷹犬之功非良宰不能驅馳

者及李公以太子少保分洛石僕射詣中書論官

曰雄立天井𨵿及黑山之功以兩地之勞更希一

鎭養老相府曰僕射潞州之功國家以酬河陽節

度使西塞之績又拜鳳翔在兩鎭之重豈不爲酬

賞也石乃復爲左右統軍不愜其望悉如巫者之

言乎太尉相公洎謫潮州有客復陳石僕射神祠

之驗明其盛衰有數稍抑其噎鬱乎再貶朱崖道

中詩曰十年紫殿掌洪鈞出入三朝一品身文帝

寵𭰹陪雉尾武皇恩重宴龍津黑山永破和親虜

烏嶺全坑䟦扈臣自是功高臨盡處禍來名滅不

由人又登崖州城樓曰獨上高樓望帝京鳥飛猶

是半年程青山欲似留人住百匝千遭遶郡城先

是韋相公執誼得罪薨變於此今朱崖有韋公山

栁宗元員外與韋丞相有齠年之好三致書與廣

州趙尚書宗儒相公勸表雪韋公之罪始詔歸葬

京兆至今山名不革矣贊皇感其逺謫不還爲文

𥙊曰維大中年月日趙郡李德𥙿謹以𬞞醴之奠

敬𥙊於故相國韋公僕射之靈嗚呼皇道咸寜藉

乎賢相德邁臯陶功宣呂尚文學世推智謀神貺

一遘讒嫉逺投荒障地雖厚兮不察天其高兮不

諒野掇澗蘋思違秬鬯信成禍𭰹業崇身喪某亦

竄跡南陬從公舊丘永泯軒裳之願長爲猿鶴之

愁嘻吁絶域寤𥧌西周儻知公者測公非罪不知

我者謂我何求其心若水其死若休臨風敬弔願

與神遊嗚呼云云或問贊皇公之秉鈞衡也毀譽

如之何削禍亂之階闢孤寒之路好奇而不奢好

學而不倦勲業素高瑕疵乃顧是以結怨豪門取

尢群彥光福王起侍郎自長慶三年知舉後二十一歲復爲僕射武皇朝猶主國凡有親戚

在朝者不得應舉遠人得路皆相賀慶而已後之文塲困辱者若周人

之思鄉焉皆曰八百孤寒齊下淚一時廽首望崖

   南黔南

南中丞卓吳楚遊學十餘年衣布縷乗牝衞薄遊

上蔡蔡牧待之似厚而爲客吏難阻毎宴集令召

則雲南秀才自以衣冠不整稱疾不赴南生羇旅

窮愁似無容足之地唯城南鬻飯老嫗待之無厭

色後十七年爲蔡牧到郡乃曰古人一飯之恩必

報眥睚之怨必酬吾雖位微幸當斯日也遂戮仇

吏而奠飯嫗焉轉黔南經略使大更風俗凡是溪

塢呼吸文字皆同秦漢之音甚有聲光先桞子厚

在桞州呂衡州溫嘲㖸之曰桞州桞剌史種桞桞

江邊桞舘依然在千株桞拂天至南公至黔南又

以故人嘲曰黔南南太守南郡在雲南閑向南亭

醉南風變俗談譔駮史三十卷與馬史殊貫班書

小異三國二晉巳下之文多被攻難每於朝野㩁

論莫能屈之者乎唯吳武陵郎中劉軻侍御俱服

其才識也初爲拾遺與崔詹事黯因諫諍出宰崔

爲支江令南爲松滋令二諫垣墻矯翼翩翩無所

羈束𩀱名並扇二邑妥然公府常爲高榻相待南

公猶贈副戎等詩曰翺翔曾在玉京天墮落江南

路幾千從事不須輕縣宰滿身猶帶御爐煙

雲谿友議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