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內容

震澤集 (四庫全書本)/卷33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巻三十二 震澤集 巻三十三 巻三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震澤集巻三十三     明 王鏊 撰雜著
  𢥾母傳
  𢥾母者蜀之魚鳬人也不知其世次所自出相傳黃帝時有神自天降女身馬首人以其狀𢥾𢥾然也號曰𢥾母母為人柔婉有婦道以其醜也嫁久不售母雖婦人而有經綸之志嘗曰使吾得志可大庇天下寒士俱懽顔也自比管葛時人莫之許㑹黃帝時西陵氏位長秋後宮之屬未備母以布衣進於帝曰妾願以其不才之身充下陳執筐筥帝曰汝何有對曰妾無有也使一旦得備箕箒顧願捐吾軀刳吾腸以報方今黒帝起北方為嚴刑以肅殺天下陛下用妾經營之可不戰而退三年之後變隆冬為陽和如妾之愚且欲為陛下定禮樂上衣下裳山龍華蟲宗彝藻米以黼黻皇猷使天下覩文明之治可乎帝大悅遂以屬後曰是所謂王臣蹇蹇非躬之故者也母有巧思而拙於自防後寵日甚而後宮皆妬之曰是所謂蛾眉不肯讓人者耶母日侍後三俯三起帝憫其勞也封為長桑君母嘗請於後曰妾侍巾櫛食恩多矣後當吐而還之居無何其種滋殖後視之如已出親為之浴上賜洗兒錢既而卜三宮世婦之吉者飼之密室既成厥家世婦以見於後肌肉玉雪衣裳縞然後竦然改視為副褘禮之既而有譖之者曰母小人也避涼附炎且其性殘虐㧻物多矣後怒請帝加炮烙之刑帝曰吾聞惡不善如探湯請以試之母怡然受之不變徐曰吾固願刳吾腸以報雖就鼎鑊其甘如飴後愈怒於是聚其族抽其筋以頒賜天下既而悔曰不可使母無嗣乃留其子子遂飛去自相夫婦其類益蕃至周文王時求其子得之蜀封以五畝之宅使食邑焉至以其功配后稷曰此二人者不可一日無者也其後歴代帝王莫不崇尚而後與夫人嘗禮之以為天下先及尹鐸為晉陽欲遵以為治簡子不可乃止其後秦用之卒滅六國
  太史公曰自古人臣立功者多矣未有婦人立功作為文章制度以衣被天下如母者也可謂偉矣然母始以功見寵後卒䝉戮古稱多才為累功髙不賞諒哉
  短解
  有國於海之西者曰龍伯東曰竫人二國相去葢日所出沒也竫人者間竝海而西數月倐然遇龍伯焉足如植木體如峙山企足望之不見其顛攘臂仍之不及其脛於是龍伯睅然顧曰汝何為者竫人進曰我東海之大人也龍伯曰吾首抵乎不周足跨乎西海摩子放踵曽不滿搤措之眉睫不為有無吞之胸臆曽不蔕芥而何以為大竫人囅然笑曰請與子度長絜大可乎龍伯曰吾指揮則千里辟易叱咤則四海震盪立乎廟廊國威為強坐乎邊陲敵膽為驚竫人曰爾大止是乎汝獨未睹於大乎今夫天仰而望之穹穹窿窿不知其終旁而視之冺冺汶汶不見其盡盡天之覆不知凡幾海以有此海盡海之大不知凡幾國以有爾國盡爾國之衆不知凡幾人以有爾身較爾身之處乎兩間譬如蠛蠓翔於四野誇我以長幾其餘者今夫大化鴻濛旁流幬載沕穆而凝蜿蟺而代倐然而生孰歉孰泰泰山毫芒九州一芥鯤運於海蟻休於垤龍徂乎方蝸潛於殻各適其適孰餘不足且吾不得巳而寓於形形不得巳而寓於世假耳以聞假目以視假足以行假心以思盈尺而足何羨於餘且汝未覩大之害也半畝之廬吾居而餘而子無以容其軀一尺之練吾衣而羨而子無以葢其骭升斗之粟吾飽而食而子無以滿其腹且若以爾形足以鎮國而威敵乎聚一丘之土樹數丈之木被之以文繡繪之以眉目趨走其旁且震以肅而誰歟身橫九畝戮於㑹稽腰大十圍昆陽死綏眉見於軾叔孫是獲且爾未知也若有長吾亦有長龍伯曰汝獨何長哉曰吾之長異於子吾之長攝之毫釐不見其圭放之宇宙不見其大可進可退可弛可張以理天文星宿為光以平地理海波不揚為齊相國為韓司徒為晉主簿為魏中書且爾未知也君處西海吾處東海各形其形各美其美使若而入我國乎必驚以為魑魅魍魎羣吠不祥而子以自張無長惡短無短惡長子居子國孰知其長我處我國孰知其短自我視子則子為長自長視子則子為短自子視我則我為短自我視我則我為長兩全其天孰知其然吾明告子人之寓於形猶水之寓於氷倐融而解何有於氷形之寓於世猶月之寓於水歘墮而晦何有於水是故壽如聃彭聖如羲黃雄如秦項智如陳張同歸乎黃壤是時也子試較之孰促孰延孰媸孰妍至人乎乘天地之輿駕隂陽之馬息無何之鄉遊無極之野僊僊乎超無有而上征吾竊慕之方將駕鴻濛超六合後天不老視世之萬有如蜂蟻蚊蚋瞥然過目而子乃以誇我乎於是龍伯窅然若遺其身沮然若忘其矜曰吾過矣吾過矣吾且北面而師子
  雞鳴夜解
  王子夜讀有雞正鳴於庭家人犇告曰必殺之是不祥王子曰雞其無知乎彼鳴自鳴吾何為驚彼止自止吾何為喜雞其有知乎彼以告我是為忠告不以吿我是為容黙又可殺乎且彼為不祥者誰乎雞乎抑別有物乎雞也彼區區者是何能為別有物乎則雞可殺而彼物者可得殺乎夫鳴雞職也特非其時耳非其時而鳴不免於死非其時而言得免於罪乎雖然寜鳴而死不黙而生爾當與靈烏而並名
  人心道心論
  或曰舜命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㣲人之心果有二乎曰心者神明之舎湛然虛而巳矣瑩然明而巳矣虛明之外無物也安得有二哉然則舜之言云何説者謂原於性命之正為道心生於形氣之私為人心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則心果有二矣曰非也心者主於一而應於萬者也譬之懸鏡於此惟物所照照之以妍則妍應以媸則媸應謂鏡有二可乎心本虛也本明也而為形氣所蔽感之以欲則危而易縱感之以理則㣲而易冺心一也而有危㣲之異則所感者異也夫豈有二乎哉曷不反觀之吾心嗔時則無喜喜時則無嗔將謂嗔喜為二可乎哀時則無樂樂時則無哀又謂哀樂為四可乎然則所謂惟精惟一者何也曰此隨其心之發而言耳隨其心之所發而審之理耶則存之人耶則去之是所謂精也存之之久守而勿失是所謂一也是所謂中也是堯舜相傳之本㫖也
  相論
  近世有為宋人之言者曰南人不可為相有諸曰有之然竊以為過矣昔者舜生於東夷禹生於西羌如以其羌且夷也將舜禹亦不可為相耶湯之立賢曰無方周官之命三公曰唯其人三孤曰唯其人不聞曰唯其地也春秋時楚與吳越未能通於上國然是時楚之相有若令尹子文孫叔敖皆能以其國霸其餘若子胥往吳蠡種往越而仕晉者尤多故曰唯楚有材晉實用之於時吳亦有若季札公孫聖越有若計然亦能以其君顯彼數君者豈嘗借才於上國耶自漢以來其名相有若蕭何曹參沛人唐有若張九齡曲江人陸贄嘉興人宋有若范仲淹范純仁范成大蘇州人歐陽修周必大廬陵人杜衍杭州人若此者為賢耶為不賢耶相得若人焉其亦可矣文章事業亦有可觀者矣以其南也將盡廢之耶當晉宋之季偏安江左亦安得北人而相之然晉有謝安謝𤣥吳有陸遜陸抗宋有宗澤李綱文天祥之數人者可以將可以相假而生今之世將用之乎將以其南而不用乎夫物之産於南者多矣錦綺羅紈南金珠璣象犀孔翠楩楠豫章餘若橘包竹箭山之珍海之錯稇載而北人皆悅之賞之至於人才何獨不然為北者留為南者去可乎不可也議者又曰天下將治地氣自北而南將亂自南而北故南人不可用也予又非之南北對立於天下南主生北主殺故人君向明而治孔子曰南者生育之鄉北者幽隂之地南何以為亂乎邵子之言可信然則孔子非歟議者又曰宋用丁謂王欽若王安石卒以亡宋是三人者皆南産也予又非之亡宋者果三人乎果三人也辠止三人可也今夫一家之中有賢有不肖又安得以三人而概一方自漢以來竊國之盜無若王莽曹操司馬懿楊堅朱溫誤國之姦無若孔光盧杞李林甫韓侂胄之數人者出於南乎北乎北也亦將以其人而廢其地乎大抵天地之開也有漸氣之盛也無常三代以上南東未盡闢也故周之人才盛於西漢以來盛於北晉唐以後漸轉而南至宋南渡則中原文獻皆在南矣故國朝之興奮自南服一時元勲皆出濠定之間其後名臣碩輔如三楊蹇夏近世名臣出於南者不可縷數由是觀之南人亦何負於天下乎而必欲廢之耶昔六朝分裂南以北為索虜北以南為島夷今天下一家同為王臣奚不相悅如是哉亦見其不廣也然則宋祖曷為而有是言曰宋祖之言果可為萬世法乎然嘗聞宋祖之言曰宰相須用讀書人不聞其曰須用北人也是時南北相詆則斯言也安知非北人者偽為之而謬傳之耶議者曰如子之言則南人皆可用乎曰非然也惟賢與佞何地無之南賢用南北賢用北亦在人君者審擇之而巳然則如之何而擇之曰在至公
  擬辠言
  王子曰言路開治之象也言路塞亂之萌也世所知也於戲孰知其開也所以為塞乎昔者孝宗在御恭仁禮下言者過為激切皆見優容其或甚忤不過貶斥旋召還之養成直言之氣至今上之初言者遂紛紛爭肆詆觸其所是非雖曰公義所在而時以私好惡雜乎其間或暗承權奸風㫖而有所舉劾朝廷從之以為公義之所在也黜之以為公議之所貶也亦孰知其出於權臣之私哉且或一人舉之一人劾之一人譽之一人詆之一人之身乍賢乍佞莫知適從上亦以初即大位過為涵受言者不察以為得志大臣進退皆在其口當時識者巳憂處士橫議非治世之事矣至逆瑾一出首治言官禍及縉紳毒流天下當時中人相指謂曰今日言官曷為其不言乎而以為笑則夫今日之塞也非前日之開為之乎曰然則言路不可開乎曰非也古者諌無官以天下之公議寄之天下之人使天下之人言之此其為盛也其後也雖設諫院然必求天下之望天下之所共賢者斯任之如范仲淹司馬光之流其識公而明其言切而不泛今也循序而授之授之初不知其賢也姑以試之焉耳不次而擢之擢之未必以為賢也姑以崇之焉耳一除目至一二十人何仲淹光之多也曰百世一賢猶以為數又安得仲淹光而用之曰間世之賢固難逢也一時之賢何世無之惟在用人者之公且明耳按唐六典尚書左右丞執奏御史糾劾之不當者夫以天下之是非付之言官以言官之功過付之銓曹三年之間其言果忠歟直歟則進之崇之私歟佞歟則黜之抑之其庸庸者以常調處之葢言官主糾劾而又有糾之者所以防其私而制其肆也曰銓曹不職則奈何吾故曰以天下之公議付之天下之人斯其盛也
  王子曰孔子沒天下不復有經矣班固死天下不復有史矣古之所謂史者皆世守之往往以身死職不負其意如齊南史晉董狐至漢班馬猶父子相繼人主所至執筆隨之其言其動皆親見而親書之故後世讀之若親覩其事如遷固載灌夫之使酒霍光之廢立儼然如在其時他如張湯之陽驚張禹之屢顧豈獨紀事而巳並其情偽得之此所謂信史也後世史官雖具員而無定職人主動靜邈不相及一時政事行罷不及預聞惟易世之後則紬前後奏疏而分曹書之且以宰臣監領奏疏之語果皆實乎分曹之人果皆才乎宰臣之意果皆公且正乎且生於數十年之後追書數十年之前其曲直是非皆茫然無聞或得之傳聞巳非其實縱得其實而亦莫能照其情偽或奪於衆不得書或廹於勢不敢書或局於才識不能書故一時君相謀議勲業皆汨沒不傳而奸憸情態亦無有能發其㣲以為世戒而監領者又往往以私好惡雜乎其間故曰不復有史矣夫士之不得志於時猶恃有後世之公論也今一時之陞黜既未必公而後世之褒貶又未必實則為善者亦何所恃哉於戲為史如此其亦小人之幸也巳其亦君子之不幸也已
  王子曰國家設科取士之法其可謂正矣密矣先之經義以觀其窮理之學次之論表以觀其博古之學終之䇿問以觀其時務之學士誠窮理也博古也識時務也尚何求哉其可謂良法矣然行之百五十年宜其得人超軼前代卒未聞有如古之豪傑者出於其間而文詞終有媿於古雖人才髙下係於時然亦科目之制為之也夫科目之設天下之士羣趨而奔向之上意所向風俗隨之人才之髙下士風之醇漓率由是出三代取士之法吾未暇論唐宋以來科有明經有進士明經即今經義之謂也進士則兼以詩賦當時二科並行而進士得人為盛名臣將相皆是焉出明經雖近正而士之拙者則為之謂之學究詩賦雖近於浮豔而士之髙明者多向之謂之進士詩賦雖浮豔然必博觀泛取出入經史百家葢非詩賦之得人而博古之為益於治也至宋王安石為相黜詩賦崇經學科塲以經義論䇿取士可謂一掃歴代之陋也然士専一經白首莫究其餘經史付之度外謂非已事其學誠専其識日陋其才日下葢不過當時明經一科耳後安石言初意驅學究為進士不意驅進士為學究葢安石亦自悔之矣今科塲雖兼䇿論而百年之間主司所重惟在經義士子所習亦惟經義以為經既通則䇿論可無竢乎習矣近年頗重䇿論而士習既成亦難猝變夫古之通經者通其義焉耳今也割裂裝綴穿鑿支離以希合主司之求窮年畢力莫有底止偶得科目棄如弁髦始欲從事於學而精力竭矣不復能有進矣人才之不如古其實由此也然則進士之科可無易乎曰科不竢易也經義取士其學正矣其義精矣所恨者其途稍狹不能盡天下之才耳愚欲於進士之外別立一科如前代制科之類必兼通諸經博洽子史詞賦乃得預焉有官無官皆得應之其甲授翰林次科次道次部屬而有官者則遞陞焉如此天下之士皆將爭奮於學雖有官者亦翹翹然有興起之心無復専經之陋矣或曰今士子一經且不能精如餘經何曰制科以待非常之士耳以科目收天下之士以制科收非常之才如此而後天下無遺才故曰科不竢易也
  國朝馬政散牧於民不以煩官三年兩駒駒又生駒駒生無窮馬孳無算此法之善者也豈知民心不一視馬肥瘠漠然不關於已食之不以其時乘之不以其法牧之不以其地而馬日以斃矣況望於駒乎及官嵗課隨之以刑往往買駒以償於是乎民有粥産者矣有粥子者矣粥之不足流亡轉徙南北之民皆困矣及太僕印駒亦不以煩官則散牧之於近甸一旦有事取之為近恐一家不能獨任使數家朋牧之此亦法之善者也然今日牧於甲明日牧於乙又明日牧於丙牧無恆主姦弊百出馬死甲曰非我也乙也乙曰非我也丙也馬病則官相而免其罪於是有故病其馬以規免而官刑日滋則近甸之民又困矣民有養馬之苦官無得馬之利於戲其法亦可少變巳乎夫馬人畜也牧之得人則蕃非人則耗蕃於専而耗於散者也自昔考牧者皆擇其人而専任之如秦非子唐王毛仲張景順故有雲錦成羣之效不然十羊九牧亦安所責成哉今陜西秦隴地髙寒而善水草馬之所生也國初牧地往往故在如分其地而牧之擇其人而理之委之以専任之以重假之以嵗月吾見民無養馬之勞而雲錦成羣之效可坐而致也某嘗廷議及此而議者輒沮之卒以無成詩云秉心塞淵騋牝三千又雲思無疆思馬斯臧此固非淺中狹見之可與共議也
  職官考
  余嘗患古今官制紛紜漫無統紀讀溫公集其沿革似可考而知也因著其說使後之人有考焉
  三代官制見於周官簡易易知也秦漢而下何其紛紛乎葢西漢以丞相總百官而九卿分治天下之事光武中興身親庶務事歸臺閣尚書始重而西漢公卿稍已失職矣魏武佐漢初建魏國置秘書令典尚書奏事文帝受禪改秘書為中書有令有監而亦不廢尚書然中書親近而尚書疎外矣東晉以後天子以侍中常在左右多與議政事於是又有門下而中書權始分矣唐初始合三省中書主出命門下省主封駁尚書省主奉行其後合中書門下為一故有同中書門下三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其後又置政事堂蓋以中書出詔令門下封駁日有爭論紛紜不決故使兩省先於政事堂議定然後奏聞開元中張説改政事為中書門下自是至宋莫之能改唐末諸司使皆內臣領之樞密參預朝政始與宰相分權矣及五代即用士人樞密使皆天子腹心之臣日議軍國大事其權重於宰相宋太祖乃以宰相主文事樞密使専掌武事謂之二府
  唐初職事官有六省一臺九寺三監十六衛十率府之屬其外又有勲官散官以賞戰士散官以褒勤舊故必折馘執俘然後賜勲積資累階然後進階以其不可妄得故當時以為榮髙宗東封武后預政求媚於衆始有泛階肅宗以後財力屈竭勲官不足以勸武功府庫不足以募戰士遂併職事官通用為賞將帥出征者皆給空名吿身自開府至郎將聽臨事注名有至異姓王者於是金帛重而官爵輕或以大將軍告身止易一醉五代等衰益紊三公端揆施於軍校衣紫執象被於胥吏名器之濫無此為甚宋承五代之弊不能釐正故臺省寺監衛率之官止以辨班列之崇卑制廩祿之厚薄多無職業其所謂官乃古之爵也所謂差遣乃古之官也所謂職者乃古之官也自餘功臣檢校官散官階勲爵邑徒為煩文人不復貴所以鼓舞羣倫曰官曰差遣曰職而巳又遷徙去來常無虛日
  秦不師古太尉主五兵丞相總百官及置御史大夫以貳於相漢因之
  通志雲秦時少府遣吏四人在殿中主發書故謂之尚書尚主也漢承秦置及武帝遊宴後庭始用宦者主中書以司馬遷為之遂罷尚書為中書之職成帝罷中書宦者置尚書五人四人分四曹常侍曹主公卿二千石曹主郡國二千石民曹主吏民上書客曹主外國夷狄復又置三公曹主斷獄其一人為僕射通掌圖書章奏之事其任尤輕至後漢則為優重
  光武廢丞相與御史大夫而以三司綜理庶務叔世事歸臺閣論道之官備員而巳
  漢凡諸即皆掌執㦸宿衛以侍衛之故通謂之侍郎東方朔官不過於侍郎位不過執㦸是也後漢尚書侍郎三十六人隋初尚書有六曹二十四司凡領三十六侍郎煬帝以尚書六曹各置侍郎一人以貳尚書改諸司侍郎但曰郎則今郎中之職
  讀宋史
  於乎小人之流毒國家何其酷哉宋自建隆至慶厯人主以恭恕為心而宰輔以寬厚稱上意海內和平國家無事其間或有一二小人國勢奠安自若也然宋制多沿五代亦有當更化而不更化者韓琦范仲淹為相稍欲更之朝議紛然二公遂請行邊不果建立神宗慨然狹小宋家制度將大有為而王安石素有矯世變俗之志君臣相得自謂千載一時凡祖宗之制一切掃去中外攻之愈急安石持之益固海內騷然棼極遂基一代之亂然其志亦欲為國建制非私也元祐初召用司馬光因民之不便於凡新法一切掃去然亦順天下之心除天下之害非私也而其黨遂分夫法無新舊唯其便人無疎戚唯其賢天下之事當以天下之心處之而宋人不然主元祐者以熙寜為小人主熙寜者以元祐為邪黨互相攻擊有如水火紹聖間章惇蔡卞得志志存報復取元祐之政又一切掃去以還熙寜之舊奪司馬光呂公著贈諡凡元祐諸臣或貶或竄徧滿嶺海甚者欲斵棺以僇其屍錮其子孫終身焉蔡京繼之謂當改紀而覆出為惡復追奪司馬光等官元祐元符諸人貶竄死徙畧盡倡豐亨豫大之説務以侈靡蠱惑君心遂致中原皆屬於金二帝䝉塵五國城自昔小人之禍未有若是其烈也髙宗間關九死竊保一隅前日之禍可以鑒矣於時諸將競奮強敵氣奪中國之勢日振如岳飛者専任之中原可復而乃溺於秦檜之奸忘君父之大恥甘心事仇殺戮忠良放黜勲舊跡其所為又一章蔡也為之後者可以鑒矣寜宗因間得立侂胄何功顧徳其立已而倚任之汝愚忠賢竄死逺州立偽學之名以次斥逐諸賢而其門客廝養如蘇師旦陳自強之流布列要位晩開邊釁卒之函首求成䘮師辱國其所為又一秦檜也為之後者可以鑒矣史彌逺誅侂胄遂據其位權勢赫奕廢君立君比跡伊霍知公論不與専任憸壬以居臺諫一時君子貶斥殆盡其所為又一侂胄也為之後者可以鑒矣而理宗方以賈后之弟奸惡似道為相懐奸㒺上稱臣敵國始解鄂圍而妄奏大捷以為再造之功䝉古遣使幽之真州以啟兵端襄樊吿急勢若倒懸安坐不救日以去位邀君其君至涕泣以留之稱之曰師臣而不名卒之䝉古深入如蹈無人之境播越海島而宋社屋矣似道罪惡又浮於諸人於乎宋自紹聖而後中間惟孝宗隆熙之政差強人意而史浩湯思退猶且厠居其間自餘一奸殞一奸升率皆馮髙肆毒濁亂國家為之君者曽不一聽其紛紛醖禍宿亂以至此極猶為國有君乎抑柳子厚所謂周之䘮久矣徒建空名於其上者乎且哲宗之世非無范純仁韓忠彥之賢也不用而用章蔡其意以章蔡為忠且賢也南渡之時非無李綱趙鼎張浚諸賢也不用而用奸檜其意以檜為忠且賢也其後非無真徳秀魏了翁文天祥諸賢也不用而用侂胄彌逺似道其意以侂胄彌逺似道為忠且賢也由今觀之何如哉宋世權奸誤國覆轍相尋以至於亡我朝不立宰相豈非以宋為鑒乎雖然非相之罪也任相者之罪也語曰臨亂之君各賢其臣而顛倒錯亂未有如宋之甚者余故表而出之以為世戒
  教太子
  人君之學與不學係天下之治亂太子之學與不學係後日之治亂其重可知也賈誼曰天下之命懸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慎選左右今夫庶民之家有子焉則必擇保姆以保䕶之擇良師傅以教道之而況神器所屬係宗社之安危民生之休戚者乎昔者成王幼在襁褓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所以保其身體傅之徳義道之敎訓此三公之職也又置三少曰少保少傅少師與太子宴者也又選天下端正孝弟博聞有道術者以翼衛之所與居處出入者也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故太子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前後左右皆正人也其身有不正者乎古之敎太子者其制如此今國家東宮之官師保而下有庶子諭徳洗馬校書等官亦既備矣然官以序進未必皆天下之選學之日晨而授書授畢而退日中進講講畢而退凡祈寒暑雨學皆間歇間歇之日所與宴遊者誰歟所與居處出入者誰歟不可得而知也又近世之𡚁患在上下不交然為太子亦且未同於君而今也則已儼然端黙有言且不敢進又況為君之日乎求上下交而徳業成胡可得也昔者三王之教世子必齒於學國人觀之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父在則禮然然而衆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君在則禮然然而衆知君臣之義矣其三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長長也然而衆知長幼之節矣此所以學為父子君臣長幼之道而與人同如此下至漢唐此意冺矣然明帝受尚書於桓榮及為天子矣執醬而饋執爵而酳唐劉洎岑文本馬周遞日往東宮談論治道李泌與肅宗為布衣交出則聨轡寢則對榻國朝洪武初建大本堂取古今圖書充牣其中延四方名儒以教太子親王分畨夜直又選才俊之士以充伴讀時時賜宴賦詩商確古今評論文學無虛日仁宗於潛邸臣嘗伏覩其教令長至燕勞東宮之臣如家人父子又從學詩學為表至有以暗逐明之喻則本朝之初亦未嘗如今制也英宗幼沖當時大臣無深識逺慮阿時所好務為尊君卑臣非祖宗之法本然也今雖未能如古之制亦宜稍畧君臣之儀敦師友之分使宮僚日侍左右從容講讀講讀之暇宴飲出入居處皆得周旋其間至暮乃退或有剪桐之戲隨事諫止游戲翰墨惟其所嗜宮僚有不法從三師糾正之甚者斥逐不使邪人得預其間如此所謂一人元良萬邦以貞三代所以久長者用此道也
  漢宣帝時欲使外家許氏監䕶太子家疏廣以為太子師友必於天下英俊不宜獨親外家太子官屬已備復使舜監䕶視陋非所以廣太子徳於天下也
  貞觀中撰太子接三師之儀出殿門迎太子先拜三師答拜每門讓三師坐與三師書前名惶恐後名惶恐再拜宋天禧二年庶子張士遜等言臣等日詣資善堂㕘見皇太子雖令升階列坐然後跪受望令皇太子坐受㕘見詔不許至道元年皇太子每見賔客必先拜迎送常降階及門
  乾道七年討論東宮開講並慶賀辭謝禮儀宮僚講讀當依倣講筵稍殺其禮詹事以下至講讀官上堂並用賓禮㕘見依官職序坐皇太子正席講讀官迭起如儀延英講罷復位節朔不受宮僚㕘賀元旦冬至詹事以下箋賀謝辭初以常見之禮後離位致詞復位就坐茶湯罷詹事初上㕘見拜皇太子答拜庶子等初上㕘見皇太子受拜庶子諭徳及講讀雖有坐受之禮止是五禮定三師朝賀東宮儀上以東宮師傅皆勲舊大臣當待以殊禮朝賀難同庶僚乃命考定其儀曰唐制羣臣朝賀東宮行四拜禮皇太子答後二拜三公朝賀前後俱答拜近代答拜之禮不行而三師之禮不可不重今擬凡大朝會前期設太子坐於大本堂設答拜褥位於堂中三師賓客諭徳拜位於堂前至日太子常服陞座三師賓客常服入就位北向立皇太子起立南向贊四拜太子受前二拜答後二拜乃退
  尊號議
  今上自親藩入繼大統興獻王王妃上所生父母也未知所以尊崇之有以問於鏊曰如之何鏊曰禮有所屈有所伸屈者承其重於大統則降其服降之者義也伸者推其愛於私親則隆其名隆之者仁也仁與義固並行而不悖也曰宋司馬光曰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顧其私親葢恭愛之心分於彼則不得専於此而曰隆之何也曰聖人制禮必兩全而無偏廢以大統而降其私親可也以大統而遂廢其私親可乎所後親也義莫重焉所生親也恩莫重焉恭愛之心加於所後於所生也遂能不恭乎不愛乎人子之心恐不若是恝也孟子曰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為天子父尊之至也孟子稱舜之大孝曰宗廟饗之舜承堯統而瞽瞍為天子父享宗廟之祀禹承舜統而祀鯀於郊瞽鯀且然而曰不顧其私親何也所謂不得顧其私親者乃魏明帝很愎之私心而可為萬世法乎曰宋英宗議尊濮王歐陽創為尊親之議當時譁然攻之以為邪説至於今皆非之而子敢是之乎曰稱親非也稱伯獨為是乎按儀禮疏衰為所生父母報不曰不於其父母報也修謂服可降而父母之名不可沒此言未可非也而光以為立文不得不然茍如光言欲沒父母之名則立文曰所後父母三年所生者疏衰亦何不可乎光之議以漢宣為昭帝後終不加尊號於戾太子史皇孫光武自以元帝後亦不敢加號於鉅鹿都尉南頓君不知戾太子得罪武帝故無可爵之義若史皇孫亦稱悼皇考悼園置邑三百家光武起自民間欲上附元帝故所生不敢同於七廟而南頓亦稱皇考況光武所謂不父其父而禰其祖亦未可為後世法也先儒謂稱親固非稱伯亦未安要當別立殊稱而殊稱有未易定者若曰某國太王則固已為王矣又何以為尊稱乎今王之上惟有皇妃之上惟有後後皇之稱遂同大統不可以為法也然則稱親不可稱考不可稱皇稱後皆不可則亦何以為稱乎予嘗反覆思之事有兩難而可以兩全者考之漢書師丹傳哀帝初尊定陶共王為定陶恭皇母為恭皇太后皆引藩國之名以冠大號漢廷未有以為非而師丹以為合於禮其後董宏建議欲立官置吏車服與太皇太后並而去定陶藩國之名丹始爭之以為非禮然則隆其名而冠以藩國之號此禮之得者也其獨不可行乎宋髙宗傳位於秀王偁之子時侍郎汪應辰定其稱曰太子本生之親內批曰皇太子所生父朱子在當時未聞以為非也今士一命以上皆欲褒封其親顧尊為天子富有四海而於所生漠然不顧豈人情乎曰追崇之禮有矣而子無爵父之義如之何曰亦從其尊而已矣今㕘儀禮之文酌古今之宜定諡曰興獻皇興獻後而以太皇太后之旨行之則於大統無干犯之嫌所生亦極尊崇之義其亦庶乎其兩全矣
  昭穆對
  有問於王子曰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父為昭子為穆三昭三穆以次而遷禮也其或兄弟相代世數參差禮之變也有不得如其常者如之何曰亦順其常而已矣昭常為昭穆常為穆次當昭乎同為昭可也次當穆乎同為穆可也而何參差之有曰是則猶為兄弟也曰然然則春秋躋僖公何以譏左傳曰子雖齊聖不先父食公羊傳曰譏其先禰而後祖則是以兄弟為父子矣榖梁傳曰逆祀是無昭穆則是兄弟異昭穆矣胡文定公因之謂僖公父視閔公父死子繼兄亡弟及名號不同其世一也曰不然父子兄弟天屬也人惡得而亂之而君臣所在乃或從而變焉兄為君弟為臣弟可以臣兄未聞父乎兄也弟為君兄為臣兄可以臣弟未聞子乎弟也閔公弟也僖公兄也而僖嘗臣於閔則君臣之分定而兄弟之倫易矣大事於太廟而躋僖於閔之上是以臣而加君故春秋書躋以譏之而非父子昭穆之謂也故范甯曰以昭穆父祖為喻孔頴達曰閔僖不得為父子同為穆耳今升僖先閔是位次之逆非昭穆亂也今謂閔祖而僖父是以兄而父乎弟也以兄父弟途人且知其不可而謂春秋為之乎且文定於此既以為真父子矣及仲嬰齊後歸父則引何休以為亂昭穆之序抑又何邪曰為人後者為之子既為之後則不得復言兄弟也曰禮兄弟不相為後弟不為兄後子不為父孫禮之正也然而或為之則亦不得已焉亦循其次兄終弟及而已倫不易也何以知其然也曰兄弟一體無父子之道昭與昭齒穆與穆齒天秩之次也商人多兄弟相代陽甲至小乙兄弟相承者四世如各為一世而祧則小乙之祀不及其父矣唐之穆宗宣宗皆憲宗之子敬宗文宗武宗又皆穆宗之子各為一世而祧則懿宗之祭不及髙祖矣吾以是知其決不然也晉賀循之議曰殷之盤庚不敘陽甲漢之光武不繼成帝昭穆父子位也若兄弟滿輒毀上祖則祖位空懸世數不足何取於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哉溫嶠亦曰凡言兄弟不相入廟曽非禮文若一帝自為一世則禰有不祭是庶人之不若也故晉唐以來兄終弟及其禮皆然宋太祖太宗擬文武世室猶同為一世其後徽哲為一世髙欽為一世太廟九世十二室其倫皆不易也亦可見人心之所安天倫之不可紊矣曰兄弟一世則聞命矣其祭也猶同一室乎各自為室乎各自為室則武丁之世當為五穆懿宗之世當為四昭其地將無以容煩擾偏枯誠有如馬端臨所譏者曰亦同一廟而已禮兄弟共食則雖四世三世一廟可也何必創造為此紛紛乎同位異坐前代皆然曰同位異坐其次也如之何曰是有君臣之先後焉而年之長幼有不得論若世之同堂異室以西為上者其亦庶乎其可也














  震澤集巻三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震澤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