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靑莊館全書/卷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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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八 靑莊館全書
卷四十九
作者:李德懋
1809年
卷五十

耳目口心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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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想走作時。仰看無雲之天色。百慮一掃。以其正氣故也。且精神好時。一花一草一石一水一禽一魚靜觀。則胷中煙勃雲蓊。若有欣然自得者。復理會自得處。則卻茫然矣。

細看萬物。腐臭以外。無非生氣英英。不可禁遏。而冉冉低垂者。匪久隣腐臭者也。

事從順境來好。非阿諛軟弱之謂也。阿諛軟弱。豈順境哉。是卻逆境也。

才而輕者。機巧生則詐而淺。痴而鈍者。機巧生則譎而露。故不逃乎君子之眼也。其或詐而深。譎而秘。是無所不爲也。噫。古今無機巧者。果幾歟。

賢者。藏精汁之臟也。其所管不亦重乎。耳厚且堅大者。必壽。始知腎屬耳。腎宲則耳好。耳好則壽。自然之應。

肺六葉。應六律乎。幷兩耳爲八葉。應八音乎。葉中有二十四孔。應二十四候乎。大抵笙黃之象也。又曰。金五行之中。聲鋐鏗者也。肺屬金故爲聲臟。

春禽。其嗚也和悅。秋蟲。其鳴也淒悲。是氣使之也。唐虞之文渾灝。叔季之文浮靡。其於氣何哉。

古之人。能役其才也。後之人。只爲才所役。役其才者。用於所當用。亦可止而止耳。役於才則飛揚滋蔓。無所不爲。愳哉。

人之病根。不浮則必滯。歷觀之。免乎此二者。蓋無多矣。浮者。動之流弊也。滯者。靜之流弊也。欲自修及敎人者。於二者。必斟酌焉。

志大而無委曲者。濶。才粗而不精密者。濫。

便宜者。迷大節。因循者。失大業。姑息者。遭大憂。好勝者。値大敵。其勢然也。

君子處事。不可不敏。不可不靜。不可不精。不可不確。

人必以所好深者成。亦以所好深者敗。

無事時。至樂存焉。但人自不知耳。後必有忽爾。而覺爲此憂患時也。如前官恬靜。別無施惠於民。及其後官稍猛鷙。民始思前官不已也。

靑天中一片純白之雲。分明是李烱菴知心。

靜觀兄抱負。其弟者中心。忽藹然帶笑。聽鼎大讀書聲移時。

讀醫書。知人之得氣成形。皮骨肉膸筋髮脈臟之從何處來。廼始爲人。則人皆可爲孝子。

易惑於風鑑星數之說。而喜懼無常者。當患難榮利而得其正。吾未知信也。

馬首擧者。火之象。牛首曳者。土之象也。

天地間。無無蟲之物。鐵之剛也。火之熱也。皆有蟲。鹿有蜂。蛇有蚊。不足異也。

今人之不及古人者。只以今人自處。不以古人自處故也。若修置好事。但如古人而已。必有後人。贊我曰某古人。有某好事可學也。其所謂好事。不過吾今日所修置者也。

眙盱之睛。翕張之舌。吁其可怕。慈祥之儀。樂易之詞。噫其可愛。

我非乘千里馬者。然靜想夜乘千里馬者。仰看星斗應如練帶長。

有頎然丈夫。提余耳詔之曰。棄汝饕。曰。敢不從命。棄汝嗔。曰。敢不從命。棄汝猜。曰。敢不從命。棄汝矜。曰。敢不從命。棄汝躁。曰。敢不從命。棄汝懶。曰。敢不從命。棄汝名心。曰。敢不從命。棄汝嗜書。心瞠然熟視曰。書不嗜。當奚爲欲聾瞽我耶。丈夫笑撫背曰。聊試汝耳。

餘十八九歲時。有語曰。心無妄意。想可久而花發。口無妄言。語可久而香生。白良叔搖筆沉吟曰。佛佛。余悵久之。

使鈍童子開聽。使狹婦人回心。事雖小。難於決頑民之訟。整亂軍之紀也。

觀萬物。可別具眼孔。驢度橋。但看耳之如何。鴿步庭。但肩之如何。蟬之鳴也。但看脇之如何。鯽之飮也。但看腮之如何。此皆精神發露。而至妙之所寄處也。

市有半餒半鮮之魚。可直二十文者也。買者。摘最敗之鮮。瞠立蹙鼻。顧笑而唾曰。已腐矣。可與犬。賣者。揚眉淺笑。摘最不敗之鱗曰。網今日。奚謂腐。佯怒整頓其腮鬣。徐藏之。買者曰。雖然。直幾錢。賣者曰。腐魚安有直。曰。試言之。曰。四十文。曰。十文。當販否則否。爭半晝。傍人勸之。平其價二十文。二者咄咄曰。我與錢多。我受錢少。旣歸。始詑眷屬。喜魚錢之各相當也。何勞勞乎。用孫臏虞詡法。初旣各心可知直二十文。相予受順無礙。今二者爭半晝。果誰得乎。誰失乎。

陰德如耳鳴。可自知。不可使人知。我不能而欲能者也。論人過失。如含血噴人。先汚其口。我爲而欲不爲者也。

文章到人所難言處。而會余心愛之。如天球。吾姪心溪子曰。邃洞幽蛛虛自裊。吾友騎萍子曰。黃牛聽雨角崢嶸。蛛裊時。想其腳幽虛可推也。牛聽時。想其角崢嶸可知也。洞與雨。影子骨子之間也。

願天。使我胸中。無宿物。使人口中。無橫議。

與其心飛揚而且大溺於物無所定也。寧細弄碎戱之。稍寓心而順暢。忘其煩躁也。

草蟲雖細。一飜倒一叫。何嘗有假餙。何甞有罥礙。只任眞機而已耳。

我若有伏臘之供。而不使老親飢。安事乎擧子業也哉。豈行道我乎。澤民我乎。只啖飯迂士耳。雖然。使我不勞役而淪其天眞。雖迂可不讀十三經,二十二代史乎。

袁石公。豈非異人乎。其詩曰。好夢因涼得。閑愁到水忘。無心而得耶。有心而忘耶。無論其有無。只自然耳。讀書詩曰。拭卻韋編塵。衣冠對古人。著來皆肺腑。道破益精神。把斧樵珠玉。恢綱網鳳獜。擬將半尺帚。匝地掃荊榛。眞道得讀書法。

乙酉冬十一月。以炯齋寒。移居於庭下小茅屋。屋甚陋。壁氷照頰。坑煤酸眸。下嵲屼。奠器則水必覆。日射而上漏。老雪沁敗茅。墮黅漿垂垂。一滴客袍。客大駭起。余謝懶不能修屋。與𥠧弟相守。凡三月。猶不輟咿唔聲。歷三大雪。每一雪。鄰有短叟。必荷篲晨叩門。咄咄自語。可憐弱秀才。能不凍。先開逕。次尋戶外屨埋者。打拂之。快掃除。團作三堆而去。余已被中誦古書已三四篇矣。今天氣頗釋。遂抱書帙。西移於炯齋。有戀戀不忍離意。起身三周旋。廼出掃炯齋積埃。整頓筆硯。檢閱圖書。試安坐。又有久客還家之意。其筆硯圖書。如子姪之出拜。面目雖稍生。而憐愛撫抱。自不能禁也。吁其人情乎。丙戌上元書。

眞情之發。如古鐵活躍池。春筍怒出土。假情之餙。如墨塗平滑石。油泛淸徹水。七情之中。哀尤直發難欺者也。哀之甚至於哭。則其至誠不可遏。是故。眞哭骨中透。假哭毛上浮。萬事之眞假。可類推也。

哀之來也。四顧漠漠。只欲鑽地入。無一寸可活之念。幸余有雙眼孔頗識字。手一編慰心看。少焉。胸中之摧陷者乍底定。若余目雖能視五色。而當書如黑夜。將何以用心乎。

煩惱時。闔眼坐。睛瞙之間。作一着色。世界。丹綠玄素煜𤌴流蕩。不可以名。一轉而爲勃勃之雲。又一轉而爲瑟瑟之波。又一轉而爲纈錦。又一轉而爲碎花。有時而珠閃。有時而粟播。變沒須臾。局局生新。足可銷一塲繁憂。

馮時可滇行日記曰。滇南雖雪滿山頭。而寒不侵膚。冬日不短雲。按沈佺期詩曰。四氣分寒少。三光置日偏。信然。

李太白。留別宗十六璟詩曰。我非東床人。令姊忝齊眉。始知太白妻宗氏也。

理學先輩。亦有能畫者。寒暄退溪農岩三先生皆能畫。而寒暄。諸法俱好者也。畫傳曰。司馬涑水朱子皆名畫。稗說曰。陳白沙畫梅花。

智異山中有湫。湫上松樹森列。其影恆積於湫。有魚文甚斑爛。若袈裟。名爲袈裟魚。蓋松影所化也。得之甚難。烹食則能無病長年雲。

國初。有三公相傳𡱝帶。河演傳於辛碩祖。碩祖至判書而卒。帶遂不傳。此與呂虔事同。

淸平山寺。有高麗淸平居士李資謙頭骨。盛於石凾。庚午年大霖雨。山水暴至。仍失石凾。又有石碑。金富儀撰。七十年。兪江原監司某。命吏摺之。時冬月。墨凍。熾炭烘碑。碑皆破碎。惜哉。俗吏不曉事。

膃肭臍。海狗也。我國寧海平海等處。有之而皆牡也。每年作隊遵海而行。南至於南海縣。迎其牝孶尾而去。生牝則留其地。生牡則移居於東海。

文仲子王通。十五。爲人師。定宇先生陳櫟。十五。鄕人師之。李益齋。十五。人皆師之。

自如驛人。新買兒馬。不食蒭豆。試投五糓。亦不食。至於人所食者試之。皆不食。以燒酒與之。始喜飮。又剉黃大口與之。善吃。其後連餵二物。日行七八百里。丁丑歲酒禁後。不食死。

昔有十二歲童子。宿山家詩曰。夜宿幽人宅。彌淸俗客心。門前流水在。簷角碧峯臨。晩節依寒菊。閑情托素琴。松風如有意。斷續和孤吟。

昔有林萬戶者。名得忠。性豪邁。登崇禮門。吟曰。畵閣岧嶤出半空。登臨怳若駕飛鴻。平生壯志憑無地。獨臥乾坤萬里風。

昔有金興甲者。閭閻人也。能詩頗閒淡。其隣老攜琴詩曰。飯後鳴鍾意自閑。橋頭深閉小柴關。孤砧每急黃昏際。十室長寒古木間。鳴度斷鴻猶北郭。照來纖月更西山。隣翁不是淸狂者。日夕那能佩酒還。餞罷過山寺詩曰。到來參佛坐。寂寞道心生。虛壁恆雲氣。空門只澗聲。風霜孤塔立。朝暮一鍾鳴。天際頻回首。殷勤念客行。

道學可因。文章可革。性一也。理也。才萬也。氣也。

天下事都不成於一權字。經權之權。志昏者用之。不知誤陷。權勢之權。氣越者用之。自歸失着。

拙者不濫。不濫則潔。潔則直。噫。拙人誰也。

石壁上三松層生也。老壯幼可辨。下松。上松之孫。中松上松下松之子與父。靜玩久之。儼有倫氣。

笑有三品。喜而笑。慨然而笑。雅諧而笑。人皆可以有此也。夫侮而笑。媚而笑。可一筆句當。

外孫連爲文職。高麗官制。有藝文應敎。秩雖卑。必擇其有文章重望。它日可主文盟者爲之。其選至淸且重。國初。仍之。權陽村近。經應敎。後典文衡。子止齋踶。又經其職。踶傳之李文烈季甸。季甸卽陽村外孫。傳之崔文靖恆。卽陽村之外孫婿。傳之徐文忠居正。居正亦陽村外孫也。蔡襄靖壽。卽陽村之弟梅軒公外曾孫。於陽村再從外曾孫也。亦得其職。

男妹一時大拜。尹左相子雲。卽申領相叔舟之妻兄也。一時大拜。申占句雲。靑眼故人俱白髮。尹對曰。黑頭賢相只丹心。申妾名只丹心故也。

一門生三異人。鄭北囪𥖝,古玉碏兄弟。旣深修鍊之術。其堂兄桂軒礎。少闡大科。歷敭華貫。謝病杜門。硏精金丹之秘。世傳天仙降於其室。贈詩曰。桂香芳馥郁。仙馭自天來。因號曰桂軒。

宗室年七十九。始封爵。湖川君某。世宗曾孫。漢南君𤥽之孫。漢南母惠嬪楊氏。嘗奉養端宗。端宗爲上王。嬪亦坐廢。賜死。𤥽謫咸陽。生興安君衆生。衆生生湖川。旣絶屬。籍編民伍。年七十九。嘉靖甲午。伏闕上書。始命復錄璿譜。封湖川副守。明宗初。乃命追封其祖爲漢南君。父爲興安君。湖川。又以子功。追封君雲。

師弟子一時爲國子長貳。退溪先生爲大司成時。李龜岩楨。爲司成。退溪弟子也。

成均司業。仁祖克大亂。首訪遺逸。張旅軒顯光。以持平召之。辭以老。特拜成均司業。國初。無此職。特爲旅軒設也。

甲子官爵。與古人同。洪忍齋甲子生。再典文衡。以禮判兼帶二相。戊辰入相。李月沙生年文章位次與之暗合。然忍齋壽八十。而月沙七十三雲。

三孫同中進士。高靈府院君申叔舟孫子三人。同中進士。漢城試第一第二第三。徐四佳以詩賀曰。三顆聯珠叔仲昆。一時榜上策奇勳。旁人若問渠家世。上黨高陽內外孫。

三婿參龍頭會。贊成蔡壽婿三人。金勘,金安老,李耔也。蔡設龍頭會。安老,耔皆參之。勘欲與之。以非魁拒之。勘令其夫人告之曰。小婿三十五。爲大提學。乞以此入參也。蔡笑曰。是不可不許參也。召而與宴。

獻壽恩門大夫人。辛酉三榜壯元李石亨。率三榜獻壽於恩門權止齋踶。時大夫人李氏年踰七袠。康強無𧏮。有子贊成擥,承旨摯,中樞攀,護軍摩,司僕擎。皆一時勳臣。功名煥赫。

右相兼吏判。宣祖辛卯。柳西厓以右議政。上命兼吏判。西厓以前無此事。辭之。上不許。

大諫直拜都承旨。仁廟乙丑。鄭桐溪蘊。以大司諫遷都承旨。政院故事。承旨由同副。以次例陞。而今由諫院。直拜本職。出於特恩。

議政兼大提學。世祖朝申叔舟。以領議政。兼兩館大提學,禮曹判書。魚世謙,李荇,金安老。以議政。兼帶大提學。宣祖朝。柳成龍以左議政。兼大提學吏曹判書。

儐接盛選。顧崔兩詔使出來。李月沙廷龜爲遠接使。朴南郭東說,李東岳安訥,洪鶴谷瑞鳳。爲從事官。車五山天輅,權石洲韠,金南窓玄成。爲製迷官。韓石峯濩。以寫字。亦在行。李芝峯晬光。差都司宣慰使。後改迎慰使。蓋極一時之選也。

三女節行。僇死人李允章妻。李梧里側室女也。夫死。誓死不食哭。日一啜溢米。衰麻不去身。五年而死。其妹李時行妻。丁丑避亂江都。江都敗。虜駈子女而歸。立號曰。吾完平李相國之女也。遂自刎。淑夫人李氏。梧里長女也。初聞其妹被擄死。不哭問故。然後哭曰。善乎死也。不沒其名也。

鄭門忠孝。鄭百亨。字德後。虜亂。以前掌令。入江都。虜陷城。衣朝衣。望行在所。四拜而自經。命㫌忠臣門。父孝成。昭敬時以淸士著名。有善行。㫌門。祖元獜。亦以至行。表孝子閭。高祖誠謹。好直諫。廢主殺之。曾祖舟臣。痛父非命。不食㓕性。恭僖時皆㫌其閭。五代祖陟。世宗朝錄淸白。

孝烈忠節四世八人。永膺先生李至男。性至孝。父掌令彥忱。乙巳謫舒川沒。先生以喪歸葬。親負土石。朝上冢悲號。莎草爲枯。母安夫人。有節行。患痢幾危殆。先生嘗糞。沐浴祈天。憂勞吐血以沒。孺人鄭氏。乙巳名臣鄭源之女也。其家旣滅門而死。繼母權氏無所歸。孺人請於姑。奉養於家三十餘年。先生之喪。日啜溢米。寒不易衣。三年哭一如。初顯宗十二年。命先生及孺人㫌表。長男基稷。性至孝。先生沒。哭極哀。頭髮盡白。未練以死。次基卨。昭敬朝以行誼。召用。光海時累徵不起。次女未笄。先生沒。啜粥哭。三年而死。基卨男惇吾。江都之敗。守節死之。其妻金氏。亦臨亂自決。次子惇敘。在江都遇賊。義不辱。赴海死。

一門三代四烈女。丁丑江都之亂。李月沙廷龜夫人權氏。白洲明漢妻朴氏。玄洲昭漢妻李氏。明漢子靑湖一相妻李氏。皆死節。一相妻。李汾沙聖求之女也。聖求妻權氏。亦死之。是又同女同節也。

前妻後妻皆烈女。韓五相字世翊。年三十七歿。初娶李相國聖求女。丁丑江都敗。守節死之。後娶鄭府使基崇女。五相死。鄭氏自刎殊而未絶。子均又死。終不食而死。

三世持哀而歿。洪恥齋仁祐。不勝喪而歿。子廸。亦未終制而歿。廸孫有阜。又哀毀逾制。旣三年。才逾月而歿。

永順君再登科。世祖朝設登俊試。命列卿大官宗室駙馬。皆赴試。親臨策問。大臣鄭獜趾,鄭昌孫,申叔舟爲對讀官。廣平大君子永順君溥。以正一品。入試居第五。賜恩榮宴於議政府。壯元金守溫以下。各賜鞍馬。幸溫陽設重試。永順君又擢重試第一。上大喜。特命加一日遊街。賜米五十石,喝翁三名,天童二百。乃異數也。永順歷事四朝。再策勳。聦明宏達。雖富貴。少無驕矜之色。掌撰誡鑑及六典。至成廟朝卒。年二十七。

宗室駙馬及第永順君溥。登登俊試。春陽君䋱。參式年及第。駙馬河城尉鄭顯祖。參親試第三名。

宗室文武職。世祖朝。進禮君衡。有文武才。以慶尙兵使。入爲吏曹參判。

宗室入相。世祖爲首陽大君時。端宗癸酉拜領議政。龜城君浚。英宗孫也。討李施愛。再爲功臣。世祖戊子特拜領議政。時年二十八。十八爲兵曹判書。二十一爲都元帥。

至尊爲恩門。世祖設登俊試。得十三人。召諸人於內殿曰。古有座主門生之號。今是科予親策之。予當爲恩門。宜號是殿曰恩殿。越數日。兩殿坐思政殿。諸人獻爵。一如門生座主之例。東方所無之盛事也。

三塲壯元。栗谷先生。爲生員及會試,殿試壯元。李東州敏求。亦爲進士及會試,殿試壯元。

宗室登武科。世祖朝。銀川君號洗心亭。有慷慨之志。精敏之才。嘗擢武科。屢將禁旅。再受命分廵諸道。

兄弟同受方面。李坡。選授平安道觀察使。明年。弟封。又按黃海道觀察使。一時兄弟同受方面重寄。人皆榮之。

爲議政。父母俱存。鄭領相太和。六爲首相。處黃閣十餘年。父母俱存無𧏮。

父及夫與子。皆上相。宋領相軼女。洪領相彥弼妻。而子暹。又爲領相。盧蘓齋守愼挽之曰。一德從三上台貴。百年除六老星尊。且其壽九十四歲也。三從又皆爲平安監司。父時以處女隨往。種桃於園。夫時爲夫人隨往。其桃花宲爛熳。後又爲大夫人。隨其子往。桃已老衰矣。遂攀援噓唏。有金城泣柳之嘆。

成均薦擧。文宗辛卯十一月。上語左右曰。今有布列朝著者。皆綺紈子弟。不學無術。國學生。必有通經史識治軆者。其令本館薦擧。逐薦進士安良生。上優秩用之。

入閣主文早年。龜城君浚。二十八。入相。尹士昕三十九。入相。李恆福四十三。入相。李德馨三十八。入相。三十一。主文。金壽恆四十四。入相。三十四。主文。金勘。三十五。主文。李荇四十。主文。南智十七。爲慶尙都事。亦異事也。

賜宅只三人。世宗朝。黃喜賜宅。宣祖朝。李元翼賜宅。肅宗朝。許穆賜宅。

親臨耆老宴。太宗親臨耆老宴。取題名案。親書御諱。上壽六十。則載上諱。從上敎也。又賜土田奴婢漁塲。以厚養耆老。門外。公卿以下皆下馬。

洪氏三世壽。洪裕孫。南陽吏也。佔畢弟子。號篠叢子。史禍。善類皆死。獨潔身以壽終。其子至性。博於百家。敎授千人。亦以壽考聞。又其子贊天。亦八十。自莊憲時。至純孝之世。二百七十餘年。只三世。

七世壽考。太宗王子益寧君移。八十餘。子秀泉君貞恩。八十七。子靑杞君彪。八十三。子咸川君億載。八十四。子文忠公元翼。八十八。子完善君義傳。八十。子倉守守約。七十九。七世二百七十餘年。

李氏慶壽宴。宣祖三十五年。政院啓前參議李蘧母今年九十九。當有老老之典。明年正月。賜餼廩。加爵其子右尹。推恩三世。又拜京畿觀察使。置酒上壽。卿大夫有大夫人承養者。晉興君,錦溪君,尹判書,韓參判,洪中樞,南參判,李中樞,晉昌君,興君,尹參知,權少正,姜翊衛,李中部爲十三人。明年大合設慶壽宴。上令諸道供給。又賜法樂。百歲夫人。以上壽最尊。姜相國貞敬夫人。以命婦最貴。皆中堂南面。其下八大夫人。各以命數爲敘。東西相向。諸夫人。各從後列序。禮畢。晉興以下諸公。皆再拜。子孫衣冠而侍列者。十九人。折衝將軍文荃,國子典籍弘立,獻納讓最顯。其在執事之列者。又十六人。各擧觴上壽。百歲夫人蔡壽之從女。生於弘治甲子。沒於萬曆丙午。歷三萬六千甲子。爲一百二歲。觀察公七十沒。有二姊。皆九十。孫樞府公。又八十餘。諸執事子孫入相者一人。繡衣陞朝者七人。爲㙜省者一人。出宰百里者六人。

二女爲王妃。睿宗章順王后。成宗恭惠王后。俱上黨府院君韓明澮女也。又有二女一爲王后。一爲王子夫人。西原府院君韓確女。昭惠王后也。又一女桂陽君璔夫人也。又有二婿皆大君者。平陽君朴仲善婿。月山大君婷及齊安大君琄也。

外孫七王子。洪逸童女。成宗朝淑儀也。生完原君燧,鳳安君㦀,甄城君𢝜,益陽君懷,景明君忱,雲川君𪬦,楊原君憘。又金元女。世宗朝愼嬪也。生桂陽君璔,義昌君玒,密城君琛,翼峴君璭,寧海君瑭,潭陽君𤦲。此六王子也。

兄弟尙主。太祖朝慶愼宮主駙馬。上黨尉李薆。弟淸平尉伯剛。太宗祖貞順翁主駙馬也。睿宗朝顯肅公主駙馬。豊川尉任光載。弟豊原尉崇載。成宗朝徽淑翁主駙馬也。太宗朝。淑寧公主駙馬坡城尉尹愚。從弟坡平尉尹嚴淑慶翁主駙馬也。成宗朝慶順翁主駙馬。宜城尉南致元。從弟宜川尉燮元。徽貞翁主駙馬也。宣祖朝貞善翁主駙馬。東尉權大任。再從弟東昌尉大恆。貞和翁主駙馬也。亦有祖孫尙主者。世宗朝貞顯翁主駙馬。鈴川尉尹師路。孫鈴平尉燮。成宗朝貞淑翁主駙馬也。成宗朝惠淑翁主駙馬。高原尉申沆。孫靈川尉檥。中宗朝敬顯公主駙馬也。亦有叔姪尙主者。定宗朝德川郡主駙馬。府使邊尙服。從子柔川尉孝順。太宗朝昭善翁主駙馬也。

三世壯元及第。金千齡,金萬釣,金慶元。兄弟壯元柳自漢,柳自濱。閔鼎重,閔蓍重。柳命天,柳命賢。吳瑗,吳瓚。

六兄弟登科。元海宏子植仁祖壬午科。楫仁祖乙酉科。樀孝宗甲午科。格孝宗辛卯科。梲顯宗丁酉科。㯙顯宗癸卯科。

善山名賢。善山自高麗時。名賢輩出。金𪷏,吉再,金淑滋,金宗直,李孟專,河緯地,鄭鵬,朴英。

名賢一時居魁。退溪,南冥。同居慶尙道。一時俱參左右道初試。各爲壯元。盛事也。兩先生生幷一世。同居一道。而一生末由相逢。退溪之沒。南冥痛悼甚也。

至尊郊送都元帥。國朝都元帥自魚有沼,尹弼商及壬辰以後數人。皆無設壇推轂之禮。仁祖卽祚之年四月。親送都元帥張晩於西郊。上御戎衣。彤弓赤矢。乘馬以出。至陣。都元帥率將士。具櫜鞬。迎於路左。上御幄殿。大司馬宣軍令。召元帥入。以軍禮見。禮訖。就座。張軍樂。進禮饍。上解所御釰以賜。數百年來所未有也。

南夷北胡爲耦射。世祖辛巳。對馬島主宗城職。遣平茂續。密告邊警。上嘉之。授僉知中樞院事。一日後苑觀射。茂續與野人浪將家老。爲耦較藝。上謂三軍都鎭撫禮曹判書洪允成曰。爾職長春官。且典兵務。邊境之事悉主之。今南北一家。皆投誠欵。宲惟卿等左右之方是賴。其後茂續。親謁判書私第。身行奴隷之禮。上特許便宜相接。

養生家。子時後披衣坐。面東或南。盤足坐。叩齒三十六通。握固閉息。內視五臟。肺白肝靑脾黃心赤腎黑。次想心爲光明洞徹。入下丹田。佛家有白骨觀。初想其形。從一點精氣始。漸漸胞胎孕育。生産稚乳。長大壯宲。衰老病死。以至屍骸胖脹枯僵。久之化爲白骨。旣想爲白骨。則視其身常如白骨。所以厭棄脫離。而無留戀之患也。夫二家比諸吾儒涵養省察之工夫。皆是妄想。然亦十倍勝於一種浮躁之徒。閑居獨坐。衆慾紛挐。無所抵定也。大抵二氏工夫。篤宲可愛。

文章以善形容爲好。杜甫曰。鵝兒黃似酒。東坡曰。酒如人面天然白。趙孟堅梅譜詩曰。踢鬚正七萼則三。點眼名椒梢鼠尾。傳肱蟹譜雲。蟹鶻眼鱟足雖腦蜩腹。其介類拳丁。其螫類執鉞。兪益期曰。檳榔木。大者三圍。高者九丈。葉聚樹端。房棲葉下。華秀房中。子結房外。其擢穗似黍。其綴宲似槲。其皮似桐而厚。其節似竹而穊。其中空。其外勁。其屈如覆虹。其伸如縋繩。步其林則寥朗。庇其廕則蕭條。李廌畫品曰。有二龍。自山下出。龍蜿蜒驤首雲間。水隨雲氣布上。雨自爪鬣中出。魚蝦隨之。或半空而隕。一龍尾尙在穴前。踞大石而蹲。擧首望雲中。意欲俱往。怒爪如腥。草木盡靡。波濤震駭。茶經以魚目湧泉。連珠爲煮水之節。推此以觀。文章之善形容也。

事有幸不幸。不惟李廣雍齒之封侯與不封侯也。淵明之五子。皆豚犬耳。然至今其名不朽。杜甫之奴段。韓愈之奴星。若爲富貴無識之奴隷。則人孰能知之乎。以將帥而死於節義者。終古不知其幾人也。今中國人。家家奉關雲長神。刻像畫像鑄像繡像塑像。與佛敎並埒。至我國亦立祠。豈非幸之甚者歟。曾先之十九史畧。中國賤之。幾乎絶而不見。幸而流於東國。爲小兒先入之書。最有絶倒一事。倭國關白。世世有大司馬大將軍博陸侯之號。蓋取漢宣帝時。霍光稽首歸政。上謙讓不受。諸事皆先關白光。然後奏御。意關白跋扈。有廢立其王之事。假此以名之乎。於光。幸耶。不幸耶。何不兼取霍字爲姓耶。然則尤幸耶。尤不幸耶。

凡水糓之味。入胃則津液。各赴其道。酸先入肝。苦先入心。甘先入脾。辛先入肺。醎先入腎。余甞未究食辛而淚。食酸而涎。今始知肝屬木。酸味嗞而木氣旺。則脾土動而廉泉開。涎廼湧也。肝屬金。辛味嗞而金氣旺。則肝木動而液道開。淚廼流也。且雖不食酸。而或見酸談酸思酸。則涎輒滂霈何也。未可知也。

古人曰。愛而知其惡。惡而知其善。此天下之公心。廣大而且委曲。又曰。隱惡而揚善。此大統處人之言。別無委曲也。又曰。見善如己出。見惡如己病。此分別二者。眞心惻怛而稍露圭角也。於數者。未嘗不服膺。而亦自主。棄短取長。利益吾身。及見朱子長善救失之說。自不覺三復贊嘆其忠厚正大之至也。棄短取長。非不好也。此言一出。自歸褊小。益覺義理之無竆也。但愛知惡。惡知善。及長善救失。工夫純宲。然後可爲也。如己出如己病。加力則猶可及也。隱惡揚善。棄短取長。雖中人。庶幾爲之也。此數說。蓋有難易精粗之別耳。又有一種密緻而細究其情則悖戾不可掩者。莊子曰。爲善無近名。爲惡無近刑。若如此言。擇其小惡。無所不爲也。棄其大善。不敢爲也。依阿中間。情狀盡露。此中士恥不爲也。莊子休。豈非豪傑巨人乎。何言之恰似細人也。全身遠害之學。流弊至此。此其所謂異端也。漢昭烈不過閱歷兵塵。老於弓馬之一武人。然其戒子曰。勿以惡小而爲之。勿以善小而不爲。此言明正。莊子之所不能道也。以其少師盧植。稍聞儒者之術故也。異端吾道之別。觸處現露如此夫。

金眞狂啓升。筆法奇逸。爲人磊落。其圖書印章。刻新羅憲康王第三子派八代平章之孫龍門山玩羲齋主人金啓升君曰甫自號眞狂七十三歲翁字。弱冠。選入於玉冊書寫。十七。又差都城門額。終不得預。而戊辰。通信使往日本。以別書寫。隨行。題日本正殿之額。日本山東居士評曰。見其書。不見其面可乎。右軍耶。眞狂耶。身雖異兮。手則同焉。異哉。貴所難言。匕匕腐人林本裕評曰。中國筆脈。自元常。止於雍紀春。無復繼者。今觀金李兩筆。出於海東。未知海東山川果何如。而孕出人才也。然則此兩人之筆。可謂當今之天下一筆也。

連山士人姜氏。無男。只有二女。長女五歲。次女二歲。慈母見背。長女負抱其妹。養之。乙酉歲。長女已十二歲。次女七歲。一日父往遊隣里。其家失火。二女鋪席於火不及處。先入祠堂。抱四世神主。次第安措於席上。又入而長女抱其母神主。具有祔位神主一座。次女抱之將出。而火勢已急。圍祠堂。二女各以手堅抱神主。伏以死之。人滅火求之。𦘺膚燒爛。神主完全。不汚一點煙氣。死猶堅抱。邑中多士。請㫌門。上許之。命㫌曰。殉孝二女姜氏之門。蓋其家風遵禮。二女習聞嘉訓雲。丙戌正月記。

光州村婦。有二子。一七歲。一五歲。俱充軍籍。里丁來徵軍布。村婦終夜對紡車。引綿絲。二兒皆眠。村婦油然愛之。手撫二兒莖。獨自語曰。汝有此而爲男子子。故吾不辭勞而紡絲也。二兒佯睡潛聽。明日共於屛處。相對泣曰。吾輩有莖。故母憂而勞矣。盍去此以弛吾母憂也。遂引刀兄割弟莖。弟割兄莖。埋之。以綿𮖐創。血流於袴。母驚問。兒語其故。母持大哭曰。匪嫉汝有莖。吾憐汝爲男子而戱之也。太守聞之。復其戶。五六年前。外黨朴汝秀氏。爲余言。丙戌正月記。

余於雜記中。得二孝子。皆丐兒也。今合書之而有感。又思王延,江革之孝。余眼甞有淚而末由也。吳門。有貴人月夜過橋上者。聆其下有歌唱聲。下覷之則丐子也。坐一老嫗塊上。以所丐得酒。捧缶而跪進焉。唱歌以侑。貴人訝詰之。丐子驚嘻曰。儂寠人。聊爲阿母歡。貴人嗟嘆良久歸。明日轉相傳語稱異。後時時窺之。見所娛其母者。多類是。自是諸貴人。每宴。輒置餘豆間曰。以待孝丐兒也。長洲相城。有一乞兒。姓沈。年在中歲。每詣沈隱君孟洲所。請丐。凡所得。多不食而分貯之筒篚中。隱君初不爲意。久而問焉。則曰將以遺老娘耳。隱君始異之。潛令人偵其所爲。丐至一岸旁。坐地。出簞中飮食。整理之。擎至船邊。船雖陋而甚潔。老媼坐其中。丐登舟陳食母前。傾酒跪而奉之。伺母接杯。乃起蹈舞。而唱山歌。作嬉笑以樂母。母殊意安之也。必母食盡。乃更他求。若無得。則自受餒。終不先食之也。日日如之凡數年。母死。丐始不見。隱君嘆詑。亦時少周之。

屈原懷沙。過甚之忠也。於陵吐鵝。過甚之潔也。凡有善行而失於過甚者。平人所不敢爲一二。而聖人亦不以盡善許之也。直不疑買金償郞。幸後見獲而明其誣也。若不見獲。終晏然受盜之名乎。郞金猶細事。或誣以盜太廟祭器。亦不辨而甘受戮乎。婁師德唾面待乾。唾面者。至穢之而視猶犬豕也。吾無過惡。則拭之而不深怒。可也。彼若愈侮而刺之以刃。亦不拭血而自平常乎。雖然。師德之言。可戒浮躁狠愎者也。梁劉凝之。爲人認。所著履。卽予之。此人後得所失履。逬還。不肯復取。夫予之。異於人也。然還之而不受何義歟。非執拗則矯餙。金國王去非。北隣有喪。忌東出。西北皆人居。南則去非家。去非壞蠶室。使南出。此亦非中也。使隣里有水火盜賊憂病急迫之事。惟待我然後可活。則不惟蠶室。雖尤於蠶室。隨吾力。可爲之也。此不過一拘忌。非正理。雖責而繩之。可也。何乃反遂其志乎。皇明楊翥。隣有惡少侮之。公不爲意。至慮以驢鳴駭其幼子。而轉售之。惡少爲之感化。然吾驢無心之鳴。何與於隣家幼子也。或家有惡犬。逢人卽囓。不但轉售。殺之可也。驢雖鳴。未必然者乎。我國黃翼成公喜。使李文康石亨。書綱目題目。婢持小饌。倚公座。俯視。文康謂公曰。將進酒。公徐曰。姑安之。婢更倚立。厲聲曰。何遅遅也。公笑曰。進之。旣進。有小童數輩。皆藍縷跣足。或挽公鬚。踏公衣。盡攫其饌。且敺公。公曰。痛痛。皆奴婢之兒也。此公天性寬厚。本如此而賓主之禮。上下之紀。無乃不可乎。尹大提淮。少時。暮投逆旅。不許止宿。坐於庭下。主人兒持大眞珠。落於庭。白鵝呑之。主人索不得。遂疑公。將告官。公不卞。只曰。彼鵝亦係。明日珠從鵝後出。主人慙曰。昨何不言。曰。言之必剖出。故忍辱故待耳。公旣曰。彼鵝亦係。主人何不度之。而今乃慙乎。未可知也。公亦何不明言我見鵝呑。可與我待其遺矢矣乎。然則主人惜鵝。當少待其遺。何剖之有。若主人悍而剖之。已剖於彼鵝亦係之言矣。此傳記之說。或有誤耶。古人題夷齊廟曰。草木猶沾周雨露。愧君猶食首陽薇。又有題洗耳圖詩曰。水中若有水。水亦洗其水。此責人無餘地。恐傷忠厚亦過甚之失也。是故。君子雖多之。而亦少之也。此皆賢人之卓節。猶有後議。況中人以下乎。益覺處身之難也。

過去世有五大樂。而人或泛忽。只以功名烜爀爲樂也。余表而出之。其一。老萊子斑衣兒啼。悅其二親乎。其二。唐虞君臣都兪吁咈。以致太平乎。其三。文王太姒。琴瑟鍾鼓。友之樂之乎。其四。夫子杏壇。三千門人。揖讓升降乎。其五。張公藝九世同居。和睦無斁乎。此數者。要不出人倫之外。始知全人倫者。至樂存焉。聖人。人倫之至也。故擇五樂而聖人居三焉。

誡鼎大曰。汝今年已十歲矣。當汲汲孜孜。䟽滌魯鈍。克遵長者之訓。不可只騰踏挑達也。悠然而爲十五。又𢞣然而爲二十三十。終爲無識之人。則誰人慾與之語乎。古人惜寸陰如惜金。以壯大而無聞。爲平生大憂。早爲之地也。今汝溺於漫遊。不顧惜寸陰。如棄箒下之微塵。浪逬一日。如啖一餠。吾甚憂之也。誡學童具氏子宮其曰。汝今年已十五歲矣。大凡人子十五六歲時節。長者田地已七八分作基。今汝行不安詳。坐則搖身。言笑無節。讀書甚麤且厭。夫聦明至精英者也。假使聦明有神。見汝若勤苦不已。憐其志而來栖於汝胷中矣。汝若輕浮懈怠如醉夫如狂子。雖暫棲於胷中。當唾汝而急飛去矣。汝豊頰深目。眉間濶。何事不可作也。人或奇汝貌。譽之曰。爲人如彼。終不餓也。汝自負此言。而以讀書爲第二件事耶。雖使汝爲陶朱石崇。黃金棄籓籬間。腹中無一文字。人人對汝。必增鄙吝之心。汝其安於意乎。陶朱石崇。何嘗不讀書乎。吾愛汝而戒汝。汝其勉矣。

漢周亞夫。從理入口。餓死。南史水軍都督褚蘿。面甚尖危。從理入口。竟保衣食而終。史記舜重瞳。項羽亦重瞳。而自剄死。隋魚俱羅亦重瞳。爲煬帝所忌斬之。我國南袞亦重瞳。我族人昔有重瞳者。無過人之事。而只不能噉飯。朝夕啖餠。充飢而已。從理入口一也。或餓死或饒衣食。重瞳一也。一聖帝。二俱不令終。一陷害忠良。爲萬古奸人。一隻庸庸平人。相法果可信耶。果不可信也。

禮圖。大轝有伏兔。醫經。以腎街爲伏兔。夫兔善隱伏之獸也。故取象而名之。凡器什如此者多。船具有貓。卽碇也。蓋取貓利爪善攫物堅定之象也。亦有鴟。取鴟尾之隨風而善周旋之象也。

心溪子夏月。臥淸風溪老皺石上。久之忽瞪眼曰。吾身半成石。仍歎曰。死作此山鬼足矣。

意欲閒中見聞百花性情色態。編花蕫狐。又輯古今高士評論之號。曰高士本草。

沈玄齋水墨龍。頦頷槎牙。坐尋丈猶恐來拂。觸其髯端。明潤水欲滴。

室中排列泥金畵宮室人物之倭硯匣。韓石峯額體帖。木刻靑裝砂筆筒。作竹節狀。回回靑。書燔壽富貴三字盆中。雜種金鳳花,雞冠花。人雖曰雅士。吾必謂之俗輩耳。

黃金鑄王摩詰彩絲繡。米元章良辰美景。招佳明名流。排鋪詩軸畵帖。必先掇芳花泛潔泉酹之祝。是日助詩情畵意。呵禁敗興。客不使來到門。

嘗歎曰。有田百畒,書萬卷,花草數百本,法書名畵五六百帖,澄心堂紙十萬枚,李廷珪潘谷墨各千笏,中山霜毫筆五六瓮,端硯數十面。名茶異香。隨意以供。名流十許人。與千戶侯等。猶闒茸不爲之。高士何不毀冠裂裳。作棄民乎。

適意事。如可久享。彩雲可使終年不散也。琉璃可使擊而不碎也。楊州鶴可騎而騰也。

心溪子曰。兩瞳子炯炯垂。秋水虛映空。忽天與靈逢。中之包空蕩蕩。其趣也灝邃不可言。亦無可以言聞者。炯菴怒睨曰。我有兩耳竅。玲瓏嵌空。獨不可聞爾之言耶。

太上安貧。其次忘貧。最下諱貧。訴貧壓於貧。僕役於貧。又最下。仇讐於貧。仍死於貧。

出諸唇舌而琅琅刺刺者。無形之文也。發諸紙墨而整整差差者。有形之言也。鬚眉牙頰。欣然可接。肝肺通暢。文不如言。精神意想。隱然可求。氣脈委宛。言不如文。言而無文。一出口。已無痕。故貴有文。

作文。可別具麻姑爪。快爬造化窟底來。神光騰出紙墨上三四丈。

蹈襲古人文字曰人面瘡。不知以何物。代貝母用。急抹其口。

梅花龕中置柚子。是辱梅花也。曾謂梅花之淸德潔操。忍能假借它家香以助己也。

才子肚中。有一派春泉湧出。琤淙漣淪不得停貯。試灌於右腕。涓涓而流。達於筆管。點滴毫端。圓了了如汞珠。如鸚鵡舍利。如鮫人淚。

座中展古畵奇書。轟笑飛沫。垢手。掬之捫之刮之者。決非知畵與書者也。決非雅士也。決非有識人也。

集古人輓詩哀辭。比次而觀。甲死而乙吊之。乙忽又死而丙吊之。以至於無窮。集古人議論。比次而觀。甲之言。乙必非之。乙之非甲者。似無它議。而丙又非之。亦無窮世界。只以此二事。如許如許銷遣了否。

至人之處毀譽也。無論眞與假。皆不飽不渴。不癢不痛。平人不能善處眞譽眞毀。況無宲之譽。無過之毀乎。無宲之譽。何異乎夢中飡加。影上爪爬。無過之毀。何異乎夢中漿乏。影上捧打。痴人。惟幸飡加於夢。愎人。猶恨捧打其影。

語中帶隱鋒。是蜮弩射影法。不如對面快嗔。去後寂然無後議。

騷人韻士。佳辰媚景。詩肩聳山。吟眸漾波。牙頰生香。口吻開花。少有隱機。大是缺典。

溪淸石涼拾紅葉。爨黃梁越添潤香。

淸高之隣。奇淸之弟。怪奇之僕。僻怪之裔。自僻以往。吾不知其爲何物。

九歌九章豔羨之極。欲焚筆硯。一月幾四五次。

詩而泣鬼神。筆而奪造化。畵而犯靈境。隨例淸貧窮。鬼隨之耶。太半不解世事。獃鬼挾之耶。

咄咄三怪事。堯天何以降九水。九經何以入秦爐。諸葛武侯何其早卒。不復漢室。

世間有三快。綱目。大書昭烈皇帝章武元年。段太尉奮笏擊朱泚。終童。乘長風破萬里巨浪。

曹娥碑。如纖秀婦人。自能矜持。時出嬌語。褚遂良蘭亭帖。如詩酒才子。一見雅士。自爾畧畧收檢。米元章雅集圖序。如再眠春蠶。無不勃勃欲動。

客曰。肚裡飽。不利讀書。只思臥睡。肚裡畧畧有飢氣。讀書頓覺有味。咿唔之聲。忽泛空中。富貴好事也。讀書亦好事也。始知兩好事兼享者。天下有福人。

莫謂至靜而失言。屬垣之耳可怕。莫謂至暗而放心。瞰室之眼可懼。小心之極。凡墻壁之孔竅通明。如耳如眼者。驢耳之軒軒。牛眼之炯炯。凝視而寂聽。似有意則皆洞洞屬屬也。

黃蜂背。有漆書巫工二字。

朝起鋤苽畦。上堂把筆。腕大戰如風中舟𥳽。或疑好奇。故作顫筆。病固可以故作乎。匪病故顫。神必呵之。六月朝。炯菴書於圓覺塔東。

小孩兒毛孔骨節俱減長者。獨眼睛不增不減。相小兒眼睛。大是奇朕。

角物不界上齒。畵中龍滿口槎牙都是齒。合口龍所以難畵。

鉛丸。洞甲而不能入灰。大碗砲碎十丈城布悵禦之。剛強之來。柔和以制之。復何勞。

天生之物。體圓者多。人獸之孔竅節肢。草木之枝株花果。與雲雷雨露是也。月準日圓。日準天圓。水準三圓。乃生萬物。萬物準四圓。圓者居多。水何圓。水銀雨鈴。皆圓。擲石於波。波洄虎眼也。人獸眼睛。凝聚水華。以準日月故最圓。

店雇曰。西山大師遺矢。皆化活鮮魚。是佛子肚裡有魚。軀馬人曰。佛若使人不食魚。緣何佛身鍍金。用膘膠。佛非不使人食鱗羽毛介。設此禁。爲眾生戒大殺。

馬唇。類蠶唇。胡桃仁。如將化之蜂蝶子。鼠尾類蛇。虱如琵琶。蟣似麥黃。綠斑苽皮。如黃綠斑。蛙背夜明翅。類牛晐。獐尾根如梅杏鬚。蟋蟀聲如竹筩搖。荳燈穗如蠅眼。冬牛髀如松子窠。蛛肚類人拇。樗葉蒂類馬蹄。白麥飯類狗蠅。

退之送楊少尹序曰。亦白丞相去歸其鄕。又曰。以爲其都少尹。其鄕其都。果是何鄕何都。退之筆路昏墨。

甲曰人間好事拘牽。一食字路頭輒礙。乙曰。鼻下有穴。卽缺陷界。丙曰。蟬也無鼻下穴。粘高樹。淸風灑灑。終晝盡意而鳴。無少低垂曲縮樣子。快哉。炯炯子聞之。爽然而書於西簷。

犬噬人。以蚓蚯糞。貼瘡而傅之。犬尾蟠其中。是毒之鍾也。創旣完。而犬尾生其上。人必死。

淸寒雲。同異異同同異異。異同同異異同同。或請作對。炯菴奮筆畵一字。𦭎溪雲。三四四三三四四。四三三四四三三。又請對。又畵一字。呵呵曰。淸寒,𦭎溪。饒舌饒舌。

魚膠栗茸。皆夜有光。朽柳夜如燐。烏圓之背。黑夜拂之。火光燁燁。玆四者。陰類也。至陰通明。

無心言。有心聽。傷於密。而不免爲細人。有心言。無心聽。失於踈。而不害爲好人。無心言。有心聽。殃雖未至。鬼必謀之矣。有心言。無心聽。災或已至。天必憐之矣。無心言。無心聽。善於點化。則若有心也。有心言。有心聽。善於應接則無心也。

閙熱人。是喜生事人。生事之極。憂患至矣。孤寂人。是能損事人。損事之久。歡樂永矣。

藥欄干畔金鳳花。爲曉雨紅。小婢子攀花而泣。有達觀士夫。開眼孔曰。項覇王泣別虞兮。時政如是。

寧人負我。無我負人。坦蕩易直。如騁良驥。馳大途。無少回曲。

蟲烏之倫。飛空虛者。迅邁之極。毛翅眼嘴。泯然一色。不可細辨。古今畵家。寫飛物。不遺微纖。擧體皆具。與啄飮棲睡者無異。是雖名家。未達處也。

張茂先曰。大腰無䧺。龜鼉類也。細腰無雌。蜂類也。余曰。蛙大腰也而接。蜻細腰也而媾。

有人號曰矧齋。貧而業製弓矢者也。

不遇知己。噓唏忼慨。徒勞耳。名畵工寫人五分面。爨婢販夫。指而嗤曰。一眼瞎。見屋角砌隅轉折欹斜。必從而歎曰。好大家將傾倒。天下事無不然。何歎之有。

惟無欲。廼無辱。

只有剝人肥身之心。人將何堪。畢竟爲人所剝。

古有堪輿家。誘一愚下子弟。指某丘曰。此豬嘴形也。指前小岩曰。此糞形也。葬於豬嘴富不可言。愚下子弟果葬其父母也。嗟世人只希爲富。人又惑術家。不顧忝先之爲羞。

貓與犬不相關。然犬遇貓無故而逐。貓當捷登屋角。俯犬而坐。犬可掀首相望。憮然而退矣。貓不此之爲。而犬一蹴卻立。貓必弩脊鼓頰。張其爪攫犬鼻。犬始眞怒。貓不免矣。

甲跨牛。乙跨馬。宿旅館。曉將發。甲跨馬。乙跨牛。去駸駸。信無疑。甲跨牛。乙跨馬。日旣紅。毛色異。甲跨馬。乙跨牛。

朝霞辰砂紅。夕霞榴花紅。

施人錢財。眉有勉強色。大損陰德。

張肖父序李於鱗集曰。古樂府五言選。不以爲白頭陌桑。曹枚之優孟哉。余曰。夫如是。於鱗之文。贋孫叔敖也。後士有學於鱗之文。是贋優孟也。贋優孟與眞叔敖。相距遼夐哉。

口角無完人。其人便不是完人。

好色者。髓枯膚削。至於死之夕而慾火上升。終無悔心。成就只一色中餓鬼。余嘗笑之憐之。懼之戒之。勿顧自家有不幸而近之者。余之好書。太類好色。近以天行風熱。右眼亦癢。人頗恐動以書祟。余稍然之。然書不忍一日離。每開眼一線許。湊集字墨間。精華用脈。望食僊字法。彼殉於色者。應揶揄我。九月晦。吾友我居士戱寫。

僕詩文。如二分甘八分酸山果。其爲人也。如三分熟七分生野馬。半生半熟。半甘半酸。時節尙遠。何以則果濃丹砂頰。馬調碧玉蹄乎。

有眼目善評論者之讀詩與文也。鴻章鉅篇無論。雖瑕句纇什。頓增聲價。暗察主人之眉。翻翻焉湧溢喜氣。無眼目短評論者之讀詩與文也。瑕句纇什無論。雖鴻章鉅篇。越落聲價。暗察主人之眉。蹙蹙然隱約愁色。聲價增而無喜氣。聲價落而無愁色。是不奴僕於技與名者。然得與知者論。吾亦隱几而笑也。

錢東磵。平生半漢半胡。學問。乍佛乍儒。文章。非謔非謎。畢竟狼失後腳。狽失前腳。

齊有無鹽縣。楚有不羹縣。鵙爲伯趙。犬爲季蜀。漢有杜詩。明有韓文,楊仕伍,李八百。神仙也。白起,黃歇,李耳,栗腹,孫權,禰衡。名之竗儷也。地肺,天目。山也。不留,當歸。藥也。

空中之雨腳。不可把而玩也。假使玩。其圓徑乎。其六稜乎。

北斗之匡四象地。北斗之欛三象天。四稜方也。三折圓也。北斗司命而酌元氣。故象天與地。

鼻嘔之蛔。可粘甆釁。取其粘。忘其穢。

能淹博而不能纂著。猶無宲之花。不已落乎。能纂著而不能淹博。猶無源之泉。不已涸乎。

漢文章。異己者容之。宋文章。異己者斥之。明文章。異己者侮之。又有罵之仇之者。元美輩。侮焉者也。中郞輩。罵焉者也。受之輩。仇焉者也。可以觀世道升降也。

兩頭蛇,九尾狐。天下之至惡也。然明者。可以避。勇者。可以殺。惟身餙衣冠。口談文史之讒夫。明者不可避。以其讒者蜚語也。蜚語何能捍。勇者不可殺。以其葡數人類。何能人人恣殺。

生長農商家。四顧無師友。能竗悟文章。快脫塵染。是成佛之資。地則文獻多師友。又多書籍。終年鹵莾者。將若之何。嗚呼悲哉。

不能深諳。何可強談。

不做戕生之事。便是攝生。服藥導引。終涉外物。

文章。喩以閨人。鍾伯敬。淑女也。袁中郞。才女也。

可怕可怕。薄有才而使氣。可憫可憫。專無宲而騁辯。

天非高遠也。萬物咸被天而遊。以其空虛者。盡天也。猶魚被水而遊也。

晝無事。觀天白。夜無事。闔眼。觀天白。心坦然。闔眼。心怡然。

峻節霜凜。雅度春溫。

高人對俗人睡。俗人對高人睡。以其不相入也。俗人睡鄙無論。高人睡何其陿也。若有眞高人。必不睡何也。能容人也。

文章。一藝耳。尙渾混於雅俗眞贋之辨。山水何能品。人物何能鑑。持公心者識文章。偏見之守。不可以口舌諍。

贋文章。猶可說也。假道學。不可說也。

昇平之世。寶釰無用。時以熱酒酹神。左揮而睨曰。亂臣逆子安所逃乎。右揮而睨曰。譖夫壬人。安所逃乎。逼燈而觀。靑熒之鋩。頓如秋水。

白香山賦荷珠曰。不寄寓於傾欹。每因依於平正。可止則止。必荷之中央。在圓而圓。得水之本性。喩君子守身也。崔膺金鏡賦曰。玉匣初開。寒光飛出。仰映淸空。天地洞通。萬象在中。虛涵不竆。湛爲寒潭。搖爲飛電。任在公以無心。有姸媸而自見。喩君子明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