駢體文鈔/卷10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目錄 駢體文鈔
◀上一卷 卷十 下一卷▶

卷十 策對類[編輯]

晁錯對賢良文學策[編輯]

從任賢立說,實隱然自負。其詞泛濫,遂覺塗徑欲迷。

惟十有五年九月壬子,皇帝曰:「昔者大禹勤求賢士,施及方外,四極之內,舟車所至,人跡所及,靡不聞命,以輔其不逮。近者獻其明,遠者通厥聰,比善戮力,以翼天子。是以大禹能亡失德,夏以長懋。高皇帝親除大害,去亂從,並建豪英以為官師,為諫爭輔天子之闕,而翼戴漢宗也。賴天之靈,宗廟之福,方內以安,澤及四夷。今朕獲執天下之正,以承宗廟之祀。朕既不德,又不敏,明弗能燭而智不能治,此大夫之所著聞也。故詔有司、諸侯王,三公、九卿及主郡吏,各帥其志,以選賢良,明於國家之大體,通於人事之終始,及能直言極諫者,各有人數,將以匡朕之不逮。二三大夫之行,當此三道,朕甚嘉之。故登大夫於朝,親諭朕志。大夫其上三道之要,及永惟朕之不德,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寧,四者之闕。悉陳其志,毋有所隱。上以薦先帝之宗廟,下以興愚民之休利。著之於篇,朕親覽焉。觀大夫所以佐朕,至與不至。書之,周之,密之,重之,閉之,興自朕躬。大夫其正論,毋枉執事。烏呼戒之!二三大夫,其帥志毋怠。」

錯對曰:平陽侯臣密,汝陰侯臣灶,穎陰侯臣何,廷尉臣宜昌,隴西太守臣昆邪,所選賢良太子家令臣錯,昧死再拜言:臣竊聞古之賢主,莫不求賢以為輔翼。故黃帝得力牧而為五帝先,大禹得咎繇而為三王祖,齊桓得管子而為五伯長。今陛下講於大禹及高皇帝之建豪英也,退托於不明,以求賢良,讓之至也。臣竊觀上世之傳,若高皇帝之建功業,陛下之德厚而得賢佐,皆有司之所覽,刻於玉版,藏於金匱,歷之春秋,紀之後世,為帝者祖宗,與天地相終。今臣密等乃以臣錯充賦,甚不稱明詔求賢之意。臣錯茅臣,亡識知,昧死上愚對曰:

詔策曰「明於國家大體」,愚臣竊以古之五帝明之。臣聞五帝神聖,其臣莫能及。故自親事,處於法宮之中,明堂之上。動靜上配天,下順地,中得人。故眾生之類,亡不覆也;根著之徒,亡不載也;燭以光明,亡偏異也;德上及飛鳥,下至水蟲,草木諸產,皆被其澤。然後陰陽調,四時節,日月光,風雨時,膏露降,五穀熟,妖孽滅,賊氣息,民不疾疫,河出圖,洛出書,神龍至,鳳鳥翔,德澤滿天下,靈光施四海。此謂配天地。治國大體之功也。

詔策曰「通於人事終始」,愚臣竊以古之三王明之。臣聞三王臣主俱賢,故合謀相輔,計安天下,莫不本於人情。人情莫不欲壽,三王生而不傷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盡也。其為法令也,合於人情,而後行之;其動眾使民也,本於人事,然後為之。取人以己,內恕及人。情之所惡,不以強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是以天下樂其政,歸其德,望之若父母,從之若流水。百姓和親,國家安寧,名位不失,施及後世。此明於人情終始之功也。

詔策曰「直言極諫」,愚臣竊以五伯之臣明之。臣聞五伯不及其臣,故屬之以國,任之以事。

五伯之佐之為人臣也,察身而不敢誣,奉法令不容私,盡心力不敢矜,遭患難不避死,見賢不居其上,受祿不過其量,不以亡能居尊顯之位。自行若此,可謂方正之士矣。其立法也,非以苦民傷眾而為之機陷也,以之興利除害,尊主安民,而救暴亂也。其行賞也,非虛取民財,妄予人也,以勸天下之忠孝,而明其功也。故功多者賞厚,功少者賞薄。如此,斂民財以顧其功,而民不恨者,知與而安己也。其行罰也,非以忿怒妄誅而從曝心也,以禁天下不忠不孝而害國者也。故罪大者罰重,罪小者罰輕。如此,民雖伏罪至死而不怨者,知罪罰之至,自取之也。立法若此,可謂平正之吏矣。法之逆者,請而更之,不以傷民。主行之曝者,逆而復之,不以傷國。救主之失,補主之過,揚主之美,明主之功,使主內亡邪辟之行,外亡騫污之名。事君若此,可謂直言極諫之士矣。

此五伯之所以德匡天下,威正諸侯,功業甚美,名聲章明。舉天下之賢主,五伯與焉。此身不及其臣,而使得直言極諫,補其不逮之功也。今陛下人民之眾,威武之重,德惠之厚,令行禁止之埶,萬萬於五伯。而賜愚臣《策》曰「匡朕之不逮」,愚臣何足以識陛下之高明而奉承之!

詔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寧」,愚臣竊以秦事明之。臣聞秦始並天下之時,其主不及三王,而臣不及其佐。然功力不遲者,何也?地形便,山川利,財用足,民利戰。其所與並者六國。六國者,臣主皆不肖,謀不輯,民不用。故當此之時,秦最富強。夫國富強而鄰國亂者,帝王之資也。故秦能兼六國,立為天子。當此之時,三王之功,不能進焉。及其末塗之衰也,任不肖而信讒賊,宮室過度,耆欲亡極,民力罷盡,賦斂不節,矜奮自賢,群臣恐諛,驕溢縱恣,不顧患禍。妄賞以隨喜意,妄誅以快怒心。法令煩憯,刑罰暴酷,輕絕人命,身自射殺,天下寒心,莫安其處。奸邪之吏,乘其亂法,以成其威。獄官主斷,生殺自恣。上下瓦解,各自為制。秦始亂之時,吏之所先侵者,貧人賤民也。至其中節,所侵者,富人吏家也。及其末塗,所侵者,宗室大臣也。是故親疏皆危,外內咸怨,離散逋逃,人有走心。陳勝先倡,天下大潰。絕祀亡世,為異姓福。此吏不平,政不宣,民不寧之禍也。今陛下配天象地,覆露萬民,絕秦之跡,除其亂法,躬親本事,廢去淫末,除苛解嬈,寬大愛人,肉刑不用,罪人亡帑,非謗不治,鑄錢者除,通關去塞,不孽諸侯,賓禮長老,愛恤少孤,罪人有期,後宮出嫁,尊賜孝悌,農民不租,明詔軍帥,愛士大夫,求進方正,廢退奸邪,除去陰刑,害民者誅,憂勞百姓,列候就都,親耕節用,視民不奢。所為天下興利除害,變法易故,以安海內者,大功數十,皆上世之所難及。陛下行之,道純德厚,元元之民幸矣。

詔策曰「永惟朕之不德」,愚臣不足以當之。詔策曰「悉陳其志,毋有所隱」,愚臣竊以五帝之賢臣明之。臣聞五帝其臣莫能及,則自親之。三王臣主俱賢,則共憂之。五伯不及其臣,則任使之。此所以神明不遺而聖賢不廢也。故各當其世而立功德焉。傳曰:「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待。」「能明其世者,謂之天子。」此之謂也。竊聞戰不勝者易其地,民貧窮者變其業。今以陛下神明德厚資財不下五帝,臨制天下,至今十有六年,民不益富,盜賊不衰,邊境未安。其所以然,意者陛下未之躬親而待群臣也。今執事之臣,皆天下之選已,然莫能望陛下清光,譬之猶五帝之佐也。陛下不自躬親,而待不望清光之臣,臣竊恐神明之遺也。日損一日,歲亡一歲,日月益暮,盛德不及究於天下,以傳萬世。愚臣不自度量,竊為陛下惜之!昧死上狂惑茅之愚。臣言唯陛下財擇。

公孫弘對賢良文學策[編輯]

精深不逮江都,而切實簡當,得開說之體。

「蓋聞上古至治,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陰陽和,五穀登,六畜蕃,甘露降,風雨時,嘉禾興,朱生,山不童,澤不涸,麟鳳在郊藪,龜龍游於沼,河洛出圖書,父不喪子,兄不哭弟,北發渠搜,南撫交阯,舟車所至,人跡所及,跂行喙息,鹹得其宜。朕甚嘉之!今何道而臻乎此?子大夫修先聖之術,明君臣之義,講論洽聞,有聲乎當世。敢問子大夫: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凶之效,安所期焉?禹、湯水旱,厥咎何由?仁義禮知四者之宜,當安設施?屬統垂業,物鬼變化,天命之符,廢興何如?天文地理人事之紀,子大夫習焉。其悉意正議,詳具其對,著之於篇,朕將親覽焉。靡有所隱。」

臣聞上古堯舜之時,不貴爵賞而民勸善,不重刑罰而民不犯,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末世貴爵厚賞而民不勸,深刑重罰而奸不止,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夫厚賞重刑,未足以勸善而禁非,必信而已矣。是故因能任官,則分職治;去無用之言,則事情得;不作無用之器,即賦斂省;不奪民時,不妨民力,則百姓富;有德者進,無德者退,則朝廷尊;有功者上,無功者下,則群臣逡;

罰當罪,則奸邪止;賞當賢,則臣下勸。凡此八者,治民之本也。故民者,業之則不爭,理得則不怨,有禮則不暴,愛之則親上。此有天下之急者也。故法不遠義,則民服而不離;和不遠禮,則民親而不暴。故法之所罰,義之所去也;和之所賞,禮之所取也。禮義者,民之所服也,而賞罰順之,則民不犯禁矣。故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者,此道素行也。

臣聞之:氣同則從,聲比則應。今人主和德於上,百姓和合於下,故心和則氣和,氣和則形和,形和則聲和,聲和則天地之和應矣。故陰陽和,風雨時,甘露降,五穀登,六畜蕃,嘉禾興,朱草生,山不重,澤不涸,此和之至也。故形和則無疾,無疾則不夭,故父不喪子,兄不哭弟。德配天地,明並日月,則麟鳳至,龜龍在郊,河出圖,洛出書,遠方之君,莫不說義奉幣而來朝,此和之極也。

臣聞仁者愛也,義者宜也,禮者所履也,智者術之原也。致利除害,兼愛無私,謂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謂之義。進退有度,尊卑有分,謂之禮。擅殺生之柄,通壅塞之塗,權輕重之數,論得失之道,使遠近情偽,必見於上,謂之術。凡此四者,治之本,道之用也,皆當設施不可廢也。

得其要,則天下安樂,法設而不用;不得其術,則主蔽於上,官亂於下。此事之情,屬統垂業之本也。

臣聞堯遭洪水,使禹治之,未聞禹之有水也。若湯之旱,則桀之餘烈也。桀、紂行惡,受天之罰;禹、湯積德,以王天下。因此觀之,天德無私親,順之和起,逆之害生,此天文地理人事之紀。臣弘愚戇,不足以奉大對。

摯仲洽賢良對策[編輯]

時詔諸賢良方正會東堂策問,虞對,擢為太子舍人。

臣聞古之聖明,原始以要終,體本以正末。故憂法度之不當,而不憂人物之失所;憂人物之失所,而不憂災害之流行。誠以法得於此,則物理於彼;人和於下,則災消於上。其有日月之眚,水旱之災,則反聽內視,求其所由,遠觀諸物,近驗諸身。耳目聽察,豈或有蔽其聰明者乎?動心出令,豈或有傾其常正者乎?大官大職,豈或有授非其人者乎?賞罰黜陟,豈或有不得其所者乎?河濱山岩,豈或有懷道釣築而不感於夢兆者乎?方外遐裔,豈或有命世傑出而未蒙膏澤者乎?

推此類也,以求其故,詢事考言,以盡其實,則天人之情可得而見,咎徵之至可得而救也。若推之於物則無忤;求之於身則無尤,萬物理順,內外咸宜,祝史正辭,言不負誠,而日月錯行,夭癘不戒,此則陰陽之事,非吉凶所在也。期運度數,自然之分,固非人事所能供御,其亦振廩散滯,貶食省用而已矣。是故誠遇期運,則雖陶唐、殷湯,有所不變;苟非期運,則宋、衛之君,諸侯之相,猶能有感。唯陛下審其所由,以盡其理,則天下幸甚。臣生長蓽門,不逮異物,雖有賢才,所未接識,不敢瞽言妄舉,無以咨答聖問。

郤廣基賢良策對[編輯]

東京之流裔,汴宋之先驅。

伏惟陛下以聖德君臨,猶垂意於博採,故招賢正之士。而臣等薄陋,不足以降大問也,是以竊有自疑之心。雖致身於闕庭,亦僶僶矣。伏讀聖策,乃知下問之旨篤焉。

臣聞上古推賢讓位,教同德一,故易簡而人化。三代世及,季末相承,故文繁而後整。虞夏之相因,而損益不同,非帝王之道異,救弊之路殊也。周當二代之流,承雕偽之極,盡禮樂之致,窮制度之理,其文詳備。仲尼因時宜而曰「從周」,非殊論也。臣聞聖王之化先禮樂,五霸之興勤政刑。禮樂之化深,政刑之用淺,勤之則可以小安,墮之則遂陵遲。所由之路本近,故所補之功不侔也。而齊桓失之葵邱,夷吾淪於小器,功止於霸,不亦宜乎。

策曰:「建不刊之統,移風易俗,使天下洽和,何修而向茲?」臣以為莫大於擇人而官之也。

今之典刑,匪無一統。宰牧之才,優劣異績。或以之興,或以之替。此蓋人能弘政,非政弘人也。

舍人務政,雖勤何益?臣竊觀乎古今而考其美惡,古人相與求賢,今人相與求爵。古之官人,君責之於上,臣舉之於下,得其人有賞,失其人有罰,安得不求賢乎!今之官者,父兄營之,親戚助之,有人事則通,無人事則塞,安得不求爵乎!賢苟求達,達在修道,窮在失義,故靜以待之也。

爵苟可求,得在進取,失在後時,故動以要之也。動則爭競,爭競則朋黨,朋黨則誣罔,誣罔則臧否失實,真偽相冒,主聽用惑,奸之所會也。靜則貞固,貞固則正直,正直則信讓,信讓則推賢,推賢不伐,相下無饜,主聽用察,德之所趣也。故能使之靜,雖日高枕,而人自正。不能禁動,雖復夙夜,俗不一也。且人無愚智,咸慕名宦,莫不飾正於外,藏邪於內。故邪正之人,難得而知也。任得其正,則眾正益至;若得其邪,則眾邪亦集。物繁其類,誰能止之!故亡國失世者,未嘗不為眾邪所積也。方其初作,必始於微;微而不絕,其終乃著。天地不能頓為寒暑,人主亦不能頓為隆替。故寒暑漸於春秋,隆替起於得失。當今之世,宦者無關梁,邪門啟矣;朝廷不責賢,正路塞矣。得失之源,何以甚此?所謂責賢,使之相舉也;所謂關梁,使之相保也。賢不舉則有咎,保不信則有罰。故古者諸侯必貢士,不貢者削;貢而不適亦削。夫士者,難知也。不適者,薄過也。

不得不責,強其所不知也。罰其所不適,深其薄過,非恕也。且天子於諸侯,有不純臣之義,斯責之矣。施行之道,寧縱不濫之矣。今皆反是,何也?夫賢者,天地之紀,品物之宗,其急之矣。故寧濫以得之,無縱以失之也。今則不然,世之悠悠者,各自取辨耳,故其材行並不可必。於公,則政事紛亂;於私,則污穢狼籍。自頃長吏,特多此累。有亡命而被購懸者矣,有縛束而絞戮者矣。

貪鄙竊位,不知誰升之者;獸兕出檻,不知誰可咎者。網漏吞舟,何以過此!人之於利,如蹈水火焉,前人雖敗,後人復起。如彼此無已,誰止之者?風流日競,誰憂之者?雖今聖思勞於夙夜,所使為政,恆得此屬;欲聖世化美俗平,亦俟河之清耳。若欲善之,宜創舉賢之典,峻關梁之防。其制既立,則人慎其舉而不苟,則賢者可知;知賢而試,則官得其人矣。官得其人,則事得其序;事得其序,則物得其宜;物得其宜,則生生豐植,人用資給,和樂興焉。是故寡過而遠刑,知恥以近禮,此所以建不刊之統,移風易俗,刑措而不用也。

策曰:「自頃夷狄內侵,災眚屢降,將所任非其人乎?何繇而至此?」臣聞蠻夷猾夏,則皋陶作士,此欲善其末,則先其本也。夫任賢則政惠,使能則刑恕。政惠則下仰其施,刑恕則人懷其勇。施以殖其財,勇以結其心,故人居則資贍而知方,動則親上而志勇。苟思其利而除其害,以生道利之者,雖死不貳;以逸道勞之者,雖勤不怨。故其命可授,其力可竭,以戰則克,以攻則拔。

是以善者慕德而安服,惡者畏懼而削跡。止戈而武,義實在文,唯任賢然後無患耳。若夫水旱之災,自然理也。故古者三十年耕,必有十年之儲。堯、湯遭之而人不困,有備故也。自頃風雨雖頗不時,考之萬國,或境土相接而豐約不同,或頃畝相連而成敗異流。固非天之必害於人,人實不能均其勞苦。失之於人而求之於天,則有司情職而不勸,百姓殆業而咎時,非所以定人志,致豐年也。宜勤人事而已。

臣誠愚鄙,不足以奉對聖朝。猶進之於廷者,將使取諸其懷而獻之乎?臣懼不足也。若收不知言以致知言,臣則可矣。是以辭鄙不隱也。

王元長永明九年策秀才文五首[編輯]

問秀才高第明經:朕聞神靈文思之君,聰明聖德之後,體道而不居,見善如不及,是以崆峒有順風之請,華封致乘雲之拜。或揚旌求士,或設虡待賢,用能敷化一時,餘烈千古。朕寅奉天命,恭惟永圖,審聽高居,載懷祗懼。雖言事必史,而象闕未箴,寤寐嘉猷,延佇忠實。子大夫選名升學,利用賓王,懋陳三道之要,以光四科之首,鹽梅之和,屬有望焉。

又問:昔周宣惰千畝之禮,虢公納諫;漢文缺三推之義,賈生置言。良以食惟民天,農為政本。金湯非粟而不守,水旱有待而無遷。朕式照前經,寶茲稼穡,祥正而青旗肅事,土膏而朱紘戒典。將使杏花菖葉,耕穫不愆;清車川泠風,述遵無廢。而釋耒佩牛,相沿莫反;兼貧擅富,浸以為俗。若爰井開制,懼驚擾愚民,舄鹵可腴,恐時無史、白。興廢之術,矢陳厥謀。

又問:「議獄緩死」,大《易》深規。敬法恤刑,《虞書》茂典。自氓俗澆弛,法令滋彰。肺石少不冤之人,棘林多夜哭之鬼。朕所以明發動容,昃食興慮,傷秋荼之密網,惻夏日之嚴威,永念畫冠,緬追刑措。徒以百鍰輕科,反行季葉;四支重罰,爰創前古。訪游禽於絕澗,作霸秦基;

歌《雞鳴》於闕下,稱仁漢牘。二塗如爽,即用兼通。昌言所安,朕將親覽。

又問:聚人曰財,次政曰貨,泉流表其不匱,懋遷通其有亡。既龜貝積寢,緡襁專用,世代茲多,消漏參倍。下貧無兼辰之業,中產闕洊歲之資,惟瘼恤隱,無舍矜嘆。上帝溥臨,賜朕休寶。

命邛斜之谷,開而出銅,且有後命,事茲熔范,充都內之金,紹圜府之職。但赤仄深巧學之患,榆莢難輕重之權。開塞所宜,悉心以對。

又問:治歷明時,昭遷革之運;改憲敕法,審刑德之原。分命顯於唐官,文條炳於鄒說。及嵎夷廢職,昧谷虧方,漢秉素祗之徵,魏稱黃星之驗,紛諍空軫,疑論無歸。朕獲纂洪基,思弘至道,庶令日月休徵,風雨玉燭,克明之旨弗遠,欽若之義復還,於子大夫何如哉?其驪翰改色,寅丑殊建,別白書之。

王元長永明十一年策秀才交五首[編輯]

問秀才:朕秉籙御天,握樞臨極,五辰空撫,九序未歌。至於思政明台,訪道宣室,若墜之惻每勤,如傷之念恆軫。故恤貧緩賦,省徭慎獄。幸四境無虞,三秋式稔。而多黍多稌,不興兩穗之謠;無褐無衣,必盈《七月》之嘆。豈布政未優?將罷民難業?登爾於朝,是屬宏議,罔弗同心,以匡厥辟。

又問:惟王建國,惟典命官,上葉星象,下符川岳。必待天爵具修,人紀咸事;然後沿才授職,揆務分司。是以五正置於朱宣,下民不忒;九工開於黃序,庶績其凝。周官三百,漢位兼倍,歷茲以降,游惰實繁。若閒冗畢棄,則橫議無已;冕笏不澄,則坐談彌積。何則可修?善詳其對。

又問:昔者賢牧分陝,良守共治,下邑必樹其風,一鄉可以為績。至有旦撫鳴琴,日置醇酒,文而無害,嚴而不殘。故能出人於阽危之域,躋俗於仁壽之地。是以賈誼有言:下之有惡,吏之罪也。頃深汰珪符,妙簡銅墨,而春雉未馴,秋螟不散。入在朕前,湊其智略;出連城守,闕爾無聞。豈薪槱之道未弘,為網羅之目尚簡?悉意正辭,無侵執事。

又問:朕聞上智利民,不述於禮;大賢強國,罔圖惟舊。豈非療飢不期於鼎食,拯溺無待於規行?是以三王異道而共昌,五霸殊風而並烈。今農戰不修,文儒是競,棄本徇末,厥弊滋多。昔宋臣以禮樂為殘賊,漢主比文章於鄭衛,豈欲非聖無法?將以既道而權?今欲專士女於耕桑,習鄉閭以弓騎,五都復而事庠序,四民富而歸文學,其道奚若?爾無面從。

又問:自晉氏不綱,關河盪析;宋人失馭,淮汴崩離。朕思念舊民,永言攸濟。故選將開邊,勞來安集。加以納款通和,布德修禮,歌《皇華》而遣使,賦膏雨而懷賓。所以關洛動南望之懷,獯夷遽北歸之念。夫危葉畏風,驚禽易落,無待干戈,聊用辭辯,片言而求三輔,一說而定五州,斯路何階?人誰或可?進謀誦志,以沃朕心。

任彥昇天監三年策秀才文三首[編輯]

問秀才:朕長驅樊鄧,直指商郊,因藉時來,乘此歷運。當扆永念,猶懷慚德。何者?百王之敝,齊季斯甚。衣冠禮樂,掃地無餘,斫雕刓方,經綸草昧。采三王之禮,冠履粗分;因六代之樂,宮判始辨。而百度草創,倉廩未實。若終畝不稅,則國用靡資;百姓不足,則側隱深慮。每時入芻槁,歲課田租,愀然疚懷,如憐赤子。今欲使朕無滿堂之念,民有家給之饒,漸登九年之蓄,稍去關市之賦。子大夫當此三道,利用賓王,斯理何從?佇聞良說。

問:朕本自諸生,弱齡有志。閉戶自精,開卷獨得。九流、《七略》,頗嘗觀覽;《六藝》、百家,庶非牆面。雖一日萬機,早朝晏罷,聽覽之暇,三餘靡失。上之化下,草偃風從。惟此虛寡,弗能動俗。昔紫衣賤服,猶化齊風;長纓鄙好,且變鄒俗。雖德慚往賢,業優前事。且夫縉紳道行,祿利然也。朕傾心駿骨,非懼真龍,輜軿青紫,如拾地芥。而惰游廢業,十室而九。鳴鳥蔑聞,《子衿》不作。弘獎之路,斯既然矣。猶其寂寞,應有良規。

問:朕立諫鼓,設謗木,於茲三年矣。比雖輻湊闕下,多非政要,日伏青蒲,罕能切直。將齊季多諱,風流遂往;將謂朕空言慕古,虛受弗弘。然自君臨萬宇,介在民上,何嘗以一言失旨,轉徙朔方;眶眥有違,論輸左校,而使直臣杜口,忠讜路絕。將恐弘長之道,別有未周。悉意以陳,極言無隱。

樊孝謙升中紀號對[編輯]

臣聞巡岳之禮,勒在《虞書》;省方之義,著於《易》象。往帝前王,匪惟一姓,封金刊玉,億有餘人。仲尼之觀梁甫,不能盡識;夷吾之對齊桓,所存未幾。然盛德之事,必待太平,苟非其人,更貽靈譴。秦皇無道,致風雨之災;漢武奢淫,有奉車之害。及文叔受命,炎精更輝,四海安流,天下輯睦,劍賜騎士,馬駕鼓車,乃用張純之文,始從伯陽之說。至於魏、晉,雖各有君,量德而處,莫能擬議。蔣濟上言於前,徒穢紙墨;袁淮發論於後,終未施行。

世歷三朝,年將十祀,啟聖之期,茲為昌會。然自水德不競,函谷封塗,天馬息歌,苞茅絕貢。我太祖收寶雞之瑞,握鳳凰之書,體一德以匡朝,屈三分而事主,盪此妖寇,易如沃雪。但昌既受命,發乃行誅。雖太白出高,中國宜戰,置之度外,望其遷善。伏惟陛下以神武之姿,天然之略,馬多冀北,將異山西。涼風至,白露下,北上太行,東臨碣石。方欲吞巴蜀而掃崤函,苑長洲而池江漢。復恐迎風縱火,芝艾共焚,按此六軍,未申九伐。夫周發牙璋,漢馳竹使,義在濟民,非聞好戰。至如投鼠忌器之說,蓋是常談;文德懷遠之言,豈識權道?今三台令子,六郡良家,蓄銳須時,裹糧待詔。未若龍駕虎服,先收隴右之民;電轉雷驚,因取荊南之地。昔秦舉長平,金精食昴;楚攻鉅鹿,枉矢宵流。況我威靈,能無協贊?但使彼之百姓,一睹六軍,似見周王,若逢司隸。然後除其苛令,與其約法,振旅而還,止戈為武。標金南海,勒石東山,紀天地之奇功,被風聲於千載。若令馬兒不死,子陽尚在,便欲案明堂之圖,草射牛之禮,比德論功,多慚往列,升中告禪,臣用有疑。

樊孝謙求才審官對[編輯]

臣聞雕獸畫龍,徒有風雲之勢;金舟玉馬,終無水陸之功。三駕禮賢,將收實用,一毛不拔,復何足取!是以堯作虞賓,遂全箕山之操;周移商鼎,不納孤竹之言。但處士盜名,雖雲久矣;朝臣竊位,蓋亦實多。漢拜丞相,便有鐘鼓之妖;魏用三公,乃至孫權之笑。故山林之與朝廷,得容非毀;肥遁之與賓王,翻有優劣。至於時非蹈海,而曰羞作秦民;事異出關,而言恥從衛亂。雖復星干帝座,不易高尚之心;月犯少微,終存耿介之志。

自我太岳之後,克廣洪業,禹至神宗,舜格文祖。陛下受天明命,光華日月,爰自納麓,乃格文祖。儀天地以設官,象星辰而布職。漢家神鳳,慚用紀年;魏氏青龍,羞將改號。上應列宿,咸是異人;下法山川,莫非奇士。所以畫堂甲觀,修德日新;廟鼎歌鐘,王勛歲委。循名責實,選眾舉能,朝無銅臭之公,世絕《錢神》之論。昔百里相秦,名存《雀籙》;蕭、張輔沛,姓在《河書》。今日公卿,抑亦天授,與之為治,何欲不遂?未必稽首天師,方聞牧馬之術;膝行山上,始得治身之道。但使帝德休明,自強不息,甲夜觀書,支日通奏,周昌桀紂之論,欣然開納;劉毅桓靈之比,終日含弘。高懸王爵,惟能是與,管庫靡遺,漁鹽畢錄。無令桓譚非讖,官止於郡丞;趙壹負才,位終於計掾。則天下宅心,幽明知感。歲精仕漢,風伯朝周,真人去而復歸,台星坼而還斂。《詩》稱多士,《易》載群龍,從此而言,可以無愧。

樊孝謙釋道教對[編輯]

臣聞天道性命,聖人所不言。蓋以理絕涉求,難為稱詣。伯陽《道德》之論,莊周《逍遙》之旨,遺言取意,猶有可尋。至若玉簡金書,神經秘錄,三尺九轉之奇,絳雪玄霜之異,淮南成道,犬吠雲中,子喬得仙,劍飛天上,皆是憑虛之說,海棗之談,求之如系風,學之如捕影。而燕君齊後,秦皇漢帝,信彼方士,冀遇其真。徐福去而不歸,欒大往而無獲,猶謂升遐倒影,抵掌可期,祭鬼求神,庶或不死。江壁既返,還入驪由之墓;龍媒已至,終下茂陵之墳。方知劉向之信洪實,沒有餘責;王充之非黃帝,比為不相。

又末葉已來,大存佛教,寫經西土,畫像南宮。昆池地黑,以為燒劫之灰;春秋夜明,謂是降神之日。法王自在,變化無窮,置世界於微塵,納須彌於黍米。蓋理本虛無,示諸方便,而妖妄之輩,棄家出家。藥王燔軀,波斯灑血,假未能然,猶當克命,寧有改形易貌,有異生人,恣意放情,還同俗物。龍宮餘論,鹿野前言,此而得容,道風前墜。

伏惟陛下受天明命,屈己濟民,山鬼效靈,海神率職,湘中石燕,沐時雨而群飛;台上銅烏,訴和風而杓轉。以周都洛邑,治在鎬京;漢宅咸陽,魂歸豐沛。汾晉之地,王跡維始,眷言巡幸,且勞經略。猶復降情文苑,斟酌百家,想執玉於瑤池,念求珠於赤水。竊以王母獻環,由感周德;

上天錫珮,實報禹功。二班勒史,兩馬制書,未見三世之辭,無聞一乘之旨。帝樂王禮,尚有時而沿革;左道怪民,亦何疑於沙汰!

樊孝謙刑罰寬猛對[編輯]

臣聞惟王建國,刑以助禮,猶寒暑之贊陰陽,山川之通天地。爰自末葉,法令稍滋,秦篆無以窮書,楚竹不能盡載。有司因此,開以二門,高下在心,寒熱隨意。《周官》三典,棄之若吹毛;

《漢律》九章,違之如覆手。遂使長平獄氣,得酒而後消;東海孝婦,因災而方雪。詔書掛壁,有善而莫遵;奸吏到門,無求而不可。皆由上失其道,民不見德。而議者守迷,不尋其本。鍾繇王朗,追怨張蒼;祖訥梅陶,共尤文帝。便謂化屍起偃,在復肉刑;致治興邦,無關周禮。

伏惟陛下昧(爽)坐朝,留心政術,明罰以糾諸侯,申恩以孩百姓。黃旗紫蓋,已絕東南;白馬素車,將降軹道。若復峻典深文,臣實未悟。何則?人肖天地,俱稟陰陽,安則願存,擾則圖死。

故王者之治,務先禮樂;如有未從,刑書乃用,寬猛兼設,水火俱陳。未有專任商韓而能長久。昔秦歸土會,晉盜來奔;舜舉皋陶,不仁自遠。但令釋之、定國,送作理官;龔遂、文翁,繼為郡守。科間律令,一此憲章,欣聞汲黯之言,泣斷招平之罪。則天下自治,大道公行,乳獸舍牙,倉鷹垂翅。楚王錢府,不復須封;漢獄冤囚,自然蒙理。後服之徒,既承風而慕化;有截之內,皆蹈德而詠仁。號以成、康,何難之有!

樊孝謙禍福報應對[編輯]

臣聞五方易辨,尚待指南;百世可知,猶須吹律。況復天道秘遠,神跡難源,不有通靈,孰能盡悟?乘楂至於河漢,惟睹牽牛;假寐游於上玄,止逢翟火。造化之理,既寂寞而無傳;報應之事,固難得而妄說。但秦穆有道,勾芒錫祥;虢公涼德,蓐收降禍。高明在上,定自有知,不可謂神冥昧難信。若夫仲尼厄於陳蔡,孟軻困於齊梁,自是不遇其時,寧關報應之理!子胥無首,馬遷腐下,受誅取辱,何可尤人?至如協律見親,棹船得幸,從此而言,更不足怪。周王漂杵,致天之罰;白起誅降,行己之意。是以七百之祚,仍加姬氏;杜郵之戮,還屬武安。

昔漢問上計,不過日蝕;晉策秀才,止於寒火。前賢往士,咸用為難;推古比今,臣見其易。

然草萊百姓,過荷恩私,三折寒膠,再游金馬。王言昭賁,思若有神,占對失圖,伏深悚懼。

◀上一卷 下一卷▶
駢體文鈔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