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駢體文鈔/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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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駢體文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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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奏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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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上秦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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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若去其中間一節,則了無生趣矣。然語既泛濫,意雜詼嘲。雖曰羈旅之臣,要豈陳言之體?玩其華焉可也。

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來丕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產於秦,而繆公用之,並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並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廢穰侯,逐華陽,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弗納,疏士而弗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強大之名也。

今陛下致崑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鱓之鼓,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說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廄;江南金錫不為用;

西蜀丹青不為采。所以飾後官,充下陳,娛心意,說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瓮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韶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瓮叩缶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

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兵強則士勇。是以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者也。夫物不產於秦,可寶者多;士不產於秦,願忠者眾。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仇,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

賈山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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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高山大川。

臣聞為人臣者,盡忠竭愚,以直諫主,不避死亡之誅者,臣山是也。臣不敢以久遠諭,願借秦以為諭,唯陛下少加意焉。

夫布衣韋帶之士,修身於內,成名於外,而使後世不絕息。至秦則不然,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賦斂重數,百姓任罷,赭衣半道,群盜滿山。使天下之人戴目而視,傾耳而聽。一夫大呼,天下響應者,陳勝是也。秦非徒如此也,起咸陽而西至雍,離宮三百,鐘鼓帷帳,不移而具。又為阿房之殿,殿高數十仞,東西五里,南北千步,從車羅騎,四馬騖馳,旗旗不撓。為宮室之麗至於此,使其後世曾不得聚廬而托處焉。為馳道於天下,東窮燕、齊,南極吳、楚,江湖之上,瀕海之觀畢至。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築其外,隱以金椎,樹以青松。為馳道之麗至於此,使其後世曾不得邪徑而托足焉。死葬乎驪山,吏徒數十萬人,曠日十年,下徹三泉,合採金石,治銅錮其內,漆塗其外,被以珠玉,飾以翡翠,中成觀游,上成山林。為葬埋之侈至於此,使其後世曾不得蓬顆蔽冢而托葬焉。秦以熊羆之力,虎狼之心,蠶食諸侯,併吞海內,而不篤禮義,故天殃已加矣。臣昧死以聞,願陛下少留意而詳擇其中。

臣聞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則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則不可以明道。故切直之言,明王所欲急聞,忠臣之所以蒙死而竭知也。地之磽者,雖有善種,不能生焉;江皋河瀕,雖有惡種,無不猥大。昔者夏、商之季世,雖關龍逢、箕子、比干之賢,身死亡而道不用;文王之時,豪俊之士皆得竭其智,芻蕘採薪之人皆得盡其力。此周之所以興也。故地之美者善養禾;君之仁者善養士。雷霆之所擊,無不摧折者;萬鈞之所壓,無不糜滅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勢重,非特萬鈞也。

開道而求諫,和顏色而受之,用其言而顯其身,士猶恐懼而不敢自盡;又乃況於縱慾,恣行暴虐,惡聞其過乎?震之以威,壓之以重,則雖有堯、舜之智,孟賁之勇,豈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則人主不得聞其過失矣;弗聞,則社稷危矣。古者聖王之制,史在前書過失,工誦箴諫,瞽誦詩諫,公卿比諫,士傳言諫,庶人謗於道,商旅議於市,然後君得聞其過失也。聞其過失而改之,見義而從之,所以永有天下也。天子之尊,四海之內,其義莫不為臣。然而養三老於太學,親執醬而饋,執爵而酳,祝A14在前,祝鯁在後,公卿奉杖,大夫進履,舉賢以自輔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諫。故以天子之尊,尊養三老,視孝也;立輔弼之臣者,恐驕也;置直諫之士者,恐不得聞其過也;學問至於芻蕘者,求善無饜也;商人、庶人,誹謗已而改之,從善無不聽也。

昔者秦政力並萬國,富有天下,破六國以為郡縣,築長城以為關塞。秦地之固,大小之勢,輕重之權,其與一家之富,一夫之強,胡可勝計也!然而兵破於陳涉,地奪於劉氏者,何也?秦王貪狠暴虐,殘賊天下,窮困萬民,以適其欲也。昔者周蓋千八百國。以九州之民,養千八百國之君。

用民之力,不過歲三日,什一而籍。君有餘財,民有餘力,而頌聲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國之民自養,力罷不能勝其役,財盡不能勝其求。一君之身耳,所以自養者馳騁弋獵之娛,天下弗能供也。

勞罷者不得休息,饑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無所告訴。人與之為怨,家與之為仇,故天下壞也。秦皇帝身在之時,天下已壞矣,而弗自知也。秦皇帝東巡狩,至會稽、琅邪,刻石著其功,自以為過堯舜統。縣石鑄鐘虡,篩土築阿房之宮。自以為萬世有天下也。古者聖王作諡,三四十世耳。雖堯、舜、禹、湯、文、武,絫世廣德,以為子孫基業,無過二三十世者也。秦皇帝曰:「死而以諡法,是父子名號有時相襲也;以一至萬,則世世不相復也。」故死而號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者,欲以一至萬也。秦皇帝計其功德,度其後嗣,世世無窮。然身死才數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廟滅絕矣。

秦皇帝居滅絕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養老之義,亡輔弼之臣,亡進諫之士。縱恣行誅,退誹謗之人,殺直諫之士。是以道諛偷合苟容。比其德,則賢於堯、舜;課其功,則賢於湯、武,天下已潰而莫之告也。《詩》曰:「匪言不能,胡此畏忌。」「聽言則對,譖言則退。」此之謂也。又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天下未嘗亡士也,然而文王獨言以寧者,何也?文王好仁則仁興,得士而敬之則士用,用之有禮義。

故不致其愛敬,則不能盡其心;不能盡其心,則不能盡其力;不能盡其力,則不能成其功。故古之賢君於其臣也,尊其爵祿而親之。疾則臨視之無數,死則往吊哭之,臨其小斂大斂,已棺塗而後為之服錫衰麻絰,而三臨其喪。未斂不飲酒食肉,未葬不舉樂,當宗廟之祭而死,為之廢樂。故古之君人者於其臣也,可謂盡禮矣。服法服,端容貌,正顏色,然後見之。故臣下莫敢不竭力盡死以報其上,功德立於後世,而令聞不忘也。

今陛下念思祖考,術追厥功,圖所以昭光洪業休德,使天下舉賢良方正之士,天下皆 焉。

曰:將興堯、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德。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選其賢者,使為常侍諸吏,與之馳驅射獵,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弛,百官之墮於事也,諸侯聞之,又必怠於政矣。

陛下即位,親自勉以厚天下,損食膳,不聽樂,減外徭衛卒,止歲貢,省廄馬以賦縣傳,去諸苑以賦農夫,出帛十萬餘匹以振貧民。禮高年,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算不事。賜天下男子爵,大臣皆至公卿。發御府金賜大臣,宗族亡不被澤者。赦罪人,憐其亡發,賜之巾;憐其衣赭,書其背;父子兄弟相見也,而賜之衣。平獄緩刑,天下莫不說喜。是以元年膏雨降,五穀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刑輕於他時,而犯法者寡;衣食多於前年,而盜賊少。此天下之所以順陛下也。

臣聞山東吏布詔令,民雖老羸癃疾,扶杖而往聽之,願少須臾毋死,思見德化之成也。今功業方就,名聞方昭,四方鄉風。今從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與之日日獵射,擊兔伐狐,以傷大業,絕天下之望,臣竊悼之。《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臣不勝大願,願少衰射獵,以夏歲二月,定明堂,造大學,修先王之道。風行俗成,萬世之基定,然後惟陛下所幸耳。古者大臣不媟,故君子不常見其齊嚴之色,肅敬之容。大臣不得與宴遊,方正修潔之士不得從射獵,使皆務其方以高其節,則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盡心以稱大禮。如此,則陛下之道尊敬,功業施於四海,垂於萬世子孫矣。誠不如此,則行日壞而榮日滅矣。夫士修之於家而壞之於天子之廷,臣竊愍之。陛下與眾臣宴遊,與大臣方正朝廷論議。夫游不失樂,朝不失禮,議不失計軌,事之大者也。

枚叔上書諫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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諷諫之文若近若遠。《新序》、《說苑》皆師其意者也。

臣聞得全者全昌,失全者全亡。舜無立錐之地,以有天下;禹無十戶之聚,以王諸侯;湯、武之土不過百里,上不絕三光之明,下不傷百姓之心者,有王術也。故父子之道,天性也。忠臣不避重誅以直諫,則事無遺策,功流萬世。臣乘願披腹心而效愚忠,惟大王少加意念惻怛之心於臣乘言。

夫以一縷之任,系千鈞之重,上懸無極之高,下垂不測之淵,雖甚愚之人,猶知哀其將絕也。

馬方駭,鼓而驚之;系方絕,又重鎮之。系絕於天,不可復結;隊入深淵,難以復出。其出不出,間不容髮。能聽忠臣之言,百舉必脫。必若所欲為,危於累卵,難於上天。變所欲為,易於反掌,安於泰山。今欲極天命之上壽,弊無窮之極樂,究萬乘之勢,不出反掌之易,居泰山之安,而欲乘累卵之危,走上天之難,此愚臣之所大惑也。

人性有畏其景而惡其跡,卻背而走,跡愈多,景愈疾。不如就陰而止,景滅跡絕。欲人勿聞,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為。欲湯之凔,一人炊之,百人揚之,無益也。不如絕薪止火而已。

不絕之於彼,而救之於此,譬猶抱薪而救火也。養由基,楚之善射者也。去楊葉百步,百發百中。

楊葉之大,加百中焉,可謂善射矣。然其所止,百步之內耳,比於臣乘,未知操弓持矢也。

福生有基,禍生有胎,納其基,絕其胎,禍何自來?泰山之霤穿石,殫極之糹亢斷干。水非石之鑌,索非木之鋸,漸靡使之然也。夫銖銖而稱之,至石必差;寸寸而度之,至丈必過。石稱丈量,徑而寡失。夫十圍之木,始生而櫱,足可搔而絕,手可擢而拔,據其未生,先其未形。磨礱砥礪,不見其損,有時而盡;種樹畜養,不見其益,有時而大;積德累行,不知其善,有時而用;棄義背理,不知其惡,有時而亡。臣願大王熟計而身行之,此百世不易之道也。

鄒陽上書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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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陽奏書諫,為其事隱,惡指斥言,故先引秦為喻,因道胡、越、齊、趙之難,然後乃致其意。」)

尚是戰國遺響。

臣聞秦倚曲台之宮,懸衡天下,畫地而人不犯,兵加胡、越。至其晚節末路,張耳、陳勝連從兵之據,以叩函谷,咸陽遂危。何則?列郡不相親,萬室不相救也。今胡數涉北河之外,上覆飛鳥,下不見伏兔,斗城不休,救兵不至,死者相隨,輦車相屬,轉粟流輸,千里不絕。何則?強趙責於河間,六齊望於惠後,城陽顧於盧博,三淮南之心思墳墓。大王不憂,臣恐救兵之不專,胡馬遂進窺於邯鄲,越水長沙,還舟青陽,雖使梁並淮陽之兵,下淮東,越廣陵,以遏越人之糧,漢亦折西河而下,北守漳水,以輔大國,胡亦益進,越亦益深。此臣之所為大王患也。

臣聞蛟龍驤首奮翼,則浮雲出流,霧雨咸集。聖王砥節修德,則游談之士,歸義思名。今臣盡智畢議,易精極慮,則無國而不可奸;飾固陋之心,則何王之門不可曳長裾乎?然臣所以歷數王之朝,背淮千里,而自致者,非惡臣國而樂吳民也,竊高下風之行,尤說大王之義。故願大王無忽,察聽其志。

臣聞鷙鳥累百,不如一鶚。夫全趙之時,武力鼎士,袨服叢台之下者,一旦成市,不能止幽王之湛患。淮南連山東之俠,死士盈朝,不能還厲王之西也。然則計議不得,雖諸、賁不能安其位,亦明矣。故願大王審畫而已。

始孝文皇帝據關入立,寒心銷志,不明求衣。自立天子之後,使東牟、朱虛東褒儀父之後,深割嬰兒王之。壤子王梁、代,益以淮陽,卒仆濟北,囚弟於雍者,豈非象新垣等哉。今天子新據先帝之遺業,左規山東,右制關中,變權易勢,大臣難知。大王弗察,臣恐周鼎復起於漢,新垣過計於朝,則我吳遺嗣不可期於世矣。高皇燒棧道,灌章邯,兵不留行,收弊民之倦,東馳函谷,西楚大破。水攻則章邯以亡其城,陸擊則荊王以失其地,此皆國家之不幾者也。願大王熟察之。

司馬長卿上書諫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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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而能華。

臣聞物有同類而殊能者,故力稱烏獲,捷言慶忌,勇期賁、育。臣之恩,竊以為人誠有之,獸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險,射猛獸,卒然遇軼材之獸,駭不存之地,犯屬車之清塵,輿不及還轅,人不暇施巧,雖有烏獲、逢蒙之伎力不得用,枯木朽株盡為難矣。是胡越起於轂下而羌夷接軫也。

豈不殆哉!雖萬全無患,然本非天子所宜近也。

且夫清道而後行,中路而馳,猶時有銜橛之變,而況涉乎蓬蒿,馳乎丘墳,前有利獸之樂,而內無存變之意,其為害也,不亦難矣。夫輕萬乘之重,不以為安而樂,出於萬有一危之塗以為娛,臣竊為陛下不取也。蓋明者遠見於未萌,而智者避危於無形。禍固多藏於隱微,而發於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諺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此言雖小,可以喻大。臣願陛下之留意幸察。

王子陽諫昌邑王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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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開匡劉。

臣聞古者師日行三十里,吉行五十里。《詩》云:「匪風發兮,匪車揭兮,顧瞻周道,中心{制心}兮。」說曰:是非古之風也,發發者;是非古之車也,揭揭者。蓋傷之也。今者大王幸方與,曾不半日而馳二百里,百姓頗廢耕桑,治道牽馬,臣愚以為民不可數變也。昔召公述職,當民事時,舍於棠下而聽斷焉。是時人皆得其所。後世思其仁恩,至乎不伐甘棠。《甘棠》之詩是也。

大王不好書術,而樂逸游,馮式撙銜,馳騁不止,口倦乎叱咤,手苦於棰轡,身勞乎車輿。朝則冒霧露,晝則被塵埃,夏則為大暑之所暴炙,冬則為風寒之所匽薄。數以耎脆之玉體,犯勤勞之煩毒,非所以全壽命之宗也,又非所以進仁義之隆也。夫廣廈之下,細旃之上,明師居前,勸誦在後,上論唐虞之際,下及殷周之盛,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 焉,發憤忘食,日新厥德,其樂豈徒銜橛之間哉!休則俯仰詘信以利形,進退步趨以實下,吸新吐故以練臧,專意積精以適神,於以養生,豈不長哉!大王誠留意如此,則心有堯舜之志,體有喬松之壽。美聲廣譽,登而上聞,則福祿其轃,而社稷安矣。皇帝仁聖,至今思慕未怠,於宮館囿池弋獵之樂,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聖意。諸侯骨肉,莫親大王。大王於屬則子也,於位則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責加焉。

恩愛行義孅介有不具者,於以上聞,非饗國之福也。臣吉愚戇,願大王察之。

劉子政上災異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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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氣之厚,後人無能及者。

臣前幸得以骨肉備九卿,奉法不謹,乃復蒙恩。竊見災異並起,天地失常,征表為國,欲終不言,念忠臣雖在甽畝,猶不忘君,惓惓之義也。況重以骨肉之親,又加以舊恩未報乎!欲竭愚誠,又恐越職。然惟二恩未報,忠臣之義,一抒愚意,退就農畝,死無所恨。

臣聞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眾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故《蕭韶》九成,而鳳凰來儀,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四海之內,靡不和寧。及至周文,開基西郊,雜遝眾賢,罔不肅和,崇推讓之風,以銷分爭之訟。文王既沒,周公思慕,歌詠文王之德。其詩曰:「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德。」當此之時,武王、周公繼政,朝臣和於內,萬國歡於外,故盡得其歡心,以事其先祖。其詩曰:「有來雍雍,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言四方皆以和來也。

諸侯和於下,天應報於上。故《周頌》曰:「降福穰穰。」又曰:「飴我厘麰。」厘麰,麥也,始自天降。此皆以和致和,獲天助也。

下至幽、厲之際,朝廷不和,轉相非怨。詩人疾而憂之曰:「民之無良,相怨一方。」眾小在位而從邪議,歙歙相是而背君子。故其詩曰:「歙歙〈言此〉〈言此〉,亦孔之哀。謀之其臧,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君子獨處,守正不撓眾枉,勉強以從王事,則反見憎毒讒訴。故其詩曰:「密勿從事,不敢告勞。無罪無辜,讒口嗷嗷。」當是之時,日月薄蝕而無光。其詩曰:

「朔日辛卯,日有蝕之,亦孔之丑。」又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又曰:「日月鞠凶,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天變見於上,地變動於下,水泉沸騰,山谷易處。其詩曰:「百川沸騰,山冢卒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霜降失節,不以其時。其詩曰:「正月繁霜,我心憂傷。民之訛言,亦孔之將。」言民以是為非,甚眾大也。此皆不和,賢不肖易位之所致也。

自此之後,天下大亂,篡殺殃禍並作,厲王奔彘,幽王見殺。至乎平王末年,魯隱之始即位也,周大夫祭伯乖離不和,出奔於魯。而《春秋》為諱,不言來奔,傷其禍殃自此始也。是後尹氏世卿而專恣,諸侯背畔而不朝,周室卑微。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日食三十六,地震五,山陵崩阤二,彗星三見,夜常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一,火災十四,長狄入三國,五石隕墜,六鷁退飛,多糜,有蜮、蜚,鴝鵒來巢者皆一見,晝冥晦,雨木冰,李、梅冬實,七月霜降,草木不死,八月殺菽,大雨雹,雨雪雷霆失序相乘,水旱,飢,蝝、螽、螟蜂午並起。當是時禍亂輒應。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也。周室多禍,晉敗其師於貿戎,伐其郊,鄭傷桓王,戎執其使,衛侯朔召不往,齊逆命而助朔,五大夫爭權,三君更立,莫能正理,遂至陵夷不能復興。

由此觀之:和氣致祥,乖氣致異;祥多者其國安,異眾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今陛下開三代之業,招文學之士,優遊寬容,使得並進。今賢不肖渾淆,白黑不分,邪正雜糅,忠讒並進,章交公車,人滿北軍。朝臣舛午,膠戾乖刺,更相讒訴,轉相是非,傳授增加,文書紛糾,前後錯繆,毀譽渾亂。所以營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勝載。分曹為黨,往往群朋,將同心以陷正臣。正臣進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亂之機也。乘治亂之機,未知孰任,而災異數見,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夫乘權藉勢之人,子弟鱗集於朝,羽翼陰附者眾輻輳於前,毀譽將必用,以終乖離之咎。是以日月無光,雪霜夏隕,海水沸出,陵谷易處,列星失行,皆怨氣之所致也。夫遵衰周之軌跡,循詩人之所刺,而欲以成太平,致雅頌,猶郤行而求及前人也。初元以來六年矣,案《春秋》六年之中,災異未有稠如今者也。夫有《春秋》之異,無孔子之救,猶不能解紛,況甚於《春秋》乎?

原其所以然者,讒邪並進也。讒邪之所以並進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賢人而行善政,如或譖之,則賢人退而善政還。夫執狐疑之心者,來讒賊之口;持不斷之意者,開群枉之門。讒邪進則眾賢退,群枉盛則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長,君子道消;君子道消,則政日亂,故為否,否者,閉而亂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小人道消,則政日治,故為泰,泰者,通而治也。《詩》又云:「雨雪麃麃,見晛聿消。」與《易》同義。昔者鯀、共工、驩兜與舜、禹雜處堯朝,周公與管、蔡並居周位。當是時,迭進相毀,流言相謗,豈可勝道哉!帝堯、成王,能賢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榮華至今。孔子與季、孟偕仕於魯,李斯與叔孫俱宦於秦,定公、始皇賢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孫,故以大亂,污辱至今。故治亂榮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賢,在于堅固而不移。《詩》云:「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言守善篤也。《易》曰:「渙汗其大號。」言號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逾時而反,是反汗也。用賢未能三旬而退,是轉石也。《論語》曰:「見不善如探湯。」今二府奏佞讇不當在位,歷年而不去。故出令則如反汗,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拔山。如此望陰陽之調,不亦難乎!

是以群小窺見間隙,緣飾文字,巧言醜詆,流言飛文,嘩於民間。故《詩》云:「憂心悄悄,慍於群小。」小人成群,誠足慍也。昔孔子與顏淵、子貢更相稱譽,不為朋黨;禹、稷與皋陶傳相汲引,不為比周。何則?忠於為國,無邪心也。故賢人在上位,則引其類而聚之於朝。《易》曰:

「飛龍在天,大人聚也。」在下位,則思與其類俱進。《易》曰:「拔茅茹以其匯,征吉。」在上則引其類,在下則推其類。故湯用伊尹,不仁者遠,而眾賢至,類相致也。今佞邪與賢臣並在交戟之內,合黨共謀,違善依惡,歙歙訿訿,數設危險之言,欲以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災異之所以重至者也。

自古明聖,未有無誅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罰,而孔子有兩觀之誅,然後聖化可得而行也。

今以陛下明知,誠深思天地之心,跡察兩觀之誅,覽否泰之卦,觀雨雪之詩,歷周、唐之所進以為法,原秦、魯之所消以為戒,考祥應之福,省災異之禍,以揆當世之變,放遠佞邪之黨,壞散險詖之聚,杜閉群枉之門,廣開眾正之路,決斷狐疑,分別猶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則百異消滅而眾祥並至,太平之基,萬世之利也。

臣幸得托肺腑,誠見陰陽不調,不敢不通所聞。竊推《春秋》災異,以救今事一二,條其所以,不宜宣泄。臣謹重封昧死上。

劉子政訟陳湯疏郅支單于囚殺使者吏士以百數,事暴揚外國,傷威毀重,群臣皆閔焉。陛下赫然欲誅之,意未嘗有忘。西域都護延壽,副校尉湯,承聖指,倚神靈,總百蠻之君,扌監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絕域,遂蹈康居,屠五重城,搴歙侯之旗,斬郅支之首,縣旌萬里之外,揚威崑山之西,埽谷吉之恥,立昭明之功。萬夷懾服,莫不懼震。呼韓邪單于見郅支已誅,且喜且懼,鄉風馳義,稽首來賓,願守北藩,累世稱臣。立千載之功,建萬世之安,群臣之勛莫大焉。昔周大夫方叔、吉甫,為宣王誅獫狁,而百蠻從。其《詩》曰:「嘽嘽焞焞,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獫狁,蠻荊來威。」《易》曰:「有嘉折首,獲匪其醜。」言美誅首惡之人,而諸不順者皆來從也。今延壽、湯所誅震,雖《易》之「折首」,《詩》之「雷霆」,不能及也。論大功者不錄小過,舉大美者不疵細瑕。《司馬法》曰:「軍賞不逾月。」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蓋急武功,重用人也。吉甫之歸,周厚賜之。其《詩》曰:「吉甫宴喜,既多受祉,來歸自鎬,我行永久。」千里之鎬,猶以為遠;

況萬里之外,其勤至矣!延壽、湯既未獲受祉之報,反屈捐命之功,久挫於刀筆之前,非所以勸有功,厲戎士也。昔齊桓公前有尊周之功,後有滅項之罪,君子以功覆過,而為之諱行事。貳師將軍李廣利,損五萬之師,靡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而僅獲駿馬三十匹。雖斬宛王毋鼓之首,猶不足以復費,其私罪惡甚多。孝武以為萬里征伐,不錄其過。遂封拜兩侯、三卿、二千石百有餘人。今康居國強於大宛,郅支之號重於宛王,殺使者罪甚於留馬,而延壽、湯不煩漢士,不費斗糧,比於貳師,功德百之。且常惠隨欲擊之烏孫,鄭吉迎自來之日逐,猶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勞,則大於方叔、吉甫;列功覆過,則優於齊桓、貳師;近事之功,則高於安遠、長羅。而大功未著,小惡數布,臣竊痛之。宜以時解縣通籍,除過勿治,尊寵爵位,以勸有功。

匡稚圭上政治得失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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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圭深於《禮》,故其辭尤粹美。

臣聞五帝不同禮,三王各異教,民俗殊務,所遇之時異也。陛下躬聖德,開太平之路,閔愚吏民觸法抵禁,比年大赦,使百姓得改行自新,天下幸甚。臣竊見大赦之後,奸邪不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隨入獄。此殆導之未得其務也。蓋保民者,陳之以德義,示之以好惡,觀其失而制其宜。故動之而和,綏之而安。今天下俗貪財賤義,好聲色,上侈靡,廉恥之節薄,淫辟之意縱,紀綱失序,疏者逾內,親戚之恩薄,婚姻之黨隆,苟合徼幸,以身設利。不改其原,雖歲赦之,刑猶難使錯而不用也。

臣愚以為宜一曠然大變其俗。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朝廷者,天下之楨幹也。

公卿大夫相與循禮恭讓,則民不爭;好仁樂施,則民不暴;上義高節,則民興行;寬柔和惠,則眾相愛。四者,明王之所以不嚴而成化也。何者?朝有變色之言,則下有爭鬥之患;上有自專之士,則下有不讓之人;上有克勝之佐,則下有傷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則下有盜竊之民。此其本也。

今俗吏之治,皆。不本禮讓,而上克暴,或忮客好陷人於罪,貪財而慕勢,故犯法者眾,奸邪不止,雖嚴刑峻法,猶不為變。此非其天性,有由然也。

臣竊考《國風》之詩,《周南》、《召南》被聖賢之化深,故篤於行而廉於色。鄭伯好勇,而國人暴虎。秦穆貴信,而士多從死。陳夫人好巫,而民淫祀。晉侯好儉,而民畜聚。太王躬仁,邠國貴恕。由此觀之,治天下者,審所上而已。今之偽薄忮害,不讓極矣。臣聞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說之也。賢者在位,能者布職,朝廷崇禮,百僚敬讓,道德之行,由內及外,自近者始。然後民知所法,遷善日進,而不自知。是以百姓安,陰陽和,神靈應,而嘉祥見。《詩》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極。壽考且寧,以保我後生。」此成湯所以建至治,保子孫,化異俗而懷鬼方也。今長安天子之都,親承聖化,然其習俗,無以異於遠方。郡國來者,無所法則,或見侈靡而放效之。此教化之原本,風俗之樞機,宜先正者也。

臣聞天人之際,精祲有以相蕩,善惡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動乎上,陰陽之理,各應其感。陰變則靜者動,陽變則明者暗。水旱之災,隨類而至。今關東連年饑饉,百姓乏困,或至相食。此皆生於賦斂多,民所共者大,而吏安集之不稱之效也。陛下祗畏天戒,哀閔元元,大自減損,省甘泉、建章宮衛,罷珠厓,偃武行文。將欲度唐、虞之隆,絕殷、周之衰也。諸見罷珠厓詔書者,莫不欣欣,人自以將見太平也。宜遂減宮室之度,省靡麗之飾,考制度,修外內,近忠正,遠巧佞,放鄭衛,進《雅》《頌》,舉異材,開直言,任溫良之人,退刻薄之吏,顯潔白之士,昭無欲之路,覽《六藝》之意,察上世之務,明自然之道,博和睦之化,以崇至仁,匡失俗,易民視,令海內昭然咸見本朝之所貴,道德弘於京師,淑問揚乎疆外,然後大化可成,禮讓可興也。

匡稚圭上元帝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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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治亂安危之機,在乎審所用心。蓋受命之王,務在創業垂統,傳之無窮;繼體之君,心存於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養其心。休烈盛美,皆歸之二後,而不敢專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祐焉。其詩曰:「念我皇祖,陟降庭止。」言成王常思祖考之業,而鬼神祐助其治也。

陛下聖德天覆,子愛海內。然陰陽未和,奸邪未禁者,殆論議者未丕揚先帝之盛功,爭言制度不可用也。務變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復復之。是以群下更相是非,吏民無所信。臣竊恨國家釋樂成之業,而虛為此紛紛也。願陛下詳覽統業之事,留神於遵制揚功,以定群下之心。《大雅》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德。」孔子著之於《孝經》首章,蓋至德之本也。傳曰:審好惡,理情性,而王道畢矣。能盡其性,然後能盡人物之性;能盡人物之性,可以贊天地之化。治性之道,必審己之所有餘,而強其所不足。蓋聰明疏通者,戒於大察;寡聞少見者,戒於雍蔽;勇猛剛強者,戒於大暴;仁愛溫良者,戒於無斷;湛靜安舒者,戒於後時;廣心浩大者,戒於遺忘。必審己之所當戒,而齊之以義,然後中和之化應,而巧偽之徒,不敢比周而望進。唯陛下戒所以崇聖德。

臣又聞室家之道修,則天下之理得。故《詩》始《國風》,《禮》本《冠》《婚》。始乎《國風》,原情性而明人倫也;本乎《冠》《婚》,正基兆而防未然也。福之興,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壼內。故聖王必慎妃後之際,別適長之位。禮之於內也,卑不逾尊,新不先故,所以統人情而理陰氣也。其尊適而卑庶也,適子冠乎阼,禮之用醴,眾子不得與列,所以貴正體而明嫌疑也。非虛加其禮文而已,乃中心與之殊異,故禮探其情而見之外也。聖人動靜游 ,所親物得其序;得其序,則海內自修,百姓從化。如當親者疏,當尊者卑,則佞巧之奸,因時而動,以亂國家。故聖人慎防其端,禁於未然,不以私恩害公義。陛下聖德純備,莫不修正,則天下無為而治。

《詩》曰:「於以四方,克定厥家。」傳曰:「正家而天下定矣。」

匡稚圭上成帝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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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秉至孝,哀傷思慕不絕於心,未有游虞弋射之宴,誠隆於慎終追遠,無窮已也。竊願陛下雖聖性得之,猶復加聖心焉。《詩》云:「煢煢在疚。」言成王喪畢思慕,意氣未能平也。蓋所以就文武之業,崇大化之本也。

臣又聞之師曰:妃匹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以《關雎》為始。言太上者民之父母,後夫人之行不侔乎天地,則無以奉神靈之統,而理萬物之宜。故《詩》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能致其貞淑,不貳其操。情慾之感,無介乎容儀,宴私之意,不形乎動靜,夫然後可以配至尊而為宗廟主。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自上世以來,三代興廢,未有不由此者也。願陛下詳覽得失盛衰之效,以定大基。采有德,戒聲色,近嚴敬,遠技能。

竊見聖德純茂,專精《詩》《書》,好樂無厭。臣衡材駑,無以輔相善義,宣揚德音。臣聞《六經》者,聖人所以統天地之心,著善惡之歸,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於其本性者也。故審《六藝》之指,則天人之理,可得而和,草木昆蟲,可得而育,此永永不易之道也。及《論語》、《孝經》,聖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

臣又聞聖王之自為動靜周旋,奉天承親,臨朝饗臣,物有節文,以章人倫。蓋欽翼祗栗,事天之容也;溫恭敬遜,承親之禮也;正躬儼恪,臨眾之儀也;嘉惠和說,饗下之顏也。舉錯動作,物遵其儀,故形為仁義,動為法則。孔子曰:「德義可尊,容止可觀,進退可度,以臨其民,是以其民畏而愛之,則而象之。」《大雅》云:「敬慎威儀,惟民之則。」諸侯正月朝覲天子,天子惟道德,昭穆穆以視之,又觀以禮樂,饗醴乃歸。故萬國莫不獲賜祉福,蒙化而成俗。今正月初幸路寢,臨朝賀,置酒以饗萬方。傳曰:「君子慎始。」願陛下留神動靜之節,使群下得望盛德休光,以立基楨,天下幸甚!

揚子云諫不受單于朝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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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六經》之治,貴於未亂;兵家之勝,貴於未戰。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單于上書求朝,國家不許而辭之,臣愚以為漢與匈奴從此隙矣。本北地之狄,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甚明。臣不敢遠稱,請引秦以來明之:

以秦始皇之強,蒙恬之威,帶甲四十餘萬,然不敢窺西河,乃築長城以界之。會漢初興,以高祖之威靈,三十萬眾困於平城,士或七日不食。時奇譎之士、石畫之臣甚眾,卒其所以脫者,世莫得而言也。又高皇后嘗忿匈奴,群臣庭議,樊噲請以十萬眾橫行匈奴中,季布曰:「噲可斬也,妄阿順指。」於是大臣權書遺之,然後匈奴之結解,中國之憂平。及孝文時,匈奴侵暴北邊,候騎至雍甘泉,京師大駭。發三將軍,屯細柳、棘門、霸上以備之,數月乃罷。孝武即位,設馬邑之權,欲誘匈奴。使韓安國將三十萬眾,徼於便墬,匈奴覺之而去。徒費財勞師,一虜不可得見,況單于之面乎!其後深惟社稷之計,規恢萬載之策,乃大興師數十萬,使衛青、霍去病操兵,前後十餘年。於是浮西河,絕大幕,破寘顏,襲王庭,窮極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以臨翰海。虜名王貴人以百數。自是之後,匈奴震怖,益求和親。然而未肯稱臣也。且夫前世豈樂傾無量之費,役無罪之人,快心於狼望之北哉?以為不一勞者不久佚;不暫費者不永寧。是以忍百萬之師,以摧餓虎之喙;運府庫之財,填盧山之壑而不悔也。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烏孫,侵公主,乃發五將之師十五萬騎獵其南;而長羅侯以烏孫五萬騎震其西。皆至質而還。時鮮有所獲,徒奮揚威武,明漢兵若雷風耳。雖空行空反,尚誅兩將軍。故北狄不服,中國未得高枕安寢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間,大化神明,鴻恩溥洽。而匈奴內亂,五單于爭立。日逐、呼韓邪攜國歸化,扶伏稱臣。然尚羈縻之,計不顓制。自此之後,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強。何者?外國天性忿鷙,形容魁健,負力怙氣,難化以善,易隸以惡,其強難詘,其和難得。故未服之時,勞師遠攻,傾國殫貨,伏屍流血,破堅拔敵,如彼之難也。既服之後,慰薦撫循,交接賂遺,威儀俯仰.如此之備也。往時嘗屠大宛之城,蹈烏恆之壘,探姑繒之壁,籍蕩姐之場,艾朝鮮之旃,拔兩越之旗。近不過旬月之役,遠不離二時之勞,固已犁其庭,埽其閭,郡縣而置之。雲徹席捲,後無餘菑。惟北狄為不然,真中國之堅敵也。三垂比之懸矣,前世重之茲甚,未易可輕也。

今單于歸義,懷款誠之心,欲離其庭,陳見於前,此乃上世之遺策,神靈之所想望。國家雖費,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來厭之辭,疏以無日之期,消往昔之恩,開將來之隙!夫款而隙之,使有恨心,負前言,緣往辭,歸怨於漢,因以自絕,終無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諭之不能,焉得不為大憂乎!夫明者視於無形,聰者聽於無聲。誠先於未然,即蒙恬、樊噲不復施,棘門、細柳不復備,馬邑之策安所設,衛、霍之功何得用,五將之威安所震?不然,一有隙之後,雖智者勞心於內,辯者轂擊於外,猶不若未然之時也。且往者圖西域,制車師,置城郭都護三十六國,費歲以大萬計者,豈為康居、烏孫能逾白龍堆而寇西邊哉?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勞之,一日失之,費十而愛一,臣竊為國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於未亂未戰,以遏邊萌之禍。

劉毅論鄧太后注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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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易》載羲、農而皇德著,《書》述唐、虞而帝道崇。故雖聖明,必書功於竹帛,流音於管弦。伏惟皇太后膺大聖之姿,體乾坤之德,齊蹤虞妃,比跡任、姒,孝悌慈仁,允恭節約,杜絕奢盈之源,防抑逸欲之兆,正位內朝,流化四海。及元興、延平之際,國無儲副。仰觀乾象,參之人譽,援立陛下為天下主,永安漢室,綏靜四海。又遭水潦,東州饑荒。垂恩元元,冠蓋交路,菲薄衣食,躬率群下,損膳解驂,以贍黎苗。惻隱之恩,猶視赤子。克己引愆,顯揚仄陋,崇晏晏之政,敷在寬之教。興滅國,繼絕世,錄功臣,復宗室,追還徙人,蠲除禁錮。政非惠和,不圖於心;制非舊典,不訪於朝。弘德洋溢,充塞宇宙,洪澤豐沛,漫衍八方。華夏樂化,戎狄混並。丕功著於大漢,碩惠加於生人。巍巍之業,可聞而不可及;蕩蕩之勛,可誦而不可名。古之帝王,左右置史。漢之舊典,世有注紀。夫道有夷崇,治有進退。若善政不述,細異輒書,是為堯、湯負洪水大旱之責,而無咸熙假天之美;高宗、成王有雉雊迅風之變,而無中興康寧之功也。上考《詩》、《書》,有虞二妃,周室三母,修行佐德,思不逾閾。未有內遭家難,外遇災害,覽總大麓,經營天物,功德巍巍若茲者也。宜令史官著《長樂宮注》、《聖德頌》,以敷宣景耀,勒勛金石,懸之日月,擄之罔極,以崇陛下烝烝之孝。

劉子奇上桓帝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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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人非天地無以為生,天地非人無以為靈。是故帝非人不立,人非帝不寧。夫天之與帝,帝之與人,猶頭之與足,相須而行也。伏惟陛下年隆德茂,中天稱號,襲常存之慶,循不易之制,目不視鳴條之事,耳不聞檀車之聲,天災不有痛於肌膚,震食不即損於聖體。故蔑三光之謬,輕上天之怒。

伏念高祖之起,始自布衣,拾暴秦之敝,追亡周之鹿,合散扶傷,克成帝業。功既顯矣,勤亦至矣。流福遺祚,至於陛下。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軌,而忽高祖之勤,妄假利器,委授國柄,使群醜刑隸,芟刈小民,雕敝諸夏,虐流遠近,故天降眾異,以戒陛下。陛下不悟,而競令虎豹窟於麑場,豺狼乳於春囿。斯豈唐咨禹、稷、益典朕虞,議物賦土蒸民之意哉?又今牧守長吏,上下交競,封豕長蛇,蠶食天下。貨殖者為窮冤之魂,貧餒者作饑寒之鬼。高門獲東觀之辜,豐室羅妖叛之罪。死者悲於窀穸,生者戚於朝野。是愚臣所為咨嗟長懷嘆息者也。

且秦之將亡,正諫者誅,諛進者賞,嘉言結於忠舌,國命出於讒口。擅閻樂於咸陽,授趙高以車府。權去己而不知,威離身而不顧。古今一揆,成敗同埶。願陛下遠覽強秦之傾,近察哀、平之變,得失昭然,禍福可見。

臣又聞危非仁不扶,亂非智不救。故武丁得傅說,以消鼎雉之災;周宣用申、甫,以濟夷、厲之荒。竊見故冀州刺史南陽朱穆,前烏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貞高絕俗。穆前在冀州,奉憲操平,摧破奸黨,埽清萬里。膺歷典牧守,正身率下,及掌戎馬,威揚朔北。斯實中興之良佐,國家之柱臣也。宜還本朝,挾輔王室,上齊七耀,下鎮萬國。臣敢吐不時之義於諱言之朝,猶冰霜見日,必至消滅。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

劉子奇改鑄大錢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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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王承天制物,與人行止,建功則眾悅其事,興戎而師樂其旅。是故靈台有子來之人,武旅有鳧藻之士。皆舉合時宜,動順人道也。臣伏讀鑄錢之詔,平輕重之議,訪罩幽微,不遺窮賤,是以藿食之人,謬延逮及。蓋以為當今之憂,不在於貨,在乎民飢。夫生養之道,先食後貨。是以先王觀象育物,敬授民時,使男不逋畝,女不下機。故君臣之道行,王路之教通。由是言之,食者乃有國之所寶,生民之至貴也。

竊見比年以來,良苗盡於蝗螟之口,杼柚空於公私之求,所急朝夕之餐,所患靡盬之事,豈謂錢貨之厚薄,銖兩之輕重哉?就使當今沙礫化為南金,瓦石變為和玉,使百姓渴無所飲,飢無所食,雖皇、羲之純德,唐、虞之文明,猶不能以保蕭牆之內也。蓋民可百年無貨,不可一朝有飢,故食為至急也。議者不達農殖之本,多言鑄冶之便,或欲因緣行詐,以賈國利。國利將盡,取者爭競,造鑄之端,於是乎生。蓋萬人鑄之,一人奪之,猶不能給;況今一人鑄之,則萬人奪之乎?雖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役不食之民,使不飢之士,猶不能足無厭之求也。

夫欲民殷財阜,要在止役禁奪,則百姓不勞而足。陛下聖德,愍海內之憂戚,傷天下之艱難,欲鑄錢齊貨以救其敝;此猶養魚沸鼎之中,棲鳥烈火之上。水木本魚鳥之所生也,用之不時,必至燋爛。願陛下寬鍥薄之禁,後冶鑄之議,聽民庶之謠吟,問路叟之所憂,瞰三光之文耀,視山河之分流。天下之心,國家大事,粲然皆見,無有遺惑者矣。

臣嘗誦《詩》,至於《鴻雁》「於野」之勞,哀勤「百堵」之事,每喟爾長懷,中篇而嘆。近聽征夫飢勞之聲,甚於斯歌。是以追悟匹婦吟魯之憂,始於此乎?見白駒之意,屏營彷惶,不能監寐。伏念當今地廣而不得耕,民眾而無所食,群小競進,秉國之位,鷹揚天下,烏鈔求飽,吞肌及骨,並噬無厭。誠恐卒有役夫窮匠,起於版築之間,投斤攘臂,登高遠呼,使愁怨之民,響應雲合,八方分崩,中夏魚潰,雖方尺之錢,何能有救其危?猶舉函牛之鼎,絓纖桔之末。詩人所以眷然顧之,潸焉出涕者也。臣東野狂暗,不達大義,緣廣及之時,對過所問。知必以身脂鼎鑊,為天下笑。

黃世英移疾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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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天者務剛其氣,君者務強其政。是以王者處高自持,不可不安;履危任力,不可不據。夫自持不安,則顛;任力不據,則危。故聖人升高據上,則以德義為首;涉危蹈傾,則以賢者為力。

唐堯以德化為冠冕,以稷、契為筋力。高而益崇,動而愈據,此先聖所以長守萬國,保其社稷者也。

昔高皇帝應天順民,奮劍而王,埽除秦、項,革命創製,降德流祚。至於哀、平,則帝道不綱,秕政日亂,遂使奸佞擅朝,外威專恣。所冠不以仁義為冕,所蹈不以賢佐為力。終至顛蹶,滅絕漢祚,天維凌弛,民鬼慘愴。賴皇乾眷命,炎德復輝。

光武以聖武天挺,繼統興業,創基冰泮之上,立足積棘之林,擢賢於眾愚之中,畫功於無形之世,崇禮義於交爭,循道化於亂離。是自歷高而不傾,任力危而不跌。興復洪祚,開建中興,光被八極,垂名無窮。至於中葉,盛業漸衰。

陛下初從藩國,爰升帝位,天下拭目,謂見太平。而即位以來,未有勝政。諸梁秉權,豎宦充朝,重封累職,傾動朝廷。卿校牧守之選,皆出其門,羽毛齒革明珠南金之寶,殷滿其室。富擬王府,埶回天地。言之者必族,附之者必榮。忠臣懼死而杜口,萬夫怖禍而木舌。塞陛下耳目之明,更為聾瞽之主。故太尉李固、杜喬,忠以直言,德以輔政,念國亡身,殞歿為報,而坐陳國議,遂見殘滅。賢愚切痛,海內傷懼。又前白馬令李雲,指言宦官罪穢宜誅,皆因眾人之心,以救積薪之敝。宏農杜眾,知雲所言宜行,懼雲以忠獲罪,故上書陳理之,乞同日而死,所以感悟國家,庶雲獲免。而雲既不辜,眾又並坐,天下尤痛,益以怨結。故朝野之人,以忠為諱。

昔趙殺雞犢,孔子臨河而反。夫覆巢破卵,則鳳凰不翔;刳牲夭胎,則麒麟不臻。誠物類相感,理使其然。尚書周永,昔為沛令,素事梁冀,幸其威埶,坐事當罪,越拜令職。見冀將衰,乃陽毀示忠。遂因奸計,亦取封侯。又黃門協邪,群輩相黨,自冀興盛,腹背相親,朝夕圖謀,共構奸軌。臨冀當誅,無可設巧,復記其惡,以要爵賞。陛下不加清澄,審別真偽,復與忠臣並時顯封,使朱紫共色,粉墨雜蹂。所謂抵金玉於沙礫,碎圭璧於泥塗。四方聞之,莫不憤嘆。昔曾子大孝,慈母投抒;伯奇至賢,終於流放。夫讒諛所舉,無高而不可升;阿黨相抑,無深而不可淪。可不察歟!

臣至頑駑,世荷國恩,身輕位重,勤不補過。然懼於永歿,負釁益深。敢以垂絕之日,陳不諱之言,庶有萬分,無恨三泉。

諸葛孔明出師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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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罷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

侍中侍郎郭攸之、費褘、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陣和穆,優劣得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等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亮死節之臣也,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勤,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滬,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帥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凶,興復漢室,還於舊都。此臣之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

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褘、允之任也。願陛下托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德之言,則責允等咎以章其慢。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泣,不知所云。

高堂昇平諫明帝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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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然則士民者,乃國家之鎮也,谷帛者,乃土民之命也。谷帛非造化不育,非人力不成,是以帝耕以勸農,後桑以成服,所以昭事上帝,告虔報施也。昔在伊唐,世值陽九厄運之會,洪水滔天,使鯀治之,績用不成。乃舉文命,隨山刊木,前後歷年二十二載。災眚之甚,莫過於彼;力役之興,莫久於此。堯舜君臣,南面而已。禹敷九州,庶士庸勛,各有等差,君子小人,物有服章。今無若時之急,而使公卿大夫並與廝徒共供事役,聞之四夷,非嘉聲也,垂之竹帛,非令名也。是以有國有家者,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嫗煦養育,故稱「愷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上下勞役,疾病凶荒,耕稼者寡,饑饉荐臻,無以卒歲。宜加愍恤,以救其困。

臣觀在昔書籍所載,天人之際,未有不應也。是以古先哲王,畏上天之明命,循陰陽之逆順,矜矜業業,惟恐有違。然後治道用興,德與神符。災異既發,懼而修政,未有不延期流祚者也。爰及末葉,暗君荒主,不崇先王之令軌,不納正士之直言,以遂其情志,恬忽變戒,未有不尋踐禍難,至於顛覆者也。

天道既著,請以人道論之:夫六情五性,同在於人,嗜欲廉貞,各居其一。及其動也,交爭於心。欲強質弱,則縱濫不禁;精誠不制,則放溢無極。夫情之所在,非好則美。而美好之集,非人力不成,非谷帛不立。情苟無極,則人不堪其勞,物不充其求。勞求並至,將起禍亂。故不割情,無以相供。仲尼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由此觀之,禮義之制,非苟拘分,將以遠害而興治也。

今吳、蜀二賊,非徒白地小虜、聚邑之寇,乃據險乘流,跨有士眾,僣號稱帝,欲與中國爭衡。今若有人來告:權、禪並修德政,復履清儉,輕省租賦,不治玩好,動咨耆賢,事遵禮度。陛下聞之,豈不惕然惡其如此,以為難卒討滅,而為國憂乎?若使告者曰:彼二賊並為無道,崇侈無度,役其士民,重其征賦,下不堪命,吁嗟日甚。陛下聞之,豈不勃然忿其困我無辜之民,而欲速加之誅?其次,豈不幸彼疲弊而取之不難乎?苟如此,則可易心而度,事義之數,亦不遠矣。

且秦始皇不築道德之基,而築阿房之宮;不憂蕭牆之變,而修長城之役。當其君臣為此計也,亦欲立萬世之業,使子孫長有天下。豈意一朝匹夫大呼,而天下傾覆哉?故臣以為,使先代之君知其所行必將至於敗,則弗為之矣。是以亡國之主,自謂不亡,然後至於亡;賢聖之君,自謂將亡,然後至於不亡。昔漢文帝稱為賢主,躬行儉約,惠下養民。而賈誼方之,以為天下倒縣,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嘆息者三。況今天下雕弊,民無儋石之儲,國無終年之畜,外有強敵,六軍暴邊,內興土功,州郡騷動。若有寇警,則臣懼版築之士不能投命虜庭矣。

又,將吏奉祿,稍見折減,方之於昔,五分居一。諸受休者,又絕廩賜;不應輸者,今皆出半。此為官入,兼多於舊;其所出與,參少於昔。而度支經用,更每不足。牛肉小賦,前後相繼。

反而推之,凡此諸費,必有所在。且夫祿賜谷帛,人主所以惠養吏民,而為之司命者也。若今有廢,是奪其命矣。既得之而又失之,此生怨之府也。《周禮》大府掌九賦之財,以給九式之用。入有其分,出有其所,不相干乘而用各足。各足之後,乃以式貢之餘,供王玩好。又上用財,必考於司會。今陛下所與共坐廊廟治天下者,非三司九列,則台閣近臣,皆腹心造膝,宜在無諱。若見豐省而不敢以告,從命奔走,惟恐不勝,是則具臣,非鯁輔也。昔李斯教秦二世曰:「為人主而不恣睢,命之曰天下桎桔。」二世用之,秦國以覆,斯亦滅族。是以史遷議其不正諫,而為世誡。

張士然為吳令謝詢求為諸孫置守冢人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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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成湯革夏而封杞,武王入殷而建宋。春秋征伐,則晉修虞祀,燕祭齊廟。夫一國為一人興,先賢為後愚廢,誠仁聖所哀悼而不忍也。故三王敦繼絕之德,春秋貴柔服之義。昔漢高受命,追存六國,凡諸絕祚,一時並祀。親與項羽對爭存亡;逮羽之死,臨哭其喪。將以位嘗侔尊,力嘗均勢;雖功奪其成,而恩與其敗。且暴興疾顛,禮之若舊,殘戮之屍,乃以公葬。若使羽位承前緒,世有哲王,一朝力屈,全身從命,則楚廟不墮,有後可冀。

伏惟大晉應天順民,武成止戈,西戎有即序之人,京邑開吳、蜀之館,興滅加乎萬國,繼絕接於百世。雖三五弘道,商、周稱仁,洋洋之義,未足以喻。是以孫氏雖家失吳祚,而族蒙晉榮。子弟量才,比肩進取,懷金候服,佩青千里。當時受恩,多有過望。臣聞春雨潤木,自葉流根;鴟鴞恤功,愛子及室。故天稱罔極之恩,聖有綢繆之惠。追惟吳偽武烈皇帝,遭漢室之弱,值亂臣之強,首唱義兵,先眾犯難,破董卓於陽人,濟神器於甄井,威震群狡,名顯往朝。桓王才武,弱冠承業,招百越之士,奮鷹揚之勢,西赴許都,將迎幼主。雖元勛未終,然至忠已著。夫家積義勇之基,世傳扶危之業,進為徇漢之臣,退為開吳之主,而蒸嘗絕於三葉,園陵殘於薪采,臣竊悼之。

伏見吳平之初,明詔追錄先賢,欲封其墓,愚謂二君並宜應書。故舉勞則力輸先代,論德則惠存江南,正刑則罪非晉寇,從坐則異世已輕。若列先賢之數,蒙詔書之恩,裁加表異,以寵亡靈,則人望克厭,誰不曰宜?二君私奴,多在墓側,今為平民。乞差五人蠲其徭役,使四時修護頹毀,埽除塋壟,永以為常。

傅季友為宋公求加贈劉前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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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崇賢旌善,王教所先;念功簡勞,義深追遠。故司勛秉策,在勤必記,德之休明,沒而彌著。故尚書左僕射前軍將軍臣穆之,爰自布衣,協佐義始,內竭謀猷,外勤庶政,密勿軍國,心力俱盡。及登庸朝右,尹司京畿,敷贊百揆,翼新大猷。頃戎車遠役,居中作捍,撫寧之勛,實洽朝野,識量局致,棟干之器。方宣贊盛化,緝隆聖世。志績未究,遠逃悼心。皇恩褒述,班同三事,榮哀既備,寵靈已泰。臣伏思尋:自義熙草創,艱患未弭,外虞既殷,內難亦薦,時屯世故,摩有寧歲。臣以寡劣,負荷國重,實賴穆之匡翼之勛,豈惟讜言嘉謀,溢於民聽。若乃忠規密謨,潛慮帷幕,造膝詭辭,莫見其際,事隔於皇朝,功隱於視聽者,不可勝記。所以陳力一紀,遂克有成,出征入輔,幸不辱命。微夫人之左右,未有寧濟其事者矣。履謙居寡,守之彌固,每議及封爵,輒深自抑絕。所以勛高當年,而茅土未及,撫事永念,胡寧可昧。謂宜加贈正司,追甄土宇,俾忠貞之烈,不泯於身後;大賚所及,永秩於善人。臣契闊屯夷,旋觀終始,金蘭之分,義深情感。是以獻其乃懷,布之朝聽。所啟上合,請付外詳議。

傅季友為宋公至洛陽謁五陵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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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裕言:近振旅河湄,揚旍西邁,將屆舊京,威懷司、雍。河流遄疾,道阻且長。加以伊、洛榛蕪,津塗久廢,伐木通徑,淹引時月。始以今月十二日,次故洛水浮橋。山川無改,城闕為墟,宮廟隳頓,鍾虡空列。觀宇之餘,鞠為禾黍,廛里蕭條,雞犬罕音。感舊永懷,痛心在目。以其月十五日奉謁五陵。墳塋幽淪,百年荒翳,天衢開泰,情禮獲申,故老掩涕,三軍淒感。瞻拜之日,憤慨交集。行河南太守毛修之等,既開翦荊棘,繕修毀垣,職司既備,蕃衛如舊。伏惟聖懷,遠慕兼慰。不勝下情。謹遣傳詔殿中中郎臣某,奉表以聞。

謝希逸上封禪儀註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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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崇號建極,必觀俗以樹教;正位居體,必采世以立言。是以重代列聖,成由厥道。玄勛上烈,融章未分,鳴光委緒,歇而罔藏。若其顯諡騰軌,則系綴聲采,征略聞聽。爰洎姬漢,風流尚存,遺芬余榮,綿映紀緯。雖年絕世祀,代革精華,可得騰金彩,奏玉潤,鏤跡以熏今,鐫德以麗遠。而四望埋禋歌之禮,日觀弛修封之容,豈非神明之業難崇,功基之跡易泯。自茲以降,訖於季末,莫不欲英弘徽位,詳固洪聲。豈徒深默修文,淵幽馭世而已。諒以縢非虛奏,書匪妄埋,擊雨恕神,淳蔭復樹。安得紫壇肅祗,竹宮載佇,散火投郊,流星奔座?寶緯初基,厭靈命歷,德振弛維,功濟淪象。玄浸紛流,華液幽潤,規存永馭,思詳樹遠。

太祖文皇帝以啟遘泰運,景望震凝,采樂調風,集禮宣度。祖宗相映,軌跡重暉。聖上韞錄蕃河,佇翔衡漢,金波掩照,華耀停明。運動時來,躍飛風舉,澄氛海岱,開景中區。歇神還靈,頹天重耀。儲正凝位於兼明,袞岳蕃華於元列。故以祥映昌基,系發篆素。重以班朝待典,飾令詳儀,纂綜淪蕪,搜騰委逸。奏玉郊宮,禋珪玄畤,景集天廟,脈壤祥農。節至昕陽,川丘夙禮,綱威巡蹕,表綏中甸。史流其詠,民挹其風。於是涵跡視陰,振聲威響,歷代之渠,沈□望內,安侯之長,賢王入侍。殊生詭氣,奉俗還鄉,羽族卉儀,懷音革狀。邊帛絕書,權光弛燭,天岱發靈,宗河開寶。崇丘淪鼎,振采泗淵,雲皇王岳,摛藻□漢。並角即音,棲翔禁篽,袞甲霜味,翾舞川肆。榮泉流鏡,後昭河源。故以波沸外關,雲蒸內澤。若其雪趾青毳,玄文朱彩,日月郊甸,擇木弄音。重以榮露騰軒,蕭雲掩閣,鎬穎孳萌,移華淵禁。山輿佇衡,雲鶼辣翼,海鰈泳流,江茅吐蔭。校書之列,仰筆以飾辭;濟代之蕃,獻邑以待禮。豈非神勰氣昌,物瑞雲照,蒲軒龜軫,□泉淳芳!

大宰江夏王臣義恭,咀道遵英,棲奇麗古,該潤圖史,施詳閟載。表以功懋往初,德耀炎昊,升文中岱,登牒天關,耀冠榮名,摛振聲號。而道謙稱首,禮以虛挹。將使玄祗缺觀,幽瑞乖期,梁甫無盛德之容,介丘靡聲聞之響。加窮泉之野,獻八代之駟;交木之鄉,奠絕金之楛。肅靈重表,珍符兼貺。伏惟陛下謨詳淵載,衍屬休章,依徵聖靈,潤色聲業。諏辰稽古,肅齊警列,儒僚展采,禮官相儀。懸蕤動音,洪鐘竦節,陽路整衛,正途清禁。於是績環珮,端玉藻,鳴鳳佇律,騰駕流文。間彩比象之容,昭明紀數之服,徽焯天陣,容藻神行,翠蓋懷陰,羽華列照。乃詔聯事掌祭,賓客贊儀,金支宿縣,鏞石潤響。命五神以相列,辟九關以集靈,警衛兵而開雲,先雨祗以灑路。霞凝生闕,煙起成宮,台冠丹光,壇浮素靄。爾乃臨中壇,備盛禮,天降祥錫,壽固皇根,谷動神音,山傳稱響。然後辨年問老,陳詩觀俗,歸薦告神,奉遺清廟。光美之盛,彰乎萬古,淵祥之烈,溢乎無窮。豈不盛歟!

臣等生接昌辰,肅懋明世,束教管聞,未足言道。且章志湮微。代往淪絕,拘采遺文,辯明訓詁。□□□簉訪鄒魯,草縢書堙玉之禮,具竦石繩金之儀,和芝潤瑛,鐫璽乾封。懼弗軌屬上徽,燀當王則。謹奉儀注以聞。

謝希逸求賢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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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功照千里,非特燭車之珍;德柔鄰國,豈徒秘璧之貴。故《詩》稱殄悴,《誓》述榮懷,用能道臻無積,化至恭已。伏惟陛下膺慶集圖,締宇開縣,夕爽選政,昃旦調風,采言廝輿,觀謠仄遠,斯實辰階告乎,頌聲方制。

臣竊惟隆陂所漸,治亂之由,何嘗不興資得才,替因失士。故楚書以善人為寶,《虞典》以則哲為難。進選之軌,既弛中代,登造之律,未闡當今。必欲崇本康務,庇民濟俗,匪更惉懘,奚取九成?升歷中陽,英賢起於徐沛;受籙白水,茂異出於荊宛。寧二都智之所產,七隩愚之所集?實遇與不遇,用與不用耳。今大道光亨,萬務俟德,而九服之曠,九流之艱,提鈞懸衡,委之選部。

一人之鑑易限,而天下之才難原。以易限之鑑,鏡難原之才,使國罔遺授,野無滯器,其可得乎?

昔公叔與僎同升,管仲取臣於盜,趙文非親士疏嗣,祁奚豈諂仇比子?茹茅以匯,作范前經,舉爾所知,式昭往牒。且自古任薦,賞罰弘明。成子舉三哲,而身致魏、輔;應侯任二士,而己捐秦相;臼季稱冀缺,而疇以田采;張勃進陳湯,而坐以褫爵。此先事之盛准,亦後王之彝鑒。

如臣愚見,宜普命大臣,各舉所知,以付尚書,依分銓用。若任得其才,舉主延賞;有不稱職,宜及其坐,重者免黜,輕者左遷。被舉之身,加以禁錮,年數多少,隨愆議制。若犯大辟,則任者刑論。又政平訟理,莫先親民;親民之要,實歸守宰。故黃霸治潁川累稔,杜畿居河東歷載,或就加恩秩,或入崇輝寵。今蒞民之職,自非公私必應代換者,宜遵六年之制。進獲章明庸情,退得民不動擾。

如此則下無浮議之愆,上靡棄能之累,考績之風載泰,槱薪之歌克昌。

臣生屬亨路,身漸鴻猷,遂得奉詔左右,陳愚於側。敢露芻言,懼氛恆典。

蕭子良言台使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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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朴語寫俚事,而不失雅瞻,亦後來所無。

前台使督逋切調,恆聞相望於道。及臣至郡,亦殊不疏。凡此輩使人,既非詳慎勤順,或貪險崎嶇,要求此役。朝辭禁門,情態即異;暮宿村縣,威福便行。但令朱鼓裁完,鈹槊微具,顧眄左右,叱咤自專。摘宗斷族,排輕斥重,脅遏津埭,恐喝傳郵。破岡水逆,商旅半引,逼令到下,先過己船。浙江風猛,公私畏渡,脫舫在前,驅令俱發。呵蹙行民,固其常理,侮折守宰,出變無窮。既瞻郭望境,便飛下嚴符,但稱行台,未顯所督。先訶強寺,卻攝群曹,開亭正榻,便振荊革。其次絳標寸紙,一日數至。征村切里,俄刻十催。四鄉所召,莫辯枉直。孩老士庶,具令付獄。或尺布之逋,曲以當匹;百錢余稅,且增為千。或誑應質作尚方,寄系東冶,萬姓駭迫,人不自固。遂漂衣敗力,競致兼漿。值今夕酒諧肉飫,即許附申赦格;明日禮輕貨薄,便復不入恩科。

筐貢微闕;棰撻肆情,風塵毀謗,隨忿而發。及其犭屯蒜轉積,鵝粟漸盈,遠則分鬻他境,近則托貿吏民。反請郡邑,助民由緩,回刺言台,推信在所。如聞頃者令長守牧,離此每實,非復近歲。

愚謂凡諸檢課,宜停遣使,密畿州郡,則指賜敕,遙外鎮宰,明下條源,既各奉別旨,人競自罄,雖復台使盈湊,會取正屬所辦,徒相疑憤,反更淹懈。凡預衣冠,荷恩盛世,多以暗緩貽愆,少為欺猾入罪。若類以宰牧乖政,則觸事難委,不容課逋上綱,偏覺非才。但賒促差降,各限一期。如乃事速應緩,自依違糾坐之。坐之之科,不必須重,但令必行,期在可肅。且兩裝之船,充擬千緒;三坊寡役,呼訂萬計。每一事之發,彌晨方辦,粗計近遠,率遣一部,職散人領,無減二十,舟船所資,皆復稱是。長江萬里,費固倍之。較略一年,脫得省者,息船優役,實是不少。兼折奸減竊,遠近暫安。

蕭子良密啟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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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思水潦成患,良田沃瀼,變為污澤。農政告祥,因高肆務,播植既周,繼以旱虐,黔庶吁嗟,相視褫氣。夫國資於民,民資於食;匪食匪民,何以能政。臣每一念此,寢不便席。本始中,郡國大旱,宣帝下詔除民租。今聞所在逋余尚多,守宰嚴期,兼夜課切。新稅力尚無從,故調於何取給。政當相驅為盜耳。愚謂逋租宜皆原除,少降停恩,微紓民命。

自宋道無章,王風陵替,竊官假號,駢門連室。今左民所檢,動以萬數,漸漬之來,非復始適;一朝洗正,理致沸騰。小人之心,罔思前恩,董之以威,反怨後罰。獸窮則觸,事在匪輕。齊有天下日淺,恩洽未布,一方或飢,當加優養。愚謂自可依源削除,未宜便充猥役。且部曹檢校,誠存精密,令史奸黠,鮮不容情。情既有私,理或枉謬。耳目有限,群狡無極,變易是非,居然可見。詳而後取,於事未遲。明詔深矜獄圄,恩文累墜。今科網嚴重,稱為峻察,負罪離愆,充積牢戶。暑時鬱蒸,加以金鐵,聚憂之氣,足感天和。民之多怨,非國福矣。

頃土木之務,甚為殷廣,雖役未及民,勤費已積。炎旱致災,或繇於此。皇明載遠,書軌未一,緣淮帶江,數州地耳。以魏方漢,猶一郡之譬。以今比古,復為遠矣。何得不愛其民,緩其政,救其危,存其命哉!

湘區奧密,蠻寇熾強,如聞南師未能挫戮,百姓齊民積年塗炭,疽食侵淫,邊虞方重。交州敻絕一垂,實惟荒服,恃遠後賓,固亦恆事。自青德啟運,款關受職,置之度外,不足絓言。今縣軍遠伐,經途萬里,眾寡事殊,客主勢異,以逸待勞,全勝難必。又緣道調兵,以足軍力,民丁烏合,事乖習銳。廣州積歲無年,越州兵糧素乏,加以發借,必致恇擾。愚謂叔獻所請,不宜聽從。

取亂侮亡,更俟後會。雖緩歲月,必有可禽之理。差息發動費役之勞,劉楷見甲以助湘中,威力既舉,蟻寇自服。

蕭子良諫斂塘役錢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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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尋三吳內地,國之關輔,百度所資。民庶化流,日有困殆,蠶農罕獲,饑寒尤甚。富者稍增其饒,貧者轉鍾其弊,可為痛心,難以辭盡。頃錢貴物賤,殆欲兼倍,凡在觸類,莫不如茲。稼穡雖劬,斛直數倍。今機杼勤苦,匹裁三百。所以然者,實亦有繇。年常歲調,既有定期,僮恤所上,咸是見直。民間錢多剪鑿,鮮復完者。公家所受,必須員大。以兩代一,困於所貿。鞭捶質系,益致無聊。臣昔忝會稽,粗閒物俗。塘丁所上,本不入官,良由陡湖宜壅,橋路須通,均夫訂直,民自為用。若甲分毀壞,則年一修改;若乙限堅完,則終歲無役。今郡通課,此直悉以還台。

租賦之外,更生一調。致令塘路崩蕪,湖源泄散,害民損政,實此為劇。建元初,狡虜遊魂,軍用殷廣。浙東五郡,丁稅一千。乃有質賣妻兒以充此限。道路愁窮,不可聞見。所逋尚多,收上事絕。臣登具啟聞,即蒙蠲原。而此年租課,三分逋一。明知徒足擾民,實自弊國。愚謂塘丁一條,宜還復舊。在所逋恤,優量原降。凡應受錢,不限大小,仍令在所折市布帛。若民有雜物,是軍國所須者,聽隨值準直,不必一應送錢。於公不虧其用,在私實荷其渥。

昔晉氏初遷江左,草創絹布所直十倍於今,賦調多少,因時增減。永初中,官布一匹,直錢一千,而民間所輸,聽為九百。漸及元嘉,物價轉賤。私貨則束直六千,官受則匹准五百。所以每欲優民,必為降落。今入官好布匹堪百餘,其四民所送,猶依舊制。昔為損上,今為刻下,氓庶空儉,豈不繇之。救民拯弊,莫過減賦。時和歲穩,尚爾虛乏;儻值水旱,寧可熟念。且西京熾強,實基三輔;東都全固,實賴三河。歷代所同,古今一揆。石頭以外,裁足自供。府州方山以東,深關朝廷根本。夫股肱要重,不可不恤,宜蒙寬政,少加優養。略其目前小利,取其長久大益,無患民資不殷,國財不阜也。宗臣重寄,咸雲利國,竊如愚管,未見可安。

蕭子良上武帝請贈豫章王嶷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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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春秋》所以稱王母弟者,以尊其所重故也。是以禮秩殊品,爵命崇異。在漢則梁王備出警入蹕之儀;在晉則齊王具殊服九命之贈。江左以來,尊親是闕,故致袞章之典,廢而不傳,實繇人缺其位,非禮虧省。齊王故事,與今不殊,締構王業,功跡不異。凡有變革隨時之宜者,政緣恩情有輕重,德義有厚薄。若事等前規,禮無異則。且梁、齊闕令終之美,猶饗褒贈之榮。況故大司馬仁和著於天性,孝悌終於立身,節義表於勤王,寬猛彰於御物。奉上無艱劬之貌,接下無毀傷之容。淡矣止於清貞,無喜慍之色;悠然棲於靜默,絕馳競之聲。《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夫終之者,理實為難,在於今行,無廢斯德。東平樂於小善,河間悅於《詩》、《書》,勳績無聞,艱危不涉,尚致卓爾不群,英聲萬代。況今協贊皇基,經綸霸始,功業高顯,清譽逾彰,富貴隆重,廉潔彌峻。等古形今,孰類茲美。臣愚忖度,未有斯例。凡庶族同氣,愛睦尚少;豈有仰睹陛下垂友於之性若此者乎?共起布衣,俱登天貴,生平游處,何事不同,分甘均味,何珍不等。未嘗睹貌而天心不歡,見形而聖儀不悅。爰及臨危捨命,親瞻喘息,萬分之際,沒在聖目,號哭動乎天地,感慟驚乎鬼神。乃至撤膳移寢,坐泣遷旦,神儀損耗,隔宿改容,奉瞻聖顏,誰不悲驚。歷古所未聞,記籍所不載。既有若斯之大德,而典服之贈不彰。如其脫致虧忘,追改為煩,不令千載之下,物有遺恨。其德不具美者,尚荷嘉隆之命;況事光先烈者,寧可缺茲盛典。臣恐有識之人,容致其議。且庶族近代桓溫、庾亮之類,亦降殊命。伏度天心,已當有在。

孔德璋上新定法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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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匠萬物者,以繩墨為正;馭大國者,以理法為本。是以古之聖王,臨朝思理,遠防邪萌,深杜奸漸,莫不資法理以成化,明刑賞以樹功者也。伏惟陛下躡歷登皇,乘圖踐帝,天地更築,日月再張,五禮裂而復縫,六樂頹而爰緝。乃發德音,下明詔,降恤刑之文,申慎罰之典,敕臣與公卿八坐共刪注律。謹奉聖旨,諮審司徒巨子良,稟受成規,創立條緒。使兼監臣宋躬,兼平臣王植等,鈔撰同異,定其去取。詳議八座,裁正大司馬臣嶷。其中洪疑大議,眾論相背者,聖照玄覽,斷自天筆。始就成立《律文》二十卷,《錄敘》一卷,凡二十一卷。以今奏聞,請付外施用,宣下四海。

臣又聞老子、仲尼曰:「古之聽獄者,求所以生之;今之聽獄者,求所以殺之。」「與其殺不辜,寧失有罪。」是則斷獄之職,自古所難矣。今《律文》雖定,必須用之;用失其平,不異無律。律書精細,文約例廣,疑似相傾,故誤相亂,一乖其綱,枉濫橫起。法吏無解,既多謬僻,監司不習,無以相斷,則《法書》徒明於帙里,冤魂猶結於獄中。今府州郡縣千有餘獄,如今一獄歲枉一人,則一年之中,枉死千餘矣。冤毒之死,上干和氣,聖明所急,不可不防。致此之繇,又非但律吏之咎,列邑之宰,亦亂其經。或以軍勛餘力,或以勞吏暮齒,獷情濁氣,忍並生靈,昏心狠態,吞剝氓物,虐理殘其命,曲文被其罪,冤積之興,復緣斯發。獄吏雖良,不能為用。使於公哭於邊城,孝婦冤於遐外。陛下雖欲宥之,其已血濺九泉矣。

尋古之名流,多有法學。故釋之、定國,聲光漢台,元常、文惠,績映魏閣。今之士子,莫肯為業,縱有習者,世議所輕。良繇空勤永歲,不逢一朝之賞,積學當年,終為閭伍所蚩。將恐此書永墜下走之手矣。今若宏其爵賞,開其勸慕,課業宦流,班習胄子,拔其精究,使處內局,簡其才良,以居外仕,方岳咸選其能,邑長並擢其術,則皋繇之謨,指掌可致,杜、鄭之業,郁焉何遠。

然後奸邪無所逃其刑,惡吏不能藏其詐,如身手之相驅,若弦括之相接矣。

臣以疏短,謬司大理。陛下發自聖衷,憂矜刑網,御廷奉訓,遠照民瘼。臣謹仰述天官,伏奏雲陛。所奏謬允者,宜寫律上,國學置律助教,依五經例,國子生有欲讀者,策試上過高第,即便擢用,使處法職,以勸士流。

任彥昇為范始興作求立太宰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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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雲言:原夫存樹風猷,沒著徽烈,既絕故老之口,必資不刊之書。而藏諸名山,則陵谷遷貿;府之延閣,則青編落簡。然則配天之跡,存乎泗水之上;素王之道,紀於沂川之側,由是崇師之義,擬跡於西河;尊主之情,致之於堯、禹。故精廬妄啟,必窮鐫勒之盛;君長一城,亦盡刊刻之美。況乎甄陶周、召,孕育伊、顏?

故太宰竟陵文宣王臣某,與存與亡,則義形社稷,嚴天配帝,則周公其人。體國端朝,出藩入守,進思必告之道,退無苟利之專。五教以倫,百揆時序。若夫一言一行,盛德之風;琴書藝業,述作之茂,道非兼濟,事止樂善,亦無得而稱焉。人之雲亡,忽移歲序,鴟鴞東徙,松檟成行。六府臣僚,三藩士女,人蓄油素,家懷鉛筆,瞻彼景山,徒然望慕。昔晉氏初禁立碑,魏舒之亡,亦從班列;而阮略既泯,故首冒嚴科。為之者竟免刑戮,致之者反蒙嘉嘆。至於道被如仁,功參微管,本宜在常均之外。故太宰淵、丞相嶷,親賢並軌,即為成規。乞依二公前例,賜許刊立。寧容使長想九原,樵蘇罔識其禁;駐蹕長陵,輶軒不知所適。

臣里閭孤賤,才無可甄,值齊網之宏,弛賓客之禁,策名委質,忽焉二紀,慮先犬馬,厚恩不答。而敝帷毀蓋,未蓐螻蟻,珠襦玉匣,遽飾幽泉。陛下弘獎名教,不隔微物,使臣得駿奔南浦,長號北陵,既曲逢前施,實仰覬後澤,儻驗杜預山頂之言,庶存馬駿必拜之感。臨表悲懼,言不自宣。

梁簡文帝上昭明太子集別傳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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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無懷、有巢之前,書契未作;尊盧、赫胥之氏,墳典不傳。若夫正少陽之位,主承祧之則,口實為美,唯稱啟誦。自茲厥後,罕或聞焉。昭明太子稟仁聖之姿,縱生知之量,孝敬兼極,溫恭在躬。明月西流,幼有文章之敏;羽籥東序,長備元良之德。蘊茲三善,宏此田聰,非假二疏,寧勞四皓。虎賁恧其經學,智囊慚其調護。豈止博望延賓,壽春能賦,問疑棗據,書戒憑陵而已哉!玉折何追?星頹靡續。地尊虢嗣,外陽之術無征;位比周儲,緱山之駕不反。臣以不肖,妄作明離,出入銅龍,瞻仰故實,思所以揄揚盛軌,宣記德音。謹撰《昭明太子別傳文集》,請備之延閣,藏諸廣內,永彰茂實,式表洪徽。

沈休文上宋書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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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約言:臣聞大禹刊木,事炳《虞書》;西伯勘黎,功煥《商典》。伏惟皇基積峻,帝烈弘深,樹德往朝,立勛前代。若不觀風唐世,無以見帝媯之美;自非睹亂秦余,何用知漢祖之業。是以掌言未記,爰動天情,曲詔史官,追述大典。臣實庸妄,文史多闕。以茲不才,對揚盛旨,是用夕惕載懷,忘其寢食者也。臣約頓首死罪。

竊惟宋氏南面承歷統天,雖世究八主,年減百載;而兵車亟動,國道屢屯,垂文簡牘,事數繁廣。若夫英主啟基,名臣建績,拯世夷難之功,配天光宅之運,亦足以勒銘鐘鼎,昭被方策。及虐後暴朝,前王罕二,國釁家禍,曠古未書;又可以式規萬葉,作鑑於後。宋故著作郎何承天始撰《宋書》,草立紀傳,止於武帝功臣,篇牘未廣。其所撰志,惟《天文》、《律歷》,自此外悉委奉朝請山謙之。謙之孝建初又被詔撰述,尋值病亡。仍使南台侍御史蘇寶生續造諸傳;元嘉名臣,皆其所撰。寶生被誅,大明中又命著作郎徐爰踵成前作。爰因何、蘇所述,勒為一史。起自義熙之初,訖於大明之末。至於臧質、魯爽、王僧達諸傳,又皆孝武所造。自永光以來,至於禪讓,十餘年內,闕而不續。一代典文,始末未舉。且事屬當時,多非實錄。又立傳之方,取捨乖衷,進由時旨,退傍世情,垂之方來,難以取信。

臣今謹更創立製成新史,始自義熙肇號,終於昇明三年。桓玄、譙縱、盧循、馬魯之徒,身為普賊,非關後代。吳隱、謝混、郗僧施義止前朝,不宜濫入宋典。劉毅、何無忌、魏詠之、檀憑之、孟昶、諸葛長民志在興復,情非造宋。今並刊除,歸之晉籍。臣遠愧南。董,近謝遷、固,以閭閻小才,述一代盛典,屬辭比事,望古慚良。鞠躬跼蹐,靦汗亡厝。本紀、列傳,繕寫已畢,合志、表七十卷,臣今謹奏呈。所撰諸志,須成續上。謹條目錄,諸省拜表奉書以聞。臣約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

蕭智亮考績表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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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堯典》有黜陟之文,《周書》有考績之法。雖其源難得而尋,然條流抑亦可知矣。大較在於官人用才,審於所蒞,練跡校名,驗於虛實。豈不以臧否得之餘論,優劣著於歷試者乎!既聲窮於月旦,品定於黃紙,用效於名輩,事彰於台閣,則賞罰之途,差有商准,用舍之宜,非無依據。雖復勇進忘退之儔,奔競於市里;過分亡涯之請,馳騖於多門;猶且顧其聲第,慎其與奪,器分定於下,爵位懸於上,不可妄叨故也。

今竊見考功之典,所懷未喻,敢竭無隱,試陳萬一。何者?竊惟文武之名,在人之極地;德行之稱,為生之最首。忠貞之美,立朝之譽,仁義之號,處身之端,自非職惟九官,任當四岳,授曰「爾諧」,讓稱「俞往」,將何以克厭大名,允茲今問。自比以來,官罔高卑,人無貴賤,皆飾辭假說,用相褒舉,涇渭同波,薰蕕共器。求者不能量其多少,與者不覆核其是非。遂使冠履相貿,名與實爽。謂之考功,事同泛涉,紛紛漫漫,焉可勝言!

又在京之官,積年一考,其中或所事之主,遷移數四,或所奉之君;身亡廢絕,或具寮離索,或同事凋零。雖當時文簿記其殿最;日久月深,駁落都盡。人有去留,誰復掌其勤惰。或停休積稔,或分隔數千,累年之後,方求追訪聲跡,立其考第,無不苟相悅附,共為唇齒;飾垢掩疵,妄加丹素。趣令得階而已,無所顧惜。賢達君子,未免斯患;中人以降,夫復何論!官以求成,身以請立,上下相蒙,莫斯為甚。

又勤恤人隱,咸歸守令,厥任非輕,所責實重。然及其考課,悉以六載為程。既而限滿代還,復經六年而敘。是則歲周十二,始得一階。於東西兩省,文武閒職、公府散佐、無事冗官,或數旬方應一直,或朔望止於暫朝。及其考日,更得四年為限。是則一紀之中,便登三級。彼以實勞劇任,而遷貴之路至難;此以散位虛名,而升陟之方甚易。何內外之相懸,令厚薄之如是?

又聞之聖人,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孟子亦曰:「仁義忠信,天爵也;公卿大夫,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故雖文質異時,污隆殊世,莫不寶茲名器,不以假人。是以賞罰之柄,恆自持也。至乃周之藹藹,五叔無官;漢之察察,館陶徒請。豈不重骨肉,私親親?誠以賞罰一差,則無以懲勸;至公暫替,則覬覦相欺。故至慎至惜,殷勤若此。況乎親非肺腑,才乖秀逸,或充單介之使,始無汗馬之勞,或說興利之規,終慚十一之潤。皆虛張無功,妄指贏益,坐獲數階之官,藉成通顯之貴。於是巧詐萌生,偽辯鋒出,役萬慮以求營,開百方而逐利。握樞秉鈞者,亦知其若斯;但抑之則其流已注,引之則有何紀極。夫琴瑟在於必和,更張求其適調。去者既不可追,來者猶或宜改。

按《周官》太宰之職,歲終則令官府各正所司,受其會計,聽其致事,而詔於王。三歲則大計群吏之治而誅賞之。愚謂今可粗依其准,見居官者,每歲終,本曹皆明辨在官日月,具核才行能否,審其實用而注其上下。游辭宕說,一無取焉。列上尚書,覆其合否,如有紕謬,即正而罰之。

不得方復推詰,委否容其進退。既定其優劣,善惡交分。庸短下第黜幾以明法,干務忠清甄能以記賞,總而奏之。經奏之後,考功曹別書於黃紙油帛。一通則本曹尚書,與今仆印署留於門下;一通則以侍中黃門印署,掌在尚書。嚴加緘密,不得開視。考績之日,然後對共裁量。如此則少存實錄,薄止奸回。其內外考格,裁非庸管,乞求博議,以為畫一。若殊謀異策,事關廢興,遐邇所譚,物無異議者,自可臨時斟酌,匪拘恆例。至於援流引比之訴,貪榮求級之請,如不限以關鍵,肆其傍通,則蔓草難除,涓流遂積,穢我彝章,撓茲大典。謂宜明加禁斷,以全至治,開返本之路,杜澆敝之門。如斯則吉士盈朝,薪槱載煥矣!

邢子才請置學及修立明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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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 李崇傳》亦載此文,雲崇所上。當是崇與愔、收同上,而文則出於子才耳。故從《北齊書》作邢邵。

世室明堂,顯於周、夏;一黌兩學,盛自虞、殷。所以宗配上帝以著莫大之嚴,宣布下土以彰則天之軌,養黃髮以詢哲言,育青衿而敷教典。用能享國長久,風徽萬祀者也。爰暨亡秦,改革其道,坑儒滅學以蔽黔黎。故九服分崩,祚終二代。炎漢勃興,更修儒術。故西京有六學之義,東都有三本之盛。逮自魏、晉,撥亂相因,兵革之中,學校不絕。

仰惟高祖孝文皇帝,稟聖自天,道鏡今古,列校序於鄉黨,敦《詩》、《書》於郡國。但經始事殷,戎軒屢駕,未遑多就,弓劍弗追。世宗統歷,聿遵先緒,永平之中,大興板築。續以水旱,戎馬生郊,雖逮為山,還停一簣。而明堂禮樂之本,乃郁荊棘之林;膠序德義之基,空盈牧豎之跡。城隍嚴固之重,闕磚石之功;墉構顯望之要,少樓榭之飾。加以風雨稍侵,漸致虧墜,非所謂追隆堂構,儀刑萬國者也。

伏聞朝議以高祖大造區夏,道侔姬文,擬祀明堂,式配上帝。今若基址不修,仍同丘畎,即使高皇神享,闕於國陽,宗事之典,有聲無實。此臣子所以匪寧,億兆所以佇望也。

臣又聞官方授能,所以任事;事既任矣,酬之以祿。如此則上無曠官之譏,下絕屍素之謗。今國子雖有學官之名,無教授之實,何異兔絲燕麥、南箕北斗哉?昔劉向有言:「王者宜興辟雍,陳禮樂,以風天下。」夫禮樂所以養人,刑法所以殺人。而有司勤勤,請定刑法;至於禮樂,則曰未敢。是敢於殺人而不敢於養人也。臣以為當今四海清平,九服寧宴,經國要重,理應先營。脫復稽延,則劉向之言征矣。但事不兩興,須有進退。以臣愚量,宜罷尚方雕靡之作,頗省永寧土木之功,並減瑤光材瓦之力,兼分石窟鐫琢之勞,及諸事役非世急者。三時農隙,修此數條。使辟雍之禮,蔚爾而復興;諷誦之音,煥然而更作。美榭高塘,嚴壯於外;槐宮棘寺,顯麗於中。更明古今,重遵鄉飲,敦進郡學,精課經業。如此則元、凱可得之於上序,游、夏可致之於下國,豈不休歟!

柳彧請禁絕百姓作角牴戲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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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昔者明主訓民治國,率履法度,動由禮典。非法不服,非道不行。道路不同,男女有別,防其邪僻,納諸軌度。竊見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聚戲朋游。鳴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獸面,男為女服,倡優雜技,詭狀異形。以穢嫚為歡娛,用鄙褻為笑樂,內外共觀,曾不相避。高棚跨路,廣幕陵雲,袨服靚妝,車馬填咽。肴醑肆陳,絲竹繁會,竭資破產,競此一時。盡室並孥,無問貴賤,男女混雜,緇素不分。穢行由此而生,盜賊由斯而起。浸以成俗,實有由來,因循敝風,曾無先覺。非益於化,實損於民。請頒行天下,並即禁斷。康哉《雅》、《頌》,足美盛德之形容;鼓腹行歌,自表無為之至樂。敢有犯者,請以故違敕論。

牛里仁請開獻書之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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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籍所興,由來尚矣。爻畫肇於庖羲,文字生於倉頜。聖人所以弘宣教導,博通古今,揚於王庭,肆於時夏。故堯稱至聖,猶考古道而言;舜其大智,尚觀古人之象。《周官》,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及四方之志。武王問黃帝、顓頊之道,太公曰:「在《丹書》。」是知握符御歷,有國有家者,曷嘗不以《詩》、《書》而為教,因《禮》、《樂》而成功也。

昔周德既衰,舊經紊棄,孔子以大聖之才,開素王之業,憲章祖述,制《禮》刊《詩》,正五始而修《春秋》,闡《十翼》而弘《易》道,治國立身,作范垂法。及秦皇馭宇,吞滅諸侯,任用威力,事不師古,始下焚書之令,行偶語之刑。先王墳籍,埽地皆盡。本既先亡,從而顛覆。臣以圖讖言之:經典盛衰,信有徵數。此則書之一厄也。漢興,改秦之弊,敦尚儒術,建藏書之策,置校書之官。屋壁山岩,往往間出。外有太常、太史之藏,內有延閣、秘書之府。至孝成之世,亡逸尚多。遣謁者陳農,求遺書於天下。詔劉向父子,讎校篇籍。漢之典文,於斯為盛。及王莽之末,長安兵起,宮室圖書,並從焚燼。此則書之二厄也。光武嗣興,尤重經誥,未及下車,先求文雅。

於是鴻生巨儒,繼踵而集,懷經負帙,不遠斯至。肅宗親臨講肄;和帝數幸書林。其蘭台、石室、鴻都、東觀,秘牒填委,更倍於前。及孝獻移都,吏民擾亂,圖書縑帛,皆取為帷囊。所收而西,裁七十餘乘。屬西京大亂,一時燔蕩。此則書之三厄也。魏文代漢,更集經典,皆藏在秘書內外三閣,遣秘書郎鄭默刪定舊文。時之論者,美其未紫有別。晉氏承之,文籍尤廣。晉秘書監荀勖定魏《內經》,更著《新簿》。雖古文舊簡,猶雲有缺;新章後錄,鳩集已多。足得恢弘正道,訓范當世。屬劉、石憑陵,京華覆滅,朝章國典,從而失墜。此則書之四厄也。永嘉之後,寇竊競興,因河據洛,跨秦帶趙。論其建國立家,雖傳名號,憲章禮樂,寂滅無聞。劉裕平姚,收其圖籍,五經子史,才四千卷。皆赤軸青紙,文字古拙。僣偽之盛,莫過二秦。以此而論,足可明矣。故知衣冠軌物,圖畫記注,播遷之餘,皆歸江左。晉、宋之際,學藝為多;齊、梁之間,經史彌盛。宋秘書丞王儉,依劉氏《七略》,撰為《七志》。梁人阮孝緒,亦為《七錄》。總其書數,三萬餘卷。及侯景渡江,破滅梁室,秘省經籍,雖從兵火;其文德殿內書史,宛然猶存。蕭繹據有江陵,遣將破平侯景,收文德之書,及公私典籍重本七萬餘卷,悉送荊州。故江表圖書,因此盡萃於繹矣。及周師入郢,繹悉焚之於外城,所收十才一二。此則書之五厄也。後魏爰自幽方,遷宅伊、洛,日不暇給,經籍闕如。周氏創基關右,戎車未息。保定之始,書止八千;後加收集,方盈萬卷。高氏據有山東,初亦採訪。驗其本目,殘缺猶多。及東夏初平,獲其經史四部重雜三萬餘卷,所益舊書五千而已。

今御書單本,合一萬五千餘卷。部帙之間,仍有殘缺。比梁之舊目,止有其半。至於陰陽河洛之篇,醫方圖譜之說,彌復為少。臣以經書自仲尼已後,迄於當今,年逾千載,數遭五厄。興集之期,屬膺聖世。伏惟陛下受天明命,君臨區宇,功無與二,德冠往初。自華夏分離,彝倫攸 攵,其間雖霸王遞起,而世難未夷,欲崇儒業,時或未可。今土宇邁於三王,民黎盛於兩漢,有人有時,正在今日。方當大弘文教,納俗昇平;而天下圖書,尚有遺逸,非所以仰協聖情,流訓無窮者也。臣史籍是司,寢興懷懼。昔陸賈奏漢祖云:「天下不可馬上治之。」故知經邦立政,在於典謨矣。為國之本,莫此攸先。今秘藏見書,亦足披覽。但一時載籍,須令大備,不可王府所無,私家乃有。然士民殷雜,求訪難知;縱有知者,多懷吝惜。必須勒之以天威,引之以微利。若猥發明詔,兼開購賞,則異典必臻,觀閣斯積,重道之風,超於前世,不亦善乎!伏願天鑒,少垂照察。

李士恢上隋高祖革文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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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古先哲王之化民也,必變其視聽,防其嗜欲,塞其邪放之心,示以淳和之路。五教六行,為訓民之本;《詩》、《書》、《禮》、《易》,為道義之門。故能家復孝慈,人知禮讓,正俗調風,莫大於此。其有上書獻賦,制誄鐫銘,皆以褒德序賢,明勛證理。苟非懲勸,義不徒然。

降及後代,風教漸薄。魏之三祖,更尚文詞,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之從上,有同影響,競騁文華,遂成風俗。江左齊、梁,其弊彌甚。貴賤賢愚,唯務吟詠。遂復遺理存異,尋虛逐微,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據茲擢士。祿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篤。於是閭里童昏,貴游總丱,未窺六甲,先制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說,不復關心,何嘗入耳。以傲誕為清虛,以緣情為功業,指儒素為古拙,用詞賦為君子。故文筆日繁,其政日亂。良繇棄大聖之軌模,構無用以為用也。損本逐末,流遍華壤,遞相師祖,久而逾扇。

及大隋受命,聖道聿興,屏黜輕浮,遏止華偽。自非懷經抱質,志道依仁,不得引預縉紳,參廁纓冕。開皇四年,普詔天下公私文翰,並宜實錄。其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馬幼之文表華艷,付所司治罪。自是公卿大臣咸知正路,莫不鑽仰墳集,棄絕華綺,擇先王之令典,行大道於茲世。如聞外州遠縣,仍踵弊風,選吏舉人未遵典則。至有宗黨稱孝,鄉曲歸仁,學必典謨,交不苟合,則擯落私門,不加收齒。其學不稽古,逐俗隨時,作輕薄之篇章,結朋黨而求譽,則選充吏職,舉送天朝。蓋由縣令刺史,未行風教,猶挾私情,不存公道。臣既忝憲師,職當糾察。若聞風即劾,恐掛網者多。請勒請司普加搜訪,有如此者,具狀送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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駢體文鈔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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