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遺書 (四庫全書本)/卷09上
高子遺書 巻九上 |
欽定四庫全書
髙子遺書巻九上 明 髙攀龍 撰序
大易易簡說序
夫易豈難知者乎哉豈難能者乎哉天髙地下萬物散殊八者流動充滿於吾前吾於其中具形而為一物天地之八者未嘗不備於我我之八者未嘗不充塞於天地靜而成象動而成占成象者退藏焉而為宻成占者神明焉而為徳吉凶悔吝如日月彰彰焉而㝠行者不知也聖人惻然患之莫能致力則以易示之又詔之曰占故曰易者卜筮之謂也卜筮者占之謂也靜而不宻則不占動而不徳則不占至將有為也將有行也問之以蓍則卜筮之一事雲爾謂蓍不足以盡占可謂占不足以盡易不可雖然不見易而能占者鮮矣則謂蓍為占也亦宜於何見易曰易無之而非是識其無之而非是無之而不可見易也然果何物也曰吾之心也天下有非易之心而無非心之易是故貴於學學也者知非易則非心非心則非易也易則吉非易則凶悔吝其知易知其能簡能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於是作易簡說夫五經註於後儒易註於夫子說易者明夫子之言而明易矣
周易孔義序
周易孔義者何孔子之義也人每言易最難讀余謂不然見易難耳見易則見道道豈易見哉若讀之而已六經惟易易讀何者經非註則無門入註非經則從門入者註也非經也惟易註自夫子故即註即經非夫子而吾烏知易之所語何語哉學易者當以夫子之註學字繹而句味之經不難讀也然而經者易也易非經也存乎其人夫子固曰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宻聖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徳此者何也見易之謂也易以孔義明孔義又以易明以目前事故不易見然以目前事初非難見也
朱子節要序
聖人之道大矣學者學焉而得其性之所近故賦質各別成徳亦殊至於前聖後聖若合符節之處則不容毫釐差也以毫釐差廼千里謬矣聖人嚴似是而非也嚴之於此也由孔子而後見而知之者為顔曾思孟然當孟子之時邪說並作而仁義充塞不有孟子孔子之道不著也由孟子而後聞而知之者為周程張朱然當朱子之時邪說並作而仁義充塞不有朱子孔子之道不著也故昌黎韓氏曰孟子功不在禹下而河汾薛氏曰朱子功不在孟子下可謂知言矣夫聖人之道載在六籍得其言而得其意以之而明聖人之道不得其言而不得其意以之而晦聖人之道自朱子出而六籍之言廼始幽顯畢徹吾道如日月之經天江河之流地非獨研窮之勤昭晰之宻蓋其精神氣力真足以柱石兩間掩映千古所謂豪傑而聖賢者也其書自傳註而外見於文集語録者浩𣺌無涯攀龍不自揣量三復之餘節其要言倣朱子近思錄例分為十有四卷而不敢擬於近思名曰朱子節要嗚呼不有朱子孔子之道不著也而不知孔子朱子之道不著也余豈知之者哉以為是編於天理人慾毫釐千里之介莫詳焉學者欲知前聖後聖若合符節之處此其要也鍥成書此以諗同志
就正錄自序
人之所以為人者性而已矣性之所以為性者天而已矣人在天中為至虛天在人身為至靈虛靈者於人無朕於天無際性之所以妙於天人之間而為心呈天之體顯天之用而非徒以棼然思慮者供其塊然官骸者晝夜接搆之妄而已也自夫人認塊然者為身棼然者為心至舉吾之與生俱生者卒與死俱死而不自知其不自知由不學也蓋聖賢具言之存乎人之好古而敏求之其事至近其近在目前而人以𣺌然之軀與天同者不出於目前至近第舉吾幼所誦讀者切身體味之而見矣不佞至拙以拙也安於拙而無他營體味所及如見嶽於一拳見海於一勺就正於海內有道曰果其為嶽也與否果其為海也與否必有語之嶽與海者矣
講義自序
聖人之言多矣而曰欲無言明乎所言者皆言其無言者也而天下後世卒未免求聖人以言求聖人之言於聖人若與我不相渉者然此學之所以不可不講也講學者明乎聖人之言皆言吾之所以為吾也夫吾之所以為吾果何如哉知之一日而有餘行之終身而不足者也知者不知乎此行者不行乎此人各以其所知所行者言焉其於聖人之言多覿面失之矣此學之所以不可不講也吾郡舊未有講學者顧涇陽先生倡之數十年來津津焉秉彝之在人心觸之而動有火然泉達而不容己者不佞幸從諸先生後不能無請益之言實不敢求聖人於言求聖人之言於聖人然所言者其所知所行也懼其覿面而失聖人之言聊舉以就正有道求吾之所以為吾者
重鍥近思錄序
朱子曰四書為五經之階梯近思錄為四書之階梯言所由以從入之序也從茲而至聖人之道譬之植五糓者下種既真培之溉之熟可計時而待匪是是種荑稗而欲其為五糓也夫近思者近取諸已近取諸已萬理具備視聽言動由是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間由是聖人之道如此而已矣要在人黙而識之黙而識之曰悟循而體之曰脩脩之則彞倫日用也悟之則神化性命也聖人所以下學而上達與天地同流如此而已矣此其教所以賢愚胥益為能開物成務惠天下萬世於無窮也今之說者好言悟夫悟誠足貴也懲之者又諱言悟夫悟奚可少也立卓非顔之悟乎至於不遷怒貳過斯其悟真悟矣一貫非曾之悟乎至於啟手足斯其悟真悟矣今之悟者何如耶或攝心而乍見心境之開明或專氣而乍得氣機之宣暢以是為悟遂欲舉吾聖人明善誠身之教一掃而無之決隄防以自恣滅是非而安心謂可以了生死嗚呼其不至於率獸食人而人相食不止矣予既倣近思而節朱子要語秦生彥熈欣然有意其間並刻近思錄嗚呼逃虛谷者聞人足音跫然而喜況於今之時乎於今之時有能讀小學近思錄而斤斤脩彝倫日用之間以為學者吾必謂之曰聖人之徒也
朱子性理吟序
昔者子朱子嘗取六經四子中要義約為韻語命曰性理吟以訓其子芝老金川車公名振者受於其祖松坡公松坡得之五河李先生李得之雙𡶶饒先生饒得之勉齋黃先生黃則親承師授者也天順中車公為常州府司理刻於常攜其板歸燬於火嘉靖中車公壻饒公名傳者為汀州府司理刻於汀今年予訪維城張公於武林得而𤤽之曰信非朱子不能作矣味之而愈㫖研之而愈深終身所不能窮也昔明道先生嘗欲為詩歌以訓䝉士朱子此編豈成其志乎學者幼而誦之長而繹之載籍雖博要㫖不離乎是以是求道如規矩設而不可欺以方圓南北辨而不可欺以燕越也夫因重梓之以廣其傳焉
予欲重梓此編久矣而忽忽逾邁嵗月今乃得吾姻家楊爾亮梓之爾亮而好此也亦度越時俗也哉予見張無垢作論語吟後人多繼其響者大都以禪機說聖學面目不相似也學者於是編深味之始知聖人之學其時行物生之機躍然言意之表者不必求之於禪而民彛物則之正秩然矩度之中者不可亂之以禪也有茲刻而此意之流行天地間其不晦矣乎
程朱闕里志序
自昔大聖賢之生必有同道共徳者出於其地相與左右後先以明其學撥天下之亂而反之治吾夫子生尼山顔曾思三大賢非出其家即出其鄉七十二弟子大抵魯人為多至孟氏道益大明而近聖人之居又若是其甚也豈偶然之故與孟氏之後聖學不傳千四百年重開於周子光大於程朱程夫子生洛朱夫子居閩人知三夫子洛閩相去之遙不知兩姓之祖同出歙又同出黃墩之撮土也天地之氣山川之靈鍾為聖賢或發於一時一地或培其先世而發於異地異時蓋上下千古不能幾見然則黃墩者固千古靈異所鍾而歙之最勝事也朱子而來四百餘年未有表其事者表之自趙誠之先生始方定之先生繼之而後歙侯劉公即地剏祠焉太學趙君某誠之先生孫也乃博考旁捜舉凡有闗三夫子者彚而志之使新安人士開卷見三夫子也志成以鮑公中素教徴言攀龍攀龍何所知蓋嘗竊窺古今之槩矣三代而後聖王不作於是夫子出以六經治天下決是非定好惡使天下曉然知如是為經常之道越志者欲有所肆焉民得執常道以格之故亂臣賊子不旋踵誅夷生民之類不至糜爛而無遺餘是六經者天之法律也順之則生逆之則死天下所以治而無亂亂而即治者以六經在也然漢唐之間儒者溺訓詁而傳六經之糟粕佛氏言心性而亂六經之精㣲傳其糟粕者言理而不本之心亂其精㣲者言心而不本之理一則窮深極㣲而外於彝常日用一則彝常日用而不可知化窮神於是六經又敝而周程張朱五夫子出而後知六經者天理二字而已天理者天然自有之理天得之為天地得之為地人得之為人者也無所增於聖無所減於凡無所升於古無所降於今者也誠者誠此敬者敬此格物者格此明此而後知俗儒之所蔽佛氏之所亂一膜而千里也人知程朱三夫子之黃墩亦知其學之黃墩乎豈惟三夫子千聖萬賢之黃墩胥於是乎在尼山乎黃墩乎天地之氣山川之靈鍾為聖賢其生也有自其出也有為夫何為哉明此而已矣
重刻諸儒語要序
唐荊川先生輯諸儒語要十巻其六卷皆諸先生所自得語四卷則辨析同異而考亭之語為多吾友黃雲翼讀之而奮然起曰道在茲乎重刻於浙中而徴言於不佞夫不佞則烏知道竊以善觀聖人之道者觀其學善觀聖人之學者觀其教善觀聖人之所言者觀其所不言觀聖人而後乃知諸先生也夫聖人之憂患天下後世逺矣故不難於自盡其心而難於盡衆人之心不難於開一世人之心而難於稽萬世人之心聖人知不學之害小而學術之害尤大不學之害害其身而學術之害害萬世故能言而有所不敢言欲言而有所不敢盡欽欽然守先王之法文則先王之文禮則先王之禮聖人特示之博特示之約使萬世之賢且智者有所裁而不敢恣其意愚不肖者有所循而得以殫其力如是而已矣夫道人所自道也譬之適長安者聖人第示以至之之途示以至之之具爾塗不辨不可得而至用不具不可得而至及其至則長安自見不以言而見也後之教者不然每侈言長安而學者亦宛若身親其地然而心遊千里身不越跬歩也彼其侈言長安者夫豈非身至之者乎以為言塗與具非長安也乃不知徒言長安者之非真長安也夫然後知聖人之憂患天下後世之逺故於其所不言而知其所言也斯義也由孔子而來惟周程張朱五先生得之自五先生外諸先生各有獨至而學聖人者必以五先生為其辨塗之正具用之備也吾觀聖人之教而知諸先生觀諸先生之教而益知聖人甚哉教之闗萬世生人命脈也是以聖人視如河堤蟻穴知其必決而慎之
王文成公年譜序
嗚呼道之不明也支離於漢儒之訓詁道之明也剖裂於朱陸之分門程子之表章大學也為初學入徳之門今之人人自為大學也遂為聚訟之府何天下之多故也國朝自𢎞正以前天下之學出於一自嘉靖以來天下之學出於二出於一宗朱子也出於二王文成公之學行也朱子之說大學多本於二程文成學所得力蓋深契於子靜所由以二矣夫聖賢有外心以為學者乎又有遺物以為心者乎心非內也萬物皆備於我矣物非外也糟粕煨燼無非教也夫然則物即理理即心而謂心理可析格物為外乎天下之道貞於一而所以害道者二髙之則虛無寂滅卑之則功利詞章朱子所謂其功倍於小學而無用其髙過於大學而無實者也蓋戒之嚴矣而謂朱子之學為詞章乎善乎莊渠魏氏曰陽明有激而言也彼其見天下之弊於詞章記誦而遂以為言之太詳析之太精之過也而不知其弊也則未嘗反而求之朱子之說矣當文成之身學者則已有流入空虛為脫落新竒之論而文成亦悔之矣至於今乃益以虛見為實悟任情為率性易簡之途誤認而義利之界漸夷其弊也滋甚則亦未嘗反而求之文成之說也良知乎夫乃文成所謂玩弄以負其知也乎髙攀龍曰吾讀譜而知文成之學有所從以入也其於象山曠世而相感也豈偶然之故哉時攀龍添註揭陽典史莊大夫致菴公以茲譜示而命攀龍為之言攀龍不敢而謂公之文章事業蔑以尚矣學士所相與研究公之學也故謹附其說如此焉
許敬菴先生語要序
聖人言道未嘗諱言無也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夫無聲無臭者不可言言人倫庶物而已聖人曰即此是道更別無道也夫曰即此是道更別無道者無之極也學者不察也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是故典曰天序禮曰天秩命曰天命討曰天討是之謂天則非人所能與也以人與之為私而已聖人之學物還其則而我無與焉萬變在人實無一事也無之極也今之言無者異於是曰無善無惡夫謂無惡可矣謂無善何也善者性也無善是無性也吾以善為性彼以善為外也吾以性為即人倫即庶物彼以人倫庶物是善而非性也是岐體用岐本末岐內外岐精麤岐心跡而二之也聖人之道一以貫之是故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也言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也彼外善以為性故物曰外物窮事物之理曰狥外直欲一掃而無之不知心有未盡不可得而無也理有未窮心不可得而盡也今以私慾未浄之心遽遣之使無其勢必有所不能則不得不別為攝心之法外人倫庶物而用其心至於倫物之間知之不明處之不當居之不安將紛擾滋甚而欲其無也愈不可得矣是故以理為主順而因之而不有者吾之所謂無也以理為障逆而掃之而不有者彼之所謂無也兩者根宗少異而精神血脈頓若燕越背馳不可不察也徳清許敬菴先生汲汲於拯其溺也其遺言具在吾友張維城周自淑先生之髙第弟子也復掲先生要語刻之而徴序於攀龍攀龍則何知道謂先生立言之正二君擇言之精而集中無善無惡之辨最為喫緊故表而論著之以就正於二君就正於天下之有道者不知以為何如也
方本菴先生性善繹序
名性曰善自孟子始吾徴之孔子所成之性即所繼之善也名善曰無自告子始吾無徴焉竺乾氏之說似之至陽明先生始以心體為無善無惡心體即性也今海內反其說而復之古者桐川方本菴先生吾邑顧涇陽先生也方先生謂天泉證道乃龍溪公之言託於陽明先生者也攀龍不敢知竊以陽明先生所為善非性善之善也何也彼謂有善有惡者意之動則是以善屬之意也其所謂善苐曰善念雲而已所謂無善苐曰無念雲而已吾以善為性彼以善為念也吾以善自人生而靜以上彼以善自吾性感動而後也故曰非吾所謂性善之善也吾所謂善元也萬物之所資始而資生也烏得而無之故無善之說不足以亂性而足以亂教善一而已矣一之而一元萬之而萬行為物不二者也天下無無念之心患其不一於善耳一於善即性也今不念於善而念於無無亦念也若曰患其著焉著於善著於無一著也著善則拘著無則蕩拘與蕩之患倍蓰無算故聖人之教必使人格物物格而善明則有善而無著今懼其著至夷善於惡而無之人遂將視善如惡而去之大亂之道也故曰足以亂教此方先生所憂而性善繹所以作也善乎先生之言曰見為善色色皆善故能善天下國家見為空色色皆空不免空天下國家見之異則體之異體之異則用之異此毫釐千里之判也嗚呼古之聖賢曰止善曰明善曰擇善曰積善蓋懇懇焉今以無之一字掃而空之非不教為善也既無之矣又使為之是無食而使食也人慾橫流如河水建瓴而下語之為善千夫隄之而不足語之無善一夫決之而有餘悲夫
王儀寰先生格物說小序
大學在明新止格物者格知明新之至善處也故身心意知家國天下皆明新止之物也誠正脩齊治平皆明新止之格也格者止也通也正也格物則隨物察則物格則一以貫之格物必窮至極處物格則通徹無間而物各得其正矣天地間觸目皆物日用間動念皆格一部大學皆格物也六經皆格物也孟子七篇更可作大學註疏何者以皆窮至其極見天理真面目也予嘗以此語人罕有解其微者儀寰王先生格物說獨得余心同然大學之㫖庶幾其明矣先生二府京口大得民和其以格致為治平乎自是而敭歴愈久益將以治平顯格致乎嗟嗟聖人之學所以與佛氏異者以格物而致知也儒者之學每入於禪者以致知不在格物也致知而不在格物者自以為知之真而不知非物之則於是從心踰矩生心害政去至善逺矣所係豈其微哉
㸃朱吟序
啓新錢先生之於易也蓋四十年動靜食息於其中矣當其精思力踐之熟一旦豁然見夫聖人畫乾畫以象天畫坤畫以象地合乾坤畫以象人故夫卦之而八重之六十四皆天地象也皆人象也像其象焉之謂人不乾不坤不震不巽不坎不離不艮不兌之謂匪人世人知易之為象不知象之為像是人與易二之也說易者自程朱兩夫子而後先生可謂再闢乾坤之門而發其藴矣然象像之書行於世理深文奧學者至不能句罕有知其義者吾邑吳叔美諸君謀於攀龍曰豈可當先生而不得其道一聞於錫之士耶龍曰然於是迎先生說易東林先生欣然許之以十一月六日至又四日而日長至其夕相與飲酒而樂先生為詩示學者閉闗之義一時從游士賡而成集先生既序而刻之攀龍復申其義曰夫闗心闗也其紛念為商旅其真宰為後商旅不行則內固後而省方則外馳闔乾坤之門而為闗斯闢乾坤之戸而為盛徳大業三百八十四畫一畫綰之而先生閉闗之義固象像之扄鑰也
虞山書院商語序
孔門髙第弟子其在南方者獨言子耳虞山故有文學書院爼豆之而毀於江陵相弔其墟者輙咨嗟嘆恨以為是鳳凰麒麟之棲峙於此是髙山大川之鎮浸於此而且如是後之人其何觀焉瀛海耿侯來令茲邑朞年政通人和案牘直供其㳺刃而慨然念曰治世有大於人才者乎育才有外於教化者乎興教茲土有舍其先賢而別有示之者乎於是重復書院羣邑之縉紳先生博士弟子講習焉攀龍從涇陽先生報謁侯而適遘其㑹得聞侯深造自得之學得見諸先達抑抑之儀得研諸文學亹亹之論自幸以為不世之遇而涇陽先生於㑹中有相商之語侯且鋟之木而欲攀龍為引語攀龍愚不肖無所知識竊見侯之標學道堂曰願學孔子以為是此學之大凖的也亦此時之大疑義也夫學者誰不學孔子自陽明先生提挈良知以來掃蕩廓清之功大矣然後之襲其學者既非先生百年一出之人豪又非先生萬死一生之學力徃徃掠其便以濟其私人人自謂得孔子真面目而不知愈失其真精神攀龍少即疑之於是熟窺吾夫子見其賊鄉愿誅鄙夫生夷齊死齊景斥媚竈攻冉求至斤斤一泰山之旅若芥於目楔於口疾痛於身有不能忍者何也於季路再列成人於子貢三列士品總之不離本實者為是言仁至微宻矣未嘗離日用庸行即直指立達真體不過以近譬為方至戒巧令近木訥仁夷齊仁三仁昭昭掲象而示之又何也以夫子聖智發其慧辨豈別無神竒乃其自言信而好古好古敏求詩書執禮外例入不語罕言中又何也厚葬也以為薄視顔子為臣也而以為欺天即區區不正之席不正之割若水火之當吾前而不敢蹈又何也此聖人無行不與之教要非依倣比擬可得而不可不思其故攀龍叅求於此非一日矣茫然未有見也但自見柔情凡念習氣懈心交錯而發以漓吾之真體故言未出諸口而愧已集於心其何以發涇陽先生之意雖然吾見先生欽欽以小心為學奉孔聖之矩闡先儒之幽其言平實微婉令人於真念頭發處黙識本心黙識莫之為而為之天至其言外之㫖則穆然有深憂於世詩曰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嗚呼耿侯有真精神於世道者也其必有以知之矣異日者吾且就而求吾所願學
桐川㑹續記序〈當道改鶴鳴書院〉
桐川㑹續記者何方明善先生教於桐川有桐川㑹記令子廷尉魯嶽公善繼述之有續記記備矣其承先也篤其望後也切脈正而澤長百世不朽矣吾讀公至善堂記更有味乎其言也夫非善不名至非至不名善至者無以加之之謂所謂極也格物者窮至其極處即至善也斯紀也善其明矣乎而公之復徴余言余又何言也無已請言格致之法所由以明善者可乎朱子曰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此四端之說也孟子之法也吾則曰又當因其所未發而遂明之此大本之說也中庸之法也何以因其未發也諸賢之登至善堂也有不雝雝肅肅者乎此雝雝肅肅之時有喜乎怒乎哀樂乎抑有思慮乎無有也所謂未發也善之體也一反觀而明矣此反觀者何物也心也明徳也性寂而靜心能觀之情發而動心能節之此心之所以統乎性情而明徳之所以體用乎至善也格致之法也吾不能必登斯堂者皆雝雝肅肅而能必雝雝肅肅者無乎不善也吾不能必出斯堂者皆純於善而能必明善於斯堂者不復入於不善也則斯堂之功不既大乎於所發明善善最真於未發明善善最顯明善者不加毫末夫不加毫末者善也乃以為無善可乎明善先生鳴斯學於桐川而魯嶽公和之桐之人相率而和之四海之內相率而和之好爵之縻中心之願以性善也稱鶴鳴也固宜
崇文㑹語序
崇文者何崇文公朱子也吳公伯昌生文公之鄉崇文公易也生於今之時崇文公不易也自良知之教興世之弁髦朱學也久矣一人倡之千萬人從之易也千萬人違之一人挽之豈易易哉此所謂不惑者也能反其本者也夫學者學為孔子而已孔子之教四曰文行忠信惟朱子之學得其宗傳之萬世無弊即有泥文窒悟者其敦行忠信自若也不謂弊也姚江天挺豪傑妙悟良知一破泥文之蔽其功甚偉豈可不謂孔子之學然而非孔子之教也今其弊略見矣始也掃聞見以明心耳究且任心而廢學於是乎詩書禮樂輕而士鮮實悟始也掃善惡以空念耳究且任空而廢行於是乎名節忠義輕而士鮮實脩蓋至於以四無教者弊而後知以四教教者聖人憂患後世之逺也
尊聞録序
聖人之學復其性而已何以復性也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是所由以復之道也然而論語二十篇不言心第兩言之曰其心三月不違仁曰從心所欲不踰矩何以說也是則固有違仁踰矩之心乎噫聖人之憂患後世至矣由漢以來儒者不言大學言大學自二程夫子始曰是孔氏遺書而初學入徳之門故言大學在程門最詳而章句或問之作朱子又因其說而推明之莫或背也至王陽明先生始以為是求理於事事物物之間析心理為二矣率天下而義襲矣蓋先生自以其得諸心者取證於大學又以後世傳言失真之舛盡責諸先儒而不察其實也豐城見羅李先生之說大學也曰皆不其然大學犂然鼎立三綱而止歸至善秩然井分八目而本歸脩身知止要矣而止何在本末始終教人止法也而本何在脩身為本也知脩身為本斯謂知本斯謂知之至也善在此止在此矣故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性學也匪獨大學先生之說論語也猶是說思孟六經猶是壹是皆以脩身為本也或曰聖人教人言而不離乎是寜若是之拘拘乎曰不然先生之學主於明宗自致良知之宗掲學者遂認知為性一切隨知流轉張皇恍惚甚以恣情任欲亦附於作用變化之妙而迷復久矣不知大學教人復性格致八目皆其工夫也曰孩提之愛敬乍見之怵惕平旦之好惡非性乎致良知者致此致之非復之乎曰乃若其情則可謂善矣請循其本何以有乍見之怵惕何以有平旦之好惡前乎是者遂淪於無乎後乎是者可執而有乎則孟氏之指可知也嗚呼吾讀論語而後知聖人憂慮後世之逺也知論語之宗是故知止脩之宗先生之說具存書要其髙第弟子陳君古池侍先生於清漳日以所聞於先生者開示來學記其㑹語名曰尊聞甲午冬攀龍過漳見先生而古池出以示攀龍而命為之序攀龍不敢辭而謹書其端曰昔者孔子之教七十子非不習而聞也子貢乃曰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何居可思矣然則吾曹之尊所聞於先生者宜何如哉先生之教身教也請反求之身而毋徒以言
馮少墟先生集序
少墟先生予同年馮仲好也仲好少即志聖人之學由庶常吉士為侍御史言事罷歸閉闗九年精思力踐而於聖人之道始沛如也所在講學論道為集凡二十二卷余受而卒業焉作而嘆曰此真聖人之學也聖人之學之難明也蓋似是而非者亂之其差在針芒間不可不辨也今夫人目則能視耳則能聽手則能持足則能行視聼持行者耳目手足也所以視聽持行者何物也凡世之不知學者皆覿面而失之於是也然而目之視貴其明耳之聽貴其聰手之持貴其㳟足之行貴其重所以聰明㳟重者何物也凡世之知學者又徃徃覿面而失之於是也然而目之明非我能使之明目本自明耳之聰非我能使之聰耳本自聰手足持行之㳟重也亦然其本來者又何物也世之知正學者又徃徃覿面而失之於是也耳目手足者形也視聽持行者色也聰明㳟重者性也本來如是復還其如是之謂工夫也脩而不悟者狥末而迷本悟而不徹者認物以為則故善言工夫者惟恐言本體者之妨其脩善言本體者惟恐言工夫者之妨其悟不知欲脩者正須求之本體欲悟者正須求之工夫無本體無工夫無工夫無本體也仲好之集至明至備至正至中非脩而悟悟而徹者不能真聖人之學也吾特於其集中示人最切者掲而出之以見似是而非者亂吾聖人之學其端蓋異於此也
西齋日錄序
自宋周程張朱五夫子者出而聖人之道始大明於天下學者苟有志於道必由是入焉吾嘗謂五經四書四子是天地之定局也升東嶽而知衆山之峛崺也況介丘乎浮滄海而知江河之惡沱也況枯澤乎舍五經四書四子而求道猶之乎指介丘枯澤以為山水也謂之無目也亦宜今之學者多惑於異端非異端之能惑人也彼未嘗入宗廟之中擊金拊石吹竹彈絲而漫聽瓦缶硜鍧以為足以悅耳嗚呼於今之時有能示人以聖人之正道其亦可謂大仁也夫雲間周萊峯先生有西齋日録蓋先生手録先儒之言粘之四壁積而成書雖不盡出四子皆四子真脈也先生真脩實踐故其擇言最精吾最愛韓昌黎言一室之內有以自娛先生蕭然西齋俯仰今古沈酣道義味其風致三公萬鍾不以易此樂矣學者試讀其書想見其人於道不思過半乎茲刻也所謂於今之時示人以聖人之正道者也大仁者也
願學齋劄記序
於景素先生既以言事謫官歸杜門讀書津津樂也其言曰士君子植節大難非有禮義維持之人心甚危浸淫潰決而不自覺故其讀書第取足以治心砥行而已自諸經諸儒諸史外一切綺麗浮靡弗好也曰勿以岐吾意久之見夫聖賢之學中正易簡而竊怪夫世之言學者一何異也於是以其得之心間筆之書積而成帙題曰願學齋劄記將刻以諗同志而徴序於攀龍余蓋蹙然有感於先生齋願學之意矣夫言學者孰不曰學孔子哉究其實乃大謬彼其心自以為有上於孔子者在也吾竊度其槩彼見孔子言明不言幽也言生不言死也言六合之內不言六合之外也以為可以紀綱人倫而不可以超出生死可以明章禮樂而不可以㝠攝神可以具足現在而不可以旁通三世雲爾嗚呼其於孔子之道曾未始得門而入焉又何怪其言之異也夫子曰莫我知也夫豈獨當世千萬世而下知聖人者有幾未嘗知之則不得其門也又何怪夫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夫信之篤死而不移者好學之謂也未嘗學焉則無由而知聖人之道也又何怪今吾徒蚩蚩之氓大幸而知學矣又大幸而知願學孔子矣而何以學之服其服未也言其言未也行其行近之矣而未也然則如之何曰觀子輿氏所以學孔子者沒身焉而已矣是則先生願學之意也所為劄以自警警人之意也
重刋採運條議序
昔歐陽公讀李翺賦曰衆囂囂而雜處兮咸歎老而嗟卑視予心之不然兮慮行道之猶非蓋三嘆斯言以為使君子皆易其歎老嗟卑之心為翺所憂之心天下豈有亂亡哉嗟乎事有曠世而相感余又不能不歎歐公所言也夫士卑居邑邑不得志謂不能一日居得為之位為其所欲為是不過慕富貴耳非實有為者也人有必為之心天下未嘗無可為之事未嘗為之而輙自阻抑者多矣夫徐公偃蹇一第官不過郡佐僻在川徼㑹天子興大工需蜀材督有司至逮七縣令徐公慨然以身徇事入虎豹之穴蠻夷不測之境鳩役而役從諭夷而夷化求木而木得陸也神佐之開山水也龍佐之時雨事克以濟公又為天下後世之慮陳六難三易之說破百年之拘攣貽無窮之利澤凡徐公所居皆世所謂不能一日有為而徐公所為皆世所謂張皇錯愕以為必不可為者也是果官之拘人人之不能盡其官耶夫事不身歴則無真知不真知則其誠不能動人一木也民出萬死以得之當事者視之曾不足以當枯稿執成式則刻於分寸核定費則嚴於錙銖視民之命亦曽不足以當枯稿果斯人之不仁至此哉下莫以告而上不知也宜公言之而上下響應矣匪獨木天下之事皆然嗚呼上之人以為易而下莫敢以難之說進上之人以為難而下莫敢以易之說進無怪天下之事日入於難也公之子徳夫既成進士而公且拂衣歸夫世有斯人而莫竟其用無怪乎天下之事日入於難也未嘗為之而曰事不可為未嘗求之而曰天下無才人人自顧其私而泄泄一世之事此歐公所以憂翺之憂後之人又憂公之憂於無窮也
營政紀言序
晉江奕開徐侯來令平陵朞年悉四境之故考徃古之英賢擥山川之要㑹於是政以時舉自學宮縣治城濠橋道而外復營夏林閘以利漕營利濟橋以利涉營求惠倉以利賑營伍相國祠以表忠營貞義女祠以表義營文昌閣以為瀬江之鎮屬歳大旱徐侯步禱於相國祠靈雨旋注民以不死於是四方之士益知徐侯所營非苟而已也皆為文章以紀其事彚而為營政紀言不佞某既受而卒業喟然歎曰有是哉徐侯乃可稱宰矣夫邑宰以一邑為身者也是故山川土田肢體也有不脩飾是肢體之有痿廢也忠孝節義神明也有不昭宣是神明之㝠頑不靈也水旱不虞血氣之壅閼不通也漠焉不憫恤於心是聽血氣之壅閼不通也若徐侯者乃稱宰矣夫以一邑為身者是能以天下為身者也由茲進而立於廟堂之上宰天下亦如是矣侯不憶曩日籲雨於伍大夫乎大夫之歿至於今幾二千年矣侯摶顙而籲者籲之於土木偶人耳從二千年後求其人於土木之偶然而風雲變於咫尺雷雨作於俄頃則是侯與大夫固昭昭然相酬酢而大夫與上帝固昭昭然相陟降也由是觀之天地固吾之象貎今古固吾之呼吸心誠求之則鞭雷霆挾日月吞吐造化豈難也哉故能宰天下者能宰天地者也詩曰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寧以其物與其跡在其人在也猶之金瀨然伍大夫跡在其人在也平陵營政豈直一甘棠也乎
闡幽録序
我神祖御極四十八年而遣謫諸臣自萬歴五年始於時江陵相不喪父喪諸臣以綱常大義諍杖者戍者編氓者纍纍矣是後以國本以鑛稅以去奸者發奸者以救言者薦言者推用言者相繼譴幾三百人迨遺詔錄用無祿即世者且半即存者以酌量裁以冐濫尼不能十而二三何況沒者忠魂炯炯浩氣揚揚吾不知鬱而為苦雨淒風抑激而為冬雷夏雪兩間醇和剝之萬端此固其一矣幸聖天子穆穆無奏不下賢宰相休休無善不庸南皋先生為闡幽疏者再太宰乃奏勲司案以廷杖獄死者為一等贈官予廕餘為一等止贈官先以七十五人請將益捜其未盡者旋得俞㫖布海內使知為人臣抒忠誠於國屈於一時伸於萬世彌久而光諸為奸利者赫奕旦夕耳嗚呼此闡幽所以為人心慮至深逺以為無須汲汲者其度量相越何如哉夫鄒先生固最先譴召用而復錮幾四十年者吳趙沈艾諸君子相繼沒而先生巋然為魯靈光天子用為御史大夫諸君子卒以先生闡天豈無意乎天之未定疾風迅霆日月晦㝠天之既定水綠山青蜎蠕以寜昔屈子賦逺遊欲長年以觀既定之天而忠臣義士顑頷沒世者常以年嵗之不延悲夫然猶被三朝寵錫際一時明良而及茲典未為不幸也元相前則南昌劉公名一燝今則福清葉公名向髙太宰則涇陽張公名問達少宰則定逺盛公名以𢎞㑹稽王公名舜鼎勲司則奉化戴公名澳後之覽者考鏡焉
無錫縣學筆記序
何以使天下治曰人才何以育才曰庠序之教何以使庠序之教天下奉之若蓍蔡循循焉嚮於道也曰在是非著而勸懲者深古者令民五家為比其教始於比長閭胥聚衆讀法書其敬敏任恤而掌其比觵撻罰之事蓋已昭然導之向矣至於州長以嵗時攷其徳行道藝而勸之糾其過惡而戒之行成而後卿大夫以登於王蓋勸戒森嚴故民聽不惑其必為善也如水之寒而火之熱必不為惡也如騶虞之不殺竊脂之不糓豈獨其性然哉所由來者豫矣夫有善惡而後有是非有是非而後有賞罰有賞罰而後有勸懲上之人躬明徳以示之又嚴勸懲以一之若之何士不務於道而天下不安治且久也今也不然士幼而誦聖賢之言十倍於古乃其父兄所責成師友之勸勉止於一第而已入官之後俛仰以隨俗積金拓産以裕其子孫而已簿書期㑹之餘計俸待遷嘆老嗟卑而已上之則詩文酒奕以自娛仙𤣥釋空以休老而已天下滔滔不復知禮義為何物也鄉飲酒以尚齒而崇徳也祠鄉賢以褒徃而勸來也或非其人而人不以為榮士之以行黜也卿大夫以墨敗也恬焉安之而人不以為辱閭巷之間是其同已不必出於善非其殊已不必出於惡恕於責小人而苛於求君子庶民瞀惑而人不以為信至號為儒者禮義之心不能勝其嗜慾恐天下叢而議其後則皆習為無善無惡之說以自便以含糊為長厚以退避為明哲言行不足訓於天下於是道徳滅裂而人不以為貴幾何不胥而亂也然則如之何曰救今之弊則復古之法而止也徳行廢而任詞章既失其本矣昔之詞章猶不敢叛經而亂傳也今則傳註廢而士之說經以意矣說經以意無不可行意也意以亂指指以從邪浸淫潰決將六籍之正皆為姦言之文是非益謬背而不知所底矣復之如何有髙皇帝之臥碑兩朝之敕諭在學必以孔孟程朱為宗士必以孝弟忠亷為貴如此之謂是不如此之謂非徳行由是詞章由是比閭之論議達於朝廷之舉錯由是賞罰明而勸懲著耳目一而志慮專學如是而止也嗚呼所以行之者難言矣吾邑思永談公為學宮筆記既成以示予予卒業而嘆曰教典具矣科目具矣哲範具矣富貴如蜉蝣淑慝如蒼素毀譽行於一時是非昭於萬世其弗可掩也夫茲記行也上之人考而思焉以復古之制下之人考而思焉以復古之學徃者之不湮來者之有述公之錫類也逺矣於是不辭而為之序且以志其平居之慨
毘陵人品記序
士無定品要在不失其人之本色而已夫子曰人之生也直此本色也以其本色也而易如火之炎上水之就下也故無鉅細皆足以成品以其本色也而難如火之不熄水之不汚也故無鉅細之品皆見其可貴品士者核其人必脈理真而後無𧸛品論人者必羣品備而後無失人毘陵為泰伯端委之地山川平衍習尚得文質之中由周而來風氣日開至宋而益著天下有事毘陵人必有則古昔稱先王不忍自決其防者如慶元端平間天下岌岌矣毘陵人硜硜守其所學逐而去之者至以道學觧散為慶而迄於亂亡毘陵人猶孤城死守不下及羽人釋子亦知與城俱亡之為義寜獨天性亦其習見習聞然也毛古菴先生記毘陵人品顧涇陽先生志桑梓人物侍御嚴所吳公更雅馴其文辭續入其後死合為書十卷謂某不可無一言某曰侍御之功偉哉夫人心之所趨必有所定以為的而期中焉故以富貴利達為的者取諸昏夜乞哀之巧力矣以聖賢豪傑為的者取諸平旦虛明之巧力矣二者如霄壤不可同日而語稍錯雜焉人莫知所趨侍御之厚於取善而嚴於別類其示之的乎人固有與生俱生不與死俱死塞兩間亘千古不可得而滅沒者非富貴利達之謂也世人畢其巧力昏夜乞哀以求之而與此曾不相涉夫以百年易盡之身營此身不相涉之物譬之冠冕金玉被飾土木偶人至於死之日了無餘味而後知其向之所為罔也大可哀矣其有感於斯編而興起者乎侍御之功偉哉
東林志序
天地大矣古今逺矣聖賢之生豈以一時一地為盛衰哉程氏之學錮於紹聖間朱氏之學錮於慶元間岌岌乎身之不能保越百有餘年我太祖髙皇帝成祖文皇帝大明其道家誦其書人通其義春秋大一統諸子百家無得而奸其間即有邪說士得執所守而拒之嗚呼盛矣此何以故洙泗之學洛閩得其宗學者由是而入皆可不畔於道傳之萬世無敝也龜山楊先生上承洛統下開閩傳其棲止於晉陵梁溪間浮雲流水之跡耳而吾郡至今言學不畔洛閩不忍曲學以阿世於是見先生之精神大而逺也先生於梁溪棲東林東林之廢久矣屢有復者而未竟顧涇陽先生始率同志告於當道而一新之使夫錫之士進則行其道於天下退則明其道於此如行者之有家耕者之有土也道合則進不合則退綽綽乎有餘裕也夫世事成毀何常之有變易者存乎時不易者存乎道道之所在易乃不易也有易故不可無志涇陽先生屬志於劉伯先伯先志成以諗於予曰請言所以志予曰道者人之神也跡者神之著也故東林在而龜山先生在龜山先生在而洛閩夫子在洛閩夫子在而先聖在神一也一著而無不著今夫東林之志彚矣堂室則志什器則志圖書則志室敝可葺也器敝可新也圖書敝可更也人敝則澌滅矣何以使人之不敝也曰在學學非他也人還其人之謂也如目本明而還其明耳本聰而還其聰心本仁而還其仁四體本㳟而還其㳟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本親義序別信而還其親義序別信本來如是之謂性知其如是而還其如是之謂學不學而人敝人敝而神離如呼吸之離於體夫以千秋之神滅於一日哀哉後之君子觀於志必有不忍於一脈之滅而不續者斯脈也即以一念續矣
東林㑹約序
吾錫故未有講學者有之自宋龜山楊先生始今東林其皋比處也自元以來蕪廢久矣復之於邵二泉先生王文成之記可攷也嘉隆以來又蕪廢矣復之於顧涇陽先生於時中丞則嗣山曹公直指則起莘馬公督學則意白楊公兵使者則龍望鄒公郡伯則宜諸歐陽公邑侯則平華林公皆曰都時哉不可失各捐金搆祠宇同邑顧侍御驤宇公則出其所有地以為祠址林侯復以其工之羨買田供盍簪之餼涇陽先生而下同志者又各捐金買地搆為講堂書舍以為講習燕居之所而先生復為約指示一時從遊者蓋攀龍讀而嘆曰至矣無以加矣古之君子其出也以行道其處也以求志未有飽食而無所事事者夫飽食而無所事事斯不亦樂乎又何多事而自取桎梏為耶噫正以其不能無事雲爾夫人有生則有形有形則有欲有欲則有憂以欲去憂其憂愈大蚩蚩然與憂俱生與憂俱死矣學也者去其欲以復其性也必有事以復於無事也無事則樂樂則生生則久久則天天則神而浩然於天地之間夫人即至愚未有舍其可樂而就其可憂然徐而究其實卒未有不就其所憂而舍其所樂者嗚呼其亦弗思耳矣思之如何約備矣無以加矣謹刻以公同志者期相與不負斯約雲
同善㑹序
錢啟新先生倡同善㑹於毘陵其㑹嵗以季舉㑹者人有所捐聚而儲之見有隱於中者施之於是無告之人寒者得衣饑者得食病者得藥死者得槥同㑹者人人得為善吾邑陳子志行聞之欣然曰夫學豈託之空言將見之行事此其為行事之實乎而問於攀龍曰吾知如是之謂為善也子為吾言善所從來余曰噫大哉子之問也夫善仁而已夫仁人而已夫人合天下言之也合天下言人猶之乎合四體言身吾於身有尺寸之膚刀斧刲割而木然不知者乎吾於天下有一人顛連困苦見之而木然不動於中者乎故善者仁而已矣仁者愛人而已矣志行曰君子欲萬物各得其所而不能使萬物各得其所博施濟衆堯舜猶病如力之不及何曰務博者求諸人仁者取諸已取諸已者力所及也吾取諸力之所及天下人各取諸力之所及何人何我何大何小何窮何達施不亦博乎濟不亦衆乎志行曰聞善者必福有不然者何也曰凡吾為徳於人非期人之報也又非施於人所不報而期天之報也求福為善故為善無福志行曰人知善之必福猶弗為善必欲其無為而為執途之人責以聖賢之道乎曰噫是不知不為善之不可爾於吾之身刀斧刲割而木然者必死人也於天下顛連困苦而木然者其死一也然則吾之為善如渇而飲饑而食飲食亦望報耶志行曰善者固無福與曰道二仁不仁而已仁生道也不仁死道也天下之禍萬有不同皆死道也天下之福萬有不同皆生道也仁則生善則福猶形影然有為之心非仁無為之善即福也志行曰善吾今乃知大身是謂同善
重刻感應篇序
天地間感應二者如環無端生人物之萬殊感應所以為神非有神以司感應也凡世人所受一飲一啄莫不前定皆應也命之不可易者也凡世人所作一善一惡各以類分皆感也命之自我造者也惟即感為應故即人為天不然是有天命無人事聖賢脩道之教皆贅矣或以為是近於佛氏因果之說而諱言之不知佛氏因果之說即吾儒應感之理聖人以天理如是一循其自然之理所以為義佛氏以因果如是懾人以果報之說所以為利其端之殊在杪忽間耳今懼涉於佛氏之因果並不察於感應之實然豈不謬哉然則命之既定者不可得而易與曰何不可易也數即氣也氣即理也理即心也心之變化無方而善之與惡殊致惡以有心為大善以無心為誠有心之惡禍斯速矣無心之善感斯神矣是以聖人重無心之感有其感之理易而氣易氣易而數易皆自心之變化也此人之所以為天而命之胥由人造也端銘厲君重刻感應救劫等篇使人知感應之實而誠於為善其功大矣吾特明感應者皆神所為神者皆人心所為天地之道為物不二者也
合刻救劫感應篇序
聖賢言義理而吉凶在其中矣神告吉凶而義理在其中矣神別無事吉凶其善惡以為事聖人見善者之必吉惡者之必凶如夏之必暑冬之必寒而世人不知也故汲汲然開之引而之於善以救其焚拯其溺故曰吉凶與民同患而世人不信也則不若且示以神之言此吳君伯玉茲編所以刻也夫善人之性也豈待懼之以劫禍懼之以感應而後從事乎則從不善而入於善之難也懼而入焉入而安焉夫然後知向之為不善且自投於水火而茲編者引而出之也仁人之利不既溥乎嗟乎人知神之能為吉凶而不知感應之為神感應者何義理也名之曰義理人以為迂名之曰神人以為靈吾故曰且示之以神
程行錄序
吉人為善惟日不足如樹之必枝葉必花必實自然而不容已也彼豈以善之可以有功獲福而為之乎然而人之為不善者動於欲而不能自克語之以禍福猶有所慕而勉畏而不敢語之以理則以為迂而無當夫其以為迂而無當者不知理之為何物也夫理者何也天也善則祥不善則殃者也而天者何也心也善則安不善則不安者也天下有為不善而安焉者非其為說以自解必其習之久而不覺也君子之為善循理也畏天也求自慊其心也自然而不容已也洗心湯君之為程行錄也曉然示之以如是為善如是為不善如是為善善雖小有功如是為不善不善雖小有罪姑以禍福告人引不知者之入於善也入而安焉而後知人之不為善乃樹之不枝葉不花不實者也伐無日矣吁可畏哉
鄭天台四書題詠序
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此聖人所為黙而識之者也夫曰黙識則不可得之於言故曰欲無言而其理昭昭乎盈眸而是矣或曰此與釋氏教外別傳之意同程伯子亦曰若識得信是㑹禪也蓋釋氏最㣲妙處已經聖人平平拈出矣天台先生之題詠也倘亦有西來意乎余曰不然道無之非是也惟其無之非是故無物不可舉而示焉況於聖賢之言乎夫子之在川上也而示逝者之如斯矣子思子之於鳶魚與必有事焉之意同必有事焉與舞雩三三兩兩之意同皆於不可名言中名言之令人憬然而思躍然而㑹也此鄭先生題詠意也或曰昔張橫浦之詠論語所以異於論語者何在先生之題詠其異於橫浦者何在先生必知之餘曰然相與問之先生㑹先生飲酒張目視曰我醉欲眠君且去
重刻倪雲林先生詩集序
今天下學者好稱說中行夫道中焉止矣中行豈不貴然徐而覈之徃徃敗裂名檢者多出好為中行之士何居孔子時中之聖孟子曰吾所願則學孔子也至其舉聖人百世師則曰伯夷栁下惠何居豈非以孔子中和之極如天地渾然無跡而髙蹈絶跡皭然塵滓之外者能令人欣慕愛悅油然興起而不自覺也夫吾少則愛慕古之隠君子如逸民之倫尚矣至沮溺丈人於陵仲子未甞不賞其獨徃之趣以為其人縱不得附中庸之義不有聚歛之冉求龍斷之叔疑乎何可令諸賢見耶俯仰千載而吾鄉有倪雲林先生間嘗誦其詩想見其人如在雲霄之表願為執鞭而不可得㑹其裔孫錦將重刻先生詩集謂余不可無一言篇端余謂之曰夫詩也者先生之所以傳也先生者詩之所以傳也後之人誦其詩不論其世可乎先生生元末當天下大亂張氏雄據江右一時才名之士無不匍匐其門竊其餘潤先生知不足與有為鴻飛㝠㝠不可榮以祿當是時先生詩若畫布滿人間鄉翁市豎叩無不得而獨不可張氏至麾其造廬之幣先生以是幾不免恬然殺身不悔也易不云乎幽人貞吉又曰其羽可用為儀幽人而可用為儀也先生有焉詩不云乎生芻一束其人如玉又曰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其人如玉可望而不可即也先生有焉此先生所以為先生而先生之詩所以為詩也先生嘗曰吾所為畵逸筆耳聊以自娛不求形似吾於先生之詩亦云如以其詩而已則其髙者固不能出唐以是求之小之乎觀先生矣夫舉世混濁清士乃見方當元之季天下腥穢已極先生生其間如清風澄露滌濯寰宇以開聖朝清明之治惜天下既定先生已老不及風雲之㑹而先生亦惟是得遂其肥遁是其長徃固與沮溺丈人輩殊科迨於今故老陳說其遺事猶能使人欣慕愛樂自㧞其沉酣流俗之氣則先生之風所磨礪者逺矣吾惡夫鄉愿鄙夫接跡天下而漫言中行故於先生特表而出之以附於孟氏之義雲
瞿元立先生集序
人言科目未必足以羅豪傑而豪傑必由此進余謂不然科目未必不足以得豪傑而豪傑不皆由此進則瞿元立先生其徴也或曰先生何如人也攀龍曰此所謂豪傑之士也曰先生之學何學也曰經世之學也曰先生好禪學方且糠粃天地土苴萬物豈屑屑於世者哉曰不然先生之學無倚者也期於皜皜盡無可盡而止豈其倚於禪倚於禪非禪矣世之倚於禪者遺棄倫物繆戾是非舍民義不務而汲汲於所謂佛事蓋狥其跡而失乎已受其敝而禍乎世者也夫禪之敝一言蔽之曰無理其所謂理非吾所謂理也先生之學格物窮理者也聖人中庸之道至於一毛而曰有倫豈非至極至極者乎又何道足以尚之先生以禪為近似焉而好焉故其言曰吾於釋氏以輔吾所求於儒非以叛吾所從於儒也此其學可見矣徃嵗壬辰吾識先生於留京當是時先生方浮沉閒局間嘗抵掌時事屈指才品若別黒白吾於是窺先生之學及其守黃州守邵武守辰州使鹺司遂卓卓炳烺宇內吾又益信向所窺於先生者之不虛至於詩文乃其餘緒然亦見其圓神妙運本深末茂矣故曰先生之學經世之學也夫學以當於理而止苟其協諸天理而協其學可知也才以當於世而止苟其施諸一世而宜其學益可知也嗟乎先生身不踰五尺而胸包六合年不滿七十而行足千秋豈非豪傑士哉眉山張公鴻峴先生所鍳也果為名御史其不爽於是非類此公刻先生集而徴序攀龍故為之明其學以見人心無所倚好禪而不受其敝也
曹真予先生仰節堂集序
夫學性而已矣夫性善而已矣何以證性善也今人欽欽焉目明耳聰手恭足重心空空而無適於斯時也徹內外非天乎天非性乎性非善乎以其為人之本色無纎毫欠缺無纎毫汙染而謂之善也循是而動不違其則之謂道故學莫難於見其本色見本色斯見性矣程子以學者須先識仁而謂不須防檢不須窮索夫學豈可廢防檢窮索欲人識防檢窮索之非本色辨其非本色者即知其本色知其本色則防檢窮索皆本色也吾見曹真予先生於長安中終日欽欽目明耳聰手恭足重叩其中空空而無適也可以証性矣夫性空言之則無朕也實証之則有象也先生非其象乎故先生居鄉孚鄉立朝孚朝告君者足以定羣囂明國是告友者足以明學術闡道奧見於詠歌者足以暢天機流性藴所謂循是而動不違其則之道也此之謂性此之謂善知先生者知斯集知斯集者知先生根本枝葉無二物也
塾訓韻律序
儒者以玩物為害道非玩物足以害道也吾性無外故夫天地古今之賾下至羽鱗走植器數聲律之微無所不當格然而物無窮知有窮有外之心不足以載無外之物或者急其末遺其本於是志䘮而道病雖然古之人當其小學時蓋已六藝備焉及其長也既得以應世利用又得以專志於身心性命之精微故上之不流於空疎下之不徒守其糟粕後世詩賦之科興而聲偶之學始重君子謂士無志於聖賢之學者俗學壞之嗟乎非學之無志則無志者之累學也夫學欲其得之心而已無所得諸其心則物也者物也有所得諸其心則物也者知也物自為物故物不闗於性物融為知則性不累於物如此而已矣嗣瀾王公既註其皇大父所得塾學韻律成以示余余竟讀曰公之用心可謂勤矣以言乎事則稽考者備以言乎聲則諧葉者嚴以言乎文則比事屬詞者曲盡使夫小學之士習而熟之足以備物及其長也又得以不分其身心性命之功則公成書之意也夫
石幢葉氏族譜序
由髙橋西北四十里為石幢其地九龍映帯五瀉盤旋一勝區也葉氏世居之吾同年友參之所自生也葉氏無名公從吳江南徙而來世以十計矣人以百計矣參之從兄懋拱公始與參之譜其宗而參之友伯升尤公又為傳其世徳既成書以示不佞不佞讀其宗譜而嘆曰美哉井井而別矣其支別而後其本重也既讀其宗傳而嘆曰美哉繩繩而信矣不誣其所不可知而後不疑其所可知也既讀其世徳而嘆曰美哉彬彬而訓矣文無溢美而後其美可傳也參之曰顧涇陽先生序之矣子則何以教吾宗人予曰先生之言親親賢賢也義無復加焉餘思夫親親賢賢之難也今夫莫親於父子兄弟也然而以己親之猶為以此暱彼也莫親於父子兄弟之賢也然而以己賢之猶為以此效彼也天下之有對者必有間有間者非其天然自有也則盍反其本乎今夫無名公之來石幢也一人爾俄而十之俄而百之且將千之萬之至倍蓰無算而出於一也其呼吸定息一也五官百骸一也今之為十百千萬者人人一無名公也此之謂本知其一為十百千萬如呼吸定息之相屬也如五官百骸之相運也此之謂能親親賢賢夫族患其弗盛既盛患其弗治弗治則盛乃害矣是故強者騁弱者靡崇者亢卑者越贏者淫詘者濫而莫知所底治之者自治也自治者人人而思其本曰此一具骸肉自無名公逓分而來如之何自我而土苴視之鳥獸畜之也於是強者戢弱者奮崇者教卑者聽贏者施詘者節親親而賢賢以不忍土苴禽獸吾無名公也故曰自治者人人思其本而已如之何而能思其本曰其族之先知者覺之人人而我其我則亦人人而人其人以我對人一物也有間者也先知者覺之而後知十百千萬一無名公也是故譜者由本而明其支也教者由支而及其本也人有少而亡其親者長而遇於途弗識也宿於旅弗識也且相詬焉有兩識之者謂曰嗟乎此即而父子矣未有不相持而慟其相失既而笑其相迷者此譜之教也善教者以譜明教善覺者即譜知本
呂氏合譜序
呂氏之族最貴盛自昔多賢者所稱有虞封姜姓於莒後省草從呂為太公望以來者遐哉邈矣其居吳中則自東萊公好問扈駕而南有欽咨者居常熟之沙溪號沙溪呂氏有師顏者元末避兵無錫之奚山號奚山呂氏兩地各譜其所從來子孫各世守之萬厯間奚山之老與沙溪之老遇逆旅中相問皆曰呂也問所從皆曰某某於是皆拜曰噫嘻族也歸而各持其譜券皆拜曰信族也奚山之老乃合兩譜一之曰呂氏合譜而問序於余余曰不亦善乎當其在逆旅中一途之人耳問而知其為族樂可知也況於五服之親散而之四方一旦交臂得之樂當何如乎於同氣之親無故而戾氣相加遺悻悻若仇讐然一旦革心相交樂當何如乎夫天之生物也一本人物之生久矣方以地殊地以氏別遂各為城府為町畦為戈矛設遡於百世絶代之上其為吾之宗耶非耶不可知也是故譜不可以己也博而求之非吾譜者且不可知況麗於吾之譜敢弗愛與約而求之麗吾譜者去途之人逺矣況於吾同服同宮同氣之親敢弗愛與是故譜不可已也雖然於吾之身亦有譜吾之所以為吾放而之四方久矣其為奚山也沙溪也不可知矣學焉而求之一旦遇於逆旅相視而笑曰噫嘻我也樂又當何如哉夫吾之譜明則天壤之間民吾胞物吾與無弗愛也況於譜者乎
浦氏世系序
浦氏舊無譜一輯於箭水公再輯於震宇公二公皆浦氏之老其人長者闕其疑傳其信可俟百世矣譜成徴言於不佞不佞見世之人有事至大其理至著顧忽而不察者今夫人之有生無不有姓也執途之人問之不知其姓也則未有不笑且駭以為是天下之大愚也然人之有姓者無不有性也執途之人問之不知其性也則未有以為怪者豈獨不怪有怪之者且笑且駭以為大愚也彼豈以人必有姓可無性與人必不可不知姓可不知性與果爾則亦可以不孝不弟極而至人相食彼又以天下人未必有知性者卒未見皆不孝不弟至極而人相食也何貴乎其知性嗚呼亦幸天下人無有不知性者耳果不知性未有不相率叛父母逆君上至人相食也吾何以驗之今人有叛父母逆君上者即途之人無不欲怒而欲殺也此果非性與然此何以謂不知性彼不自知其知性也所謂天聰之聰天明之明日用而不知也然則何以使自知其知曰人即至愚未有不知姓者然知其稱謂而已實未有知姓者果知姓必思其姓之所自來見夫具茲譜者皆其祖之所分與我一氣也而愛敬之真油然生矣此所謂知姓也此油然而生者即性也然則知姓者知性者也知性者知姓者也譜也者啓其知者也甚矣譜之不可已也
周氏族譜序
天之生人衆矣衆而不為善則亂亂則相殘不至相殄滅不已故必立君以治之立官師以長之又於其族生賢者以紀綱之勸其善戒其不善以相保相禪而不已故夫國之有史家之有譜所以總人羣昭徃昔示來茲為紀綱勸戒者也丹陽有周氏舊矣有仲純季純者起闤闠之中脩詩書之業又進而探身心之奧來東林從余㳺一日仲純出所為族譜示余而徴余言弁之餘曰甚哉譜之為用大也令人油然起忠孝之心焉何言乎令人油然起忠孝之心也夫譜世逓而支分即一氏乎林林衆矣非親生之何以有此林林非君治之何以保此林林故君子舉念而不敢忘其親念吾之一視一聽一言一動者皆親身也舉念而不敢忘其君念吾之一飲一啄一臥一起者皆君恩也經曰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事君非必仕宦也人人有君親之倫則人人有君親之事所以立身也故曰令人油然起忠孝之心焉夫人有忠孝之心則有太和之氣其能敦倫而睦族必矣仲純兄弟非天所生其族之賢以紀綱勸戒其族者乎則立身以示範乃所以紀綱勸戒也所以大其譜之用者也
髙子遺書卷九上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高子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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