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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峯先生論思錄/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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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高峯先生論思錄
卷之下
作者:奇大升
1630年

己巳四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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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御夕講於文政殿。先生啓曰。朝日經筵。臺諫弘文館官員。前日金鎧所言開釋之意。皆是矣。頃者。金鎧啓於經席曰。趙光祖處事有誤附己者進之異己者斥之。又以爲南袞不可追削。且以李荇。比之於鄭光弼雲。故三司官等於經席。力陳其變亂是非之罪近來國是已定。是非邪正分明。自上若不詳察。則治亂所關。金鎧。小臣年幼未及知之。其人雖持身淸謹。識見有誤處。妄發言之耳。自上幸有未便之心則不可。故敢啓達矣。上曰。趙光祖事。長於閭閻。至於志學之年。外事無不知之。光祖。曾聞其賢矣。公論昭然。其是非小無所疑矣。先生曰。今聞上言。不勝感激。光祖事。不須更啓。金鎧未及詳察啓之。臺諫侍從所當辨其是非耳。然其人大槪廉謹。非不善之人也。自古。釁端起於小事。慮有疑之者。故敢啓。

五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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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御朝講於文政殿。講論語衛靈公篇。大司憲朴應男獻納閔德鳳,經筵官辛應時,鄭琢等。各陳晉州儒生獄事。應男德鳳。則以爲必治罪。然後有所畏憚。應時,琢以爲原其情。則非出於私情。若必治罪。則恐非聖朝之美事云云。先生啓曰。各以其意啓之。至當。但此事虛言頗多。傳者有誤。而聞者亦誤。不能詳知。而或至誤啓者有之。極爲未安。昨聞經席之言。以爲五十餘人入於獄中。崔頲之言也此亦誤矣。小臣見監司囚徒。只囚李希萬矣。一州之人共擧之言。亦誤。只其一面之人所爲也。非元隻間事。不可治罪雲。辛應時之言也若誣訴之罪。則雖不可治。而毀撤人家之罪。獨不可治乎。見其推案。則其人等當其未毀撤之前。捉致河宗岳之奴。而言之曰。河宗岳之妻。於河家旣已義絶。其敎令不可服從雲。而督捧侤音。此亦不可爲之事也。弘文館所啓之意。則以加罪儒生。爲未安故也。小臣迷劣之意以爲儒生爲其所當爲之事則可也。今之所爲。非儒者之事。而乃是無賴人之事也。應男曰。今若不治。則後月亦將有如此事。至爲未便。李希萬河滃河沆等三人唱導。致使許多人作爲非事。只罪三人可也。先生曰。小臣非欲加罪。而如此啓之。但此事是非眩亂。不知其實。而只以所聞。或有誤啓者。至爲未安。罪與不罪。當知其實而處之爲可。玉堂之啓。亦非有私意也。只以傳聞於外間而啓之也。河麟瑞亦當初着名於發明單字。而厥後乃唱導毀撤推問其由。則以爲當初不能細知。而其四寸鄭夢祥宗岳後妻之四寸也來乞。故着名。後日更聞。則其事的實。故毀撤雲。同居里閈。安有不知之理。而前後之言。若是相戾哉。言端已發。不可不達。曺植居於晉州。而年少輩以此事言之於植。植乃嫉惡之人。且有名字者也。乃言於監司及象人處。故當初捉囚。而未得端緖。遂放之矣。厥後推官見罷者。皆曺植喧闐而然也。植乃賢者。而必不虛言之人。故其事至於此。且長者言之。是以一鄕之人。亦相與傳橎矣。當時皆以曺植爲賢。小臣今以此言啓之。至爲未安。但曺植亦非有私心而如此也。自然可信之人言之。故不勝痛憤而然矣。洪暹啓曰。今聞大司憲所啓。則遣人來京。恐㤼朝官及出回文。而火其家撤其室等事。此皆非儒者之事也。略亦罪責亦可。但或至死於杖下。則極爲未安。所當裁自聖心者也。先生曰。所以欲治其罪者。非欲栲訊也。且所謂火其家雲者。亦非火其家。而只撤其瓦。此則旣已承服。稍加罪罰。有何妨於聖德乎。此事極爲可慮也。曺植。有名之人也。且儒生被推。故其處七八邑儒生等上疏。而監司不捧雲。曺植與河宗岳前室女子相連。李楨之妾。與河宗岳後妻相連。李楨以爲隱微之事。不可知也。似爲救之。二人楨與植也平日。則相與爲交。今因此事。曺植以李楨爲非。年少人輩。亦皆以李楨爲非雲。以宗岳妻失行事。至於名類長者有其間隙。年少人。亦相排訐。極爲未安。京中議論。亦與之相判。機關甚重。自上何以知之。適發言端。故敢啓。又啓曰。王言一出。傳布四方。傳敎之際。言辭或未盡。則機關甚大。以人爲非。而必斟酌爲之。以人爲是。而必斟酌爲之。合於情實。然後可謂當矣。近來張弼武事。諫院論啓。上命張弼武嘉善資。諫院啓請改正。而上牢拒不聽。小臣不知弼武。或謂之淸。而不能詳知。或謂之暴。而亦不能詳知。只聞人言。而斟酌知之。謂之淸者。或有過越之啓。謂之暴者。亦不知其言之盡是矣。頃者。敎以通金石貫日月。昨者。又敎以日月爭光。此兩言。上答諫院所啓批答之辭也。至爲未安。與日月爭光者。非聖賢地位。則烏敢當哉。是雖出於一時褒奬淸謹之意。而王言過當。極爲未安。伏聞弼武之事。以無知武夫。持身如此。貴則貴矣。但夷考其行。則雖號爲淸。而如於陵仲子之淸。多有一偏可笑之事。當此風俗頹靡之際。自上欲爲激勵之意則至矣。但以孟子之言見之。則不足取也。其人如此。而啓之或過。自上意其以爲不世出之人。豈不未安乎。爲將帥者雖或暴酷。而有智略。則亦可策勵而用。不可棄也。若弼武則未知其果有謀略。而可用於大將矣。一時雖稱其淸。而視諸古人。則豈不遠哉。其行實同於仲子之避兄離母。往在乙丑。爲滿浦僉使而去。遂遭國恤。厥後移授江界府使而見遞。其時只遞者。以其有可稱之事故也。主上卽位後。不入國門。所當卽來謝恩。不可直歸其家。況會寧府使。不次擢用。則尤爲感激而未。聞朝廷以不來爲非。則亦當卽來。而稱爲遊山出去。此人不可責備。然君臣之義。豈若是乎。邊將不赴任。自有其罪。故前者邊協亦被其罪。以文臣言之。則評事羅恰李忠範。皆蒙其罪。若萬戶林德秀李惟儉。則臺諫至以誤照其律被遞。其罪同。則其罰亦同。何獨於弼武不治其罪乎。有可稱之事。則固當取之。而有如此事。則亦當推考治罪。然後紀綱立矣。弼武則不罪。而後日如有厭憚者。欲治其罪。則罪同罰異。不加其罪。則無以爲徵。豈不傷於朝廷事體乎。極爲未安。小臣非臺諫。而如是啓之未安。但在近密之地。心懷未安。而不爲啓達。亦未安。自上幸未及思之。故敢啓。

上御夕講於文政殿。進講近思錄。自楊中立問曰西銘言體而不言用。止砭愚曰東銘。

上曰。游酢得西銘讀之。卽渙然不逆於心曰。此中庸之理也。可謂知見。而楊中立則不知。以此觀之。楊時不如游酢矣。二人孰優。先生曰。前賢學問地位。後學不可議論。亦不得知也。游酢渙然不逆於心。此必有所覺悟而然也。楊時有疑而問之。斯亦不易矣。游楊。皆程門高弟。而以地位言之。則龜山高矣。上曰。此二人。雖未及於程,朱。亦不偶然者也。一時有立朝之事乎。先生曰。小臣不能博覽。不得知之。但於伊,洛淵源。大槪有之。游酢爲察院矣。楊時當徽宗末年。蔡京執國命。變生朝夕。而時人有張觷者客於蔡京家。爲其子敎學。一日觷言於弟子曰。汝等學走乎。對曰。先生平日敎弟子。行步皆遵法度。何以謂之學走乎。曰。爾父破毀天下極矣。大亂將起。必學走。然後可以免禍。弟子大驚。乃言於蔡京。京雖小人。亦知利害。故問計張觷。觷曰。今無所爲。但起天下大賢。則猶可爲也。京問誰也。觷以龜山對。於是。召龜山拜官。時年七十矣。當時王安石之是非不定。至於從祀孔子。龜山爲諫議大夫。請去安石配享之列。一時學安石者。反以龜山爲非。未幾金伐宋。而徽欽北狩。龜山亦去朝矣。胡安國作龜山墓誌。以爲當時若能聽用。決須救得一半雲。後學何以望龜山之涯涘乎。太槪雖未及於程,朱。而地位亦高矣。夫賢人在朝。則雖敗亡之極。而不無其力矣。蔡京之爲人。極其奸邪。而能識利害。故意其有所爲。而引以爲用。一時詆龜山者。以見引於蔡京非之。龜山。乃大賢之人也。非有私心而然矣。何敢容議於其間哉。上曰。此人一時行道。則可以治國平天下乎。先生曰。當時若能聽用。決須救得一半六。可以撥亂而反之正矣。若見用於平時。得志爲治。則其化雖不知同於三代。亦豈偶然哉。宋朝宰相。例皆不知學問。其間有若范仲淹者。而纔拜參知政事。不久還去。李沆雖曰賢相。而亦不知道學若如龜山者見用於平日。則致治何難哉。辛應時啓曰。自古稱賢相者唐有房杜,姚宋。宋有韓,范,富,歐。其氣質事業。誠不偶然。然此特救時之相。而不知儒者之學矣。若學問之人。則皆以義理爲國其治化豈止於救時而已哉。但自古儒者。必不見用於時君。漢則有如蕫仲舒。而武帝不能用。宋則有如程,朱諸賢輩出。而仁宗孝宗。亦非偶然之君也。然而欲以義理。輔君致治。故與之不合。自古儒者。終至於宰相地位者。無一人矣。司馬光乃儒者也。而視諸程朱。則豈不有間哉。然其設施。亦不久矣。若以學問之人作相。則有補於國家大矣。古今無異。所當體念矣。先生曰。今所啓至當。大抵儒者道理。非迂闊。而不見用也。但不欲苟合於人。故其進難矣。且欲以正道輔君。故若好善之君。則雖似好之。然未嘗屈意而從君。故不得見用。且一時之人。不能盡善。而或有忌憚。故亦不見容於世也。上則人主不好。下與時人相戾。於是。懷抱道德而退去。爲人主者若知其賢。而任之專。則賢者之道。豈可不用於後世乎。惟在人君用之以誠而已。如古人者。雖不能代代有之。然一時之人。亦愛惜用之。則時世自至於治平。而其道亦行矣。儒者不能得志之病。所當知之矣。應時曰。不得其志者。以其不欲苟合故也。其言不行。則自以爲言不行。而不可食祿。故易退而難進矣。大槪人君欲用賢者。則必明辨邪正。然後賢者樂爲之用。若竝進混用。則多有所礙。故自古賢者皆不得以爲用矣。人君洞知此弊可也。先生曰。人君雖欲用之。而或勢不得已不用者有之。昔宋之孝宗。欲用朱子。乃拜知南康軍事。朱子辭不就。及爲浙東提刑。朱子亦欲有爲。而務盡其職。知台州。唐仲友有贓汚之狀。奏箚劾之。其時王淮爲相。乃仲友之姻親也。匿不以聞。朱子論之益力。封章六上其時仲友已除江西提刑而未行。淮不得已奪仲友江西提刑。以授朱子。朱子辭不拜。厥後爲兵部郞中。而侍郞林栗與朱子。論西銘,太極圖。而意不合。上疏論之。當時上意方向朱子。宰相忌之。遂爲兩罷之策。孝宗非不欲用朱子。而讒邪間之。終致如此。後世人主欲用賢者。則恐有此弊。所當深察也。鄭琢曰。此孝宗之所以不足處也。先生曰。朱子作孝宗挽辭曰。似有鹽梅契。還嗟貝錦傷云云矣。應時曰。君臣契合。自古爲難。宋仁宗。誠不偶然之君。而亦不能常用韓,范,富,歐。而呂夷簡爲相之日。居多矣。先生曰。不正之人。攀授迎合。不欲退去。君子如有不合。奉身輒退。故小人常見用。而君子常不得爲用矣以近曰之事言之。中廟待趙光祖至誠。而終未免讒邪之間。君臣之間。不得保全。安有如此事乎。所當體念矣。應時曰。自古朝廷往往不和者。必因論議不同而然也。或君臣不得契合。朝廷不能同寅協恭。皆由於此。昔范鎭有言曰。集群議爲耳目。任老成爲腹心。若能集群議。而君相協心用之。則豈不好哉。君子不必合。故其議不必同。所以折中用之者。只在君相而已。所當留念矣。先生曰。夫人才智。雖或可稱。而平心爲難。或因議論相激而疾之。終至乖隔。則未嘗不有其害矣。蓋是非不能無也。如欲調和而使之兩存。則是無異於欲和氷炭也。豈不難哉。人主必須辨別是非。然後可以爲治。若使混而不分。則終有大害矣。俱收竝蓄。旣已甚難。而以非爲是。以是爲非。則尤爲誤矣。必盡居敬窮理之功。而心德旣明。然後乃能辨別矣。夫朝廷治亂。賢邪消長之理。一日之間所以分也。最當惕念矣。講訖。先生進啓曰。朝廷議論。各以所見爲之。故不無異同。能就異同之中。而分辨用之。則好矣。若議論不正。有害於義理。則不可不辨也。頃者。文昭殿事。朝廷自正月多般議之。而不得其當。夫廷臣非不知祖宗朝故事。而不敢擧論者。以其有未盡處故也。及其殿制不得增修。於是苟且之論乃起。大臣之議以爲仁廟。仍在延恩殿無妨雲。遂據成廟初年文宗遞遷儀軌而言之。雖出於無情。實害於義理。人情憤鬱。旋卽命改其議。而今旣有定。如是每達。似爲未安。但其間多有謬誤之言。不可不陳。敢啓。大臣所謂世宗母過五室之敎。乃指四親雲者。亦是矣。然世宗創立本意。不言其變。而言其常也。其曰二昭二穆及太祖。後世奉祀。毋過五室及後世子孫。各立其廟。不勝其繁雲者。皆言其常而已。後世難處之變。則在當時不必計慮矣。假使慮之。只道其常。何必言其變哉。厥後文宗世祖兄弟而立。所當變而通之。以爲後世之法。而當時之人。非徒不知事體。亦有異意。故遽遷文宗。其有害於義理極矣。其時宰相。得罪於後世。不亦大乎今乃授引彼議而言之。至極未安。此群臣所以爭也。敎以朝野抗論。領相亦上箚。故從之雲。領相箚子。其言多謬。所謂酌取四親及仁廟徑遷雲者。皆極未安。失繼統之君。旣附於廟。則安有徑遷之理乎。不知如何而如是啓之矣。然此必未及思之也。小臣之啓。非詆毀大臣也。以其是非不可不達故也。文宗遞遷事。主上必不詳知。此臣子不忍言之事也。然自上所當知之。文宗昇遐。魯山繼立。世祖有靖亂功。爲首相輔幼主。以周公自處。魯山賜

世祖功臣敎書曰。予以成王之待周公者。待叔父。叔父亦以周公之輔成王者。輔寡躬雲。蓋魯山以周公望世祖而世祖亦以周公自任。不意天命人心。歸於世祖。乙亥年。魯山禪位於世祖。而爲上王矣。上曰。古事不能詳知。但見武定寶鑑。則世祖受禪及皇甫仁,金宗瑞成三問,朴彭年被罪之事。昭載矣。先生曰。大槪載於寶鑑中矣。然自有所聞。矣。且有一時人所記上曰。自上不能詳知。一度悉陳爲可。先生曰。丙子年。成三問之事發覺。其意欲復上王。而世祖意其作亂。及其事發之後。以上王爲預知其事。遷上王於寧越矣。上曰。常時則在於闕內耶。先生曰。在於景福雲。遷在寧越。而其時鄭麟趾爲領議政。率百官請爲處置。世祖拘於物情而許之。乃遣禁府都事。賜藥於寧越。其公事在禁府矣。當時寧越人。有記其事而藏之。金就文爲觀察使時。亦見之雲。成三問之亂。上王預謀。變關宗社。口不可言。以此成罪目雲。夫請爲處置者。亦前史所無之事。而敢爲之。麟趾一時雖稱名相。而至今人皆以爲不祥矣。今欲援用其議。此公論之所以激也。應時進啓曰。此事不可援用於後。故往在丁未。李芑以仁宗爲未成之君。此實有逆心於仁宗者也。而當仁廟祔廟之時。猶不忍引以爲證。如可以引用。則必使仁廟永不入文昭殿事。定議於其時矣。明宗聖明。故敎以後日當祔。而李芑,尹元衡。亦不得防之矣。先生曰。李芑,尹元衡之所爲。則不能詳知矣。但成廟初年。文昭殿室數未滿。而乃敢遞出文宗。其時成,廟引見群臣而問之。群臣飭辭以對。昭載,於政院日記。孰不知之乎。其事如此。而敢引以上瀆天聽。極爲未安。祖宗朝事。善者則固當萬世不改。若未盡之事。則改之無傷。太祖殺鄭夢周。而太宗褒贈。

太祖盡殺前朝王氏。而文宗立崇義殿。

世祖出棄昭陵而中宗復立。上曰。所謂出棄者。出棄何物耶。言未訖。而上敎下。先生曰。此臣子不忍啓達之言也。其榟宮。似若出棄然矣。當時之人。潛爲奉安。而厥後復立。前日未盡之事。在祖宗朝。亦皆改之矣。槪復昭陵。又賜祭於魯山。其時申鏛爲祭官矣。如此之意。自上何以知之乎。不復擧諸言。然後臣子之心安矣。至於恭靖之事。亦不可授例於今日也。

恭靖大王自爲處置。凡事皆降殺雲。大槪載於武定寶鑑。自上必知之矣。太宗佐命之時。太祖驚駭。遂歸咸鏡道。國中無主。恭靖大王權宜爲君。旋卽傳位於太宗。此事。臣子亦不可言也。昔東晉明帝。乃聰明之主也。問先祖之事於王導。導歷陳之。明帝驚愕。以面掩床雲。祖宗之事。後世何以知之乎。應時曰。自古祖宗朝。豈無其變乎。中廟復昭陵。是誠有光於祖宗者也。大明正統之間。亦追釋建文之臣矣。先生曰。仁宗。乃太宗之子。而建文之臣。亦皆開釋矣。又啓曰。仁廟同祔文昭殿者。此人心天理至極之事世。是以不謀而同矣。昔在宋朝將出僖祖。朱子致簡於趙汝愚曰。令人痛心疾首。不如無生雲。頃逢此事。指仁廟不祔文昭之事也實有不如無生之心矣。旋卽命改。可謂復於無過矣。然徑遷之言。極有害於義理。自上所當洞知矣。應時曰。敎以人心如此。故不得已從之雲。慮或自上意其祖宗朝古事。可以遵行。故館中上箚矣。先生曰。其時不勝憫鬱之至。若入侍經席。則必不知言之狂妄而啓之矣。今則事旣有定。而爲日亦久。故言之至此。然若是啓達。亦多狂妄。但咫尺天顔。不陳懷抱未安。故敢啓。此間是非。聖念所當洞然知之可也。大臣亦非有他意而然也。但議論相激。不無憂慮。自今以後。朝廷和平。則豈不好哉。

六月初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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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御朝講於文政殿。進講論語季氏篇。先生啓曰。頃日諫院以啓辭之語。至於遞差。五月。獻納閔德鳳,正言黃廷式等。論列龍宮縣監李琮貪汚之狀。上命下詔獄推考。旣而覈實。則皆歸於虛。德鳳等以此彼遞。其事旣誤。固當遞也。君臣之間。上失其事。則下爭之。下失其任。則上非之。各盡其宜。可謂至矣。若於中心。以爲未便而不言。則上下不交。意思不通。深爲未安矣。傳敎之意至當。近來玉堂,諫院相繼上箚者。亦非有他意也。上因李琮之事。以臺諫之啓爲浮言不實。故三司論執請改。而上不聽。一切加之以峻切之敎。似乖君德含弘之道。而一切以臺諫之言。謂之不實。則甚多妨害。卽今領相所啓甚當。是日。李浚慶入侍。極陳臺諫之言。不可不虛懷聽納之意。反覆丁寧。人君之德。與天地相同。法天含容。然後德益弘大。如是而是非分明。則所謂道竝行而不相悖也。大抵只務含容。而不謂非之之意。則近於無所可否之地。察於細務。而又無含容之道。則大有根本未盡之病。能知此意。而不爲偏廢。則可以盡善盡美也。下人所望。欲聖上主於含容。而或有臣下未盡之事。亦必分明昭釋而言之可也。又啓曰。敎以不實。亦是矣。近來言事之不實。何可謂盡無。風聞之誤。辨察甚難。風聞之法。出於唐武后之時。武后臨朝。欲箝制天下。而始開告密之門。宋朝優待言官。許以風聞。用之於暴則僞。用之於公則正世。惟我祖宗朝亦以風聞爲主。謂之風聞者。猶有風聲。而人聞之也。下人所當詳審所聞而啓之也。然臺諫所論貪汚之人。亦不必受贓罪。而亦不過罷職而已。故祖宗朝規矩。亦如是也。若以風聞。每謂不實。則怯懦之人。苟且無事。所欲論執者。不無其弊。不實之言著則非之。而苟有所聞。使之盡言可也。若曰前日旣言不實。而今亦何以言之雲。則豈不未安。臣近見風聞之誤者亦有之矣。晉州獄事。亦豈曰非不實乎。其言傳播已久。監司聞之囚禁。旣釋之後。物情憤鬱。故論啓。而及其覈實。則又無形跡。自上必以爲將此虛事而論啓也。李琮之事。今又如此。此甚未安。自上當知此意斟酌可也。風聞不可謂盡是。亦不可謂盡非。自上平心察理。事物之來。應之以大公至正。則是是非非。各得其宜矣。若一偏指向。則不無後弊。故啓之。

初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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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院意啓曰。朝講金鎧所啓。開於存亡。臣等有啓達之事。而以筆札言語。不可盡陳。請面對。傳曰。可入。今日朝講。金鎧以特進官入侍。啓曰。必臣性本庸拙。老病益深。佞事亦多。頃日爲大司憲。冒忝非分之職。而其前聞之。則時有雜議甚多。不爲尊待三公。而歷詆之。三公亦皆未安。至以領相爲尤非雲。小臣以爲雜議如此者。極爲不當之事也。及爲大司憲。雖曰不稱。旣聞時言。似若不知。而行不當時未顯發之事。擧而論之。亦不當。故泛言而啓之。使年少人雜議者。自知而謹愼。則時事可至於好矣。以此爲心。及入經席。適於進講之中。有冢宰及君子修己以敬等語。故小臣之意以爲人君與三公。論議國事。三公有失。則臺諫自當糾正。然自上必信任可也。故卽以此意啓之。且有雜議。則人心不安。所謂修己以敬。敬者。主一無適之謂。言當修其已。而不言人過也。論語亦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遠怨。夫人心不安。則必致生恕。故又以此意啓之。欲使雜議之人。自知而更不爲。則時事好矣。其主意則只欲同寅協恭。上下之心。和平而已。且己卯之事。則小臣以爲趙光祖學問用心。誠不偶然。但信人太過。雖徒能言語者。亦以爲善人。遂皆引進。終致生事。其時小臣年十六也。不知是非。厥後見其傳旨。則以爲附己者進之。異己者斥之雲。其時人心。必不和平。故傳旨之辭如此矣。以是啓之。而安自裕以爲此小人治君子之言也云云。此言亦好。是果小人治君子之言。而其時人心不能和平。故亦有此言之意啓之矣。厥後思之。則小臣未知何以爲心。而如此啓達。不無以爲謬啓之心矣。己卯之事。小臣到今是非。亦何及哉。而敢言之乎。但己卯之人。亦非一二。山豆皆盡善乎。善人之中。亦豈無或誤思。而致有所失者乎。後世不忘己卯人者。只以大綱是也。大綱是者。亦以欲輔吾君。以興善治故也。但年少輩如有不善者。則非之太過。其人豈以吾身爲不善雲。而白服哉。由此而致人心之不和矣。臺諫論大臣之失則可也。若私議於家則必致人心之擾亂。此不可爲之事也。是以小臣啓之。豈有雜心哉。小臣得罪於議論。必不保全。當退去。今入經席。非有他意。而如是啓之。亦非以爲有益於吾身。而如是啓之。只欲自上知之。朝廷知之而已。同爲王臣。有足弟之義。各自相愛可也。若至於交相疑畏。則夫豈好哉。幸聞議論之多。欲其討微而啓之也。安有害人之心哉。臣雖無狀。自少無忮害之心。每以相愛爲矣。且己卯年趙光祖。則雖純善之人。而但年少輩多有誤事。光祖反爲憂慮雲。李滉所撰趙光祖行狀中。詳載其事。觀此則可知矣。但趙光祖欲爲國事。而死諸非命。此至今人心之所以哀痛而不忘者也。小臣若至推考鞠問。則公緘侤音。或不無虛言。故今欲盡達於上前。而退去矣云云。

午時

上御文政殿。左承旨奇右承旨沈義謙左副承旨金就文,右副承旨李湛,同副承旨宋賀注書尹承吉,翰林鄭以周,李山甫入對。先生進啓曰。今日朝講。金鎧所啓之言。極爲包藏。皆古小人惑君之言也。臣等在近密之地。不可不達。故請爲面對矣。金鎧前於經席。泛引己卯之事而言之。非徒無端。是非亦顚倒。人皆疑怪。但以爲老妄之人不思妄發而置之。及見今日啓辭。其言極爲有意。所謂年少人歷試三公雲者。此實無形之言。而創造發說。欲陷士林。安有如此事乎。自古小人之治君子。或以爲謗訕朝政。或以爲凌侮大臣。人主不能詳知。由此而禍起者多矣。方今聖明在上。大臣亦皆可稱者也。然其間豈無可否是非之事乎。自上有未盡之事。諫官猶且力爭。況大臣乎。外間私議。則不可使之無也。此非以大臣爲毀也。蓋是非之事。自有之故也。由此媒孽。以爲歷詆卿相雲爾。則是將欲一網打盡之計也。此豈一朝一夕之故哉。不無其間所以然矣。極爲未安。自上何以知之乎。朝廷之上。是則以爲是。非則以爲非可也。而鎧欲使人不言人過。是如李林甫戒朝士比仗馬之言也。鎧欲使人不得私議。是卽秦二世時趙高箝人口。而莫敢言之意也。孔子以唯其言而莫予違。爲一言喪邦。此則似乎泛然。若金鎧之言。則終必至於喪邦矣。今日臺諫侍從。大槪啓達。自上以爲年老之人而似有愛惜之意。極爲未安。沈義謙,金就文宋賀等。各進前。力陳金鎧變亂是非嫁禍士林之狀。先生啓曰。今所啓。大槪已盡矣。鎧之人物輕淺。本無識見之言。亦是矣但己卯是非。兒童走卒。亦皆知之。鎧在六卿之列。不可謂專不知是非也。伏見今日啓辭。非特爲己卯而發也。近來年少人。欲其明辨是非。故以此非之。謀爲構陷。而不能直言。乃擧己卯之事。陰試上意。安有如此包藏之事乎。常時以其人爲輕淺。而謂之無心矣。至於今日之啓。情狀著顯矣。夫小人一時有所作爲。而其情狀。終至於敗露。鎧之情狀。亦露於今日之言矣。己卯是非。今旣有定。而敢以趙光祖爲非。罪南袞爲未便。而陳達於經席之上。熒惑上聽。人皆驚駭。小臣爲諫長時。公論憤鬱。咸欲擧劾。而小臣之意。以爲妄人無情之啓。論之不當。靜以鎭之。則好矣云云。未幾。輒授本職。而其是非。則臺諫侍從。旣已陳啓故。敢以因。無情之事。深治未安之意啓達矣。到今見之。小臣妄啓。罪當萬死。鎧之所謂使人不得私議之言。自上所當洞照。是誠不祥之言也。伏見古書。周厲王立監謗之法。謗者輒殺之。時人言曰。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水壅而潰。傷人必多雲。厲王不聽。國人叛之。王流於彘而死。秦始皇罪誹謗誅偶語。蓋三代以前。三代以後。未有若此不祥之事也。秦亦由是而亡矣。東漢之末。黨錮禍起。而諸賢皆死。其時昏亂。公論在於草野。而一擧盡陷。東漢亦因而亡矣。唐家之末。未聞淸議之盛。而朱全忠目爲淸流。盡殺於白馬驛。投諸黃河。唐亦亡矣。自古如此者非止一二。而謂使人不得私議之言。聖明之下。不可出諸口也。而鎧之所啓如此。其情雖不如已甚之小人。而其罪則前古姦邪之惡。咸叢厥身矣。如此之言。雖或之。爲臣子者。則所當盡誠竭力。開悟天聽有而無端上達。以亂人心。極爲未安。所謂防微杜漸者。此亦姦邪之言世。防微者。有某機關之事。而防之於未然之謂也。年少人以大臣爲非雲者。幸有飛語。而此實無形之言也。所當靜以鎭之。而反假此說。欲陷士林。極爲非矣。自古是非不可無也。世俗或以爲包容可也。或以爲靜以鎭之可也。此皆不然。夫是非邪正。不能相容。如陰陽晝夜之相反。彼勝則此衰。此勝則彼衰矣。自上不得已定其是非可也。水火氷炭。同器而在。則終有其害矣。一二人之誣枉。猶爲不可。況欲陷擧世之人乎。上曰。今聞啓辭。非徒以金鎧爲非也。將欲動搖朝廷。極爲過越。而亦可畏也。己卯之事。是非已定。而金鎧今乃言之。極爲非矣。然此豈有意而言哉。且雖有誤事。而國之是非。自有臺諫與大臣。自上與大臣。論議處之可也。先生起而更伏曰。極爲惶恐。沈義謙起而更伏曰。伏承上敎。不勝惶恐。金鎧乃動搖朝廷也。臣等何敢動搖朝廷乎。上曰。金鎧之言。如才陰點日。何損於明。但非徒以金鎧爲非。亦以銓曹爲非。至極未安。先生起而更伏曰。極爲惶恐。因啓曰今也敎以自有臺諫大臣雲。可謂至矣。但事有曲折。心欲親達而請對。今若不盡素懷。則死有餘罪。凡是非邪正之事。莫不畢陳其曲折。然後自上聽察而辨別。則好矣。且言端旣發。敢啓。小臣性本虛妄。不識事理。長於鄕曲。粗習文字。濫得虛名。蒙恩通顯。極爲惶恐。今者以當於小臣之言啓之。尤爲惶恐。然旣當於此。不可不啓。聖上卽阼。事皆淸明。前日爲物議所棄者。皆不見容於時。或如小臣者。連爲臺諫侍從。卽位以來。屢侍經席。若有懷抱。則雖重大之事。亦莫不陳達。或至施行。故爲人指目多矣。所謂年少輩雲者。亦小臣之身所當之言也。臣若避嫌。則金鎧之事。不可得以言也。然上恩罔極。雖當死之言。固悉陳。豈可避嫌而不言乎。頃者。文昭殿事。議論已發。而不能卽定。其間是非甚多。與大臣爭辨。至於五六朔之久。奸邪之人。乘此機會。揑成虛言。以爲年少人。以大臣爲未便雲。蓋事之是非雖小小。必言之然後可以定之。若皆含默。則胡能有定乎。其間不得志者胥動浮言。往大臣之家。則以謂某人今將駁汝雲。而激怒大臣。及出外間。又以謂大臣言之如此雲。而動搖人心。金鎧之言。亦非無心。故入對而欲其盡達矣。小臣狂疏之事亦多。往在癸亥。爲翰林。而遞授司正。出仕未久。與人結怨之事。亦似無之。而乃被重罪。以爲假託爲善。謗訕朝政。而削奪官爵。門外黜送。纔過數三日。輒蒙復職。聖恩罔極。而近來恩數尤多。不能退去。所謂年少輩之言。小臣亦入其中雲。惶恐無已。夫是非邪正。自然有之。若詢干大臣。詢於臺諫。則聖明之下。何有隱遁之事乎。且左右之人。大槪知之。傳聞則有訴於政丞家者。以謂小臣言領相則當罷職。左相則當面辱雲。安有如此駭愕之事乎。義謙曰。小臣亦聞之矣。往權轍家。則轍言或以謂奇大升與權轍。昏夜相從。謀陷領相雲。吾與領相。志同氣合。豈有如此事乎。且宰相來言奇大升以爲領相則當罷職。左相則當面辱雲。此明非大升之言也。雖丘史。亦不可面辱。況吾在大臣之列。大升安能面辱云云。且轍語其彼言於領相。領相以爲我等在。則其何以如是乎云云。此必奸人慾陷士林而造言也。雖常人。何可面辱乎。先生曰。大臣與年少人有間之言。不知出於何處。此必流言也。若聽者公平其心。則當曰豈有如此言乎。使之鎭定可也。而鎧之所啓。欲爲防微雲。其意有在。此亦傳聞。而金鎧將陷五六人矣。上曰。五六者誰耶。義謙曰。李鐸朴淳奇大升,尹斗壽,尹根壽鄭澈雲。此言似誣。然其所言。則若是矣。上曰。左承旨聞諸何處耶。先生對曰。今者。沈義謙所啓。則指其名矣。然或雲李後白。或雲尹斗壽。流傳之言。不能詳知。但金鎧之子言於人曰。父聞彼奇。每常憂慮。欲爲鎭定雲。而其名則不言某某。此言漏洩。人皆知之。似若不聞而置之可也。但虛言之出。自上當知。故敢啓。上曰。聞之於何處耶。先生曰。小臣非因沈義謙之言而知之也。朋輩間傳傳聞之。而其人亦傳聞。不可謂某人之言也。若尋其言根。則小臣之罪。亦大矣。如或不實。則小臣當服其罪矣。

上曰。非欲尋其言根而問之也。但左承旨非靈而自知。必有聞處矣。先生曰。小臣當於此不可不啓。鄭惟一大槪聞之。鄭澈亦聞而言之。沈義謙亦聞而言之矣。義謙曰。小臣不避鈇鉞。何不盡達乎。小臣則聞之於可信宰相。若命言之。則當盡達矣。上曰。何人言之耶。義謙曰。臣見大提學朴淳。則以爲聞諸李鐸而言之矣。因語臣曰。金鎧將欲陷害吾及李鐸,子固尹根壽字兄弟李後白奇大升云云。而擾亂言之。似乎不關雲。參知朴謹元亦聞此言。而語臣曰。如此之言有之。可笑雲。且李鐸則聞於實處雲矣。李湛亦聞此言。先生曰。李鐸朴淳。不無時望。故姦人忌嫉。小臣無狀。而濫得虛名。爲外間題目。極爲惶恐。上曰。金鎧之所欲陷害宰相。非止一二雲。此則不然。鎧以匹夫。安可以陷其多人乎。先生曰。金鎧之啓。極爲荒唐。而又有如彼之言。觀其今日所啓。所謂年少人歷詆三公雲者。不無其意矣。義謙曰彼言若虛誣。則金鎧之啓。亦徒言而已。不然則必與數三人締結。將欲告變。如鄭順朋南袞之爲矣。上曰。金鎧除去宰相文士。則有何利益於其身。而敢爲之哉。且數三人締結者有之雲。此亦無形之言也。今則朝廷和平。不相非斥爲好。雖有某言。不須信之矣。金就文曰。姦邪在朝。則自不得和平矣。上曰。金鎧數三人締結雲。所謂締結者。何人耶。先生曰。其將所爲之事。則不之知矣。但觀其言。則似有締結者矣。今以形狀未著之言而非欲加罪也。但其言極非。自上所當知之。人臣之邪正是非。何能盡識乎。臣等所啓之言。與他人所啓之言。參酌決斷。則自當知其某也是。某也非矣。臣等非敢自以爲是也。若聞大臣臺諫之言。則可知矣。但是非邪正。自古不得竝容。故今欲盡達曲折矣。夫小人之害善類。或以爲謗訕。或以爲朋黨。千古一轍。自

上觀其前史。昭然可知。不幸今日有之。安有如此事乎。金鎧本無知識明宗於末年有心熱。常患疾恙。乙丑年。文定王后昇遐後。方在喪中。尤爲不寧。臣子憫迫之情。則誠不偶然矣。但金鎧其時上疏。言調病之道。而又以爲委政冢宰雲。尹元衡時爲領相。鎧非不知元衡之爲人。而請爲委政冢宰。當時之人。莫不痛憤矣。上曰。若以爲非。則金鎧之言。旣已著顯。當以此爲非可也。但數三人締結及以銓曹爲非之言。則時無顯發之事。而言之若是。似乎易言矣。金鎧事。當與大臣議處矣。先生曰。敎以與大臣議處。且當以顯著者爲非雲。此天地度量。不勝感激。又敎以數三人締結之言。似乎易發雲。此亦至矣。但以銓曹爲非者。是實公言也。銓曹操一國用人之柄。所當其難其愼。特採群議而用之可也。若自用己意。則不亦非乎。今者。銓曹豈無顯著之失哉。大臣不許。公論不許。而不意以鎧爲大司憲。擾亂朝廷。臺禍士林。不可不以銓曹爲非也。如此之事。自上當知其非可矣。又啓曰。政院非諫官非大臣。而只掌出納王言。故謂之喉舌之任。蓋喉舌。乃一身之最關者也。大臣臺諫之不得言者。亦言之。古人稱爲內相矣。隨事規正。有懷輒達。故經筵春秋。亦皆兼帶。今則不能盡其職任。世俗謂之吏隱矣。然臣等曹逢聖明之時。忝胃是職。徒爲貪戀官爵。而不達素懷。則平日以儒者爲志。而今焉用之乎。是以欲盡達於面對矣。自上幸以爲此臺諫大臣之所爲。而政院何以如是乎雲爾。豈不未安乎。臣等遞去。他人來此。而如有所當言之事。則必皆言之可也。近臣不言。則疏遠之臣。安得以言乎。近臣必得盡言。然後如人之一身。血脈流通。凡事可得爲也。或有機閉重大之事。而政院不言。他日自上覺悟。而以爲近密之臣。何以不言乎雲爾。則死有餘罪矣。如是啓之。外則結冤於人旣多。而上則觸犯天威亦多。惶恐罔極。而但不言則非徒一身有罪。亦至於汚辱朝廷故。敢啓。小臣有憫迫之情。曾欲上達。而以一己之私。煩瀆天聽。極爲惶恐。故不敢矣。小臣別無知識。氣稟之病亦多。而妄事有之。不幸粗習文字。濫得虛名。頃日李滉退去時。自上引見。詢訪知文之人。李滉遂擧小臣之名而啓達。不勝惶恐。李滉歸時。出宿漢江。小臣往見言之曰。竊聞啓達之言。至爲憫迫。何以煩瀆天聽乎。滉曰。吾常在外。而逮來京師。亦不往還。未嘗有所知者矣。汝則前曰相通簡。書而論學。我之所知者。惟汝而已。非以汝爲勝於人也。但主上下問。不可不達。故啓之。古人亦曰擧爾所知。汝何嫌乎云云。聞此言。小臣之心稍降矣。厥後指目甚多。以爲李滉薦某人云。擧顔而行亦難。自上又以小臣幸意其知文。則此乃欺之也。惶恐罔極。欲其呈病。親舊相愛之人亦曰。汝得虛名。厥終何以爲之乎。警戒者多有之。而連續近侍。不得退去。不幸又逢此事。小臣之名。亦參其中。小臣若能謹愼乎身。則豈至於此乎。尤爲惶恐。不知何以爲之。欲盡達其憫迫之情於榻前矣。小臣狂疏。不識世事。如此淸朝。爲人指目。豈不憫迫乎。

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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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御夕講於文政殿。進講近思錄第二卷。先生進啓曰。頃日張弼武引見時。傳敎曰。張飛一聲走萬軍之語。未見於正史。聞在三國志衍義雲。此書出來未久。小臣未見之。而或因朋輩間聞之。則甚多妄誕如天文地理之書。則或有前隱而後著。史記則初失其傳。後難臆度。而敷衍增益。極其怪誕。臣後見其冊。定是無賴者裒集雜言。如成古談。非但雜駁無益。甚害義理。自上偶爾一見。甚爲未安。就其中而言之。如董承衣帶中詔及赤壁之戰勝處。各以怪誕之事。衍成無稽之言。自上幸恐不知其冊根本。故敢啓。非但此書。如楚漢衍義等書。此類不一。無非害理之甚者也。詩文詞華。尙且不關。況如剪燈新話,大平廣記等書。皆足以誤人心志者乎。自上知其誣而見之。則可以切實於學問之功也。又啓曰。正史則治亂存亡俱載。不可不見也。然若徒觀文字。而不觀事跡。則亦有害也。經書則深奧難解。史記則事跡分明。人之厭經而喜史。擧世皆然。故自古儒士雜博則易。精微則難矣。剪燈新話。鄙褻可愕之甚者。校曹館私給材料。至於刻板。有識之人。莫不痛心。或欲去其板本。而因循至今。閭巷之間。爭相印見。其間男女會淫神怪不經之說。亦多有之矣。三國志衍義。則怪誕亦如是。而至於印出。其時之人。豈不無識。觀其文字。亦皆常談。只見怪僻而已。古人曰。一道德。又曰。大一統。董子亦謂諸不在六經之科者。請皆絶之雲。王者導民。當禁不正之書。此其爲害。與小人無異也。古之人君。間有嗜詞華而崇艶麗。故英明之主。天分甚高。則後世或有流傳之升。而如隋煬帝陳後主者。偏着留意。終致亡國。人主之專意詞華。言之亦可愧也。詩家中或有古人呤詠性情之文。而亦有浮誇雜亂之言。自上亦可知之也。吾儒學問中。程,朱之論甚是。而近來自中原流布之書不一。薛文淸讀書錄。亦其一也。今方印出。議論亦不能無疵。學者以爲考見之資可也。近來學者以程,朱之書爲尋常。而喜見新出之書。此亦多害自上亦可知之也。尹根壽啓曰。讀書錄。乃薛文淸所著。其人於天順年間入閣。出處甚正。眞從事學問之人也。其於議論間。不知何如。而其書則不爲偶然也。然程朱之外。有何益明之論哉。四書章圖。文淸以爲破碎。尤令學者生疑。而所論太極。亦以氣爲先。故文淸亦以爲老氏之說。四書章圖。今雖印出。而此意當可知之也。近來印出者又有皇明通紀。凡作史者必見一國終始而成之。乃爲正史。而此則因一時聞見而爲之。取捨議論。烏得正乎。見其議論。亦多不正之處。我國至誠事大。視如一家。若在家潛見。則可也。當代史記。至於頒布百官。極爲未安。先生曰。程復心四書章圖。有唐板一卷。與今所謂四書章圖有異。必因此而增益也。心統性情圖。程復心所作也。李滉倣此爲之。而中圖下圖。則有未安處。故改之。西銘心學圖。亦復心所作。滉專依此而爲之也。李滉得其冊。欲啓達印布。而其一論太極處。根本大誤。恐誤學者。竟不果也。自上先知此意。則後日必有斟酌矣。皇明通紀。多有好語。一代之事。人無不知。至於印頒。則似乎未安。而以史見之。取捨在我。則亦非大害也。然是非去取之間。或多謬誤之處。陳建之爲人。不可知也。而大槪成敗利鈍。皆歸之天。而禮樂刑政。無所用其道。至以太宗之革除。與凡勝敗之跡。幷歸之天。此甚不正也。

閏六月初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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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御晝講於文政殿。講論語陽貨篇。上曰。頃日以爲尹元衡時。無一直言之人。我國之人本不如中朝之議。六月初七日。沈義謙啓於經席曰。我國之人疲弱。中朝有嚴嵩者方得志肆惡之時。鄒應龍目見殺戮諫臣。而直言不避。先王朝則二十年問無一人言者。鄭琢曰。此言是矣。尹根壽曰。我國處偏方。賦性不厚。中原之人。則每當衰亂之世。多有可稱之士。嚴嵩之專權也。給事中楊繼盛三上章。論嵩罪惡而見殺。王崇武箚論而被竄。其終又有鄒應龍者。刻奏而逐之。方尹元衡之執國也。其時臣子。無一人言其罪者。其貪生畏死極矣云云。上之所敎。蓋指此也。此言予更思之。非但其議不正。後弊無窮矣。先生啓曰。所啓曲折之意不可知。而其言之激則有之矣。天之稟賦。固無豊嗇。謂我國必不如中朝。似乎有弊。而泛論而公言。則亦不可不謂之偏也。所謂元衡時不言云雲者。憤激而言之也。中原則方嚴嵩得志之日。直言被罪者相繼而不避。我國則權奸當國之時。不但草野之士。舍默不言。朝廷之上。蒙遇國恩者或不知其姦與或爲鷹犬瓜牙者。不須說也。一時稍稱善人者。亦不能言。身且不退。苟持富貴。可謂非矣。近來風俗每誤。祖宗朝則激濁揚淸。故年少人亦多過當之事。成廟培養士氣。故經廢朝戊午甲子之禍。士林之斬伐極矣。而中廟反正之後。十餘年間。勉爲國事。士氣綿綿。厥後元衡當國。人心大誤。今則聖明在上。有懷必陳矣。但自二十年來。朋輩閭巷之間。罕見直氣之士。雖見事之非者。亦不言之。人或議之。則又謂之騷擾。凡事皆欲不爲。故悶時習之誤。而激言之也。又啓曰。自上當知時習之誤。而培養剛大直方之氣也。漢末剛大直方之氣。拆於兇虐之餘。荀淑言遜。故其子孫反爲曺氏之臣。中庸之道。惟聖人爲之。其下則當務氣節牢落。不畏強禦也。平居正色直言。然後臨難。可以伏節死義。小臣嘗言於朋輩間曰。儕輩中不能直言正色。則又何望到君前而能之乎。時世之習旣誤。伏節死義之臣。豈能多得乎。辛應時啓曰。元衡當國。勢熖熏灼。國脈斲喪。故人不敢言之也。上曰。祖宗朝事則不知。而前朝衰亂危亡之際。不無甚於元衡之奸。而亦有正直之士。則以此可知人性之不牿。先生曰。以前朝之事傳敎。至爲感激。小臣迷劣之意。每懷如此。方前朝紀綱板蕩之時。我太祖東征北伐。大濟生民。天命人歸。理當主國。而麗氏之臣亦扶持。而竟不能。終有死節之人。爲臺諫者或有不計其身。被罪而死者。革命之後。或有退去不仕者。或有仕於我朝。名士多被竄僇。而後來之人。不爲徵創。皆思興起。近來甚有悶慮之事。風俗頓歸大誤。一時所尙。皆以不言爲賢。幾二十餘年。士大夫間不言自守者。則交相推薦。多占美官。故近來國家大事。固無之矣。雖小小朋輩間彈駁之事。亦不爲之。得聞祖宗朝事。雖以素相交厚者。彈駁不避。故世宗朝河演爲領相兼吏曹判書。崔府爲吏曹判書。以政事間事非之。臺諫至入上前論劾曰。崔府不足道。河演亦誤。演與崔府。方在上前。惶懼屛息。出外顔色舒展雲。今者。若有小駁則必曰有何挾心而如此乎。此人必有異心也。風俗之歸誤如此。自上何以知其曲節乎。元衡當國。一時爲相者亦莫敢言。兩司長官。皆以門下人爲之。非但公事間事不能可否而已。稍有意向。人皆逢迎成之。故妾子許過之事。元衡稍有意向。而他人奔走成之。稔惡旣久。明宗洞知兇邪。不無厭苦之意。人知上意。論啓而罪之。明宗不以爲惡。則至今豈能去之乎。近日之事。甚爲不祥。所啓之言。持我國人不如中朝之言也無乃有意乎。以此留念可也。主上臨御。今且三年。群臣之間。在外疏遠者。則不可知也。或以特進官入侍。宰相與臺諫侍從之人。自上何事不知乎。大槪時習。皆以不言爲貴矣。人誰無過。過則可論。若公言之。則聞之者不怒。言之者不嫌可也。言者嫌。聞之者怒。雖有過失。含默不言。至於大誤。然後責罰隨之。故朝廷不爲安靜也。九重之上。何以知之乎。必入侍之臣啓達。然後可知也。外間之事。不可盡陳。而一時氣象時習。自上必知之。然後政化可行也。而曾莫之啓。豈不未安。各別留念。訪問治道。則可知時事。而臣之賢否。亦可辨也。宋時富弼。賢相也。弼之言曰。人君無職任。惟以辨別君子小人爲職。而君子與小人幷處。其勢君子必不勝。君子不勝。則奉身而退。樂道無悶。小人不勝。則交扇構結。千歧萬轍。必勝而後已。迨其得志。遂肆毒於賢良。求天下不亂。不可也。後世人主。當戒於此也。近來若有大小之事。以爲過激而當爲得中雲。下人豈不欲學中道。而中字最難識。均對善惡非中。而顯善而沮惡。乃中也。俱收幷畜。則子莫之執中也。道之所貴者中。中之所貴者權。以一尺木言之。則五才爲中。以一輕一重言之。則稱物爲中。凡事以爲不可過激者非中。而事之當然者乃中也。媮惰之人。又謂凡事當平。厚君子。而薄小人者平也。君子小人無別。則是大不平也。君子小人之間。當明辨而分別。然後治化從玆而出。薰臭同處。則無薰而有臭。苗不去莠。則有害於嘉穀。是以國必扶君子。而沮小人。然後國事是矣。昔者。睦贄論上下情義之不通。而言其九弊之不去。所謂九弊者。上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好勝人。恥聞過。騁辨給。衒聰明。厲威嚴。恣強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謟諛。顧望。畏愞此三者。臣下之弊也。上好勝。必甘於假辭。上恥過。必忌於直諫。如是則謟諛者順旨。上騁辨。必折人以言。上衒聰明。必虞人以詐。如是則顧望者自便。上厲威。必不降情接物。上恣愎。必不引咎受規。如是則畏愞者避辜。恥聞過衒聰明。自古英明之主。尤不能免。應時曰。辛旽擅恣。滿朝靡然。獨有鄭樞李存吾。上疏論之。尹元衡之時。則人主孤立。滿朝無一人言者。上曰。鄭樞,李存吾。非他國人。亦我國人也。不但上疏。至於庭辱。辛旽不覺。下床。我國之人。安有不及中朝之理乎。此議一偏。故言之耳。先生曰。聖念及此。至矣至,矣我國之人。何有不及於古。自

上能以堯,舜,湯,武爲可爲。而臣下亦以聖賢自期。克去氣質之偏。則世道好矣。所啓之言。激言而誤論。自上深知其病。誠東方萬世之福也。又啓曰。金宗直作吊義帝江中文。而身被大罪。其文曰。非▣▣而夷嗇。曷古有而今亡。此甚正論也。上曰。尹元衡時所以然者。何故也。先生曰。元衡之事。小臣不能細知。當以所聞見者啓之。自少邪毒。不容士類。出身之後。凡薦望之識。皆不許之。故含憤入骨。

仁廟在東宮而無元孫。明宗在大君。有宗社終歸之理。元衡多懷此意。而不容公論者。又往與結之。仁廟方在東宮。有他心者。非人臣也。朝廷善類。孰懷此意乎。尹元衡創造大小尹之說。以賢士屬望東宮。謂之大尹之類。

中廟末年。經席之上。亦發此論。中廟聞之大怒。命竄尹任。而罷元衡。中廟至聖至明。可謂善處。而其時臣下。不達時宜。以爲今若無端罪之。則恐有後弊。外間亦無此事云云。

中廟止之。元衡後以都承旨。陞拜參判。被駁懷憤矣。元老邪毒無狀。明宗卽位之初。文定以朝廷和平爲敎。大臣啓達。放黜元老。因成乙巳之禍。尹任惡積。死有餘罪。若只罪此人則可也。李芑林百㱓,鄭順朋輩。至幷柳灌,柳仁淑竄逐。尋卽賜死。其後又因告變。終以謀叛罪之。一時學問之人如李彥迪,權撥。安有一毫附任之理乎。柳仁淑木善士雲。而其時之人。因平昔之憾恨。遂致大罪。以至於此。見武定寶鑒。則可知也。厥後少有非議。輒構大罪。故參奉成遇無罪而被戮。許忠吉以儒生。至於受刑。被謫而見放。被罪者相繼不絶。人孰忘身而敢言哉。臺諫侍從。每以尹春年尹仁恕,陳復昌爲之。故少有不合於意。卽致大禍。其間雖有忠臣義士憤歎於心。而天門九重。顧身不言。全羅道有安瑞順者上疏。言來麟壽賢士。而被罪冤枉之狀。拿來於家。訊於大庭。受刑而死。辭連者亦被重罪。國家之有今日。亦云幸矣。秦二世時。有正先者。非議時事而被罪。其高之勢益盛。故議者曰。秦之亡。正先促之也。當此之時。有一二人之言。徒殺身而已。亦何益哉。後因林百㱓之謚。白謂得其釁端。請訊殿庭。明宗及知其奸。朴淳樸謹元。以議謚官。只命罷黜。故氣勢沮抑矣。上曰。議謚之年何時。先生曰。辛酉年。也。淳爲應敎。謹元爲副應敎定謚於奉常寺。百㱓無他可稱之事。故以恭昭名之。後聞有議。改以忠憲政府改望啓聞時。幷以恭昭書入。自上下問。故欲乘間隙。以非議元勳。將致大罪也。上曰。諡號事。自上斟酌之。意以爲先定恭昭矣。若卽改以忠憲。則自上何事下問乎。先生曰。小臣出身後。殿最居下。下歸鄕村。厥後得聞於儕輩間。則常例奉常寺定謚後。政府磨勘轉啓。故政府知元衡微意。以爲可改。遂改忠憲。入啓時。竝以恭昭書入。故自上下問雲。又啓曰。元衡以妾爲妻之後明宗一日泛問曰。古有以妾爲妻之時乎。入侍諸臣。不能出一辭雲。自上已知罪惡而問之。臣下畏禍而不能言也。上曰。此言今始聞之。然則當初亦無爭論者乎。先生曰。安有爭論之人。以妾爲妻。畏元衡。尙不敢言。妾子許通之事。亦不敢言者。蓋恐逼於元衡也。辛亥年。元衡爲右相。文定亦以爲年少。而元衡又不敢自當。辭退不居。三司論啓。以爲賢者不可不置此位。小臣在玉堂時。取見其疏。果在疏箚騰錄。上曰。其時孰爲之耶。先生曰。其名則不能記憶。而一二人唱導。故如是爲之也。上曰其人今亦有之乎。先生曰。小臣與同僚。共見此疏。以爲時世難。則不可仕宦。恐有遺臭萬年。儕輩年少者。亦笑之。上曰。雖或有見在之人。而一二人承順唱言。其餘則畏禍而從之。士氣當可培養。先生曰。至今共傳金安老時。許沆若欲駁人。必請一會而爲之。其時副提學不知某事。以爲今日有何事雲。時世誤。則事皆如此。上曰。金安老敗時。孰主張耶。先生曰。安老憸邪不容士類。己卯年間。出爲慶州府尹。其後入爲吏曹判書。爲人邪毒。南袞亦懼而逐之。及其復入。欲殺善良。至遷禧陵而文定方爲國母。又有廢立之意。其禍逼於人主。中廟不知何以處之之道。戚里之人。知其此意。言於臺諫而啓之。中廟卽命禁府拿出矣。應時曰。凡罪大奸。假手於戚里。故戚里之勢自重。上曰。此事如古人所謂盜跖在家。呼陽虎去之。狐狸雖去。虎狼入來矣。先生曰。梁淵旣去安老之後。中廟過於委任。將有專擅之事。而身死雲。其時處置。雖不能正大。而旣罪安老。引進己卯之人。鄭光弼亦登庸。此則終爲善處也。安老以其子禧尙公主。豈無攀緣之事乎。李荇爲相。引入安老。薦爲大提學。羽翼已成。許沆蔡無擇。乃其腹心也。安老見敗時。此人皆在喪中。故得以圖免。人君防小人。當謹於初。國事旣誤之後。亦無如之何矣。應時曰。假手戚里。可謂不幸。先生曰。假手戚里。因成後弊。乙巳年。文定有密旨。故亦因戚里之人指揮。遂爲中學一會。欲傾陷一世。其時臺諫年少有氣節之人。以爲不可。遂被大罪。柳希春,金鸞祥。則其時正言。白仁傑則其時獻納。雖幸不死。幷謂賊黨而罪之。上曰。仁傑亦欲推考元衡。而竝遞兩司。竟至繫獄。先生曰。自上知無情。故其罪止此。應時曰。假手戚里。國家之不幸也。在漢時竇武賢。故陳蕃同力。欲除宦官。戚里有賢士。則可與共事也。先生曰。竇武則賢矣。故與之同事。如其賢則可與爲也。上曰。不但戚里。東漢時欲除,去竇憲。而與鄭象謀之。此則雖被罪。而東漢亦以此亡也。先生曰。始之不謹。終必難圖。漢章帝時。竇憲至奪公主之田。知憲之有罪。而不能去。故至和帝時如此也。天位惟艱。當臨深履薄。不可小放。故君子在朝。則小人斯遠。但知小人。亦甚難也。人君天性。不爲好善。則尊卑懸絶。故賢者日遠。小人日進。是以履霜堅氷至。又啓曰。人之承順。甚可畏也。昔唐太宗嘗止樹下愛之。宇文上及從而譽之不已。上曰。魏徵嘗勸我遠侫人。我不知侫人爲誰。意疑是汝。今果不謬。士及叩頭謝之。仍以微言婉辭對之。太宗悅其言。而不以爲非。自古英明特達之君。亦陷於小人術中。應時曰。自上聖明。小有邪論。則洞然不惑。權奸餘孽。雖以天地包容之量。收敍有命。而卽從臺諫之言而止之。分別邪正。甚爲洞然。下人莫不悅服。第念小人無窮。見人君之意向。則千思百計。必欲中之。人君誤其意向。則豈無小人之投隙者乎。當尹元衡時。唯唯諾諾。士氣頹墮。聖明一出。咸望至治。稍有善念者。孰不興起。小有過擧。則隨事規諫。政事之際。亦欲擇人。不如曩時之渾濁也。議論之際。雖有小異。終歸於正。其溺於因循之習者莫不駭怪。如越犬吠雴。當可分別也。人主虛懷聽諫。君臣情義相孚。則少無間隙。與化同流。少有不悅之色。則常懷不平之人。自謂得其釁端者。小人常態。當必深戒也。邪正雖已洞然。而歲久月深。則安保其邪逕之永絶乎。入於左腹無所不至。自古壞事之輩。必尋人主之所惡。而隱然傾陷。旁蹊曲徑。易致欺蔽。況又臺諫之諍。或豈無厭苦之時乎。窺佔伺察。或謂之過激。或謂之多言。或謂之凌上。一啓釁端。浸潤隨之。不知已陷於術中。小人之禍。於玆酷矣。若見一人邪論。痛卽分別。所當留念也。先生曰。應時之啓切當。所當留念。大槪今時之弊。苟安無事。欲受祿俸。納騶直食苞。苴以過一生者甚多其人。近來旌別淑慝。善者厚之。不善者薄之。如此尋常之輩。孰肯喜於其心哉。善人之心公。故尊榮吾主。安樂吾民。而尋常之輩。只欲保全其身。而無意君民。故議論是非之相激。自占不能無。今時果不知何如。而亦恐不能無如此事也。頃日邪論之發。根於此也。朝廷之上。如非大奸。則前日任事之人。不可盡卻。然其間有用之於腹心者有用之於瓜牙者。又有用之於外處者。自上能知此意。必先親賢。則君子氣勢堂堂。尋常雜談之人。亦不能言矣。一時治亂興亡。皆係於此。頃日准期不敍事。三公啓達。而聖答至極是矣。三公非不知其未安。人情溺於苟安。故以人情啓之也。聖敎旣下。其言如天。人皆望絶而心服。若其下人所爲。則象怨叢歸矣。君子小人間抑揚之道。不可小忽。君子道長。則小人道消。陵贄之言曰。陛下有善志。而不能善治。故臣每中夜靜思。竊嘆深惜。向若陛下有位而無志。有志而無資則臣固已從俗浮沈。何苦汲汲如是。陸贄。賢者而其言如此。況其下乎。自上不爲主張。則下人何所特乎。上若勉爲學問。以聖賢自任。則有志之上。孰不忘身徇國乎。時世今似未定。若一二年間力行。則可以定矣。應時曰。准期之法。傳敎至矣。但其間亦有一意思。前不申明。故如此。大典本意。必因眞窺避託病而說也。若欲分辨。則似拘人情。故一切繩之以法。若至公無私。則猶可分辨。大典本意。必不如此也。先生曰。此言亦是。然此法非不申明丙寅年爲之。又於前年爲之矣。又啓曰。守令六期之一法。當初設立時。人皆不便。而世宗之心。獨與許稠合而成之。今者。初卽樂赴。旋卽棄來。棄來而亦無罰。故人無忌憚。雖果眞病。而必有畫一之法。然後可也。此法旣立。欲棄官上來者畏憚中沮雲。紀綱若立。則事無苟且若先欲分辨一二人。則政歸姑息矣。守令若眞有病。不可在官。則監司自當以公論啓聞。而今則百般圖囑。必售其計。豈不未便。又啓曰。成宗朝有駙焉洪常叔父爲長興府使。以病不去。臺諫論之。竟置於罪矣。近者。會寧府使金啓事。憲府論啓已久。自上不爲允兪。聖意以爲啓雖驟陞。而合當則可遣也。其意亦當。但臺諫將公論啓達。自上當可勉從也。他事則臣固不知。如其武班之臣。雖有物論之不許。猶可駕馭陞用也。金啓處心欲善。朝廷亦不以人物爲非。只以濫陞論之。自上牢拒。臺諫竟不得請而止之。則啓以邊將不能遠命。勢當赴任。以士類之人。豈不慊然於心乎。經過二三年。自然循次。則豈無可當任使之時乎士類之人。見公論不與。而猶且往焉。殊乖培養之道。深爲未安。小臣自少知啓之爲人。其心非欲不善者也。誠國家有用之才。徐過數三年後。命爲此任。則合於聽諫之道。而得於待下之事矣。上曰。此則有不然者。金啓以不善論之而止之。而往焉。則果如是矣。只以驟勝論之。論之而止之。則是公論許之也。以此而有何慚愧。先生曰。傳敎則至矣。但公論旣以驟陞論之。物情少有不釋然者。則於啓何有光哉。士大夫當以廉恥培養也。上曰。朝廷間驟陞者豈無其人乎。金啓雖於前年始陞。而出身旣久。非不可爲此任也。先生曰。聖敎至矣。該曹與相臣之意。亦如是。故擬望矣。然若年高之人。則猶可爲也。金啓年纔四十餘。驟陞嘉善。於啓豈無未安乎。培養士大夫。當以廉恥爲先。雖曰正合其任。而必以恬退爲貴。況公論不許。而苟且行公。豈不慚愧乎。若以爲不難於心。則近於無恥。稍有士人之心者。寧有是耶。又啓曰。事事盡啓。極爲惶恐。適有所見。故啓之。伏見諫院批答之辭。其言則是矣。但辨釋近於騁辨。至爲未安。是日。正言申點來啓。成世則驟陞堂上。所當報效天恩。而託病徑還。故依律定罪。而纔經一年。因其妻陳許蒙宥。而今又受牒。後之有罪允軍者。何所懲乎。上答曰。苟有不可。則有言責者。朝拜官。而夕奏疏可也。苟無不可。則不須煩,論可也。今者世則放送。實是不可。則已過一月後論啓。大失朝拜夕奏之體。此果言官之任乎。以爲可也。則何必論啓。夫此二意。予不能知也。不允。人王至尊。臣下至微。人主聖知甚高。而臣下計慮甚愚。以至微至愚之身。當至尊甚高之威。和顔優納。猶恐言之不盡。又加之以辨給。則下人有何所言哉公論之發。自有遲速。人之所見。或有先後。世則之事。果若卽論。則好矣。然事之可論者。雖愈久。而亦可論也。況以過月而論啓爲失體乎。他日雖有可言之事。竊恐因此不得言之也。恕其不及。許其所論可也。諫院論啓之言。亦是矣。小臣在政院。以爲放送充軍。聖德之事。但因其妻陳訴而釋之。如漢文憐緹嬰之言。廢肉刑之法。烏乎可也。若因世則之事。盡求充軍之額。而原其可赦之人。用此寬仁之政。則可也。世則奔走而免罪。則或有守靜之人。終身不得蒙恩。而必此不顧廉恥之輩。獨被聖恩矣。最關風化。不得不深思之也。上曰。此言大槪是矣。然若如此。則所當卽論。以補不逮也。職牒還給之後。始爲論啓。曲在於誰。先生曰。所見有先後。故如此。自上務廣天地之量。舍其前所不能。而取其今所能。則聖德益廣矣。

初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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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召對於文政殿。講論語陽貨篇。自子之武城止知其必不能改也。先生臨文啓曰。禮樂不可斯須去身。禮樂失序。萬事顚倒。古禮古樂。今雖不可復見。學其心。而尋其聲器則可也。又曰。十室之邑。敎以禮樂。則相爲揖讓。近來二十年前分憂一道者或爲謁聖之禮。自乙卯倭變之後。專意於軍器摘奸。而不復爲興起勸奬之道。雖號爲盡心者。不過補葺書院。供饋儒生而已。敎導就善之方。絶少未聞矣。欲興治化。必有敎化。然後有觀感之美。人性雖曰本善。非敎則不能成就。前朝恭愍王時。李穡聚士敎之。故多有忠臣義士。近來未見興起之士。然必留念於此。母曰無人。而悠久行之以誠。則敎化漸可興也。上曰。前朝李穡善人耶。先生進對曰。李穡。人論甚多。而大槪不爲偶然。穡少時入中原。擢制科仕於元。博學高才。所學雖主於文章。而其於禮交儒者之學。所見亦多。而敎誨之事。甚有功力。鄭夢周非全學於李穡。而亦以奬勸興起而成。高麗將亡。流竄在外。大祖卽位。卽命釋之。迎見禮遇。又使之仕。不屈而死。高麗崇佛。而此人文章甚高。故如寺宇之記。佛經之序。皆出此人之手。故年少之儒。以爲崇佛而詆毀。此人雖非學問中人。氣節甚高。實東方學問之源流也。尹根壽鄭琢等。亦陳穡不虧大節之義。先生曰。所啓盡是。不事我朝意思甚高。而立朝之時。不能壁立千仞。不無浮沈之病。故前朝史記。以此少之。不知其論果出於公。而尙論則可知其長短。尹根壽啓曰。伏聞昨日經席傳敎之辭。至爲惶恐。尹根壽前日經席論我國人心。本不如中朝。而昨日上敎以爲不正而有弊。故根壽有是啓。小臣之意以爲二十餘年。人畏元衡虐熖。莫敢一言。尋常憤嘆於心。故啓之。其言思之。則有弊矣。上曰。昨日予所言者。以頃日所啓。不無後弊。故欲救其失。非所以非之也。先生曰。一時所啓之偏。自上留念思憶如此。凡事每加睿念。則聖學益就高明矣。我國學問。箕子時事。則無書籍難考。三國時。天性雖有粹美。而未有學問之功。高麗時。雖爲學問。只主詞章。至麗末禹倬鄭夢周後。始知性理之學。及至我世宗朝。禮樂文物。煥然一新。以東方學問相傳之次言之。則以夢周爲東方理學之祖。吉再學於夢周。金淑滋學於吉再。金宗直學於淑滋。金宏弼學於宗直。趙光祖學於宏弼。自有源流也。邇來儒士。欲爲聖賢之學。自上能主敎化。則此其復古之機會也。勉力學問之人。雖似不多。今聞議論。長者之知學問。視已卯爲多雲。尹根壽曰。己卯之後。人懷向善。蓋出於趙光祖之功也。先生曰。近來閭巷間下賤之輩。莫不修擧喪禮。或有靑年寡婦。不欲他適。皆己卯振作之餘效也。但光祖年止三十八。而一時仕宦於朝。未暇著書傳後。故不知學問深淺。而其所爲之事。則人皆欽仰。根壽曰。小臣傳聞。則一日明廟有敎曰。閭巷間。當讀小學。尹漑爲政丞。聞此傳敎而贊襄。尹元衡以爲人當爲善於心。己卯年崇尙小學。而辛巳年生亂。乙巳年又生亂逆。小學。亂逆之書。尹漑聞之震慄。元衡心術。此可知矣。上曰。尹元衡作罪我國。不可勝言而此言則予固不知。今聞此言。盡詆先儒。眞得罪萬世者也。先生曰。韓侂胄譏朱子以僞學。古今無異也。觀尹元衡當日所爲之事。此固常事。不足怪也。元衡之惡。昨日大槪啓之。元老元衡。乃兄弟。而皆邪毒。明宗卽位之初。亟黜元老。故元老不得參勳。以尤元衡。元衡敎誘春年上疏。竄逐而殺之。元老之罪可誅。殺之者元衡也。以兄弟之至親。而猶若是。國人之畏怯。寧有極哉。自古小人。孰如元衡之甚者乎。上曰。頃日儒生上疏。以爲方威稜震疊之時雲。如此。故人莫敢言也。先生曰。傳敎至矣。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小人如尹元衡者。固稀罕矣。雖以小小小人乘間抵隙。亦足以累聖治。克己從善。親近賢上。則時世好矣。根壽曰。乙巳被罪人權撥李彥迪。則旣已褒贈矣。又有宋麟壽者。乃善人君子也。從事學問。不知深淺。而一家孝行超卓。正色立朝。見忤於元兇。被罪而死。此人之賢。可與權撥,李彥迪幷論也。先生曰。初以浮薄徒之領袖而罷之。後因良才驛壁書之變。至於賜死。自上旣已伸雪。而深恐此人之賢。自上不能痛知。士林怨痛之。又啓曰。會盟文。至以謀反名之。又啓曰。麟壽一生欽慕己卯之人。癸卯甲辰年間。爲全。羅監司。勸勉小學。引接後生。其時讀小學。皆麟壽之功也。今午雷動。此雖時節。聖敎以爲未安。可謂至矣。夏月雖曰雷雨之時。而雨勢過澇。兩南水災。極爲慘酷。春而旱。夏而水。禾穀之傷民命誰賴。此其天地乖戾之氣。自上各別省念可也。人君一念。可以贊成天地造化。故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自戒謹恐懼而精之約之。以至吾心正而天地之心正。吾氣順而天地之氣順。則雨暘以時。天地位矣。三代盛時。曁鳥獸魚鼈咸若。天地之氣和。故以致此也。唐太宗有水旱。而民無嗟怨者。以其憂勤撫綏也。終致斗米三錢之效。雖曰假仁義。而亦其魏徵勸行之致也。卽阼之後。當春夏之交。風雨和順。皆望大有年之慶。至秋風災不絶。田卒汚萊。水田差有所收。故僅免餓莩之憂。今年則粵自春節。雨水不中。到夏益甚。民生之事。極爲艱苦。各別省念。如有未盡之事。務極修省。克回天必可也。天生萬民。不能自治。立之君。以主萬民。君不能獨治。又分憂於守令。守令治民不善。而民有嗟怨。則君必罪之。以此推之。人君愛民之心。不能誠實。至於流離失所。則天心豈不震怒乎。人主在億兆之上。無他可畏。而上有皇天之赫臨。一念之差。每恐上帝之震怒。則天心悅豫矣。上曰。此言至當。先生曰。小臣偶思而啓達。聖敎如此。不勝感激。燕閒之中。無少間斷。則德與聖人同也。

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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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御晝講於文政殿。講論語陽貨篇。自子曰飽食終日。止不知其爲誰也。先生臨文啓曰。因上章宰我問喪而啓之也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人子爲親之情。昊天罔極。而聖人必爲之中制。爲父而斬衰三年。爲母而齊衰三年。父在則降爲期年。此非罔極之恩。獨嗇於母而然也。天無二日。家無二尊。不可以比隆故也。周公制禮。作爲人後之條。而所生父母。屈義降服。豈不知情之罔極。而必歎有所隆殺哉。此其聖人節文精微之蘊。而立天地古今之大經大法也。體念聖賢之遺意。深究隆殺之當然。則必有益於學問。而更無礙於裁事矣。仍又進啓曰。人君摠攬萬事。何事不爲要切。而納諫爲尤切。經席之上。大小臣僚己盡啓達矣。但頃年風俗大誤。人皆以不言爲貴。今雖納諫。而只從循例之言。不能丕變時習。又不能大益聖德矣。人情勉強爲善者少。姑息偸安者多。犯雷連之威。抗骨鯁之辭。豈人人所可能哉。必須優容虛度。嘉悅勸奬。言雖不中而過激。亦不爲非而有所優納。然後始可以集天下之言。而來天下之善也。蘇洵作文。以記人君必有激勸諫臣之道。而其要有三。洵之議論。雖曰詭而不正。天下道理。固如此也。近來自上所爲。無不允當。在廷臣僚。孰不盡力。然必自上當知諫諍不爲懍謀。而只欲爲國可也。直諫犯顔。甚不便於其身。不知君上以爲何如。而攻人之惡。亦多取怨。故諫諍之臣。自古謂之孤單。能知此意。而快於聽納。則凡事漸好矣。臣見外間公事及經席陳弊。時世已誤。風俗不美。國儲板蕩。生民困瘁。莫甚於此時。而水旱之災。又從而連綿。思之則甚多憂憫。人君統御億兆。億兆安。然後始可言盡其責。在古之聖王。勞心焦思。側身修德。正以此也。先以濟蒼生之心。堅定於中。雖聞片言之善。亦必服膺於心。草野疏章。亦可採施也。又啓曰。小臣因此章三年之喪。敢以迷劣之意。敷衍啓達。心極惶恐。而言出。故敢陳之。天下通喪。有常有變。常者其順。故雖象人。可以易處。而變則處置得宜甚難。必加留意。窮極詳察。然後始免失禮之譏矣。自上入承大統。似異於常事。其間處置之事。或出常規之外。先賢之議。各有定論。當其時則可以其議擧行也。第念自古議論不一。雖以先賢之言。或有誤見之時。失之毫釐。改之未安。先聖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能以禮爲之。則可無一毫之差。而知禮甚難。今者。三年已過。論之以古規。豈無爲私親合行典禮乎。朝廷自能善處。而一時或牽於私情。有所未盡於禮文。則非但殿下自處之道。有大未安。其於事親之道。亦甚有妨。聖念留省。一遵古制。必以古先聖賢自處則好矣。小臣先事而言。極爲惶恐。而別無他意。欲望主上無過擧。而合古禮也。古者人君入承大統。其所處置者甚多。而能得其正者少。宋英宗時。議論不一。而終不能勝正。至孝宗時。無他議。程朱是之。其間或有處置之損益。而此其六綱領也。以天性罔極之情言之。則何可限量。然必以古禮裁製。然後不失其天理之正。而能得乎人心之安也。古人曰。孝悌之德。通於神明。光於四海。伏願更加留意焉。朝廷之上自古每患因循苟且之病。自上有復三代之忘。又有復三代之德。今欲復三代之禮。當勉勉循循。以復三代之典。若因循苟且於近代之事。抑恐有乖於大有爲之氣象也。國家之事。每爲啓達。極知惶恐。而頃曰文昭殿事。當初增修之議甚正。而後因謄錄。更疑祖宗朝事如此。而作一番騷擾。今旣改之。曷若初不爲非禮,之爲愈哉。雖以祖宗朝事。亦或有不可盡從之事。非謂良法美意。不可以遵守。一時偶爲之事。或有所商量可也。成廟初年文昭殿議得未安之事。前已啓達。其間甚多悶鬱之事。成廟幼沖卽位。貞熹王后臨朝。而一時大臣多世祖朝功臣。故臣見日記。則睿宗小祥。卽庚寅年十二月也。小祥纔過。三大妃殿爲進豐呈。而大臣則賜宴樂於闕庭。而敎之曰。以醉爲度諸臣終曰而醉。韓明澮,鄭麟趾。至於起舞雲。以此推之。其時亦豈無誤處之事乎。此非以祖宗朝爲盡非。而聖念一遵三代以上之禮。必法孔,孟,程,朱之論。然後東方禮樂益備。垂之萬世而有光矣。人君代天理物。立法創制。必欲流澤於後世。不可取辦於目前。自上立志。當可高遠。又曰。若有一毫之未盡。則非但有乖於禮。抑非貽謀燕翼之道也。事至於誤處之後。則至親天性之際。易於承順。難於諫止。朝廷之上。不可必謂以死力爭也。小臣迷劣。不曉事理。而所望者。只欲聖學日躋。時世隆平。則行於明時。其策大矣。事若誤處。則別無回天之力。而抱悶何可量哉。先事而言。甚爲未安。然平時有所啓達。則聖念亦必省念。而下人亦知可爭矣。或意思不平。而一念偏倚。則恐誤國家大事。深以爲憂。自有孝宗故事。知可以思慕乎此。則必無他虞矣其間事勢。或稍有損益之當然。而自不失於典禮之正。咼何患今古之殊乎。程子曰。雖當專意於正統。豈能盡絶於私恩。國家大事。當可次第擧行。又不可有所防礙。而不卽施行也。

壬申五月初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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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御朝講於宣政殿。講書傳舜典。先生啓曰。文昭殿之事。累日論啓。而兪音尙閟。不勝悶鬱焉。當初改定之意。其有由矣。祭物橫看。則祖宗朝所定。而祭器之隨後改鑄者。漸以侈大。仍致器大而膳少。人皆知和水不敬之未安。至於己巳。前殿卓面狹窄。難於排設。物議以爲器大。而致有此褺瀆。且難排設。不如少加裁削。適盛其饌品。容設於卓面之兩得其宜也。第其後寢。麪蒸片灸。有少贏餘。一器之所餘雖少。合而計之。則爲不少。故欲啓達減改。而有司不察。一應祭膳。莫不裁減。何未安如之。今復舊規。上敎至當。但舊器之與膳相稱者。則仍之可也。其不稱者。變而通之。尤合於情禮矣。蒸麪雖有所餘。而對驗則少雲。雖少。使之適中可也。若以裁塤祭膳爲未安。使之商議。則必有處之之道矣。臣聞椀之容入。比前似少。而不甚相遠。加之一分。○則圓經所周。分數必多。若更商量。則曲盡矣。祭致其誠敬。裁減未安。今若仍舊。則後寢及前殿之當祭。則猶之可也。至於親祭時器之加者多至入九。排設難矣。上曰。自有舊規今但遵行。不徒議之而已。先生曰。自有舊規之敎固是。而舊規若十分穩當。則仍之可也。舊規而至於未盡。則徒守而不爲之所者。亦豈得乎。且今之所欲改者。非祭膳橫看也。欲就舊器。稍損其後來之侈大者耳。祭器褻瀆。雖非卓面之狹。猶當使器膳相稱。況今前殿後寢。不可異同者乎。若小變通而得其宜。則隨時適中矣。又啓曰。祭器之裁減。外間皆以爲卓面狹窄之故。臣於其時適忝諫長。知其顚末矣。權轍以都監提調。實主其事。初非以地勢之隘也。器大而饌小。欲兩得其宜而裁削耳。臣病敀田裡。及到漢江。得見朝報。臣心驚駭。臺諫之啓。實爲未安矣。退伏鄕村。豈知裁減祭膳之事乎。當初稍損器制之意。則實在於膳小而器大也。權轍知之。不曾分明啓達。故自上不能洞知矣。是日權轍入侍。亦啓此事。人君奉先之道。脫有意外。雖廟宇。猶可拆改。謂之地勢迫隘而裁削。豈有是理。自上過懲有司之失。不究至當之歸。臣則以爲未安。古語云。仁孝誠敬。饌小器大。致有褻瀆。旣不合誠敬。寢殿異聞。其於仁孝。豈不未盡。臣但以情理達之。其問曲節有不能盡知者。故使該官。極書議處耳。上曰今言只是裁削器皿。而當時啓辭具存。雖一二饌品。欲有所裁減。豈不未安。其時之事。到今思之。非但器皿一事。至於通作唐家。於予心。亦有所未安。常時父子不同席。況闕內禮制等分。嚴乎嚴矣。列祖同坐一室。非禮也。宗廟則有異室之意矣。先生日。自一上旣讀中庸或問。豈不知五廟各室。袷祭則合群廟之主。就行於太祖之室中。中無限隔。序以昭穆乎。明帝謙抑。命藏其神王於更衣別室。遂爲同堂異室之制。而唐,宋以下因之矣。上曰。此則言宗廟之制也。父子同坐一室。終是未安。先生曰。唐家雖通。而限以間隔。恐非通也。又曰。李芑用事。祔仁廟於延恩殿二十餘年。神人共憤。至於己巳。三公請祔文昭殿。上允之。奉審殿內。難於設位。將欲增建。廷議以拆改廟屋爲未安。李滉獻箚曰。前殿之制。南北短而隘。東西長而闊。請依古禮。正太祖東向之位。則可免拆改殿屋之撓。而無地隘難行之患。廷議又以爲世宗大王建廟之初。象生時。奉太祖南向。在後嗣王。未可變易雲。其後諫院引嘗爲君臣便同父子之說以爲當初遺訓。毋過五室。仁廟入祔。睿廟當遷。自上可之。而議者皆以爲祖仁考明。非但名實大乖。睿廟以當代高祖之親。遞出未安雲。其後仁廟當仍祔延恩殿之說又起。而自上可之。物議洶洶。皆曰。仁廟繼統之君。不得合享。有拂於天理人心。乃增建後寢。仁,明兩位同祔一室。同昭共世。禮則然矣。第就殿內。欲處置得好。故不無苟且。然非偶然計而爲也。禮有一定之文。而不可不隨時損益。變而通之。通作唐家不得已也。若其裁損器皿。則由於祭膳之褻瀆也。自上聖學高明。又知禮文。酌古準今。十分商量。永合厥中可也。欲矯裁減之失。竝與器四仍舊。臣則以爲未便。柳希春,權轍,尹鉉。各陳漕船之策。先生啓曰。民之流離。而漕運之弊生。今當先治其本。講求蘇復爲便。尹鉉又陳軍資三監槌米。司贍綿布陳腐匱乏之弊。上曰。司贍軍資。同然匱竭。雖神運鬼輸。亦無可奈何。不爲偸盜之資。則不可知也。別無用煩而如此。必有其故矣。先生曰一年經費。必計一年稅入而用之。稅入少。而經費多。則幾何其不至於耗竭也。今當先節其冗食。然可支吾也。故曰。生之者象。食之者寡。則財恆足矣。又啓曰。臣久於在外。不能細知。頃見朝報。以紀綱不立。治效無成爲嘆。意甚盛矣。但匹夫欲有所爲而無勢力可辦至於人主。則居可治之位。操可爲之柄。苟欲有爲。則何事之不可成乎。徒事於慨嘆。不能反求其本。則臣未見治道之能成也。竊詳程子之言曰。爲治之道。立志爲先。責任求賢次之。此實前賢灼知道理之言也。上曰。斯言善矣。但勢已傾矣。非命世之才。不可以有爲。若志大才疏。則疏闊而已。今之在位者豈不賢乎。其於勢傾何。先生曰。上敎極爲未安。凡事之狃於習俗。自至於陵夷者。苟自上不知則已矣。旣知則何難於轉移乎。若曰予何能雲。則於祖宗之付託何。今之在位者儘善矣。尋常之事。固可爲也。擔當國事。則非人人之所可能也。自上上倚大臣。下以賢執事布列於庶位。然後治道可成也。憂勤焦思。見於傳敎。四方流聞。不勝未安。而況於在列乎。且古人論事。未嘗苟同。今也。某人建白某事。雖未穩便。他人引嫌而不敢言。千碩之舟。人知其不可行。而以朴淳獻議之故。紛紛不定。如其不是。則速改可也。思慮不及。固人之所不免。聽人言而行之。知其不可而改之。行之改之。但觀其事之是非而已。漢高帝刻印銷印。有同兒戱。尤見其大度之量也。

隆慶壬申十二月。後學藝文館檢閱陽川許篈。在政院取考謄出。